郭欣悅
我的父親雖然不是很高大,卻為我們一家遮風(fēng)擋雨。
我的父親是個貨車司機,哪里需要泥沙建房,他就用紅色的大貨車?yán)弦卉嚥牧纤瓦^去。和很多貨車司機一樣,他性情粗獷,不拘小節(jié),但對我,總是充滿著細(xì)膩的溫情。我還沒有大貨車的輪子高時,喜歡玩貼畫。父親教育我不要在家里的墻上亂貼,卻允許我把貼紙貼到大貨車的輪子上。我還記得,有一次他抱著幼小的我,在老家門前哄我睡覺?;韬诘囊股?,他一邊抱著我來回踱步,一邊輕輕拍打,低低地唱:“寶寶睡,寶寶乖,寶寶不睡眼睜開……賣饃的,咋不來,光叫寶寶餓起來……”我分不清這是記憶還是想象,可我就是會想起那沒有一絲星光的夜晚,父親低低的哄睡聲。
為了生活,父母帶著我們在許多地方奔波。一開始是在常州,我們一家四口租了一個小平房,對面有戶人家門前種了滿滿一壇花,春天有很多蝴蝶。父親那時還有余閑,常帶我和妹妹去捉蝴蝶。父親每次開著大貨車離開,母親便站在家門外目送著他離開。我的目光也追隨著父親的紅色大貨車,直到它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后來,我們定居在南京,弟弟也出生了。父親比之前更忙了,早出晚歸,常常連著幾天都不能和我們打上照面。他還是開大貨車養(yǎng)活我們,供我和妹妹上學(xué),給弟弟買奶粉……那時弟弟還經(jīng)常生病,高燒不退,卻因為醫(yī)藥費太昂貴,又不得不回到老家就醫(yī)。我還記得深夜在醫(yī)院里漫長的等待和弟弟燒得通紅的臉。那是一段苦日子,但我們?nèi)胰嗽谝黄?,熬了過來。
又過了幾年,我上小學(xué)五年級時,為了讓一家人有穩(wěn)定的住所,父親在緊鄰著南京的句容市買了房子。買房掏空了家底,又碰上疫情,許多地方停止施工,父親接不到單子,只能閑在家里。那段時間,父親的情緒比較易怒。有時我們犯了小錯,也會被他嚴(yán)厲批評。但他不會打我們,即使氣極了,仍極力控制著自己。家里雖然經(jīng)濟情況緊張,他還是繼續(xù)讓我和妹妹學(xué)跳舞、上素描班,從來不說學(xué)這些東西沒有用。
在為我們花錢這件事上,父親總是毫不吝嗇的。但錢要是花在他自己身上,他就變成“鐵公雞”了。他不講究吃穿,從不挑剔母親做的飯菜。每次換季,我們姐弟三個總要添些新衣服,就連母親也會挑幾件便宜的漂亮衣服買??擅看挝覀冏尭赣H也買幾件,他總是說:“不用給我買,你們小孩長個兒,大人又不長。”于是他身上總是那幾件洗得泛白的舊衣。
現(xiàn)在,拉貨的活不好干了,父親又換了一個工作,大概是在一家工廠做事。兩個多星期前,我在書桌上看到了父親遺落在家的一張請假條,上面寫著請了一個月的假。我茫然地把請假條給了母親,想問父親為什么要請假,卻沒有問出口,怕他們又講:“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操心,好好學(xué)習(xí)就行了。”
可從那時開始,父親就一直沒有回家。我心里牽掛著,還是沒有問。直到一天我放學(xué)寫作業(yè)時,母親在客廳跟舅舅視頻聊天,我聽到“人年紀(jì)大就會容易得病,避免不了”“咱媽上次得的癌不是也治好了嗎”等話語,心下便有了猜測。和祖母發(fā)視頻,才知道祖母癌癥早期,正在醫(yī)院做手術(shù)。父親剛得知祖母得癌癥時就回到南通照顧她了。得知祖母的病是可以治愈的,我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視頻那一頭傳來姑姑的笑聲:“我現(xiàn)在才知道,俺哥是真細(xì)心,比我照顧得還周到嘞。媽老了還真享上福了。”
其實父親本就是一個心思細(xì)膩的人。在工作上,他會把自己每天拉了什么貨、賺了多少錢明明白白地記在本子上,有好幾本被記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谋咀臃旁谒差^的抽屜里。
我的父親,在別人看來或許是個普通平凡的人,而在我的眼里,他卻是我們的英雄。
(指導(dǎo)教師: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