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乒乓外交”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

錢江

“乒乓外交”是20世紀中國外交史上的專有名詞。1971年4月，毛澤東決斷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問北京，周恩來周密安排了這次活動，打破了中美兩國隔絕多年的冰河，由此鋪設中美關(guān)系正?；牡缆?。

1971年4月，中國乒乓球隊在日本名古屋參加完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后，兵分兩路，一路回國，另一路留在日本訪問了幾座城市。

1971年4月下旬，國家體委向周恩來呈報了《關(guān)于歡迎我乒乓球代表團回國的請示》，提出要召開一次慶功會，并向首長進行匯報表演。周恩來打破了球隊每逢節(jié)慶或重要活動作匯報表演這個“慣例”，在報告上批示，把“慶功”改成“總結(jié)經(jīng)驗”。

原來，在美國乒乓球隊訪華后，周恩來即向毛澤東提交了一份報告，報告提到：自主席決定邀請美國乒乓球隊來訪后，十多天中，世界形勢的連鎖反應非常突出。目前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在美國乒乓球隊來訪時，我強調(diào)中美人民的友好往來重新開始；我們支持世界各國人民革命斗爭的立場永遠不會改變；表示歡迎美國政府派人來公開地談，如時機尚未成熟，可待他日，但不要喪失時機。

美國乒乓球隊于4月中旬離開中國后，毛澤東很快審閱了周恩來的報告，批示：“已閱，同意按此部署?！?/p>

這時，周恩來作了兩手準備。一是通過國家外交渠道，請巴基斯坦總統(tǒng)葉海亞·汗轉(zhuǎn)告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要從根本上恢復中美兩國關(guān)系，只有通過高級領導人直接商談才能找到辦法；二是繼續(xù)打“乒乓外交”的牌，通過體育開展民間外交，盡快派出中國乒乓球隊回訪美國，推進中美關(guān)系的改善。因此，周恩來要求從日本比賽歸來的中國乒乓球隊盡快寫出總結(jié)，以期發(fā)現(xiàn)其中的“亮點”。

乒乓球運動員莊則棟看準了需要，寫出了題為《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大賽總結(jié)。體委將莊則棟和其他幾個寫得較好的總結(jié)迅速上報周恩來，周恩來看后表示，莊則棟的總結(jié)寫得最好。

1971年5月，全國外事工作會議在北京舉辦，此次會議有一個特別引人注目的安排：中國乒乓球隊隊員也被請到了會場，外交部將他們安排在會場后排就座。

周恩來在5月30日的講話中一開頭就指出，小球轉(zhuǎn)動了地球，震動世界。從此，“小球轉(zhuǎn)動大球”成為“乒乓外交”的同義語。

周恩來指出：“針對中國的邀請，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已表明了態(tài)度：‘如果美國人不去，全世界都責備?！虼宋覀冞€得準備回訪?！?/p>

說到這里，周恩來大聲問：“今天的主席臺上有曹誠（體委軍管會主任）嗎？請了他了嗎？曹誠同志有沒有來？”

曹誠立刻回答：“來了?！?/p>

周恩來又問：“乒乓球隊有人來嗎？莊則棟來了嗎？”

坐在后排的莊則棟大聲回答：“來了！”

周恩來回應說：“來了看不見啊。林慧卿、鄭敏之、張燮林、梁麗珍都來了嗎？”

周恩來對乒乓球隊選手們的名字如此熟悉，會場上響起了掌聲。周恩來乘勢說，請這些乒乓球運動員到前排就座。

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中國乒乓球隊選手們從后排走到前排入座。

隊員們落座之后，周恩來馬上問：“你們有沒有勇氣到美國去？乒乓球彈出去，它就要彈回來了。既要震動世界，就要繼續(xù)震動。中美兩國人民來往嘛！”

周恩來的話語中透露出明顯信號，中國乒乓球隊將去美國訪問。

1971年6月11日22時30分至次日凌晨2時，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單獨會見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全體成員。周恩來作了長時間講話，涉及諸多事務，其中關(guān)于中國乒乓球隊何時訪問美國和加拿大是個專門主題。他還叮囑，每個人都要學一點英文，學一些國際知識。

這時，周恩來已經(jīng)有了比較明確的構(gòu)想，中國乒乓球隊將在尼克松訪華之后再去美國。

1971年10月，美國總統(tǒng)特使基辛格第二次訪華，為尼克松總統(tǒng)訪華作準備。在此之前，基辛格于1971年7月實現(xiàn)秘密訪華，確定了尼克松總統(tǒng)的訪華時間和主要談判內(nèi)容。

1971年12月28日，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接見美國友好訪華團，國家體委領導在座，莊則棟也在。客人未到時，周恩來對莊則棟說：“小莊，明年4月中國乒乓球代表團應美國的邀請首次訪美，這個代表團的團長你來當?！鼻f則棟一聽緊張了，連連搖頭說：“總理，我水平低，當不了團長?！敝芏鱽碚f：“年輕人出去鍛煉鍛煉，犯點兒錯誤也沒關(guān)系。我看你行，團長就由你來當。我再給你配備兩個得力的副團長，你們出國前的準備和具體事宜，由李德生同志負責?！?/p>

1972年1月6日，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會見了美國先遣組成員。周恩來對白宮發(fā)言人齊格勒說，去年4月，我在這里會見過你們的乒乓球隊，我重新會見大批的美國朋友就是從那時開始的。乒乓球把我們兩國關(guān)系聯(lián)系起來了。我們被邀請了，但是還沒有回訪。請轉(zhuǎn)告你們乒乓球協(xié)會主席——那位曾經(jīng)到中國來的團長，我們愿意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回訪。

1972年4月12日，莊則棟率團訪問加拿大后到達美國。中國乒乓球代表團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第一個訪問美國的中國團體，因此備受重視。美中關(guān)系全國委員會和美國乒乓球協(xié)會是這次活動的組織者，前者向美國乒協(xié)贊助了大約30萬美元，用于這次的接待活動。

美國乒協(xié)主席斯廷霍文于當天早晨專程前往加拿大渥太華，從那里登上飛機，陪同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到達美國的汽車城底特律。一年前訪問過中國的美國乒乓球隊選手們也從各自居住的地方趕到底特律，迎接曾經(jīng)接待他們的中國伙伴。

在機場休息室和前往下榻賓館的路上，中美兩國選手進行了熱烈而禮貌的交談。

次日上午，中國乒乓球隊訪問了位于底特律的克萊斯勒汽車公司，參觀了那里的汽車生產(chǎn)線。

簡便午餐后，中國乒乓球隊在汽車城中進行了乒乓球表演。成群的汽車工人利用午休時間趕來觀看中國乒乓球隊表演。張燮林曾回憶道：“球臺就放在車間里，周圍站滿了工人，遠一些的為了能看清就站在外面的機器上。表演結(jié)束后，工廠的乒乓球愛好者還和我們的隊員打了幾個回合。車間里還掛著用中文書寫的歡迎橫幅?！?/p>

此后幾天，中國乒乓球代表團陸續(xù)參觀了奧克蘭大學、密歇根大學、馬里蘭大學，還舉行了與美國乒乓球隊的友誼比賽。按照預定計劃，尼克松總統(tǒng)將于4月18日接見來訪的中國乒乓球代表團。

4月18日下午，尼克松總統(tǒng)在白宮玫瑰園與來訪的中國乒乓球選手握手，表示歡迎，并發(fā)表簡短講話：

女士們、先生們、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團員們，我很高興能有機會歡迎中國乒乓球代表團來美國訪問。

很難想象僅僅在一年以前，由斯廷霍文率領的美國乒乓球隊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受到了周恩來總理的歡迎和接見。在此，我作為美國總統(tǒng)，并代表所有美國人民歡迎中國乒乓球隊全體人員的到來。

……

我們知道，在比賽過程中必然會有勝利者和失敗者，但其中會有一個最大的勝利者，而這比一場乒乓球賽的輸贏更為重要。由于你們率先溝通了兩國人民之間的聯(lián)系，這最大的勝利者將會是美國人民和中國人民之間的友誼。

有了我們兩國人民之間的友誼，世界和平的前景一定會更加美好。感謝你們不遠萬里來到這里，并希望你們繼續(xù)獲得成功！

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從美國東海岸到西海岸進行了18天訪問，當時的美中關(guān)系全國委員會主席亞歷山大·埃克斯坦對中國客人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們希望你們這個世界冠軍隊對美國的回訪，只是兩國人民在體育、文化、教育和科技領域內(nèi)一系列交流的第一回合?！边@句話對“乒乓外交”詮釋得非常精彩。

（摘自《黨史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