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機勃勃的糖

朱成玉

朋友去非洲旅行，在一個小鎮(zhèn)邂逅了一對母女。那家的小女孩兒有八九歲的樣子，朋友上前跟她們打招呼，女孩兒羞怯地打量著朋友，不敢說一句話。朋友掏出口袋里僅有的一塊糖果遞給了女孩兒，女孩兒接過糖果后高興極了，笑得很燦爛，開始跟朋友說話。

這時，朋友卻發(fā)現(xiàn)女孩子一邊說話，一邊不時地用舌頭舔一下糖果。他蹲下身子，問女孩兒為什么不吃掉糖果??？女孩兒回答說，這塊糖是給弟弟們留的，弟弟們誰也沒有吃過糖。

朋友又問了，這塊糖會越吃越小的，不如你就吃掉吧。女孩兒白了他一眼說，不行啊，我得給弟弟們帶回家去。說話間，女孩兒又剝開糖紙?zhí)蛄艘幌隆?/p>

女孩兒呀，貧窮的非洲小鎮(zhèn)女孩兒，她沒有辦法抵擋住甜蜜的誘惑。

冬天，小區(qū)的入口處，有個賣棉花糖的老婦人。矮小、精瘦，還佝僂著身子，一個土籃子大概就可以將她裝下。她做的棉花糖又大又蓬，很好吃，來買的人很多。另一側(cè)賣糖葫蘆的，不時投來嫉妒的眼神，吆喝聲也越來越?jīng)]了底氣。

棉花和糖，兩個多么溫暖而美好的事物啊，把它們放到一起，一定是錦上添花的美好。原來，幸福是可以蓬松成棉花糖的模樣的啊！

老婦人臉上永遠堆著笑意，用慈愛的眼神望著每一個來買棉花糖的人，仿佛他們都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她是一個孤寡老人，七十多歲的人了，靠自己的雙手維系生活。

冬天的陽光慵懶地在墻角蜿蜒而行。她哼著歌，讓你看不出悲苦。面對別人的唏噓，她說，剩我自個兒了怕啥，我會掙錢，我吃得飽穿得暖，還得好好活它個幾十年呢！

這個老婦人，她把余下的人生變成了棉花糖的模樣！

一樓有個鄰居，估計是小時候大腦發(fā)育有問題，身材很矮小，智力也只停留在三四歲的水平。他的母親把他鎖在家里，不允許到街上去，也沒有朋友和他游戲，他就孤獨地留在家里，偶爾搭把手做點小家務(wù)，惹母親生氣的時候，會被打得到處亂跑。

我送女兒上學(xué)，差不多每天都會看到他。忽然有一天，女兒攥著一塊糖，從那家的門縫里塞進去，女兒說，他太可憐了，不知道有沒有吃過糖呢！

沒等我緩過神兒來，小精靈接著對我說：“等我長大了，我就嫁給他，陪伴他，照顧他。”

善良的女兒，是被他的孤獨和無助打動了。每個小女孩兒心中，都有種母愛吧，在泛著微光。

忽然覺得，女兒是一塊糖，渾身上下彌漫著生機勃勃的甜蜜和溫暖的味道！

我們是生機勃勃的糖，哪怕歲月拋給我們太多的黃連，我們也要敢于和它同歸于盡，摟抱在一起，在生活的大鍋里慢熬。終有一天，我們的甜會消融黃連的苦，調(diào)和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情趣別致的人生滋味來。

（選自《當(dāng)代青年》，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