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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苞文性論

    2024-01-01 00:00:00許結
    江淮論壇 2024年5期
    關鍵詞:方苞文法

    摘要:方苞作為桐城文派“三祖”之首,后世贊述他的“學者之文”與“靜重博厚”的文章風格以及對古文“義法”的倡導,這成為其文學成就的標志,在傳承與言說過程中也漸成一種固化了的符號。落實到方苞文章的創(chuàng)作實踐,作為書寫內質的文性,尤其值得關注??疾旆绞系奈男哉?,其心性與禮義的源流、蟠屈與順遂的人生、行方與征實的賦能,建構起真實具體且極為個性化的創(chuàng)作格局。而打破習慣思維的“義法”為“文法”的思想限制,才能進一步辨識方氏宗經述詞、以法緯義的文章學本質。

    關鍵詞:方苞;文性;人生踐履;文法;文章學

    中圖分類號:I206.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1-862X(2024)05-0164-011

    本刊網址·在線雜志:www.jhlt.net.cn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辭賦藝術文獻整理與研究”(17ZDA249);貴陽孔學堂簽約入駐學者項目

    作者簡介:許結(1957—),安徽桐城人,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辭賦學會會長,主要研究方向:辭賦研究、中國古代文學批評。

    談到桐城派,必言方苞,談到方苞對桐城派建立的貢獻,又必言其“言有序”與“言有物”的“義法”說,這顯然受到研究者的極度關注。如曾國藩在《歐陽生文集序》開篇論姚鼐“善為古文辭”,述其淵源謂“慕效其鄉(xiāng)先輩方望溪侍郎之所為,而受法于劉君大櫆及其世父編修君范”[1]?!笆芊ā睂嵑姆x。由于偏重其文法,“義法”說也成為方苞論文乃至桐城派文論的符號,而對方氏文章的創(chuàng)作本原與體性,或可稱“文性”。所謂文性,內含心性、理性與情性,是源于生活而源于心性的創(chuàng)作,維系于作家個人的遭際、修為及行文之道,前人類似的說法是“人之性,心和欲得則樂”“心有憂喪則悲”“必有其質,乃為之文”(《淮南子·本經訓》)[2]。探討方苞的文性,則牽涉治學的心性與禮義、人生的蟠屈與順遂、個性的行方與致用等方面,究其根本在以其心質而觀其文辭。

    一、心性與禮義:方苞文性之源流

    方苞之郡望屬桐城桂林方氏,近人梁實秋以為“其門望之隆,也許僅次于曲阜孔氏”[3]。方氏門望的隆盛,貫穿明、清兩朝以迄近代,而梁氏如此推尊,既重名望,亦在學術。對此,桐城學者頗多自述,可錄兩則文獻。一是馬其昶《桐城耆舊傳序》統(tǒng)論桐城人文云:

    當燕藩奪統(tǒng),吾縣方斷事法,以遐方小臣,不肯署表,自沉江流。厥后余按察珊、齊按察之鸞及先太仆,皆以孤忠大節(jié),與世齟齬。陵夷至天啟,左忠毅公乃死于珰禍,而明隨以亡。當是時,鉤黨方急,方密之、錢田間諸先生,間關亡命,救死不遑,猶沉潛經籍,纂述鴻編,風會大啟。圣清受命,吾縣人才彬彬,稱極盛矣。方、姚之徒出,乃益以古文為天下宗。[4]

    雖論全邑,且由崇節(jié)明義到研經摛文之判別,然其中涉及明初方法、明末方以智與清世方苞的名節(jié)與文章,已可窺桐城方氏人才隆崇的地位。另一是方宗誠《桐城文錄序》云:

    桐城文學之興,自唐曹孟徵、宋李伯時兄弟,以詩詞翰墨,名播千載。及明三百年,科第、仕宦、名臣、循吏、忠節(jié)、儒林,彪炳史志者不可勝書?!谖页?,人文遂為海內宗,理勢然也。蓋自方望溪侍郎、劉海峰學博、姚惜抱郎中三先生相繼挺出,論者以為侍郎以學勝,學博以才勝,郎中以識勝,如太華三峰,矗立云表,雖造就面目各自不同,而皆足繼唐宋八家文章之正軌,與明歸熙甫相伯仲。[5]

    追溯桐城文脈至晚唐曹松、北宋李公麟兄弟,以迄于桐城方、劉、姚“三祖”,雖述論旨歸文章,但亦淵承其名望與氣節(jié)。引錄這兩則文獻,可知桐城人的自述重在為“人”之文,而非重“法”之文,作為桐城派文章代表人物的方苞自不例外。

    如果從桐城人文學術、特別是方氏家族的歷史來看方苞為文的淵源,既有持較廣泛的視域,如方學漸的心性學、方以智的佛學、方孝標的易學與方苞自己精熟的“三禮”學,更有其家族問學的傳統(tǒng),即由心性到禮義的衍變。早在方苞青年時期,他就有以唐宋八家之文載程朱所倡之道的志向,典型的言說是王兆符《方望溪先生文集后》所記述的方氏自許“學行繼程、朱之后,文章介韓、歐之間”[6]906-907,是其彰明治學為文的人生祈向,繼后徐昂《文談》卷二擴而論之謂“方望溪為古文,兼講漢、宋學,此乃桐城之宏旨也”[7]。然而這僅就方氏成就大要以言之,倘返歸其文章本旨,實亦兼融心性與理性,而返本情性的創(chuàng)作意義。就其心性而論,可謂方氏家學,其先祖始有學術名望者如方學漸之《心學宗》,即傳承陽明心學,以心性述文章。如《心學宗序》云:

    圣賢之學無他,自得其本心而已矣?!崧勚T舜“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聞諸孟子“仁,人心也”,聞諸陸子“心即理也”,聞諸王陽明“至善,心之本體”。一圣三賢,可謂善言心也已矣。[8]

    此由《古文尚書·大禹謨》發(fā)端,歷述孟子、陸九淵與王陽明“三賢”之心性學,以明其學統(tǒng)。讀方苞之文,不僅于創(chuàng)作中多面地呈現“言心”意旨,而且在辭朝官而南歸的晚年,于其《重建陽明祠堂記》中既對陽明學有深刻的探討,又有回思往賢的歷史記憶與心靈傳遞。如記文中論其良知、節(jié)義,而歸于本心云:

    嗟乎!貿儒耳食,亦知陽明氏揭良知以為教之本指乎?有明開國以來,淳樸之士風,至天順之初而一變。蓋由三楊忠衰于爵祿,以致天子之操柄,閣部之事權,陰為王振、汪直輩所奪;而王文、萬安首附中官,竊據政府,忠良斥,廷杖開。士大夫之務進取者,漸失其羞惡是非之本心,而輕自陷于不仁不義。陽明氏目擊而心傷,以為人茍失其本心,則聰明入于機變,學問助其文深,不若固守其良知,尚不至梏亡而不遠于禽獸?!炙缄柮髦T如龍溪、心齋,有過言畸行,而未聞其變詐以趨權勢也。再傳以后,或流于禪寂,而未聞其貪鄙以毀廉隅也。若口誦程、朱而私取所求,乃孟子所謂失其本心,與穿窬為類者。[9]411-412

    其由明代政治談陽明學之興起與衰變,直指本心,這也影響了方苞一生的創(chuàng)作實踐。這種文章源于本心的思想,在方苞《讀孟子》一文中有充分的體現。該文從讀《儀禮》入話,以為周公如生于秦、漢之世,也當有“變通”,然后筆鋒轉折,兜入主題,論析孟子的民本思想,其與世變通,關鍵在“養(yǎng)民”與“教民”兩端。所謂“養(yǎng)民”在安居樂業(yè),“教民”在仁義孝悌,于是再一內轉,破解孟子學術根本的心性說:

    其言性也亦然,所謂踐形養(yǎng)氣,事天立命,間一及之;而數舉以示人者,則無放其良心以自異于禽獸而已。既揭五性,復開以四端,使知其實不越乎事親從兄,而擴而充之,則自“無欲害人”、“無為穿窬之心”始。蓋其憂世者深,而拯其陷溺也迫,皆昔之圣人所未發(fā)之覆也。[9]25

    文中“踐形養(yǎng)氣”“事天立命”,僅偶一及之,而重點在破解孟子所謂的“五性”“四端”,從最切實的人心展開,即“性善”源于“心善”,“心善”的發(fā)端又歸于“無欲害人”“無為穿窬之心”。方苞曾于《杜蒼略先生墓志銘》記述杜岕讀此文以為“前儒所未發(fā)”,而顧云《盋山談藝錄》論方氏文記述“全謝山(祖望)以峻潔目之,最為知言。愚嘗狀其文體,謂如旋螺,筆筆兜轉向里”[10]5857,所言“峻潔”“旋螺”,可證以此文,然皆論文法、文風,倘論其文性,其“未發(fā)”之秘正在論孟子“心性”以反觀周公之治,下及宋、明儒者之學,關鍵是“反之于心”并達到“事其心”(內圣)與“治天下”(外王)的統(tǒng)一。

    方苞所重的心性之學,與晚明前輩如先祖方學漸不盡相同,他對王學(陽明)左派如王畿(龍溪)、王艮(心齋)的“過言畸行”,就頗多非議,而這又源于其平生治“禮”以明“理”的學術觀相關。作為文臣,方苞供職康、雍、乾三朝,尤重禮典與禮事,乾隆元年(1736)又充任“三禮義疏館”副總裁,并呈獻《辭禮部侍郎札子》,以為“《三禮》之書,自前世未經厘正,而《周官》之翳蝕尤多,雖經程、朱論定,以為非圣人不能作,而莽、歆所增竄未嘗辨明,群儒所交攻未嘗駁正。圣經深遠,眾說混淆,折衷義理,信今傳后,事實不易。臣用功四十余年,尚未能得其會通;若不及臣精神猶可勉強之時,早完此書;恐衰疾日深,昏疲益甚,討論不能精密,前后或有抵牾,則重負我皇上委任之專,而虛此盛典”[6]578。在文中他雖有難負重任之托詞,然其治“三禮”之學終身未懈,乃至晚年仍專意于《儀禮》,盡十余年之心力,先后十治,終成《儀禮析疑》,并得到四庫館臣“其用功既深,發(fā)明處亦復不少”[11]的評價。然則治禮學以務政事是方苞的職守,但其因治禮成學以范人,又通合其為文以律己,這也決定了方氏之文在心性與性理間的融織。王陽明所言“夫禮也者,天理也?!炖碇畻l理,謂之禮?!谘远烧拢胫跒槎尚?,書之于冊而成訓,炳然蔚然,其條理節(jié)目之繁,至于不可窮詰,是皆所謂文也”[12],這一文章學的原理,也得到方苞在創(chuàng)作中的回應??梢哉f,方苞文章由心性到禮義,根基于其畢生奉行的孝悌思想,《孝經》所謂的“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13],這既為其終身踐履,亦充溢于他的文道墨徑。緣此,方文多載記家族故事,例如其曾祖方象乾在上元城正街置業(yè)園林,后因家道中落賣掉此園,棲居土街,后此園六易其主,直到其父方仲舒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贖回,名之“將園”。因“將園”承載了家族的諸多記憶,自然成為方苞自幼及長的心結,他所撰寫的《將園記》憶述家園故事,核心在慎取孝養(yǎng)之義。如開篇記初識將園謂:“由正街之西有廢墟焉,先君子嘗指以示余曰:‘此吾家故園也。汝曾大父自桐遷金陵,實居于此?!崩^述其父贖回故園,樂游其間,并為其園命名:“先君子日召故人,歡飲其間。將俟其成而名之曰將園,取詩人‘將父’‘將母’之義也?!倍闹凶罹侍幵谧髡咦允鰞簳r讀書其間的“蓼莪”心與“家園”情:

    越三歲而先君子歿,始克于池之東北隅構四室,奉老母居其北,而余讀書其南?!瓘T堂之東,上屬于四室,編籬穿徑,列植竹樹。每飯后,扶老母循廡至南堂,觀仆婢蒔花灌畦?;蛄⒊厣?,視月之始生,清光瑩然,不知其在城市中也。

    迨至作者牽獄被逮,后復供職北地,還眷戀不已,如記述老母言“池中荷新出,柳條密蒙,桐陰如蓋”,并申言將園雖又他屬,然為記之心則在:“示兄子道希,使知此大父母精神所憑依?!保?]415,416姚范認為“望溪文,于親懿故舊之間,隱親惻至,亦見其篤于倫理而立身近于《禮經》,有不可掩者”[14],其“親懿故舊”的情思與人倫教喻均充溢于楮墨間。

    方苞文章呈示的至性,亦顯露于兄弟夫婦之情。方苞兄弟三人,兄方舟(百川)素為其敬愛,弟方林(椒塗)則尤為其憐愛,他有一畢生的愿望就是兄弟合葬,這既受到家族(如侄兒輩)的阻力,也為很多人不解,但如果結合他因母病放棄殿試機會諸事宜,似可證其家族情懷的本心。由于其弟方林早逝,方苞十分痛惜,他曾在《將之燕別弟攢室》詩中追憶云:“家貧無儲蓄,老母甘糟糠。翁性嗜醇醪,客至羞壺觴。所恨爾長逝,出門增恛惶。爾能奉晨昏,細大無遺亡。長兄雖篤謹,不若爾精詳。日夕下山去,身世兩茫茫。”[6]789-790在哀拊弟亡的悲痛中,他記掛的還是奉養(yǎng)老母晨昏而無遺憾的至孝至情。值得一提的是,方苞并不因為堅持兄弟合葬而缺失其相敬如賓的夫婦之道,而是在注重一“別”的同時(1),尤重其人倫之“情”。這種情感不僅存見于他的《亡妻蔡氏哀辭》中所描述的聚散之悲,而且其采用擅長抒情的辭賦體如《七思》《七夕賦》書寫離懷別緒,感人至深。比如以“七夕”題創(chuàng)作詩賦者甚多,而方氏之作尤多寄托,如賦中云:

    況乃家辭南漢,戍縶幽都,望沙場之凄寂,憶庭草之深蕪。方搗衣而身倦,乍緘書而意孤。望星河之乍轉,驚日月之相疎。值天上之佳期,觸人間之別怨;立清庭以無聊,痛河梁之永限。腸膠轕以為轤,意氛氳而若霰,激長歌以心摧,展清商而調變。[6]787

    作者描述了牛郎與織女相思、相會、相別、相念的全過程,以比興之法抒發(fā)人間的純真情意,倘若對照他的《亡妻蔡氏哀辭》托蔡氏語“豈吾與君之歡至淺耶”,自可勘破其淺語深衷、刻摯動人的原因。

    方苞文章最重本心與本性,其論經義亦然。如他的《讀lt;大誥gt;》表面是疏解朱熹“周公當時欲以此聳動天下,而篇中大意,不過謂周家辛苦創(chuàng)業(yè)”數語[9]2,然勘究其本,誠如王葆心《古文辭通義》卷八根據方氏《答申謙居書》所云“古文本于經術而依于事物之理”,認為“方望溪亦有先宗經以為基,再以期月之功講求相承之義法之說”[15]7407,其“宗經”在于“明理”?!洞笳a》系《尚書》中的一篇,是周公討伐武庚叛亂的誥命之詞,可其中“未嘗有一語文致其罪”,作者正是要破解這一懸疑。但是在文中作者自疑而不言,開篇引朱熹之“疑”以為“疑”,關鍵是《大誥》不數罪而只講“創(chuàng)業(yè)”,不說人事糾紛,只講卜筮的兇吉,故其解疑用極簡略的語言點破朱熹之“疑”,印證周公隱情,以闡發(fā)《大誥》之文“天命所歸”的主旨。同樣,方苞讀史也喜好勘究其本源與天性,如《詰lt;律書gt;一則》系解析《史記·律書》,卻僅釋讀原文“神生于無,形成于有,形然后數,形而成聲。故曰神使氣,氣就形”一段文字[16],即由樂律之“神”發(fā)端,辨析樂器、樂數、樂理、樂政,逆轉向內,主旨漸明。其中如謂“聲氣辨于既有器數之后,而神存于未有氣數之先”“效者,呈也;情者,實也;華者,器數之形;道者,神理之運”等[9]44,45,不僅探討“律”之本源,且與其后劉大櫆《論文偶記》的“神氣說”、姚鼐《古文辭類纂·序目》“神理氣味者,文之精也”對讀,也有相承銜續(xù)之妙。

    二、蟠屈與順遂:方苞文性之踐履

    對方苞文章的評價,關乎后人對桐城“三祖”的認知,其代表說法如方東樹《書惜抱先生墓志后》所云“侍郎之文,靜重博厚,極天下之物賾而無不持載”,“學博之文,日麗春敷,風云變態(tài),言盡矣而觀者猶若浩浩然不可窮”,“先生之文,紆余卓犖,樽節(jié)檃括,托于筆墨者凈潔而精微”[17],歸納而言,則“方、劉、姚三家,各得才學識之一。望溪之學,海峰之才,惜翁之識”[18]。就三者文風而言,這種評價有一定道理,倘就一家之文學創(chuàng)作而言,則或有偏頗,其于方氏因重其“學”者之文,故略其中的“才”與“識”,論其“靜重博厚”,而于同樣具有之“風云變態(tài)”“紆余卓犖”之為文的起伏與曲折,卻隱而未聞。

    考察方苞之際遇,其逆境人生自曾祖方象乾桐城罹禍,舉家東遷而避難上元始,經家道中衰,再到自己四進京師,科舉不順,多次落第,而中歲又罹禍“南山集案”下江寧獄,解送京師入刑部獄,判死刑,歷盡艱難,幾死而獲生。其順境人生則是居金陵時受家教,浸潤熏陶而立志為文,年二十四隨恩師高裔游京師,受李光地賞識,受“文字獄”后重生,召入南書房,歷仕康、雍、乾三朝,作為文學侍從曾任武英殿修書總裁、翰林院侍講、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等職,安享仕宦生涯之人臣榮耀長達三十余載。清人吳雷發(fā)《說詩菅蒯》論詩謂“詩以道性情,人各有性情,則亦人各有詩耳”[19],為文章者亦“人各有性情”,而成就其因時遇而銘心旌的情感與風格。讀方苞的文章,其雍容閑雅為其基調,故其論文亦倡導“雅潔”之風,這與他生平科舉入仕且為官三朝的經歷有關。這一點在其重教化、論人格的文章中固然常見,但相對突出地體現于方苞有關非議世道與釋解騷文的書寫中,則更能見到平矜釋躁的文風。如方氏非議世道者有《原過》一文,其論“君子之過”與“眾人之過”,作者先明其大意:

    君子之過,值人事之變而無以自解免者,十之七;觀理而不審者,十之三。眾人之過,無心而蹈之者,十之三;自知而不能勝其欲者,十之七。故君子之過,誠所謂過也,蓋仁義之過中者爾。眾人之過,非所謂過也,其惡之小者爾。[9]75

    該文原“過”,卻不就“過”論“過”,卻從君子、眾人之“過”的“犯過”心理說開,其中隱含了作者曾經逆境的人生無奈,但又不陷于一己之情感,而對兩種“過”進行理性分析,引出“圣賢視過之小,猶眾人視惡之大也,故凜然而不敢犯”的道理,且多以眾人“小過”在于“自恕”進言,并旋入其文主旨,君子與眾人都應該“慎始”“慎微”。這類批判性的文章,在方苞筆下多化為清雅的描寫與理性的思考。又如其解釋騷文,比較典型的是方氏《書朱注lt;楚辭gt;后》。此文抓住“朱子定《楚辭》”的一“刪”一“詆”論事,即贊美朱子刪除《七諫》等“無疾而呻吟”的作品,而反對其詆毀揚雄《反騷》之文。這里隱含了一樁歷史的文案:揚雄生西漢末變亂之際,撰成隱一腔激憤于哀怨的《反騷》文,朱熹以其曾出仕王莽新朝為由,認為揚雄其人是“屈原之罪人”、其文乃“《離騷》之讒賊”[20]。此論影響極大,繼朱熹后,僅李贄《焚書》卷五《讀史·反騷》為之翻案,以為揚雄文乃“痛原轉加,而哭世轉劇”[21]。方苞持論以為“吊屈子之文,無若《反騷》之工者,其隱病幽憤,微獨東方、劉、王不及也,視賈、嚴猶若過焉”[9]116,但觀方文卻無騷文傳統(tǒng)的幽怨,以及翻案之詞的雄張與鋒利,而是平聲靜氣,娓娓道來,用常有的“慰病”之語,說明揚雄寫其文的心態(tài),以及對朱熹之評“于其詞若未詳”的疑問。

    方苞釋躁入雅的文字,既反映其順遂人生的一面,也與他雖長期仕宦然仍不失林泉之心有關。如方氏《與劉言潔書》中描寫道“所居左山右城,岡巒盤紆,草樹蓊翳,四望無居人;鳥鳴風生,颯然如坐萬山之中,平生所樂,不意于羈旅得之”[6]668,其于“羈旅”竟得“平生所樂”,人性文性于此融織。正因為長存于懷的林泉心態(tài),故能不羈絆于高官厚祿,始終不失文士的本真,他在《與徐貽孫書》中說:“苞與吾子性各僻隘,才用不宜于時,茍逐眾人汲汲取名致官,雖倖獲之,適足以來時患,其所志者,終豈可得哉!私計己所得為而不爭于眾者,獨發(fā)憤于古人立言之道,以庶幾后世之傳?!保?]676“立言”之道,即文章之志,困心衡慮,卻又不失澹豁心境,的確是方苞文性的一個重要方面。

    由于生平歷經大難,方苞蟠屈的人生影響其為文,又有紆郁遒警的一面。這類文章有的正面描寫,通過自己的境遇揭示社會并觸及人性至暗處,最典型的就是作者言述身陷囹圄囚禁刑部獄的《獄中雜記》。觀其文開篇,以敘事筆法選擇獄中疫起一則發(fā)端: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余在刑部獄,見死而由竇出者日四三人。有洪洞令杜君者,作而言曰:“此疫作也。今天時順正,死者尚希,往歲多至日十數人。”

    緊接著又以獄中“杜君”之口回答作者之疑,以局內人(作者)為局外語,以他者(杜君)之語代自己言,轉折其詞而跌宕其意:

    余叩所以,杜君曰:“是疾易傳染,遘者雖戚屬不敢同臥起;而獄中為老監(jiān)者四,監(jiān)五室:禁卒居中央,牖其前以通明,屋極有窗以達氣;旁四室則無之,而系囚常二百余。每薄暮下管鍵,矢溺皆閉其中,與飲食之氣相薄;又隆冬貧者席地而臥,春氣動,鮮不疫矣。”[6]709

    僅此一段開場語,已寫盡獄中條件惡劣,因管理不善,致使瘟疫流行,死者摩肩接踵,而獄吏趁機敲詐勒索,貪婪兇殘,充分暴露了監(jiān)獄之黑暗,以及人心惟危的理義。(2)如此警世之文,方苞或以對他者的觀察和非類(動物)的描寫,以揭示人性,表達其文性。觀察他者的文字如其所撰的《逆旅小子》,記述了作者康熙五十七年(1718,戊戌)九月從塞上歸來宿于石槽,復于次年(己亥)再過此地的見聞。其文大略云:

    余歸自塞上,宿石槽。逆旅小子形苦羸,敝布單衣,不襪不履,而主人撻擊之甚猛,泣甚悲。叩之東西家,曰:“是其兄之孤也,有田一區(qū),畜產什器粗具??秩孀娱L而與之分,故不恤其寒饑而苦役之,夜則閉之戶外,嚴風起弗活矣?!庇嘀辆煟贂婢┱滓骸耙讼h捕詰,俾鄉(xiāng)鄰保任而后釋之?!庇鈿q四月,復過此,里人曰:“孺子果以是冬死,而某亦暴死,其妻子田宅畜物皆為他人有矣。”叩以吏曾呵詰乎?則未也。[9]244-245

    全文通過對“逆旅小子”不幸遭遇的描寫,撻伐“惡民”的無良與卑劣;又通過“逆旅小子”之死,轉而鞭笞“庸吏”的尸位與冷漠。顧云《盋山談藝錄》認為方苞書事之文“類嚴重而有生色”[10]5858,其于這類雜史短章尤為突出。至于以他類喻此類,可以方氏《轅馬說》的描寫為例。該文是作者路行觀轅馬拉車之狀,感發(fā)生義,以茲為喻,通過形象的描寫,以為選拔人才與身居要職的警戒。如文中描述轅馬行狀云:

    一馬夾轅而駕,領局于枙,背承乎韅,靳前而絆后。其登阤也,氣盡喘汗,而后能引其輪之卻也。其下阤也,股蹙蹄攢,而后能抗其轅之伏也。鞭策以勸其登,棰棘以起其陷,乘危而顛,折筋絕骨,無所避之,而眾馬之前導而旁驅者不與焉。其渴飲于溪,脫駕而就槽櫪,則常在眾馬之后。噫!馬之任孰有艱于此者乎?[9]79

    轅馬所受之束縛,所載之重量,以及所遭之鞭笞,皆眾馬所不能比,而識轅馬者,更要防止“駑蹇者”“狡憤者”濫竽充數于其中,導致“自頓于轅中,而眾馬皆為之所掣”,作者在文章結尾以“將車者,其慎哉”一語收束,以指斥為政者之得失,發(fā)人深省。與此文相類似的有如劉大櫆的雜文《騾說》,其說以“乘騎者皆賤騾而貴馬”發(fā)義,而旨歸于:“今夫軼之而不善,夏楚以威之而可以入于善者,非人邪?人豈賤于騾哉?然則騾之剛愎自用而自以為不屈也久矣!”[22]34讀劉氏此文可見兩大情懷:一是嫉俗情懷,即“軼之而不善”的頑劣;一是異俗情懷,即如騾之“剛愎之用”的獨行。在這一點上,方、劉因人生的蟠屈而生發(fā)的紆郁遒警的文風,則有異曲同工之妙。

    方苞一生的蟠屈與順遂,也體現于科舉仕路,他走的是自唐、宋以來士人預流科舉的正途,卻又因牽遂科場而多有不順,這體現于文章學領域,則表現于他對古文與時文隨心境變遷的不均勻態(tài)度。在《何景桓遺文序》中,作者開宗明義批評科舉與時文:

    余嘗謂害教化敗人材者無過于科舉,而制藝則又甚焉。蓋自科舉興,而出入于其間者,非汲汲于利則汲汲于名者也。八股之作,較論、策、詩、賦為尤難。就其善者,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故溺人尤深,有好之老死而不倦者焉。[6]609

    文中針對何景桓溺于科舉而擅長時文而發(fā),既有對科舉害人的鞭笞,也有對何氏“中道”夭折且至死不悔于時文的悲憫。文中有兩則警策語見于發(fā)端,一則是“害教化敗人材者,無過于科舉”,一則是“八股之作……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故溺人尤深”。換言之,方苞一方面反對科舉與八股(時文),一方面又對制藝之文的“有故”與“成理”作出文章學的容受。這既決定于他參與科舉又厭倦其道的人生矛盾,也決定其對時文的態(tài)度形成了批評的兩翼:從古文的標準批評時文,繼承了唐、宋古文運動以來的思想。例如方氏在雍正十一年(1733)奉和碩果親王之命,編撰《古文約選》以為八旗子弟學習教本,觀其代為《序例》所言“蓋古文所從來遠矣,六經、《語》、《孟》,其根源也。得其枝流而義法最精者,莫如《左傳》、《史記》”,“三《傳》、《國語》、《國策》、《史記》為古文正宗,然皆自成一體”,“周末諸子精深閎博,漢、唐、宋文家皆取精焉”[6]613,614,樹立古文正宗以鄙薄時文,意圖非常明顯。而就時文之功用與寫法來看,方苞又為友人寫了較多的時文序,如《朱字綠文稿序》《贈淳安方文辀序》《贈潘幼石序》等,頗寄托其懷抱而贊述其文理。如贈方文辀(名楘如)序謂“吾同姓在淳安者曰文辀,以時文名天下。其于三代、兩漢之書,童而習焉,及成進士,則一以為古文”[9]191,將時文與古文連接,這正是宋、明以來學者大加倡導的“以古文為時文”“以時文為古文”的批評傳統(tǒng)[23]。又如題贈之作《朱字綠文稿序》,一則引朱字綠語曰“子之言皆信。吾時文之學,亦可敵于子矣”,這是針對作者當年既倡古文而又勸其進身的話,標明其對“時文之學”的自負;一則謂字綠“古文之學,數年而成;時文則數月而得其勝,雖其資材有過人者,亦用心與力之篤且專”[6]623,以稱頌作者精古文而習時文,其妙處在于不隔之理,這種兼容批評也成為桐城派文學觀的共識。戴名世《小學論選序》就明確指出:“文章風氣之衰也,由于區(qū)古文、時文而二之也。時文者,時之所尚,而上之所以取于下,下之所以為得失者,則今之經義是也。至于論者,則群以為古文之體,而非上之所以取于下,下之所以為得失者,則遂終其身而莫之為?!彼运J為“今夫經義之與論也,雖皆古文之派別,而其體制亦各有不同”,闡明古、時之別,在世之取用,而非文之異源,亦作者收束語“以古文為時文之意”[24]。他如劉大櫆的《時文論》直謂“八比時文,是代圣賢說話,追古人神理于千載之上”,“取左、馬、韓、歐的神氣、音節(jié),曲折與題相赴,乃為其至者”[22]612,亦未曾區(qū)分古、時以為二,而將兩者融織于傳統(tǒng)與現實之間,這與方苞相關的批評態(tài)度也是相契合的。

    三、行方與致用:方苞文性之賦能

    方苞的文性本于人性,他的為人與作文,高度統(tǒng)一于行方與致用,這也正是其文章創(chuàng)作主體的一種能力與能量。一般評價人的立身處世之兩翼有所謂“智圓行方”,智圓是處世之道與人生的智慧,而行方則指立身標準與做人的操守,具有為人端莊為事不茍且的特征,倘若評鑒方文體現的精神,顯然偏重于后者??疾旆绞弦簧惺?,如對家族的執(zhí)念包括因母病放棄殿試,堅持兄弟合葬等;對事體的執(zhí)念包括墮牢獄而不失望,為文臣不茍且于官場,平生以文章為職志,故其論圣賢之道,并非為文之涂飾,而是銘心之文性。如其《楊千木文稿序》乃為人題序,此類作品多為應景應時,而方文并不茍且,充分發(fā)揮議論,內涵豐實,表現其反對矯揉造作為文、模擬因襲為文的主張。該文遵循“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原則,強調文章功用,彰顯道德光輝,反對僅“以文為事”,并列舉古代“紀事”“論事”“道古”之文重視“有物”。如謂:

    古之圣賢,德修于身,功被于萬物;故史臣記其事,學者傳其言,而奉以為經,與天地同流。其下如左丘明、司馬遷、班固,志欲通古今之變,存一王之法,故紀事之文傳。荀卿、董傅,守孤學以待來者,故道古之文傳。管夷吾、賈誼,達于世務,故論事之文傳。凡此皆言有物者也。其大小厚薄,則存乎其質耳矣。[6]608

    所謂“修身”“記事”“傳言”皆為“存質”,在方文以“物”喻“德”的思想理念與創(chuàng)作實踐中,是一以貫之的。在家族同心的意念中,方苞始終應循前人所稱“兄弟不睦,則子侄不愛;子侄不愛,則群從疏薄”[25]的教訓與意義,他深會兄弟和睦之道,不僅尊兄友弟,還對相關事跡予以表彰。例如他知道雷鋐祖上兄弟八人合葬的事跡后,便允其請撰寫《雷氏先墓表》,并引述兄長方舟語以證其情性:“人之生也,受于天而有五性,附于身而有五倫。人于五性或蔽于一,則四者必皆有虧焉。人于五倫能篤于一,則其他必皆不遠于禮?!倍衫资嫌致撓氲阶约盒值芡ㄖ?,謂“余兄弟三人,弟椒塗早夭,而兄復中道棄余,臨終命‘三人必同丘,不得以婦附’”[9]369,其信諾堅守,可見一斑。

    這種行方而堅守的秉性,還體現于方苞以文章為職志的信念。他一生最大的打擊,就是受“《南山集》案”牽連入獄的經歷,這也影響了他此后以文字指摘政事的文風。比如在《余石民哀辭》中,他指出“觀君之垂死而務學不怠,是能絕偷茍而不以嗜欲為安宅也”[6]778,“務學不怠”也是他本人的信守。清雍正十三年(1735)秋九月,乾隆帝繼位,有意重用方苞,方氏以“禮學”耆宿,撰寫《喪禮議》由禮部尚書魏廷珍上呈皇帝,結果“聞者大駭,共格其議”,受到諸大臣激烈反對而作罷。然食祿于朝,不甘尸位素餐,方氏又連上三疏,對治水、漕運、救荒、賦稅、戍邊、吏治等作建白議論,又因關涉朝臣利害,且遭忌恨,無奈格于廷議,未得實行。繼后復因朝廷用人之事,觸犯和碩親王及諸大臣利益,訾議紛起,加上方苞“天性執(zhí)拗”“剛而言直”,頗遭妒嫉詆毀,為政前躓而后跋,在傾軋與擠兌中只能自拔,其釋解方法就是回歸自我,即為“文字事”。他曾成雜文《通蔽》云:“毀乎己則幸焉,幸吾得知而改之也。同乎己則疑焉,疑有所蔽而因是以自堅也。異乎己則思焉,去其所私以觀異術,然后與道大適也……理之至者,必合于人心之不言而同然。好獨而不厭乎人心,則其為偏惑也審矣?!保?]518其源荀子的“解蔽”思想而倡導的“與道大適”的自覺,正是在自省與堅忍中獲得的。這見之于持身,如言“家教”,方苞作有《題教子圖》認為:

    《易》于《家人》之象曰:“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鄙w欲成教于家,必身為之儀,然后可則而象也。沈君教子而為之圖,殆欲其子朝夕觀焉,以興于教;亦自觀焉,而正其所以教也歟?[26]

    觀方氏在與子侄輩的信函中,“身為之儀”正是其行方的準則與體示。

    而見之于治學,方苞在《擬定纂修三禮條例札子》提出了“以六條編書”理論:“正義”“辨正”“通論”“余論”“存疑”“存異”,個中“經之大義”,最重方正之道。如在《周官析疑》中,方氏于卷二“八曰臣妾,聚斂疏材”一則持論云:

    世儒或以《周官》理財過于詳密,疑非圣人之法。非也。財之盈絀系天下安危,故《易大傳》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但后世所謂理財者,惟計民之供及國之用,與圣人所以理財者異。[27]

    對《周官》“理財”的認知,不僅具有文本考證的意思,更在于對“圣人之法”的理解與“圣賢之道”的追尋。

    對自己行方的堅守,也影響到對他人行為的稱許,這在方苞文章中多有體現。如作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的《記張彝嘆夢岳忠武事》由憂慮直逼文章主旨,借“論古者有警”以防止現實中耿介之士“蔽于讒慝”的病癥。[6]704-705明人王慎中《顧洞陽詩序》云:“人之性術情好,動于其中,而美惡之形成矣。因形而有聲,而得失邪正之言所由以出?!保?8]方苞由行方秉性轉向文章致用,如《與孫以寧書》云:

    仆此傳出,必有病其太略者。不知往者群賢所述,惟務征實,故事愈詳,而義愈狹;今詳者略,實者虛,而征君所蘊蓄,轉似可得之意言之外。他日載之家乘,達于史官,慎毋以彼而易此。惟足下的然昭晰,無惑于群言,是征君之所賴也,于仆之文無加損焉。[9]137

    由于孫奇逢事跡已前載于年譜,故方氏的傳文僅從孫氏義舉、反對逆閹、講學等方面記敘,至于孫氏后人認為“太簡略”而產生的怨望,方氏提出記事之文“所載之事,必與其人之規(guī)模相稱”的原則。細讀此文,略有三大內涵:其一,作者反對事無巨細,一并搜羅的方法,認為如同“市肆簿籍”,結果“事愈詳而義愈狹”,反而掩蓋人物的品格與風采。其二,要依據傳主的實際情況敘事立論,倘統(tǒng)言“講學宗門”“平生義俠”“門墻廣大”,反而掩蓋了真實的內涵與意志。其三,傳記文的體要,關乎“文律”,《史記》的“詳此略彼”,也是方苞所遵循的文法。而這種由行方轉向征實的寫作意圖,在方氏紀事文章中體現最為明確。

    可以方苞撰寫家鄉(xiāng)耆宿之《左忠毅公逸事》文為例,作者選擇左公下廠獄時,其弟子史可法悄然入內探望這一情節(jié),乃以濃墨重彩書寫其剛毅之性,成就傳神之筆:

    及左公下廠獄,史朝夕獄門外,逆閹防伺甚嚴……引入,微指左公處,則席地倚墻而坐,面額焦爛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盡脫矣。史前脆,抱公膝而嗚咽。公辨其聲,而目不可開,乃奮臂以指撥眥,目光如炬,怒曰:“庸奴!此何地也?而汝來前。國家之事,糜爛至此,老夫已矣,汝復輕身而昧大義,天下事誰可支拄者?不速去,無俟奸人構陷,吾今即撲殺汝!”因摸地上刑械,作投擊勢。史噤不敢發(fā)聲,趨而出。后常流涕述其事以語人曰:“吾師肺肝,皆鐵石所鑄造也?!保?]237-238

    關于紀事之文,明人朱荃宰《文通》卷十五謂:“紀事者,記志之別名,而野史之流也。……文人學士,遇有見聞,隨手紀錄,或以備史官之采擇,或以裨史籍之遺亡?!保?9]讀這篇文字,雖記述見聞,但并非“隨手紀錄”,而是選擇三個重要情節(jié)組織成篇。其中如左光斗“解貂覆生”,顯其對人才的愛護;史可法冒險探獄,遭左光斗“撥眥”怒斥一段,彰顯其念在“國家之事”的風概氣節(jié);史可法每遇戰(zhàn)事“輒數月不就寢”,恐上負朝廷,下愧恩師,以砥礪其行。

    方苞文章以征實為致用,也可見于桐城文學的傳統(tǒng)。前之者如方以智《物理小識·自序》云:“盈天地間皆物也,人受其中以生,生寓于身,身寓于世,所見所用,無非事也。事,一物也。圣人制器,利用以安其生,因表理以治其心。器,固物也;心,一物也。深而言性命,性命,一物也;通觀天地,天地,一物也。推而至于不可知,轉以可知者攝之?!保?0]后之者如朱琦的《名實說》所云:“天下有鄉(xiāng)曲之行,有大人之行。鄉(xiāng)曲、大人,其名也;考之其行,而察其有用與否,其實也?!崧劥竽居谐叽缰喽粭?,駿馬有奔踶之患而可馭?!保?1]其或論物態(tài)與性命,或論行為與名實,皆重文章的致用功能。方苞論文即重人,文才亦人才,他在《與來學圃書》中明確指出“大臣為國求賢,尤貴得之山林草野、疏遠卑冗中,以其登進之道甚難,而真賢往往伏匿于此也;若惟求之于平生久故、聲績夙著之人,則其途隘矣”,論選拔人才的核心思想是“能用天下之耳目以為聰明,盡天下之材力以恢功業(yè)”[9]159,其山林草野之說,既可見方氏的人才觀以致用為本,又或與其人生仕途曾有的坎坷有著內在的聯系。

    四、文法與文性:方苞文章學之本義

    由于“桐城”作為文派概念的形成,方苞的文章寫作與思想嘗被統(tǒng)歸于文派的集體意識中。最初的認知見載姚鼐《劉海峰先生八十壽序》引述程晉芳、周永年語:“昔有方侍郎,今有劉先生,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32]而作為桐城籍的方苞自入值南書房與任翰林院侍講,并提倡古文“義法”以矯翰林文風,且編《古文約選》指導當世創(chuàng)作,始彰桐城文學于全國范圍,這也成為桐城派形成之肇始期的標志。倘若返歸方氏為文之本,清乾隆間顧琮撰方氏《原集三序》則另開視閾:

    望溪方子,文學為世所稱,而余與共事蒙養(yǎng)齋,入則合堂聯席,出則比屋同垣,晨夕居游,無不共者,凡十有一年,始知其宅心之實,與人之忠,其于幼所誦經書,常陰取以自繩削,而亦以望于人。故居人上者,必告以汰侈之召災;事人者,必戒以諂佞之失己;為子弟者,則警以孝弟之易虧;將仕者,則數舉貪人覆轍愧遺父母妻子之丑?!阶又?,乃探索于經書與宅心之實,與人之忠,隨所觸而流焉者也,故生平無不關于道教之文。[6]907-908

    以“經書”與“宅心”為文章之本,且“自繩削”亦“望于人”,以觀道德教化之功用,其說雖或嫌寬泛,卻能得方文的實質。

    方苞“義法”說的提出,是由經義而文章,他在《又書lt;貨殖傳gt;后》明確提出:“《春秋》之制義法,自太史公發(fā)之,而后之深于文者亦具焉。義即《易》之所謂‘言有物’也,法即《易》之所謂‘言有序’也。義以為經而法緯之,然后為成體之文?!保?]58(3)其“言有序”為法,倘結合方氏論文的“雅潔”說,皆屬語言功夫,而“言有物”之“義”,內含君子行事與經義思想,這才是為文之“本”。而以“法”緯“義”(經),方為“成體之文”,這又契合秦觀《韓愈論》所謂“成體之文,韓愈之所作是也”。因為習慣視“義法”為“文法”,所以才有姚鼐《與陳碩士書》中“止以‘義法’論文,則得其一端而已”[33]的批評。方苞重韓愈,也在以法緯義的成體之文,如其《書韓退之lt;平淮西碑gt;后》云:

    義法創(chuàng)自太史公,其指意辭事必取之本文之外?!蚯?、周以前,學者未嘗言文,而文之義法無一之不備焉。唐、宋以后,步趨繩尺,猶不能無過差。東鄉(xiāng)艾氏乃謂文之法,至宋而始備。所謂“強不知以為知”者邪?[9]111

    義法并非技法,作者論韓文而旁涉歐陽修、王安石,一得韓文“奧窔”而有“不盡合者”,一文法近似而“氣象則過隘”,至于批評艾南英之語,強化的正是其經緯“道教”的義法理論。在我國古代文學批評的進程中,有著從經緯天地到經緯道教的變化,韓愈為其中的重要人物。例如劉勰《文心雕龍·序志》論“蓋文心之作也”,在于“本乎道,師乎圣,體乎經,酌乎緯,變乎騷:文之樞紐,亦云極矣”;然觀其“道”,誠如其《原道》所述“以垂麗天之象”“以鋪理地之形”“惟人參之,性靈所鐘,是謂三才”。[34]再看韓愈的《原道》,所謂“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于外之謂德。其文《詩》《書》《易》《春秋》……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35]于是又傳至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等等,提倡的是尊儒辟佛以明經義的判教傳統(tǒng)。從這層意義上講,方苞的文章學本于經的思想,繼承的正是韓愈傳遞的道統(tǒng),其義法說蘊涵的一定創(chuàng)作技法(文法),所起的也只是輔道翼教的作用。

    也正因為方苞的文章學注重緣“義”明“法”,且以“法”緯“義”,故其文法亦通于文性,他在言述“義法”時,又往往從多面向展開。

    其一,方苞嘗合論“義法”以明文章學之本義。譬如其評點《史記》云:

    楚與秦合兵由趙而怨結于齊。羽之東歸,又二國首難,而其國事亦多端,故因與齊將田榮救東阿入諸田角立之釁,于救趙入張耳、陳馀共持趙柄,以為后事張本,然后脈絡分明。韓魏及燕于劉項興亡無關輕重,則于羽分王諸將見之,先后詳略,各有義法,所以能盡而不蕪也。[36]293-294

    所謂“先后詳略,各有義法”,既明史遷為文“詳此略彼”之法,然其“張本”其事且“盡而不蕪”,又重在“法”中之“義”。盛大士對方氏所倡“義法”有段推述,其于《書方望溪文集后》文中寫道:

    國朝古文之以“義法”勝者,莫若望溪先生。嘗言古文不可入語錄中語、魏晉六朝藻麗俳語、漢賦中板重字法、詩歌中雋語、南北史佻巧語。此特言乎文之常者耳。若論其變……是以文之為道,變動不居,周流六虛,而至變之中自有其不變者存,故不極其變,無以成天地之文,而不循其常又無以造乎變化之域。[37]

    論方氏主張的“義法”,旁引韓愈文意以佐其說,深明“示人以作文義法”絕非僅屬文法技巧,而要在不失“古文遺意”。

    其二,方氏文章建構“義法”,還在“融會經傳”的過程中。如評點《史記》文一則云:“‘遣魏人寧昌使秦’段:因寧昌使秦未還,而側入章邯之降,因邯之降,而追敘羽之救趙破秦,然后以趙高來約遙承秦使未來……參差斷續(xù),橫縱如意,章法頗似《左傳·邲與鄢之戰(zhàn)》?!保?6]295-296其論太史公文意,嘗本于經義,而參以傳記章法而明其旨。復如《春秋直解序》有云:

    蓋屈摺經義,以附傳事者,諸儒之蔽也。執(zhí)舊史之文,為《春秋》之法者,傳者之蔽也。圣人作經,豈預知后之必有傳哉?使去傳而經之義遂不可求,則作經之志荒矣?!嘀紴槭菍W也,求之傳注,而樊然淆亂;按之經文,而參互相抵,蓋心殫力屈,幾廢者屢焉。[9]85

    方氏此書自謂補程、朱未盡之事,實承唐、宋以來諸儒的疑傳、疑注傳統(tǒng),故于序文以質疑“諸儒之蔽”“傳者之蔽”發(fā)論,且用“《春秋》之法”為例證,意在返歸經文,發(fā)掘圣人治道的功用與意志。

    其三,方氏論義法,實主張“活法”。在《古文約選》的《序例》中,方苞贊揚先秦及漢武帝以前文“指事類情,汪澤自恣,不可繩以篇法”“不可方物而法度自具”,這既是對古文寫作境界的推崇,也可視為方氏文章學的上乘之法,即“活法”。又如《方苞集·集外文補遺》卷二《讀書筆記》有段論《易》的文字:

    五有不可以君位言者,《旅》與《明夷》之類是也?!独ぁ?,純陰,五不可以君位言明矣。然或遭時之變,君方沖幼,天下事皆聽于攝主,雖居人臣之位,實執(zhí)人君之權,故周公特取象于“黃裳”。黃,色之貴也。裳,衣之下也。象以黃者,執(zhí)人君之權,而又有君人之大德,義取于位之尊,德之中也。象以裳者,守人臣之分,而常存事君之小心,義取于性之柔,地之道也。孔子復以“黃中通理正位居體”釋之,而義益顯矣。黃中義取于德之中,正位義取于位之尊,通理義取于德之順,居體義取于地之卑也?!懊涝谄渲小币韵拢趾稀包S裳”之義而極贊之。盡此義者,其惟伊、周乎?霍光則剛而不中,亢而不下,禍災無所避矣,失“黃裳”之義故也。[6]837-838

    周公取象“黃裳”,孔子又釋其文,且彰以“位之尊”“德之中”的經義,證以霍光“剛而不中,亢而不下”的漢史故事,其古文之活法,盡在參變之中。

    其四,與方氏所倡導的“義法”相比,他更加偏重的是文章義理,取旨歸經術的禮文之用。例如方苞《答申謙居書》云:

    若古文則本經術而依于事物之理,非中有所得不可以為偽?!堉竞豕盼?,必先定其祈向,然后所學有以為基,匪是,則勤而無所。若夫《左》、《史》以來相承之義法,各出之徑途,則期月之間可講而明也。[9]164-165

    這封書信談的是寫作古文的方法,但作者認為《左》《史》“義法”是“期月之間可講而明”,這又是偏于文法技巧談“義法”,所以探尋古文的根本,更重要的是在于“本經術而依于事物之理”。王葆心《古文辭通義》卷八論述這篇文章時認為:“方氏此說,其進退八家,以篤經學為貴,必以經為祈向,所學乃有基,蓋即養(yǎng)本充學之旨也。”[15]7408而這其中方氏有關“義法”本身存在的并不完全一致的矛盾言說,又出于他的先經學而后義法的思想,實乃文法通于文性的義理。

    桐城文派的形成離不了方苞,而方氏居首的桐城“三祖”,在文派建構過程中又形成了古文創(chuàng)作的“方·劉模式”與“劉·姚模式”[38],而方、劉之異同,又為桐城后學津津樂道。譬如吳汝綸在《與楊伯衡論方劉二集書》中指出:“望溪之文,貫串乎六經子史百家傳記之書,而得力于經者尤深,故氣韻一出于經。海峰之文,亦貫串乎六經子史百家傳記之書,而得力于史者尤深,故氣韻一出于史。”[39]其評騭二人,在貫串諸家的基礎上,一偏重以經為文,一偏重以史為文,堪稱知言。然則方氏以經為文,卻非本于經文而已,而有傳承心性與彰顯禮義的特征,并融織于其或蟠屈或順遂的人生,以及其行方的品格與致用的精神。

    注釋:

    (1)王陽明《傳習錄》卷下記載:“先生嘗言:‘佛氏不著相,其實著了相;吾儒著相,其實不著?!垎?。曰:‘佛怕父子累,卻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卻逃了君臣;怕夫婦累,卻逃了夫婦。都是為個君臣、父子、夫婦著了相,便須逃避。如吾儒有個父子,還他以仁;有個君臣,還他以義;有個夫婦,還他以別。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婦的相?’”

    (2)按:方苞《原過》論“君子之過”與“眾人之過”,歸結于人性之“慎”,其謂:“服物之初御也,常恐其污且毀也,既污且毀,則不復惜之矣。茍以細過自恕而輕蹈之,則不至于大惡不止。故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孔子以為非孝。微矣哉!亦危矣哉!”收束處“微”“?!倍郑醋浴稌ご笥碇儭贰叭诵奈┪?,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此宋儒所尊仰,毫端方氏論“過”明“性”的準則。

    (3)按:“言有物”,語出《易·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敝秆灾形铮有惺?,能持之以恒。“言有序”,語出《易·艮》:“言有序,悔亡。”意為說話有倫序,則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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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 黃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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