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水千年變遷考

摘 要： 濟水是古代流經(jīng)豫魯兩省的一條大河， 其與江、 河、 淮并稱 “四瀆” 完全是古人根據(jù)當時的實際情況而定義的。現(xiàn)在學術界關于濟水 “以黃河水為源” “不能獨流入?！? “是黃河支流” 等說法是不能成立的。自古以來， 濟水就是以濟源的泉水為源頭， 又匯聚了豫北廣大地區(qū)的地表水、 獨流入海而形成的一條大河。是清水， 不是濁水， 這同黃河水系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深入考察千年來豫北和魯西南地區(qū)水系的衍變過程， 才能真正找到濟水消失的原因及其遺瀆變遷的蹤跡。

關鍵詞： 濟水; 豫北地表水; 濟水遺瀆; 廣濟河; 北清河; 金堤河

中圖分類號： K928.4

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672-1217 （2024） 03-0043-06

收稿日期： 2024-03-10

作者簡介： 姜傳崗 （1943-）， 男， 河南濮陽人， 中共濟寧市委黨校教授， 山東省運河經(jīng)濟文化研究中心專家組成員。

濟水， 是古代發(fā)源于濟源王屋山、 流經(jīng)豫魯兩省的一條大河。 在歷史文獻中， 一直將其與江、 河、 淮并列稱作 “四瀆” 。在數(shù)千年中它深刻地影響了中原和齊魯大地的歷史和文化。山東省的許多地名都是得名于濟水， 是真正的母親河?！救鐫稀?濟寧、 濟州、 兗州 （源自兗水， 即濟水） 、 濟陽、 濟陰、 臨濟、 濟北郡、 齊河 （《春秋說題辭》 ： “濟， 齊也” ） 、 齊東、 齊國等， 都是得名于濟水。 】然而在唐代以后濟水就消失了， 濟水是如何消失的， 該水后來去了哪里？今日又在何處？這是至今人們十分關注的一個重大問題。

一、 濟水， 究竟是什么水

河流的本質(zhì)在于水， 特定的水源和流徑是定義一條河流的基本要素。離開河流的具體水源， 單以河道的流徑是不能說明河流的形成和變遷的， 對濟水的考察亦是如此。任何避開其水源問題的考察， 都是棄本逐末、 形式化、 表面化的研究方法， 是不能揭示濟水的本質(zhì)和實體變遷的。

在古人那里， 濟水是以發(fā)源于濟源王屋山的泉水而定義的一條河?！队碡暋?言： “導沇水， 東流為濟” （沇水， 又稱泲水， 即上源的濟水） 。但是， 僅以幾股泉水細流是不能形成一條蜿延二千里、 浩蕩入海的大瀆的。在歷史記載中， 濟水有一個奇特現(xiàn)象： 上游與黃河互相穿插， 據(jù)此有人認為黃河以南 （亦即河東） 的濟水以黃河為水源， 是 “黃河的支津” 。但是， 事實是河東濟水是清水而不是黃水， 如果濟水以黃河為水源， 那她早就被黃河所淤廢， 決不可能成為一條亙古以來就 “獨流入?！?的大河。

那么濟水的真正水源在哪里？筆者認為， 從整體上說， 濟水實際上是以豫北和魯西南廣大地區(qū)的地表水匯聚而形成的一條河。

據(jù)考察， 古代的中原大地曾經(jīng)是降雨量豐富的地區(qū)， 地上分布著許多河流和潴澤， 這些水在地勢的作用下尋入海之路。以現(xiàn)在的鄭州為線， 南部廣大地區(qū)的河流都匯聚成淮河向東經(jīng)安徽、 江蘇入海; 北部廣大地區(qū)如滎陽、 原武、 滑州、 延津、 封丘、 長垣、 澶州 （今濮陽） 和山東濮州、 曹州 （菏澤） 等境內(nèi)的許多河流和潴澤， 先后匯聚一道向東經(jīng)山東省入海， 這就是濟水。在《水經(jīng)注》 等文獻記載中， 濟水過黃河后接納的支流就有滎澤、 圃田澤， 礫石溪水 （源于滎陽西南馮池） 、 索水 （發(fā)源于嵩山） 、 須水、 京水 （二水源于滎陽縣東南） 、 黃溝 （源于京縣的黃雄山） 、 白溝 （源于原陽縣白馬淵） 、 酸水、 烏巢澤 （源于酸棗， 即今延津縣） 、 濮水 （源于封丘， 匯納原陽、 長垣、 東明、 濮州、 菏澤等地坡水入濟水） 、 句瀆、 沮水 （源于菏澤、 濟陽縣） 等十多道支流和潴澤。這些河、 澤都是由豫北和魯西南廣大地區(qū)的地表水形成的， 所以才匯成盛大的水系， 這還不包括出巨野澤后又接納的洪水和汶水等支流。浩浩蕩蕩流入大海。 （見圖一）

研究濟水， 不言其與豫北廣大地區(qū)地表水的關系， 這是根本的失誤。既不能說明濟水這條浩淼大河主要是以何水為源的， 又不能說明豫北廣大地區(qū)的地表水是如河入海的。

當代有一些歷史地理學家對濟水的流經(jīng)和地址有十分深入詳細的考證， 但恰恰對濟水的水源這個根本問題認識不清。他們既否認濟源水過黃河的可能， 又避而不談濟水上游有諸多的支流和潴澤水源這一客觀事實， 而只認定濟水從滎澤到巨野澤全程流淌的都是從黃河流出的水 （或黃河澄清后的水）， 從而得出河南濟水是 “以黃河為水源” “是黃河支津” 的錯誤結(jié)論?！臼纺詈＃?《濟水與鴻溝》， 《陜西師范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 1982年笫1期。】這是對濟水考證問題上的一個根本錯誤。

滎澤是有史以來就存在的一個古澤， 無論它當初是如何形成的， 但在其存在的數(shù)千年中只能是以周圍的地表水為源的。據(jù)《水經(jīng)注》 記載， 直接入澤的河流就有礫石溪水、 柳泉水和廣武山澗水、 索水等多條河， 都是清水。筆者在《濟水不是黃河支流》 【姜傳崗： 《山東大運河新考》， 濟南： 山東大學出版社， 2022年?！恳晃闹幸颜f明， 出黃河流到滎澤中的水誠然有黃河水， 是黃河水與濟源水的混合水， 但其中黃水同整個滎澤和諸多水源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常識說明， 如果發(fā)生大量黃河水入澤的情況， 不出十年八年就會把澤區(qū)淤平， 其斷不可能存在數(shù)千年之久。所謂滎澤、 濟水是以黃河水為源的斷言是不能成立的。事實是， 滎澤正是在西漢時期黃河幾次灌注和淤積中消失的。 “自漢平帝 （前1—元5年） 后， 滎澤塞為平地” 。把滎澤末期消失的原因看成了它自古以來存在的原因， 這是錯誤的。

自古以來， 濟水就是由中原大地的地表水匯聚入海的一條水系， 與淮水一樣， 她有諸多支流和潴澤組成， 具有自己特定的水源地和獨立入海的流徑。是清水， 不是濁水。在水系和水文等諸多特征上都同源自青藏高原、 流經(jīng)黃土高原的黃河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古人將其與江河淮并列 “四瀆” 并沒有錯， 這與現(xiàn)代河流水系劃分標準相一致。有文章斷言 “濟水只是黃河分出的一條支津， 其源頭則與黃河同， 并不在濟源， 所以不符合四瀆獨流入海的要求”， 其說完全是輕率不經(jīng)、 罔顧事實的， 是對自然水系關系上的巨大混亂。

圖一 濟水與古代黃河示意圖

二、 古代濟水是如何消失的

在漢代以前黃河的流徑是從滎陽向東北經(jīng)河北省入海。但在漢代以后卻出現(xiàn)自滎陽至澶州段向東南頻繁決口泛濫的趨勢， 洪水由江蘇和山東入海， 這使?jié)嫌沃T支流經(jīng)常被洪水漫淹和淤淀。在黃河的日益沖泛和淤積下， 古濟水終于在唐末消失了。

實際上， 古濟水的消失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就是隋唐大運河的開挖。隋朝自大業(yè)年 （605年） 后遷都于洛陽， 為開通與江淮和東南廣大地區(qū)的水路貫連， 隋煬帝開挖通濟渠 （即隋唐大運河的首期工程） 。該渠上自洛陽， 經(jīng)滎陽、 鄭州、 開封、 再向東南經(jīng)安徽至江蘇省盱眙入淮河， 到揚州等， 全長650公里， 其開發(fā)規(guī)模空前。通濟渠自開封以上河段基本上是沿用的濟水路徑。這就使原濟水流域的大量地表水被輸入運河， 并流向東南由淮河入海。因此就造成原濟水向北流經(jīng)山東省的主河道水源枯竭， 更無人疏治。這更加促進了濟水的消失。正如《宗國都城記》 一書所說： “自復通汴渠以來， 舊濟遂絕。今濟陰、 定陶、 南雄有濟堤枯河而已， 皆無水。” 這里說的 “汴渠” 即是隋代始開挖的通濟渠。與其一起瀕于消失的還有巨野澤， 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 說： “自隋以后， 濟流枯竭， 巨野漸微” ，都說明濟水的枯萎與通濟渠的開挖有很大關系。有史料記載說明在唐初濟水就變成了一股 “細流”， 而到唐末巨野澤以上的濟水就消失了。巨野澤以下由于尚有汶水等山東的水源存在， 仍保持其入海的流徑， 人們?nèi)匀涣晳T地將其稱為濟水。但在歷史上就將其改稱為大清河了。

三、 濟水遺瀆： 從廣濟河到柳長河

通濟渠在唐代又經(jīng)過疏浚， 并改稱其為廣濟河。成為中原地區(qū)通往江淮和東南地區(qū)的一條重要交通大動脈。

五代時， 后周以開封為都城， 稱其為汴京。為了開發(fā)通往山東的航運， 周世宗于顯德四年 （957年） 重新疏通京東原濟水故道， 名叫五丈河。 該河自開封以北接廣濟河 （隋時的通濟渠）， 向東北仍循原濟水路徑， 經(jīng)曹州鄆城以東進入梁山泊， （當時梁山泊由于黃河的幾次決口已經(jīng)形成， 至北宋時達到最大水域） 向北仍然由原線入海。據(jù)《兗州府志》 載： “五代顯德四年疏五丈河， 由汴達于曹濟以通青鄆之漕， 宋太祖建隆二年 （961年） 亦浚五丈渠， 北歷曹濟及鄆以通京東之漕?！?宋代又改五丈河為廣濟河， 成為通往山東的主要交通要道， “歲漕上供米六十二萬石” 等。

圖二 宋代廣濟河示意圖

我們看到， 古濟水消失后， 自隋唐至宋開挖的通濟渠、 廣濟渠， 都是與原濟水同水源、 仍行的原濟水的流徑、 并且仍然以 “濟” 字取名的河流， 是名副其實的 “濟水遺瀆” 。所不同的只在于它們是由人工疏浚而已。 （見圖二）

宋建炎二年 （1128年）， 東京守將杜充為抵御金兵南下在滑州決開黃河， 使其改道東流， 基本上沿侵原濟水路徑， 經(jīng)原陽、 封丘、 開封北、 蘭考北進入魯西南地區(qū)。在最初幾十年中， 洪水在魯西南一帶頻繁泛濫， 分多道入海： 向東入泗入淮， 向北入梁山泊、 大清河。在黃河的多次泛濫淤積下， 廣濟河被廢沒， 濟水再次消失。在金代明昌年后， 黃河南歸徐淮地區(qū)入海， 梁山泊大部分水域變成了平陸， 只剩下中心地帶安民山周圍一片水域， 被稱作安山湖。

元代建都于北京， 為開通京杭漕運， 于至元年間 （1283、 1289年） 先后開挖濟州河和會通河。濟州河由濟州 （時治所在任城） 向南接泗河， 向北至安山湖接大清河， 當時還有一條來自西南曹鄆地帶、 匯聚沿淺的坡水形成的河， 沿原濟水線路流入安山湖濟運， 該河在史書上仍被稱作濟水遺瀆。

元代京杭運河通航了六十多年， 至元末明初黃河又數(shù)次決口沖漫梁山泊地區(qū)， 使運河廢止。至明成祖朱棣定都北京后于永樂九年 （1411年） 又重開京杭運河。新開河為避黃河沖犯， 自安民山向東移了30里， 經(jīng)東平縣大安山處向西北至壽張縣 （今屬河南省臺前縣） 沙灣復入元運河， 向北經(jīng)陽谷縣張秋鎮(zhèn)達東昌等。明代運河主要以汶水戴村壩-南旺分水為水源。為了補充向北運河的水量， 又自大安山至戴家廟之間圍建了一個安山湖， 湖周83里。同時自西南封丘縣荊隆口以下開挖了一條新河， 目的是為引荊隆和曹鄆一帶坡水入湖， 作為濟運水柜。該河命名作柳長河 （又名流暢河）， 大體沿原來濟水入粱山泊的路線。該河在清代學者蔣作錦《東原考古錄》 等史籍中被稱作 “濟水遺瀆”， 言： “柳長河， 濟水遺瀆……， 所謂北清河也。明置安山湖， 別無泉源， 河由荊隆口出水， 分入濟瀆， 名濟水， 逕鄆城東南， 由北清河匯入安山湖， 以濟運?！?/p>

新修的安山湖和柳長河在初期供水情況還好， 但在運用了七八十年后， 由于弘治八年 （1495年） 劉大夏在上流筑黃陵岡長堤和塞黃河決口工程阻止了荊隆口一帶的坡水下泄之路， 加之正統(tǒng)年以后黃河多次泛濫進一步抬高了梁山泊地區(qū)的地勢， 這使安山湖和柳長河進水逐漸減少， 變成季節(jié)性， 再起不到水柜作用。至明末清初實際上就被廢棄。自此 “濟水遺瀆” 即永遠地退出了其歷史故道。

四、 濟水后瀆今何在

自黃河改道濟水流徑并由泗淮入海之后， 經(jīng)過宋金元明三四百年的決口泛濫， 使豫北魯西南地區(qū)的地理和水系狀況發(fā)生了根本性改變， 突出的是鄭州、 開封黃河沿線地勢大大抬高。如據(jù)今考古勘測， 開封市黃河河床高出市區(qū)7—10米， 而現(xiàn)在的市區(qū)地表又高出北宋時地層8—10米。由此可計明清時當?shù)攸S河一帶地勢較之北宋時亦升高十幾米之多。而相比以北的地勢卻升得較少， 這就必然造成豫北地區(qū)的地表水再不能依原來線路向東流， 只能順地勢向北流。濟水雖然消失了， 但豫北廣大地區(qū)的地表水并未消失， 仍然存在。這些地表水向北流至金堤南被堤所阻， 便沿堤向東流， 經(jīng)濮陽、 范縣、 壽張至陽谷縣張秋鎮(zhèn)南的沙灣段入運河。水大時則穿運河至東阿魚山重入大清河歸海。

我們知道， 北金堤是東漢時王景所修， 它橫亙豫魯兩省、 西自滎陽東至千乘?？谇в嗬铩．敃r修該堤目的是為阻擋北部黃河洪水不使其南犯。但在宋代黃河改道南來之后， 該堤又成了阻止洪水北犯的屏障了。由于地勢的改變， 豫北的地表水和黃河泛水都向北傾注于金堤以南， 積水常年不消， 逐漸形成一條新的水系。

黃河南來之后， 由于河床逐漸升高， 在明正統(tǒng)年間 （1435年） 之后就出現(xiàn)從原武、 荊隆、 蘭陽一帶向北決口的趨勢， 洪水向北直沖壽張縣沙灣段運河。每犯必然潰運堤， 塞運道， 成為漕運的最大患險段。由此這里即成為明清兩朝治河保運的中心地帶。朝廷多次命重臣赴沙灣治河， 在此修筑了大量水利工程。

對于沿金堤形成的這條水系， 在明景泰年間 （1454年） 朝廷命重臣徐有貞進行了一次大型疏治， 并建通源閘將其引入運河。關于該河的的流徑， 在《明史·河渠志》 中有詳細記載： “起張秋金堤之首， 西南行九里至濮陽濼， 又九里至博陵陂， 又六里至壽張之沙河， 又八里至東、 西影塘， 又十有五里至白嶺灣， 又三里至李鞬， 凡五十里。由李鞬而上二十里至竹口蓮花池， 又三十里至大瀦潭， 乃踰范暨濮。又上而西， 凡數(shù)百里， 經(jīng)澶淵而接河、 沁?！?從中看出， 該渠總體上是沿金堤而行， 沿線連接了一系列 “濼” “池” “陂” （池塘之意） “潭” “塘” “淵” “潴”， “河” 等， 都是由來自豫北的地表水而形成， 從河沁至張秋延續(xù)四五百里。當時朝廷將該渠命名為 “廣濟渠”， 其意顯然在于延承宋代廣濟河， 認定其是 “濟水故瀆” 。該水與濟水同源， 在黃河的侵占下， 另尋流徑， 至下游重回大清河歸海之路， 這一認定不無道理！

在清代， 廣濟渠的水量更加盛大。在有些文獻記載中， 把張秋、 沙灣稱作下泄西南 “八洲縣坡水合流匯聚” 的 “尾閭” 。如《山東運河備覽》 言： “有源自曹濮經(jīng)范縣迥龍廟而來的清河; ……有源之定陶新集而來者為天鵝坡之水; 有源自鄆城出五岔口而來者為壈邱坡之水” 等。豈不知這西南諸州邑腹地之水， 正是當年濟水的供源， 久別了的濟水故瀆。河川滄桑， 千回百轉(zhuǎn)、 九創(chuàng)不滅， 如今又改道從沙灣復歸大清河。

這條沿金堤河形成的水系， 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名稱， 在明代稱廣濟渠 （運河以西） ; 在清代上游范縣段稱清河， 下游壽張縣運河以西稱沙河， 運河以東至大清河稱小鹽河 （該河為宋代廣濟河下段， 也即《水經(jīng)注》 所載濟水枝津馬頰水的下段） ; 現(xiàn)在全河則通稱金堤河了。

我們看到， 在雍正年間編修的《山東通志》 中， 明確把金堤河稱為 “北清河”， 并注解說 “即濟水也” 。該志還引用唐代杜佑《通典》 說法： “濟水通得清之名， 故南為魯濟， 北為齊濟， 南濟即曰南清河， 北濟即曰北清河?！?【［清］岳濬、 法敏主修， 杜詔等纂： 《山東通志》 卷六山川志， 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 63-64頁?！繐?jù)《水經(jīng)注》， 濟水流進 “乘氏縣 （治所在今巨野縣龍固鎮(zhèn)） 西分為二” ： “其一水東南流”， 由菏水入泗水、 入淮河。該支在史上被稱為 “南濟水” ; 向北入巨野澤的即稱作 “北濟水” 。南濟水實屬淮河水系， 只有北濟水才是 “獨流入海” 的正河， 正如《水經(jīng)注》 說 “北為濟瀆” 。后來南濟、 北濟都消失了， 大清河即以發(fā)源于山東泰萊丘陵的汶河成為主流了。汶河經(jīng)東平縣至東阿縣魚山與金堤河交匯， 同流入海。其實， 就其濟水的本意上說來， 顯然唯有這支來自西南豫北濟水發(fā)源地的金堤河才具有正宗的地位。因此看《山東通志》 把金堤河稱為 “北清河”， “即濟水也”， 是有充分根據(jù)的。

圖三 清代北清河示意圖

《山東通志》 還詳細記載了北清河上游四條支流的具體流徑， 它們分別是魏河、 洪河、 瓠子河 （清代） 、 小流河四河。從記述中清楚看出， 這四條河的上源， 西自新鄉(xiāng)、 滑縣， 東至菏澤、 東明， 成扇面展開， 基本上把原濟水上游的流域都納于其中了， 所不同的是古代該地區(qū)的地上水總體是向東流， 現(xiàn)在卻是向東北流。 （見圖三） 諸水至范縣岔河口以下匯入北清河， 下至壽張沙灣入運河。每當運河枯水時輸水濟運， 而當運河水溢時則通過減水閘、 滾水壩泄入小鹽河， 至魚山入大清河， 這全由一系列水工設施控制。沙灣是一處重要的水系樞紐。

考察上千年來濟水與黃河的關系史， 清楚看出， 黃河于濟水不僅從未有過任何和諧和補益， 而且始終是一個擺脫不掉的禍端。自明代濟瀆北遷之后， 至清末 （1855年） 黃河再次從蘭陽銅瓦廂決口改道， 并向沙灣一路追逐而來。洪水首先就是從這里穿過大運河， 向東奪小鹽河后又侵占大清河入海的?！驹谠S多著述中， 都說黃河自蘭陽銅瓦廂決口改道山東搶占的仍是原濟水故道。此說不盡準確。實際上當時黃河從銅瓦廂改道是沖開的一條新道， 即現(xiàn)河道， 經(jīng)過長垣、 東明、 堙城縣和鄆城、 梁山縣西部北行; 而濟水的歷史故道是東經(jīng)定陶、 巨野縣， 鄆城和梁山以東向北， 兩條路線相距較遠。黃河直至東阿魚山才搶占大清河 （濟水故道） 入海。】此后不久大運河即斷航廢止。而金堤河仍保持其流徑， 至張秋以東十多里的張莊入黃河， 最終即以黃河的支流相稱了。同時歸于黃河支流的還有汶河。自此濟水 （大清河） 即真正失去 “獨流入海” 的地位。黃河成為統(tǒng)貫豫魯兩省的最大水系。

一百多年來， 由于豫北地區(qū)自然氣侯和農(nóng)業(yè)耕作條件的變化， 總的是干旱少雨、 地表水徑流減少， 致使金堤河亦變得瘦身嫻弱， 失去了歷史上那種浩淼盛泓的面貌， 但卻仍保持了她古代那種清雅絕濁、 隱忍持強、 百折不屈的風格。

Study on the Millennium Changes of the Ji River

JIANG Chuan-gang

（Jining Municipal Party School， Jining， 272000 China）

Abstract： The Ji River was a major river flowing through the provinces of Yu and Lu in ancient times. It， along with the Yangtze， Yellow， and Huai Rivers， was collectively known as the “Four Major Rivers， ” a classification established by ancient people based on the prevailing geographical conditions of the time.The academic assertion that the Ji River “originates from the Yellow River”，" “does not independently flow into the sea”，" or is a “tributary of the Yellow River” is untenable. Since ancient times， the source of the Ji River has been the springs of Ji Yuan， gathering surface water from the vast northern regions of Yu Province to form a major river that flows independently into the sea. It is characterized by clear water， distinct from the sediment-laden Yellow River system.To truly understand the disappearance of the Ji River and the evolution of its tributaries over the millennia， a thorough investigation into the changes in the water systems of northern Yu and southwestern Lu regions is necessary.

Key Words： Ji River; surface water from northern Yu; Ji River's legacy tributaries; Guangji River; Beiqing River; Jindi River

［責任編輯 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