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無聲

一、陰山·寒冽之冬

月明星稀霜滿野，氈車夜宿陰山下。——無名氏《胡笳曲》

陰山，蒙古語為“達蘭喀喇”，意思是“七十個黑山頭”，山脈群峰聳立，綿延上千公里，從狼山到大馬群山，重巒疊嶂，以參天之勢橫亙蒼茫大地。小時候，我從課本中讀到敕勒川、陰山下的壯美與詩意，卻從未真正體驗過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寧靜與悠遠。四年前，懷著對塞北的無盡想象，我從西南小鎮(zhèn)跨越千山與江河來到內蒙古求學，心想，終于有機會踏足那神秘莫測的陰山了。

去年冬天，塞北的荒野漫天風雪，遼遠的大地一片岑寂。我與幾位好友從土默特左旗出發(fā)，沿著陰山中段——大青山的山麓緩慢前行，每走一步，便感覺寒氣透骨，仿佛要把人凍在原地似的。天地之間，風雪縹緲，紛紛揚揚的大雪把世間的悲歡悄悄掩埋。我們幾人被迎面襲來的風雪擾亂了前進的路線，只好在一處土丘下停留歇息，親身感受雪原的遼闊與浩大。片刻后，大伙兒圍坐在一起商量，由年齡最大的昊哥擔任隊長，幾人前后相互扶持，組成一支冒險小隊，踏入山嶺深處，去探尋雪域荒野別樣的美。

陰山之下，敕勒川上的哈拉烏素海冰雪茫茫，從遠處望去，一片風雪造就的浩瀚冰原映入眼簾，隊伍幾人都不約而同地為這片廣袤的冰雪之海歡呼驚嘆。周圍枯樹的枝丫掛滿了晶瑩的霜霰，鳥雀驚起，冰雪四落，如梨花帶雨，如海棠搖落，讓人慶幸在這了無邊際的風雪原野中還能尋到一絲生機。盤虬的山柳以蒼老安詳的姿態(tài)佇立在冰雪覆蓋的湖畔，干枯的身軀經歷悠悠歲月輪回，經歷數十載破曉與黃昏，只為在戈壁灘上生長出執(zhí)念和永恒。湖中的蘆葦蕩覆滿一層薄薄的雪，北風歸來，耳邊響起荒野低吟的歌，讓人沉醉于時間的想象。稀疏的蘆葦絮和零星的雪花，隨風飄往遠方。

到了下午，游蕩山間的風雪停止了在我們耳邊的喧嘩，它們因為困倦而讓世界歸于寧靜。我們?yōu)樘綄せ囊岸呦蛏巾敗Ｉ仙酵局?，晴空萬里，幽藍如洗，萬丈金光映照在蒼茫巍峨的陰山之上，山麓堆積的冰雪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皮靴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我望向遠處連綿的峰巒，山頂上的雪被陽光染成耀眼的金色，威武磅礴而又莊重典雅，虛幻而又迷離，仿佛置身夢境。當我沉醉其中時，一輛貨車從身邊駛過，地面上的雪如塵埃粉末般在半空中輕舞飛揚，又在剎那間流落塵埃。

冬天的陰山爬滿了荒涼，大塊大塊的褐色巖石裸露在人們的視野之中，歲月與風雪在山體的胸膛劃出皺紋，皺紋之間又流轉著歲月。山上植物的枯葉覆滿林間，它們試圖以凜冽之冬的枯朽荒蕪來向過往的行人訴說繁盛之夏的盎然生機，結果只是讓這片土地更加落寞罷了。山楊在墨藍色的天幕下凝望遠處的山巒，彎曲的枯枝張揚錯落，被粗暴的寒風打了個措手不及。灌木叢的枯枝落葉橫七豎八地躺在雪地里，看起來十分醒目，像是昨夜凍斃的寒鴉。等到行人從沙棘旁邊路過時，茂密細小的棘刺便會與行人的褲腳衣袖糾纏不休。有時非要行人在沙棘刺上留下一絲衣物的線頭，這些煩人的家伙才會不情愿地放你離去。

光陰虛晃幾度，夕陽映照山川，枯朽的白樺林浸泡在黃昏的光影里，殘枝間的空隙把琥珀色的黃昏剪成零落的碎影，林間的荒地上灑滿了橘紅色的光斑。古老的黃昏，總是在不經意的瞬間照進人心中最遙遠的年歲，褪色的記憶也因一抹明媚的柿子紅而變得深沉和感傷。天色昏暗，林中的枯枝殘葉消隱在茶色的暮光中，林中靜得出奇，連周圍鴉雀躲在衰草叢中覓食的聲音都能被我們聽見，等我們向這些活潑俏皮的山間精靈悄悄靠近時，它們便警惕地抬頭望著我們，然后迅速地從地面飛向枝頭，只剩下幾縷稀疏的羽絨凌亂地掛在草叢中。

暮野蒼山，殘靄西沉，蒼穹冷寂如海，清寒澄明的夜色中央，流淌著憂郁深邃的藍。夜幕低垂，邊關寒涼的一輪皓月斜照荒山，清清淺淺的星河藏著晝與夜的秘密，緘默的大地總是在無聲的夜晚發(fā)出聲聲嘆息，然后又在星光墜落的剎那，閉上沉睡的雙眼。蒼涼朔風卷裹著土壤里的塵煙穿過我的身體和靈魂，絢麗明亮的篝火在歲月輪回中燃成了灰燼，祖先遺留下來的智慧卻世代傳承。此去經年，時過境遷。誰知道這片土地有多么古老，它們厚重質樸的身軀又承載了多少時間的滄桑。

山中的生靈寂靜無聲，它們習慣在冷寂的冬夜里沉沉睡去，又在溫柔的夢中等待來年蘇醒的希望，等待冰雪消融的聲音喚醒沉睡的耳朵。咆哮的北風肆意歡囂，仿佛是一座又一座空山因不甘寂寞而發(fā)出的憤怒的嘶吼。夜間寒氣刺骨，手腳都在麻木中掙扎，牙齒也止不住地顫抖。趁著山中還有明凈的月色照著前方的路，我們只好意猶未盡地走下山去。遺憾的是，離開時，我仍未讀懂這片荒野上的蒼茫與孤獨。

二、博物館·荒漠沉思

386年正月，（拓跋）什翼犍之孫拓跋珪東山再起，復即代王位于牛川（今呼和浩特市西南），并到郊外祭天，舉行建國大會，二月到定襄之盛樂，四月改稱魏王，是為北魏建國之始，建元登國?！逗土指駹柨h志》

仲夏時分，蟬鳴不歇，我獨自一人來到呼和浩特市遠郊的盛樂博物館，黃沙彌漫的荒漠將其緊緊包圍。走進館內，墻上的浮雕猶如古老的典籍，將發(fā)生在這片土地上的悠悠往事一一記載，謙卑的史官書寫著歷史的悲歡歲月，期望留給后世訓誡。陳列架上的青銅器和彩陶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冰冷和黯淡，它們沉默不語，但又以自身的朽爛和斑駁來向世人昭告興衰榮辱。古老的器物被塵土掩埋千年，如今又在后人的挖掘中重見天光。歲月的風煙在壁畫上熏染點點滄桑，平庸的世俗總喜歡給這種蒼涼美學以輕浮的定義，黯然失色的不僅僅是這些斑駁的壁畫，還有拓跋一族的榮光。盛樂，這座北魏曾經的都城，往日的繁盛早在歷史的浩蕩沉浮中成為過眼煙云。

相比館內，館外的景致更能引起我的注意。站在博物館旁邊的觀賞臺上，向遠方眺望，一望無際的荒漠與萬里碧空相連，微風輕輕揚起滿地黃沙，風與黃沙在無邊的曠野中繾綣纏綿，頃刻間，風決然抽身離去，黃沙失落地下墜，天空頓時清朗，寂然無聲，就像風沙追逐嬉戲的場景從未發(fā)生過一樣。駱駝刺和沙地柏把根扎進大地深處，枯瘦低矮的枝干在寂靜的荒漠中綻放出生命的堅韌，藏匿在土壤里的根不小心觸碰到了這片土地鮮為人知的沉痛，只好向四處延伸，企圖將這份沉痛悄悄繞過。礫石碎瓦躺在凌亂稀疏的枯枝叢中，安靜地等待曠野的風把它們帶向遠方。

坍圮的墻壁在時間的洪流中茍延殘喘，殘破的磚瓦是歷史的傷口，蒼老的歲月會從裂縫中悄無聲息地鉆進來，帶起陣陣隱痛。古老的城墻埋在荒野的風中，一處又一處斷壁頹垣望向塞北夜空中的疏星殘月，卻又總是在歷史的煙嵐飄過來的那一瞬間，回憶起往昔的強大與繁華。拓跋部落曾經崩裂山河的威武氣概，部族將領的颯爽雄姿離現在已經太過遙遠，讓人觸不可及。

荒野的遠處是沒有盡頭的塵土，北風呼嘯，塵土飛揚，古老厚重的歷史被深深掩埋。千年前，鮮卑首領拓跋猗盧在此地運籌帷幄，眾多將士列陣于此，激昂高亢的鼓聲回蕩在陰山之下，讓人無不為之振奮。在盛樂古城，拓跋部落開啟了北魏的宏圖偉業(yè)，太和十八年，孝文帝拓跋宏將都城南遷洛陽，為文化融合畫上了絢爛的一筆。隨著部落政權的興衰更迭，王侯將相的征戰(zhàn)殺伐，北魏政權最終還是在權力與欲望的嘩變中匆匆退出了歷史舞臺。

遙望荒野，夢回北魏，這里曾是兵荒馬亂哀鴻遍野的古戰(zhàn)場。冰冷的鐵器刺穿將士的身體，鮮紅滾燙的血液從胸膛涌出，流經土地深處，在歲月的安撫下結了痂。敕勒川上吹來的風雪，見證了太多的生死離別。軍中戰(zhàn)鼓在硝煙中慘遭蹂躪，發(fā)出的聲音也變得喑啞震顫，最后索性沉默失語。馬鐙和長槊的身上爬滿了斑斑紅銹，歲月將它們風化成沙礫，又在朔風飄蕩的季節(jié)，飛向歷史時空的角落。

博物館閉館的語音把我從紛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等我緩過神時，四周寂寥無人。我在盛夏的晚風中奔跑著，夜色漸濃，道路兩旁的胡楊樹高大的身影像極了遠征沙場的將士，冷峻肅穆的神情中飽含堅毅剛強，我小心翼翼地從它們身上跨過，卻總能感到一種幽怨深沉的涼意從背后襲來。我不由得加速奔跑，等我站在路的盡頭回首凝望，那片歷史的荒野漸漸離我遠去，但關于荒野的沉思還遠遠沒有結束。

三、輝騰錫勒·繁盛之夏

八月的傍晚，疾馳的火車一路北上，途經遼闊坦蕩的鄂爾多斯草原，時值黃昏，夕煙殘照，殷紅的霞光灑在遠處一望無垠的紅高粱上，寂靜的土地霎時一片深紅。高粱地的四周是低矮的牧場房屋，牧羊人趕著羊群走在空曠的荒野之中，羊群腳下踏起片片浮塵，從遠處看，像是給行進的隊伍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曠野的中間立著一根巨大的煙囪，頂部噴出熱烘烘的水霧，氤氳的水霧被黃昏暈染成淺淡的橘紅，不到一會兒工夫，遠處的水霧又變成了嬌羞少女臉上的緋紅，它們隨著暮間的清風緩緩上升，在悠然的傍晚化作蒼穹中的云朵。我望著這片坦蕩高原上的荒野有些出神，寧靜曠遠中帶著孤獨和沉郁，直到最后一縷殘暮消融在迷蒙的夜色中，我才在神秘寂寞的夜晚步入沉沉的夢眠。面對寂靜遼闊的荒野，我不敢高聲喧嘩，唯恐驚擾了這片沉默的土地。

與草原邂逅的那個傍晚，像是一場身在彼岸而又令人沉醉的夢，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光陰從指縫中悄無聲息地溜走，大學畢業(yè)，正值七月，把行李寄回故鄉(xiāng)，與學校的師長摯友依依惜別。在一個疏星閃爍的凌晨，大地的第一縷陽光還未照亮遠處的群山，萬物沉浸在蒙朧的睡意之中，我卻在此刻醒來，背上舊年的行囊，獨自走在烏蘭察布的輝騰錫勒草原，那里有無邊曠野，落日孤煙，有從遠處蜿蜒而來的長河流經森森叢林，流經蒼茫大地。人被困在疲倦和感傷砌成的高墻中時，總是期望寧靜的時光將塵世的欲望漸漸放空，把靈魂交給遠方，祈求在行走的過程中找回迷失的自我。

剛下大巴，頭頂上的蒼穹還是昏藍的色調，遠方的陰山還在俯身酣睡，黢黑的臉龐盡顯莊嚴肅穆。周圍的草還是濕漉漉的，嫩綠的草尖兒掛著碩大飽滿的露珠，輕輕觸摸，一陣清涼滑過手掌。從遠山下來的風走過落寞的曠野，讓人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直到熹微的晨光如瀑布般傾瀉在大地的每一個角落，才讓人感覺到一絲暖意。天色清明，遠處的峰巒露出隱約的輪廓，峻冷陡險的山脊臣服在浩瀚的蒼穹之下，讓人不禁感嘆塞北群山的迤邐巍峨。

草原上坐落著大大小小的蒙古包，當我進入蒙古包里面時，招待我的是一對蒙古族父女，父親名叫海日汗，是個典型的蒙古族漢子，他們家祖祖輩輩都在草原上放牧。海日汗皮膚黝黑，小眼睛，話也不多，性格卻非常沉穩(wěn)憨厚，我一進來，他跟我打了個招呼，便趕著成群的牛羊往草原深處走去。臨走時，海日汗讓他的女兒烏亞罕為我斟一碗馬奶酒，烏亞罕與她父親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熱情大方，開朗健談用在這個十九歲的小姑娘身上再合適不過了。當烏亞罕將馬奶酒端上桌時，奶白色的液體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讓人垂涎萬分，烈酒穿腸，渾身上下也暖和了不少，心口甚至還有些微熱。飲酒過后，與烏亞罕道別，我又開始徜徉在這千里草海之中。

站在塞北遼遠的曠野中央，微醺的南風親吻額頭，風中裹挾著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草原上花海斑斕，微風輕拂，花影搖曳，讓人沉醉留戀。星羅棋布的“海子”映出天空和云朵，一顆石子落入湖中，激起陣陣漣漪，泛起粼粼波光。我站在湖邊，抬頭仰望幽藍如海的萬里晴空，天地間的空曠和蒼茫向我襲來，人卑微渺小得如一粒塵芥。我脫掉鞋子，赤腳行走在這片蒼茫的原野之上，大風起，草浪翻涌，青青牧草溫柔地舔舐著我的腳踝，讓人足以忘記塵世間的疲倦和煩惱。

走累了，身體便毫無顧忌地倒在清香的草甸之上，我望著仲夏塞北的天空，腦海里想象著當年牧民逐水草而居的畫面：健碩的蒙古漢子騎著駿馬馳騁四方，萬馬奔騰，塵埃滾滾。蒙古包的周邊牛羊成群，有幾位女子拿著陶罐器皿蹲下身子，雙手輕輕擠壓，溫熱的牛奶順勢流出。她們會拿這些牛奶做些什么美食呢？奶皮子還是奶豆腐？夜晚燃起的篝火照亮了女孩們緋紅嬌艷的臉龐，醉醺醺的小伙早已回到帳內呼呼大睡，這讓火堆旁的女孩們說了幾句溫柔的嗔怪。岑寂的深夜，飽經滄桑的老人唱起了雄渾蒼涼的民謠，在夢境恍惚中安頓了這個民族深沉孤獨的靈魂。

正當我想得入神時，冰涼的雨滴落在我的臉上，誰能想到，剛才的萬里晴空會下起瓢潑大雨，我連忙起身從背包里拿出雨衣，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事先聯系好一同回去的私家車?；氐杰噧葧r，鞋子已經濕透，司機大哥絲毫不介意我把打濕的鞋子脫掉，還很貼心地遞給我一條干毛巾。在交談中得知，司機大哥姓余，三十出頭，暫且叫他老余吧。老余是山西人，喜歡自駕游和野外探險，夢想著有一天能夠像貝爺那樣來一場刺激的荒野求生?；蛟S是老余剛才在草原上跑得太歡了，沒聊幾句，他便在座位上打起了呼嚕，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因為老余打呼嚕的聲音早就被窗外的雨聲淹沒了。遠望之際，水霧氤氳漫起，遮掩住秀麗的群山和蒼翠的森林，甚至連周圍車輛的輪廓也難以分辨。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除了雨聲喧騰，什么也聽不見。我只好閉目養(yǎng)神，同時心里也在祈禱這場暴雨能夠快點兒結束。

烏亞罕說過，草原上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果然，不一會兒，天空放晴，彌漫的水霧逐漸消散，高聳的山峰在遠處露出雄渾的英姿。我從車內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貪婪地呼吸著雨后清新的空氣。草原被雨水洗刷過一遍，夏天的綠意溢滿眼眶。草原上的花經過雨水的滋養(yǎng)更加艷麗，吸飽雨水的馬蘭花嬌嫩欲滴，山丹丹害羞地躲在狐茅身后，牧草的深綠也藏不住那一抹絢爛的嬌紅。放眼望去，黃花百合金蓮遍布草原，給塞北的盛夏增添無數生機。

雨后黃昏，澄凈透明的蒼穹藍得有些不像話，從遠方河畔燃過來的火燒云蔓延整個天空，層層云朵包裹著烈焰的光芒，紛繁綺麗的光色在云中奔涌游走，最終想要沖破束縛，將這場不期而遇的美麗盡情怒放。暮云似海，隨風翻滾，天空離我僅有一步之遙，似乎我伸手就能摘下一朵絢麗的云彩。橘紅的暮光穿透浩瀚的云海，落在無邊曠野之上。巨大的風車在風中旋轉，日復一日，在顛沛流離的歲月中畫出久遠的年輪。

行走在遼闊的曠野，靈魂像是聽到了曠野的召喚，從而得到了某種神圣的救贖，原本貧乏浮躁的內心在此刻也充滿了從未有過的寧靜，世俗的喧嘩正在漸漸消隱。高中時父母生意失敗，他們把生活中遭遇的諸多不順化為憤怒，這些怒氣像一把刀子割在我柔軟的心口，讓人既害怕又擔憂。好在后來生意漸漸有了起色，父母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也溫和了不少，因為賭氣而造成的隔閡會在今后溫暖的日子里逐漸消失。初戀女友去年相親成功，將在今年八月與心儀之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在雪夜為這場青澀懵懂的初戀失聲痛哭的場景，終會成為一縷輕煙，飄散在人生的漫漫征途中。大學期間摯友的背叛，差點讓我跌入無盡的深淵，后來在眾多師長好友的幫助下才得以擺脫?，F在想來，人生經歷的種種辛酸苦楚仿佛也沒有那么的不盡如人意，生活百味，各自品嘗吧。

回想過往，我真慶幸自己能夠走過生命中的無聲荒野。畢竟，一個人要走過自然的荒野需要豐富的生存經驗和充沛的體力。但是，要走過人生中的荒野，則需要生活的智慧、直面生活的勇氣以及堅持走完生命路程的毅力。

黃昏風止，海日汗和其他牧民趕著成群的牛羊，消失在遠山溫柔的暮色中。我也將離去，開啟我的下一段人生旅程。

作者簡介：森木，本名周菠。作品見于《草原》《奔流》《散文詩》《雪蓮》《名作欣賞》等刊物。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