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再雙 圖/水色花青
如果你對我有一點點的心動,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讓我成為你身邊的另一半嗎?
晚上八點半,孟清風換好睡衣敷著面膜,準時坐在了電腦前,高中同學群里準時響起“滴滴”聲,每過一陣子的這個時間段大家都會在群里等待柯鯉魚轉(zhuǎn)播最近的相親故事。
群里大家都很好奇,“男主怎么樣???”“今天這個能不能聊得來?!?/p>
柯鯉魚手速飛快,“匆匆一見,說下次假期再出來見見?!?/p>
“對了清風,他好像和你是一個學校的,現(xiàn)在他也在z 市工作,叫林蕈,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剛好這會兒孟清風取了面膜洗臉回來,她打開聊天框,有點驚訝,“林蕈?我記得啊,以前我們班的,后來轉(zhuǎn)學了。”
“清風,下次和我一起去吧,怎么樣?”柯鯉魚在群里死纏爛打,“反正你要休假回來?!?/p>
“我拒絕,怕尷尬?!泵锨屣L果斷拒絕。
沒想到柯鯉魚的電話直接就打過來了,一邊哭訴那個媒人阿姨怎么纏著她媽,一邊哭嚎為了應付母上的任務,到最后柯鯉魚說:“清風,咱認識十來年了,你不會見死不救吧?更何況,你們都在z 市,作為朋友再交流也不錯的啊?!?/p>
沒有辦法推脫,孟清風只得在這天休假的時候拉上自己的行李回老家,目的當然是陪柯鯉魚相親。
見面的時間是在周日。孟清風內(nèi)心其實也有點尷尬,這是她第一次陪別人相親也是第一次參與相親,想了想她還是按照日常的風格穿了一件卡其襯衫和牛仔褲,“焦點還是要留著給咱們錦鯉小姐的。”
約會地點定在萬達廣場的電影院??迈庺~對男主顯然真的不太上心,平時彎曲有弧度的波浪卷發(fā)現(xiàn)在簡單的扎起來,孟清風見她一個人,不解道,“男主角呢?”
柯鯉魚趕緊拍拍她,努了努嘴,“后面來了?!?/p>
孟清風回頭,只見一個穿著灰色上衣,帶著細框眼鏡的高個子男生正從電梯出口快步走來,“真的不好意思,剛才一直在找停車位……”他略帶歉意的笑了笑,他抬眼看著眼前兩個女生,突然好像被定住了一般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柯鯉魚沒有在意,對孟清風說:“這是林蕈,”她沖林蕈笑了一下,“那天和你說過了我會帶個同學來,孟清風,你應該記得吧?!?/p>
孟清風對他點了點頭,“哈嘍,我是孟清風。咱們高一的時候一個班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林蕈不像孟清風印象里的只高了自己小半個頭,他低頭看著孟清風輕輕笑了。
“你好,數(shù)學委員?!?/p>
孟清風輕輕笑了一下掩飾幾分尷尬,林蕈提了一嘴一個數(shù)學常年不及格的人中學時候“被迫”當了一陣子數(shù)學委員。
“好久不見啊?!睘榱搜陲棇擂?,孟清風轉(zhuǎn)移了話題。
林蕈笑了笑,沒有接話茬,揚起了手機,“我先去取一下電影票。”
看著林蕈取票的背影,孟清風對柯鯉魚說:“感覺他和中學相比有點不一樣,開朗了好多也長高了好多。”
林蕈取了票回來,還帶了三杯飲料,孟清風有點驚訝,他給自己點的奶茶是三分糖,正好符合自己的口味。
“感覺他家奶茶比較甜,所以我就點了三分糖的,”林蕈解釋道。
電影看的是最近上的愛情片,孟清風喜歡看愛情片,但是坐在一對相親對象中間,難免有些尷尬,只心不在焉的看看電影再觀察觀察周圍的人,右邊坐的是柯鯉魚,左邊坐的林蕈,按照柯鯉魚的說法是這樣可以沖淡自己的尷尬。
孟清風正一邊吸奶茶一邊左顧右盼呢,一轉(zhuǎn)頭就剛好和林蕈對上了眼,她頓時感覺有點尷尬,林蕈歪頭問她:“不喜歡這個電影嗎?”
孟清風忙著搖搖頭轉(zhuǎn)過頭專心看電影,有種自己上課走神被抓到的窘迫。孟清風一邊嚼著珍珠一邊思緒紛飛,電影里傳來的玻璃碎掉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一下子吸了好大一口珍奶,猛的一下嗆了她好大一口。
“咳,咳”,孟清風一邊咳嗽一邊在心里暗自罵自己,柯鯉魚手忙腳亂的翻自己的包給她找紙巾。
突然眼前出現(xiàn)一雙手指細長白皙的手,“用這個吧,”林蕈遞過來一張紙,孟清風連忙道了謝。
紙巾帶著一股淡淡的茶香,孟清風一直用的也是這款紙巾,朋友們有的時候開玩笑都說孟清風被這個紙巾給腌入味了。
捱到電影結(jié)束,本來還要一塊吃飯,似乎電影院、餐廳、逛街、公園等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代約會必走流程了。但是林蕈臨時有事,只能作罷。
孟清風和柯鯉魚兩個婉拒了林蕈要送她們回去的禮貌,雙方揮揮手回頭正準備結(jié)束這次相親之旅,林蕈突然在背后叫住了他們,“那個,數(shù)學委員,”孟清風回頭有點不解的看著他,林蕈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他推推自己的眼鏡,“咱們加個微信吧,畢竟這么久沒有聯(lián)系的同學能聯(lián)系上也是一種緣分。”
“對啊,中學到現(xiàn)在都好幾年了,現(xiàn)在能在一座城市也是緣分啊?!笨迈庺~說。
孟清風回頭和林蕈加上了微信,孟清風的頭像是一朵白云,盡顯歲月靜好。林蕈的頭像是一只蘑菇,靜靜伏在大樹的腳邊。
后來孟清風問柯鯉魚對他印象怎么樣,柯鯉魚回復她,“文藝男我不喜歡,”說罷她停頓一下,“清風你中學真的和他不熟嗎,我甚至覺得他今天注意力幾乎都在你的身上。”
孟清風嚇了一大跳,連忙擺手,“你可別亂說啊。”
“先是點奶茶的時候,他給你點了三分糖,一般人給不熟的人點都是點正常甜度吧?還有你看看電影院那會兒你嗆到了,一下子掏出紙來,我都沒有他速度快,分明是一直在看著你關注你?!?/p>
孟清風雙手合十,“求你別造謠,那會兒分明是你手慢,這樣下去我可說不清了。”
回到家后,孟清風點開林蕈的朋友圈,很簡單,大部分都是生活日常,沒有什么非主流的故事,很符合自己對他的印象。
第二次再見到林蕈,是在自己的公司。
孟清風所在的是做承包一些貴婦體驗項目的茶文藝旅游公司,最近公司想開設一些新項目做親子游產(chǎn)品,就和一個陶藝工作室一起合作,好巧不巧,這個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就是林蕈。
林蕈今天穿了一件高領襯衣,外搭一件藍白格子大衣,加上他個子高,靜靜的在那里的時候仿佛一道風景,有些女同事路過老板辦公室回來就嘰嘰喳喳地說陶藝工作室的合伙人好有氣質(zhì)。
老板把組長和孟清風叫辦公室給他們做介紹,這個時候一直在工位埋頭苦干的孟清風才注意到是林蕈,老板樂了,“清風你認識林先生啊,那這樣子更好了,以后對接起來大家都比較方便?!?/p>
孟清風點點頭乖乖坐在一個角落。不得不說,工作中的林蕈和自己印象中里學時代的林蕈更加是兩個人,自信大方,對新項目也有很多自己的見解,從老板不住地點頭微笑里看得出來對這次合作的初次交流還是很滿意的。
結(jié)束后老板帶著幾人去林蕈的陶藝工作室參觀,組長跟著老板和工作室另一位合伙人聊進一步的合作和場地布置,孟清風跟在林蕈身后聽他介紹。
林蕈一邊給她介紹一邊的儀器,一邊說:“如果你想自己上手試試的話下次挑個時間可以來自己動手體驗一下?!弊叩揭幻娲蟮牟A淮扒皶r,孟清風看到一朵蘑菇,這朵蘑菇腳下鋪著一層青苔,孤零零的待在樹干旁,“林蕈,這個蘑菇是不是你的頭像的好兄弟?哈哈?!?/p>
林蕈聽她這么說也笑了,“這邊放的是工作室里大家做好的想展出的作品,”他停頓一下,說:“這個小蘑菇確實是我做的。”
“我就知道,和中學的你很像啊?!?/p>
“為什么覺得和中學時候的我很像,和現(xiàn)在不像嗎?”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很像,可能因為你叫蕈吧。”
林蕈輕輕笑了一下,“你中學的時候也這么說過?!?/p>
“其實我覺得你和中學時候變化挺大的,”孟清風本來正在專注的看玻璃櫥窗里的陶藝品,聽到他這么說心里有些觸動,她直起腰來,“我這么說你別不高興,”孟清風隔著櫥窗戳了戳這朵小蘑菇,“你現(xiàn)在開朗自信多了?!?/p>
林蕈盯著孟清風,“那你呢,清風,現(xiàn)在這樣的林蕈你是更喜歡的嗎?”
晚上回到家,孟清風一頭栽在了自己軟綿綿的床上,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喟嘆:“床鋪才是打工人永遠的家?!?/p>
在床上打滾了幾圈,孟清風平躺在床上眨著眼睛,想著這幾天和林蕈的交流,以及那句到現(xiàn)在都讓她很在意的,問自己更喜歡現(xiàn)在的他的話。
雖然林蕈最后眨眨眼笑了,表示自己只是開玩笑,表示自己說的喜歡不是那個喜歡。
雖然林蕈這么說了,但是孟清風還是很在意那個時候林蕈專注的眼神,認真的語氣,甚至讓自己有點緊張。
和陶藝工作室簽好合同后,孟清風和林蕈的接觸更加多了起來,不管是對接團隊,還是安排行程,很多時候,林蕈甚至先考慮到孟清風對接的困難,先孟清風把問題解決了。
這天兩個家庭剛走,孟清風到了下班時間,她突發(fā)奇想,“林蕈,你不是說我可以自己試試嗎?我還沒有玩過呢?!?/p>
林蕈眉毛一挑,“行啊,那來這邊吧,這邊是我和巖哥單獨的工作室,”巖哥是陶藝工作室的另一個合伙人。他指指辦公室另一邊的房間,“外面被大家弄的有點臟了?!?/p>
孟清風跟著林蕈進了這間屋子,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里面別有洞天,里面不但有陶藝作品,還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是兩個人做的其他東西,有版畫,中國畫,油畫,首飾等等,與其說這是他們的工作室,不如說這是他們的個人藝術(shù)展覽間。
孟清風被眼前的東西驚到了,她沒想到小小的房間里還別有洞天,林蕈走上前介紹,“這邊都是我和巖哥之前在大學時候做的一些東西,有些是課程作業(yè),有些是自己突發(fā)奇想想做的?!?/p>
孟清風走馬觀花,一邊忍不住贊嘆:“學藝術(shù)的就是這樣,總有賦予東西具象、想象的能力?!彼噶酥敢环┚埃骸斑@是你們學校的雪景吧,”孟清風問罷嘆了口氣,“本來我也打算去北方的誒,可惜了,計劃趕不上分數(shù)變化?!?/p>
林蕈笑笑沒有接話,他帶上圍裙,取好了陶土“過來用這邊的陶輪?!?/p>
孟清風沒有繼續(xù)認真看,也帶上了圍裙坐到了林蕈身邊。
林蕈很專注地捏著陶土,明亮的燈光打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陰影,甚至把整張臉印得毛茸茸的,“好像桃子,不對,應該是長了毛的蘑菇?!泵锨屣L專注地看著,甚至沒有聽到林蕈叫自己的聲音。
“看什么呢,”林蕈拿手肘撞了一下孟清風,孟清風這才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看林蕈看得出了神,一種尷尬和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孟清風臉都漲紅了,慌忙撇過臉來。
林蕈轉(zhuǎn)身看了孟清風一眼,隨即示意她自己上手,“來,你來自己試一下?!?/p>
孟清風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陶盤上,她雙手把著,不料陶盤轉(zhuǎn)的太快,一下子就把泥濺了出來,飛到了臉上。林蕈看她笨手笨腳的樣子忍著沒有笑出聲,孟清風這下不知道是先讓陶輪停下,還是先把自己的花臉處理干凈了。
林蕈忍著笑,“你先從下面開始,不要那么著急?!彼怕颂蛰?,說著取了一張濕巾,給孟清風擦了擦臉上的泥點。
聞著淡淡的茶香,看著林蕈專注的眼神,孟清風突然覺得有些大事不妙。
林蕈從旁邊靠近孟清風,保持著一定距離,在孟清風旁邊幫忙控制和塑形。
接下來的制作過程,孟清風聽著林蕈的聲音,心思卻飄到了九霄云外,她眼前好像走馬燈一樣略過以前發(fā)生過的一些事情。
在林蕈的幫助下,孟清風做了一個碗,盡管不是十全十美。做完之后,林蕈道:“你在這里隨便逛逛吧,我拿去那邊燒制房?!?/p>
孟清風低頭輕輕“嗯”了一聲,她脫下圍裙,在林蕈走出門后忍不住抱頭,一邊腹誹,“林蕈可是柯鯉魚的相親對象啊?!?/p>
“雖然他們兩個人不來電的樣子,但是這樣真的很不道德!”孟清風有點抓狂,一邊在工作室踱來踱去,一邊走馬觀花看他們的畫。
巖哥的東西只蓋章,林蕈的東西只簽名。大部分繪畫作品林蕈只留了名字,突然有兩張畫引起了她的注意。一個是《情書》的海報,還有一張是畫的一張素描背影,但是沒有畫完,看的出來是一個扎著馬尾的女生,帶著一條厚厚的圍巾。
一條厚厚的圍巾,帶著兩種花紋,甚至細節(jié)都能看清。
林蕈走進門叫孟清風,“清風,等下次你過來的時候就可以取了……”,孟清風一時間沒有來得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她匆匆轉(zhuǎn)身出了門,沒敢看林蕈的臉色。
林蕈有點困惑,沒有馬上跟上孟清風,在剛才孟清風呆過的地方看了看,當看到海報旁邊沒有畫完的素描時,林蕈深吸了一口氣。
“清風你知道嗎,”孟清風站在工作室的窗口,聽到林蕈的聲音身后傳來,“我走的時候,特別后悔沒有和你好好告別?!?/p>
初中畢業(yè)后,孟清風直升進入了市八中。
開學的時候,班主任組織全班做自我介紹,基本上就是介紹一下名字和愛好,按著流程走一遍就完事了,基本上講一遍也不能讓所有人記住,靠后期大家自己相熟。
直到林蕈上臺。
他只轉(zhuǎn)身在后面的黑板上寫了兩個字?!傲洲Α?,兩個字從這個陰郁的男生紅潤的嘴唇吐出,便像收音機被突然掐斷再發(fā)不出聲響,沒辦法,班主任引導他讓他介紹一下自己的愛好,他又是沉默一會兒,“畫畫?!?/p>
眼見林蕈再說不出什么話,班主任開口打了圓場,安排他到靠窗的后排坐下,孟清風聽到有些男生在后排竊竊私語,“有點裝啊……”“這哥們哪個學?!?/p>
一場自我介紹下來孟清風沒有記住幾個同學,林蕈是她記住的人之一,不單是因為他只講了四個字,還因為她覺得林蕈的個人形象和名字很貼合,就像生長在角落的菌類一樣,安靜陰郁。
自我介紹完畢,班主任讓孟清風先擔任一陣子班級的數(shù)學委員,理由是孟清風是本校升上來的,對學校情況比較熟悉。
對此,孟清風表示了強烈的拒絕,臉都漲紅了,“老師我數(shù)學可差了,根本做不了課代表,”孟清風沒有管新同學們好奇的眼神,直接站起來拒絕了。
班主任安撫到,“沒有關系的,誰說數(shù)學課代表一定要數(shù)學好才行,再說了也許你做一陣子課代表數(shù)學成績還提升了呢,以后再說?!?/p>
孟清風見反抗無果,只能先答應了下來。
作為課代表孟清風一個工作就是幫助老師收作業(yè),每次都得在講臺上大聲拍講桌反復提醒才能把作業(yè)收齊,孟清風只覺得苦不堪言。
又是收作業(yè)的一天,孟清風一個個小組對過去,清點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少了一本,她一查,是林蕈沒交。
孟清風回頭,見林蕈不在位置上,她問旁邊的男生,幾個男同學說:“課代表,你不知道他幾乎不和我們一起的嗎?不然你體育課的時候及時堵住他吧?!?/p>
第三節(jié)課是體育課,集合的時候孟清風余光瞥見林蕈過來集合,解散了之后孟清風在身后叫住他:“林蕈你等一下。”
林蕈回頭,看見這個扎著馬尾的女生朝自己跑來,跑近了甚至可以看到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林蕈,你作業(yè)是不是還沒有交?你知不知道只有你沒有交了?!绷洲粗矍斑@個女生的嘴巴一張一合,覺得有些頭疼。
“忘記了。”
女生有點生氣,“你每次一下課就跑的沒影了,課后也不知道問下同學嗎?對了,你也不和同學交流?!?/p>
“你為什么這樣,難道就因為你叫蕈嗎?一定要自己窩在一個角落?”
看著女生仿佛要炸的憋著一口氣,林蕈開口打斷,“課代表,我不會寫?!?/p>
眼前的女生瞪大了眼睛,“不會寫?”,她咬了咬嘴唇像是在做什么重大決定,“那這樣吧,雖然我的數(shù)學成績也不好,但是既然現(xiàn)在還是課代表,我還是有責任和義務幫助班級的同學的,今天剛好自由活動,你先把昨天的作業(yè)拿過來吧?!?/p>
林蕈也沒想到,自己本來因為懶得寫作業(yè),現(xiàn)在演變成這個樣子:孟清風在給自己補課。
按照規(guī)定,體育課也是需要在操場活動的,所以林蕈和孟清風在操場旁邊的榕樹下面坐著。
林蕈看著眼前的女生低頭給自己做公式演算,這些公式在他看來很無聊,其實不是林蕈不會做,是林蕈根本懶得動腦子去想,反正無人在意他的成績好或者是不好。
孟清風把公式抄寫出來代入數(shù)據(jù),她抬頭看林蕈,“就照著老師課上說過的這個公式這樣套進去就行,現(xiàn)在這些課后的題目都不難的。”
林蕈看著這個女生,額頭都是汗,陪他坐在這里干熱著,眼睛卻又亮晶晶的,像貓一樣抬頭看著他,仿佛在期待什么,他本來不耐煩的想拒絕的話突然說不出來了。
林蕈接過了孟清風手上的本子,孟清風一看他好像是要直接抄的樣子直接抽回來本子,她有點惱怒地瞪大眼睛,“不行!不是演示過給你看了嗎,你照著我說的再做一遍就好了?!?/p>
林蕈無力反駁,只得在孟清風眼神的注視下把課后作業(yè)寫了一遍,“這不就好了嗎?”孟清風滿意的收回作業(yè)。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這次的輔導給了孟清風自信,她對林蕈這么說,“但是以后只要老師有布置作業(yè),我都得提醒一下你才行?!?/p>
林蕈覺得這個女生怪有意思,開學的時候不是還和老師說不想當課代表嗎?他沒有張口,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但是林蕈還是經(jīng)常在下課時依然跑的無影無蹤,大多數(shù)情況下孟清風只能在體育課上逮到他。
后來每次老師臨下課前,孟清風都會在老師布置完作業(yè)后轉(zhuǎn)頭看看林蕈,在林蕈的角度,只要一抬頭就會和她對視。林蕈知道她眼神里的意思,孟清風的意思是“有作業(yè),你知道沒?”
林蕈絕大多數(shù)不回答她,等著孟清風有點皺眉了,才用唇語回她,“真煩?!?/p>
在孟清風擔任數(shù)學委員的這段時間內(nèi),林蕈只要不交作業(yè),孟清風就默認是他不會寫,要么在能找到他的課間,要么在體育課上,孟清風都會給他講解一下課上的知識。
林蕈更多時候不講話,板著一張臉,孟清風就開他玩笑,“你這么頹廢不愛講話可不行,我的課堂要積極起來!”林蕈笑了:“哪有老師講題會把自己給問倒?”孟清風也笑,“多笑笑才好?!?/p>
其實很多情況下,孟清風會被自己的講解繞進去,她是一個有點直腦筋的人,題目只要稍微變換一下形式就不懂了,林蕈有時候看著她都忍不住想幫她解答然后告訴孟清風是題目是怎么解的。
但是看著孟清風認真的樣子,林蕈突然感覺說不出口,雖然孟清風只在收作業(yè)的時候,講題的時候和自己有交集,其他時候孟清風也不會和自己閑聊些什么,但是看著她專注的樣子,林蕈突然覺得,自己也許也是被人關心著的。每次孟清風在臨下課時轉(zhuǎn)頭提醒自己,自己心里又何嘗沒有一點期待呢?
林蕈一直是特立獨行,我行我素的人,這樣的性格難免會招來一些人的不滿。
一天課間操,林蕈請假了,沒想到在樓梯口被幾個男生堵住了。
起因是林蕈前一天在洗手間洗手,轉(zhuǎn)身的時候不小心把水珠揮到某個男生身上了,林蕈低頭道了聲“對不起”便走了,沒想到今天竟然直接在樓梯口被幾個男生堵住了。
八中的樓分新舊兩樓,高一年級的樓是舊樓,只在每條走廊裝了監(jiān)控,樓梯間總有一塊地是死角,現(xiàn)在林蕈就被堵在死角這里。
“你是2 班的是吧,看你平時挺囂張的啊兄弟?!睘槭椎哪猩跉獠簧?,直接上前推了林蕈一把?!奥犝f你剛到班級的時候就挺拽的啊,還特立獨行,很有個性嘛?!?/p>
“昨天往我兄弟身上潑水啊,”男生直接掏出來一瓶礦泉水,一擠瓶身,林蕈來不及躲開,濺了他一臉水。
“哎喲喂你可別亂來,等下他要是突然發(fā)病怎么辦,我聽說他媽媽可是在第二醫(yī)院長期住院呢,發(fā)病的時候會這樣”,另一個講話的男生一邊裝著嘴歪眼斜的樣子,幾個男生開始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團,沒有注意到林蕈已經(jīng)握緊的拳頭。
模仿的男生還在搞怪,明明南方的冬天還沒到來,林蕈卻只覺得自己的心墜入冰窖,他大力掙脫為首男生抓著自己的手,幾乎快要一拳打在那個模仿病人的男生的臉上。
“你們幾個不去做操在干嘛?”有聲音從樓梯下方響起,帶著紅袖章的孟清風和另一個高二年級的老師正準備往樓梯爬上來。高二的老師沒有客氣,直接大聲呵斥到,幾個堵人的男生趁著兩人還沒爬上樓,樓下也看不清臉,趕緊往樓上跑了。
孟清風剛到樓梯口就看見了林蕈,她趕緊和今天負責執(zhí)勤的老師說:“老師這是我同學,他今天請假了。”高二的老師追問林蕈怎么回事,林蕈沒有多說話,只搖頭說沒事,老師看他不想多講,只能和他說有什么問題可以告訴老師,然后就上樓打算一間間查是哪個班級的學生。
孟清風看著林蕈濕淋淋的臉,從口袋掏出一包紙巾,擔心的看著他,“林蕈你沒事吧,趕緊擦擦?!?/p>
林蕈接過紙巾,一股淡淡的茶香味,現(xiàn)在他只慶幸還好剛才老師叫了一聲理智回籠,沒來得及動手打人,不然后果他不敢想,很有可能被請家長甚至勸退。
孟清風看林蕈沒有動作,輕輕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林蕈?!?/p>
林蕈看著孟清風關切的眼神,趕緊拿起紙巾在臉上胡亂擦著分不清是礦泉水還是一點淚水的液體。
他勉強扯出一絲笑來,“我沒事,謝謝了?!?/p>
孟清風盯了他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她把一整包紙巾都塞給林蕈,“劉海也有點濕了,趕緊擦擦,不要感冒了?!闭f完就噔噔跑上樓一起和老師巡查值日了。
林蕈捏緊了手上的紙巾,深吸了一口氣,林蕈知道,敏感如她,早就聽到了那些男生的話。
但是她沒有提起。
往后的日子照常,每次交作業(yè)的時候,每次林蕈說自己不會的時候,孟清風還是會努力幫他講解題目,林蕈覺得很感動,盡管她有的時候做題做的抓耳撓腮,盡管她對所有人都是這樣負責認真。
孟清風的數(shù)學課代表剛好做滿四個月,四個月后老師撤掉了她的職務。
孟清風不擔任數(shù)學委員之后,和林蕈的交集就少了。
孟清風這個年紀正是喜歡各種愛情電影的時候,她經(jīng)常在座位和幾個班里的女同學一起討論各種電影,比如《怦然心動》《情書》等等,林蕈坐在角落里一抬頭就能看見斜對角的她。現(xiàn)在是冬天了,孟清風挺怕冷的,穿的圓滾滾,但是沒戴手套圍巾,林蕈可以看見她嘴里呼出的白色的氣和因為愉悅而有點通紅的臉。
《情書》林蕈回家后搜來看了,浪漫又遺憾。
時間很快到了要期末考的時候,考前兩天林蕈爸爸難得回了一趟家,他通知林蕈,打算讓他轉(zhuǎn)學去首都,因為媽媽在那邊可以受到更好的治療。
林蕈很震驚,但是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xiàn)實,因為他知道爸爸說的是對的,但是他也知道離開這里,以媽媽目前的狀態(tài),不知道什么時候有機會回來。
可能很長的時間不能再遇到她了。
林蕈用期末考試的三天晚上織了一條圍巾,看著網(wǎng)上的教程學的,他的動手能力很強,這對他來說不是什么難事。
考完的下午,班主任在講臺上講話,林蕈還記得那天窗外的紅霞好像要點燃整片大地,一般只有夏日才會出現(xiàn)的美景在這個冬日燃燒了無數(shù)少男少女的心。林蕈看著孟清風一手撐著腦袋一邊聽著,突然掏出筆和畫紙,打算記錄下這一幕。
班主任有點啰嗦,話講了很久,林蕈倒是有點感謝班主任,讓他可以有多一點的時間,但是很可惜,還是沒畫完。
林蕈后來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了《情書》里的藤井樹。
班級上同學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班主任把林蕈留在教室打算講一下手續(xù)細節(jié),孟清風也和幾個人結(jié)伴準備出教室了,出教室的時候她正和幾個隔壁班的同學道別,看見林蕈,孟清風也笑著對他招手,“下學期見?!?/p>
林蕈很想叫住她,告訴她自己下學期來不了了,但是又不知道該以什么理由叫住,就這四五秒的遲疑,孟清風已經(jīng)和朋友們轉(zhuǎn)身下樓了,他想抬腿追上去,班主任叫住他:“林蕈,這幾個表格過來再簽名一下。”
處理完所有事情,林蕈慢慢走在校園,冬天的日子很短,山頭已經(jīng)快要把太陽吞沒了,影子在地上被拉的很長很長。
突然林蕈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跑回教學樓,班主任還在辦公室沒有走,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男生有點驚訝:“怎么了,什么東西忘記拿了嗎?”
“不是……老師我想問下你,咱們下個學期沒有分班吧,還在咱們現(xiàn)在的教室嗎?”
“沒有分啊,高二了文理科才分班。怎么了?”
“沒什么老師!”
林蕈快步跑回教室,找到孟清風的位置,他把書包摘下從里面掏出來了前兩天織的那條圍巾,用袋子裝好,放進了孟清風的抽屜。
“后來我媽媽病情得到控制了,我就一直在首都上學了,包括大學,因為你在給我講題的時候提過你大學想去首都看看,走在街上的時候我會想,明明首都大學城不小,為什么我不能在街上遇見你,我現(xiàn)在比以前積極了,樂觀了,可以用更好的面貌再認識你一次。”
孟清風覺得喉頭有點哽咽,她想哭,但是又不知道為什么而哭。
第二個學期開學的時候,孟清風看到抽屜的圍巾時很驚訝,用袋子裝的好好的,圍巾上還要變換的兩種花紋。孟清風還在班級里問過是不是有同學把圍巾放錯了抽屜,可惜沒人認領。后來孟清風還是把圍巾帶回了家,雖然后來的時間她也沒有用過,但是她沒想過這竟然是林蕈臨走前給她織的。
班主任后來在班級里宣布了林蕈轉(zhuǎn)學的事情,沒有引起什么反響,因為林蕈很少和班級的人有交集,那會兒也沒有什么人留下他的聯(lián)系方式,包括孟清風。
“后來我在一次策展比賽上認識了柯鯉魚,聊天后才發(fā)現(xiàn)她和你是同學,知道了你高考失利沒有去首都在z 市,所以我畢業(yè)后就過來了,也是她告訴我你的公司主營業(yè)務,我和巖哥提議出面去談合作?!?/p>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找鯉魚要我聯(lián)系方式呢?還讓她和我說什么有人介紹她對象,你這樣有什么必要?”孟清風哽咽著,覺得又感動又無語。
“有啊,你沒發(fā)現(xiàn)大三開始你的每條微博都有一個陌生人點贊嗎?至于為什么不直接加你微信”,林蕈停頓半晌,“因為想以一個新的,一個積極客觀的形象在你面前,告訴你現(xiàn)在我可以為你“講解題目”了,因為我家的情況,克服我心里的自卑,我也花了好久的。”
聽著林蕈輕描淡寫的說出心里的傷疤,孟清風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她知道,林蕈做的可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多。
“那么,數(shù)學委員,”林蕈注視著她的眼睛,“可以嗎?”
“如果你對我有一點點的心動,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讓我成為你身邊的另一半嗎?”
孟清風眼里含著眼淚輕輕點頭。
林蕈幫孟清風擦干了眼淚,輕輕把她擁入懷抱,還好,他及時伸手了,握住了自己的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