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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你時天空放晴

      2023-11-18 13:28:04斬華濃松塔
      南風 2023年7期
      關(guān)鍵詞:土樓年畫

      文/ 斬華濃 圖/松塔

      還好一切未遲,她有了他,就像有了整個世界。

      鄭友諒?fù)现粋€拉桿箱無辜地站在土樓門口,汗水還在不斷往下滴。

      他坐了兩小時火車,走了半小時山路才抵達這里,為的是拜年畫非遺傳承者薛晴為師。沒想到薛晴竟是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生,只聽了他的來由就閉門謝客。

      鄭友諒不服氣,他可是在導師面前立下誓言要把這門手藝學來的,怎么第一步就失敗了。他擇了個石凳坐下,面對著一條小溪,拆開一盒方便面泡了吃,犒勞一下肚子再戰(zhàn)。

      這里是閩南,正值金秋,遠處群山聳立,近處秋葉搖曳,倒是很美。

      把最后一口面條吞下肚,他準備到附近逛逛,找個住處再戰(zhàn)??蓜傋叱鰩撞?,他便聽見頭頂一個清脆的女聲:“你別走了,上來吧,我答應(yīng)了。剛剛只是為考驗一下你的恒心?!?/p>

      鄭友諒抬頭看,女孩打開土樓高處一扇窗,沖他俏皮一笑。

      美景配美人,她扎著蓬松的馬尾辮,穿著桃粉色長裙。他看著,只覺心已搶先一步飄到了樓上。

      “你是我收的第五十六個徒弟了,你看看,這是之前他們做的年畫,如果你根本不會畫畫,那就自覺離開吧?!?/p>

      薛晴帶鄭友諒進了她的房間,指了指窗旁貼的幾十張年畫,無不拙劣。他立刻拍胸保證:“我是美術(shù)專業(yè),一定會比他們做得好?!?/p>

      “我也覺得你挺順眼的?!彼V浑p清澈的眼端詳他,看得鄭友諒輕咳一聲,下意識看向別處,發(fā)現(xiàn)其他幾面墻上都貼了許多精致年畫,心里有底了。

      “你家人呢?”

      他想薛晴父母是不是有事出去了,可剛問完就見她收斂表情,只是輕輕搖頭,臉上更添了憂傷。

      他立刻想打住這個話題,而薛晴已拿了一張年畫成品塞給了他。

      “這地方?jīng)]旅館啥的,你要不住我隔壁,有個空房間。還有,明天把這年畫的線稿畫好交給我?!?/p>

      她一秒變作嚴師,語氣生硬,然后不由分說把他轟出門。

      鄭友諒被拒門外,他只得推開隔壁未鎖的門。那是個放了張床和桌子的小房間,他打開小窗,讓吹進來的秋風驅(qū)散雜念,然后準備給導師打個電話,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沒信號。

      他瞥了一眼手機左上角,剛積攢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干凈。

      沒有電子設(shè)備的干擾,鄭友諒只花了一個中午就畫好了線稿。

      手上這幅年畫明顯是薛晴畫的,色調(diào)明亮,粉紅嫩黃和青綠顏色大膽組合在一起,少女心十足??粗厦嫔仙鶆虻膱D案,他愛不釋手,拍了張照做紀念,接著敲了敲薛晴的門,順便把一盒桂花糕送給她。

      薛晴小臉上充滿驚訝,她接過糕,迅速拆開盒子遞給他一塊:“那個,你別以為我會感動啊,你住我的土樓,也要付房租的哦?!?/p>

      什么房租?鄭友諒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中了她的圈套,而薛晴看著他一副呆滯的模樣,忍俊不禁。

      “行了別害怕,你幫我做點事,就不用交了?!?/p>

      薛晴抹掉唇角的糕點屑,撩了下劉海,拿了個竹筐:“你要不和我一起去摘點菊花吧?!?/p>

      走至溪邊,她發(fā)現(xiàn)男生猶豫著不知怎么過去,忽覺好笑,果斷挽起鄭友諒的手,帶他從緩流處趟過。他這么多年第一次有被異性牽手的經(jīng)歷,當女孩柔軟清涼的手指觸到他手心時,腦子竟如宕機一般成了木頭人。

      于是走過溪水時,他的運動鞋和長褲下端全浸了水,在草地上拖出一條濕漉漉的印記。

      “你是不是傻?”薛晴回過頭,非常不客氣地問他,語氣卻并沒有笑他的意思。

      鄭友諒沉默了,最終他擠出一個笑,試圖轉(zhuǎn)移話題:“薛晴,你幾歲了?我都二十多了,一個人是可以過河的,只是今天第一次過……”

      “我十九了。帶你過河,只是怕你腳一滑摔了,摔出腦震蕩就不好了。”

      薛晴臉上有睫毛罩下,生出些許脆弱感,興許是觸動了往事,她接下來一段路都沒說話。

      于是鄭友諒決定幫她采菊花,在走到大片菊花前時,他果斷出擊,電閃一般摘下好幾朵,然后放進筐里。一不小心,居然被某根枝葉上的小刺扎破了手,他疼得倒抽一口氣。

      再看薛晴,她正饒有趣味地看向他的傷口,然后毫不留情地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摘完半筐菊花原路返回土樓時,鄭友諒長了教訓,卷起褲管脫了鞋扔到對岸,踩著溪中石穿過溪水。

      薛晴將菊花去葉去蕊,拿了根木棒把它們搗碎倒入缸中加了點水,說要做顏料。

      他才知道她年畫印染所用的各色染料都是天然提取的,不禁肅然起敬。

      “我身上這裙子也是用花染的呢。”

      薛晴說完,天井處忽地傳來一聲吆喝:”開飯啦!”

      這土樓是薛晴祖家因戰(zhàn)亂南遷至閩南建的,現(xiàn)在唯一的繼承人便是她。因為空閑,她把幾間房出租給別人,每天中飯和晚飯都在天井吃,一派其樂融融。

      “小晴前幾年母親就死了,你作為她的徒弟,要對她好些?!?/p>

      做飯的大媽如是說,鄭友諒頗為同情,他偏頭看見薛晴正幫著擺碗筷,忙幫著拿了一摞碗分發(fā)。

      就這樣,十個人熱鬧地開始吃晚飯。鄭友諒初來乍到,倒也不忌口,每樣菜都嘗了,順便幫她夾了幾回菜。

      吃完后薛晴才小聲對他說了句謝謝,反手又給他拿了幾張年畫,還有一把刻刀。

      “你先試著把上面的圖案切下來,注意小心劃傷手?!彼钢稚霞獯淘龅募t點笑道。

      鄭友諒拿著年畫回屋時,看見薛晴悠閑地站在門口欄桿前看天。土樓頂上的夜空中散布著許多星星,時不時閃爍如眨眼,帶有未散暑氣的晚風刮動她如瀑的長發(fā),那桃粉色的裙擺飄逸,像一朵花。

      她憑欄站著不說話,側(cè)臉卻似帶有無限傷感,眼角緩緩滑下晶瑩的淚滴。

      半個月一晃過去,鄭友諒已經(jīng)會用刻刀了,同時天天幫著薛晴干事。

      她說他送的桂花糕不純正,太甜了,于是特地打了些桂花親手做了桂花糕,一不小心做多了,于是挨家挨戶分享。

      “春天我教你做鮮花餅!”她一邊吃著糖桂花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薛晴雖然瘦,臉上卻有些肉,此時如一只小松鼠一樣飛快咀嚼著。鄭友諒笑了:“你教,我就一定會學?!?/p>

      土樓內(nèi)通了水電,他晚上或是寫論文或向她請教問題,時不時拍她使用刻刀刻木板的視頻,直到她困了為止。

      暮秋一天,采完最后一塊地上的菊花,離開飯還有很長時間。陽光正好,秋韻更甚,地上鋪了一小層紅葉,踩在上面軟軟的,時不時發(fā)出沙沙的絮語。

      薛晴今天穿了長衣長褲,一身淡藍。她抱著竹筐趟到對岸,坐在太陽曬暖的石頭上,脫了鞋子把腳放進水里。

      “你也來呀。”她一邊玩水,一邊燦爛地笑,天真爛漫如小女孩。

      薛晴纖足白嫩小巧,在溪水里攪動波紋,她的腿瘦而長,隨意挽起的褲腿上也沾濕一片。鄭友諒看呆了,直到她側(cè)頭招呼他也來試試,忙扔了運動鞋和她一起泡腳。

      溪水清涼透亮,從腳面繾綣流淌而過。薛晴身上帶有淡淡花香,她一側(cè)頭,卻見一旁的男生正用余光瞟她,幽深的眸中滿是溫柔,心漏跳半拍。

      為掩飾臉紅,她從溪里掬了一捧水就招呼過去。鄭友諒伸手去擋,但還是被淋濕了頭發(fā),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打起水仗。

      直到天邊出現(xiàn)燦爛霞光,薛晴才“啊”了一聲,扯了扯身上濕透的衣服。她胸口的曲線因衣服打濕凸顯出,興許鄭友諒的眼神太直接,她別過頭去,抱著竹筐就跑了。

      晚上鄭友諒照常敲她的門想領(lǐng)任務(wù),薛晴小臉微白,說今天讓他休息,別熬夜了。

      “友諒,你挺好的,不像我之前那些徒弟,整天好吃懶做,學了個皮毛就溜了。所以今天讓你休息吧,早點睡?!?/p>

      她聲音軟糯輕盈,道完晚安沖他揮揮手就關(guān)門熄燈了。鄭友諒心中一暖,他回房又碼了些論文,臨睡前點開他拍的那些視頻逐個看了看,結(jié)果他就夢到了薛晴那雙白嫩如小蔥且毫無贅肉的手。

      第二天薛晴恢復(fù)了精神,帶了雞飼料去喂剛出殼的小雞,鄭友諒也跟著去了。

      小雞們毛茸茸的像小絨球,十分可愛。她放下飼料,它們便歡喜地擠過去圍成一團搶著吃。

      兩人剛想走時,薛晴眼尖,看見有只小雞突破圍欄的限制,已搖搖擺擺地走了幾米。

      她忙快跑兩步蹲下身去抓,保全雞安全后,捂住了小腹,臉上一下褪去了血色。

      “我先回去一下?!毖η绨欀迹蠘乔扒敢獾赝怂谎?。看見她疼得腦門出冷汗,鄭友諒隱隱猜到了情況,他回房沖了杯紅糖水,然后端到薛晴桌上;“這是紅糖水,你喝了會好受點?!?/p>

      薛晴聽話地喝完,臉色好看許多。她笑時,臉上紅云分外羞澀;“你對我真好?!?/p>

      鄭友諒的心被她的笑靨擊中了,女孩的眼神濕漉漉,如雨后初霽的天空,她聲音分明一如以前,卻更加好聽,引得他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保護欲。

      “我這兒還有點紅糖,都送給你吧?!?/p>

      從那天開始,兩人的交談愈發(fā)多了,薛晴送了他幾塊梨木板,教他木刻。一個月過去,鄭友諒終于能夠雕刻出一整張年畫圖案了。

      此時正是月初,她一天去收房祖,帶上他一起,挨家挨戶敲門。

      房租不貴,每個月五百,可薛晴走到最后一間時,敲門動作明顯遲疑了。鄭友諒站在一旁,聽她好聲好氣地催:“都三個月了,你再不交房租,我真的會把你趕出去?!?/p>

      “你把我趕出去?小小年紀對待老人這么不講理,我倒是要看看——”

      薛晴被老賴氣得握緊拳頭,她咬住下唇思考對策,同時旁邊多了道聲音。

      “你這樣是違法的。”鄭友諒擋在她身前,語氣沉穩(wěn),“不怕我撥電話報警嗎?”

      “報警?”老賴不置可否,后退幾步,作勢關(guān)門。

      鄭友諒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他知道這里沒信號,但還是裝作在打電話,把手機靠在耳邊。

      “你你你,好,我交!”

      見他動真格,老賴的囂張氣焰瞬間沒了,他嚇得立刻回屋數(shù)了一千五給薛晴。

      鄭友諒見目的達成,牽著她的手就走,語重心長告訴她:“你性子太軟了,會受欺負的。”

      他很難想象薛晴失去雙親后那段時間是怎么過來的,她肩上不應(yīng)該扛下這么多??刹徽撛趺聪耄拔視隳恪边@四個字都始終說不出口。

      “那我……該怎么做才不被欺負?”在他思考未來時,薛晴停下腳步問他。

      “像我剛才一樣,你說要報警,嚇住他。”

      “嗯,下次試試?!?/p>

      因為收齊房租,薛晴心情很好,那天沒給他留作業(yè)。第二天喂完雞,她忽然問:“你會爬樹嗎?”

      鄭友諒眼睛一亮,這可是他的專長。于是他應(yīng)了她的邀請,走到遠處山坡,一棵枝葉茂密的榕樹赫然在目。

      樹很好爬,腰部有一個可落腳的樹杈,鄭友諒?fù)乳L,很輕松爬了上來,而薛晴更熟練,兩人幾乎是同時到達樹杈上坐下。

      遠處青色山巒連綿,暖暖的陽光照在其上,讓人的心都敞亮起來。

      遠望薛晴那座土樓,明黃的外墻,深棕的瓦,陽光將其鍍上一層金色,榕樹枝葉搖曳,竟讓人產(chǎn)生它會說話的錯覺。

      “在這兒許的愿,都會兌現(xiàn)哦?!?/p>

      薛晴手撐樹杈看向遠方,她今天梳了雙馬尾,有發(fā)絲拂到他臉上,癢絲絲的,卻在他心中泛起無限柔情。

      鄭友諒也許了愿,希望他能永遠當薛晴的徒弟,讓她天天都笑。

      最近天越發(fā)冷,一周都沒下雨。爬完樹薛晴就跑到天井去,細心給一盆蔥綠的植物澆水。

      “這是我的幸運草,不過很怕雨水,下雨得把它放在屋里?!毖η鐝椓藦椝娜~片笑道。

      那草的葉片頓時收縮了,鄭友諒想了想糾正她:“這是含羞草。”

      “總之,它都是我的寶貝?!毖η绮还?,又撓了撓它,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過了不久就是元旦,作為她的徒弟,鄭友諒自然要有所表示,因為還沒有學印染年畫,他只能送一張她的素描畫給她。薛晴很開心,立刻把畫裱了掛在墻上,在元旦這天晚上還喝了好幾杯果酒。

      酒是用野果釀的,度數(shù)不高,但她還是醉了,一雙美目似倒映著整個星空。鄭友諒扶她回房,見她穿得單薄,臉色還發(fā)紅,有點擔心地探了探她的腦門,微微發(fā)燙,應(yīng)該是喝醉導致的。

      “我沒醉!”當他掖好她身上蓋的被子時,薛晴睜開眼,有氣無力地抱怨,“我不困!”

      “乖,睡一覺就好了?!?/p>

      鄭友諒耐心地又連續(xù)掖了幾次被子,薛晴終究沒敵過困意,手揪著被子睡著了。

      在幫她關(guān)窗時,他路過她放了刻刀和畫的桌子,看見一本吹翻頁的本子。

      本子被風吹到某一頁,上面寫有一句話:今天跟傻徒弟去爬姻緣樹啦,我許了個愿,希望他能記住我。

      薛晴只有初中學歷,那個“姻”字涂改了幾次還沒寫對,無奈用了拼音。鄭友諒看著那行小字,心中莫名難過,他又翻了一頁,發(fā)現(xiàn)她昨天也寫了一小篇日記。

      “我挺羨慕傻徒弟的,他能考上大學,知道含羞草的名字,還送我紅糖?!?/p>

      “不知為什么,我不想讓他走,所以現(xiàn)在這沒教他印染,但是春節(jié)之前一定要教完?!?/p>

      “嗯,我這一生,應(yīng)該只能在這兒度過了?!?/p>

      看見她最后一句話,鄭友諒的心小小地抽痛起來。他望向熱得又蹬開被子但睡得正香的女孩,沖動地走過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同時聽見樓外傳來陣陣熱烈的鞭炮聲。

      這幾個月他們天天相見,他也想過之后離開她將會多懷念,但從未從她的角度考慮。

      守著土樓,每天簡單卻孤獨地活著,這生活真的很好嗎?他不知道。

      盡管鄭友諒沒有催她,薛晴還是在元旦過后的第三天開始教他印染。她拿出各色染料,戴上手套,這讓他聯(lián)想起做實驗。

      想到學完印染即為師成,他更是不舍,便想假裝自己還是沒學會。

      薛晴第四遍示范完,卻見徒弟在發(fā)呆,一時有些生氣,把染料推給他:“你來做一遍!”

      鄭友涼一愣,再看她,女孩眼圈發(fā)紅,輕咬下唇,委屈得快哭起來。他明白她不想讓他走的小心思,這幾日薛晴在一點燭燈下細心染畫的一幕幕,他都記得。

      他用小刷給梨木板上色,拿長卷紙印染,用工具壓實,即出現(xiàn)一張色彩鮮艷的年畫。

      這是鄭友諒第一次完成年畫,他的心情卻前所未有的沉重,只是訕訕一笑:“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會了?!?/p>

      再看那年畫,上面是一個少女的側(cè)臉,青絲垂在肩頭,珠唇輕啟。雖看不出少女是誰,薛晴還是驚了,她一把抓過畫:“你這幅作品,就送給我當分別禮吧!”

      她說著雖歡脫,可眼簾還是無聲垂了下去,像在傷心。

      鄭友諒心中一柔,上前抱住了她,薛晴短暫掙扎了一下,接著在他懷里聳動雙肩,聲音染了哭腔,他頓時慌了。

      “你別哭,我想等春節(jié)再走,順便也帶上你。你還沒坐過火車吧?”

      他一下下?lián)嶂谋?,像在哄孩子。薛晴很快就不再小聲抽泣,沖他伸出小指,破涕為笑道:“好呀,拉勾!

      “我聽說火車開得非???,像風一樣呢?!?/p>

      鄭友諒看著女孩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笑道:“那就這樣定了,帶你體驗風一般的感覺。”

      接著他還畫了張火車圖片給薛晴看,她眨著眼問了許多問題,早就忘記哭了。

      今年過年很早,他們打算除夕前一天中午走,薛晴把長得有原來一倍大小的雞都賣了,又將那株含羞草澆了些水,放在走廊里,拿著幾卷年畫作為行李,和鄭友諒沿著他的來路走向鄰鎮(zhèn)火車站。

      同時,他們發(fā)現(xiàn)村口有人在修建信號塔,似是要接上移動網(wǎng)絡(luò),于是他帶她下火車后,先去了手機店。

      薛晴穿了他的一件棉襖,正新鮮地點著試用機的屏幕,最后選了一部小巧簡約的手機,鄭友諒幫她結(jié)完賬后又辦了張手機卡,接著趕去地鐵站。

      到達學校后他去交論文,囑咐她在樓下等一會,但鄭友諒和導師聊完天下樓,卻沒找見薛睛,開始著急。

      想起剛才在人潮洶涌的地鐵上被擠得左右搖晃的她,鄭友諒更加緊張,他忙向路人詢問。

      “我朋友走丟了,她穿一件白色棉襖,看上去挺可愛……”

      他如復(fù)讀機一樣邊走邊問,愈發(fā)焦灼。

      “是你女朋友嗎?剛剛她在那邊賣東兩呢?!?/p>

      得到路人指路后,鄭友諒看見前邊圍了一圈的人,急忙拔腿沖過去。

      果然,薛晴正在賣年畫,她的手指在冷風中凍得發(fā)紅,旁邊圍著的人甚至開始為最后一卷畫歸誰而爭執(zhí),她夾在中間不知所措,想拿刻刀出來把畫一分為二,奈何太冷,根本握不住刀。

      “薛晴!”

      鄭友諒一邊喊一邊從遠處飛跑過來,驚得她手一抖,刀險些掉在地上。

      “你放著,讓我來?!?/p>

      鄭友諒的舉動讓薛晴一陣感動,乘巧地答應(yīng)了。

      他把那卷年畫分或兩半,賣給爭執(zhí)不下的兩個人,接著看著散去的人群,緩緩牽起她的手。

      “手機號給我,這樣,我們就不會走散了?!彼崧暤?。

      薛晴抓著他的手不放,兩人一起看向西邊玫瑰色的晚霞,鄭友諒希望,之后每一個晚霞都能與她共度。

      第二天便是除夕,他們玩到下午,街上就快沒人了。鄭友諒打通家里電話,和薛晴一起回了家。

      他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平時忙得顧不上他,見他帶了個清秀的女孩子回來很是驚喜,在他坦白她的身份后一致催他趕緊表白,免得錯過這么好的姑娘。

      鄭友涼倒沒想過他父母這么喜歡薛晴,她碗中的菜堆得很滿,相比之下他這邊冷冷清清。

      年夜飯吃完后薛晴坐在小院里看風景,看剛貼好的幾幅年畫,困得睡著時臉上帶著笑,最后還是鄭友諒抱她回客房安頓好。

      這兩天薛晴跟著他到處跑,原本有肉的小臉都變尖了,他有點心疼。

      鄭友諒回臥室后果斷開始搜索:第一次告白怎么說才能讓女孩子答應(yīng)。

      但第二天他還沒開始行動,薛晴就想回去了。她說看到一則新聞,閩南下大雨,怕含羞草被淹。

      他們乘著最早一班火車趕回土樓時,天上烏云已散,陽光朦朧,洼地里積滿了水。

      那個除夕夜的雨又多又突然,淹了半層樓,那盆含羞草根系泡得腐爛,葉片浸在積水里,撈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病懨懨了。

      薛晴紅了眼圈,抱著含羞草趟過積水躲進房間不再出來,鄭友諒站在一旁愣愣看著,直到鞋子又被打濕。

      正是三九時期,他只感覺腳心向上不斷冒看寒氣,生怕她感冒,拿了暖手貼去敲她的門,卻無人應(yīng)答。

      土樓里的人大都去別的地方過年,中午也沒人做飯,鄭友諒去一樓還能用的廚房里做了一頓蛋炒飯,放了一碗在她門口,然后又不死心地敲她的門。

      細聽門內(nèi)傳出低低的抽泣,這是他第一次聽見薛晴哭得這么可憐,心都軟了。

      “薛晴,我炒了點飯,就放在外面,你餓了記得吃。”

      鄭友諒剛說完就聽見她自哽咽中爆發(fā)出的一句話:“友諒,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我的徒弟,給我離開這里!”

      她嗓子啞了,如此絕情的一句話也讓鄭友諒呆在原地,半晌才低聲說:“薛晴,要不之后我再給你買一盆——”

      “那也不是它了??!”門唰地開了,薛晴雙目通紅,一旁桌上只剩那奄奄一息的含羞草。她嘶啞著嗓子吼著,接著又砰地一聲摔上門,震得土樓內(nèi)部陣陣回音。

      鄭友諒只覺難受,他收拾好住了幾個月的房間,最終決定離開土樓?;厥字灰娊倪\動鞋在地上留下的水痕,門前溪水還在流,就像能流到永遠。

      他再次抬頭看向薛晴那扇窗,卻沒有機會看見它再次開啟了。

      薛晴還記得初中畢業(yè)那天,她早早從鄰村放學回家,想給母親報喜。她等了一會兒,天開始變得黑沉,暴雨突然而至,引發(fā)山洪,母親再沒回來,人們在她的尸體旁找到了一盆保護得很好的“幸運草”。

      如果她不求母親買一盆“幸運草”作為畢業(yè)禮物,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十年前她父親因肺炎病死,十年后薛晴成了孤兒,她放棄考取的鎮(zhèn)上高中,靠出租土樓為生,平時也有人遠道而來求教年畫,但都是三分鐘熱度。冬去春來,她就這樣過了好幾年。

      若不是鄭友諒打破她一成不變的生活,薛晴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踏金秋而來,出身美術(shù)專業(yè),用半天時間做完別人一天的工作量,畫的稿子甚至勝于她。

      薛晴有記日記的習慣,她咬著筆想了想,惡作劇地給鄭友諒起了個綽號:傻徒弟。

      確實很傻,他摘花還能扎破手,平時看上去也莫名呆萌,但聲音很好聽。

      不過,她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興許是那天互潑水玩的時候,他身上的白襯衫濕成透明。興許是每次開飯他都會幫忙分發(fā)碗筷,他們的手不知覺地相觸。

      而當他們爬到姻緣樹上時,瞧見鄭友諒認真許愿的側(cè)臉,薛晴的心就不受控制地亂跳,是先前從來有過的。

      他學得快,元旦后就得教最后一個步驟了。有句話叫借酒澆愁,于是薛晴在元旦多喝了幾杯,迷糊中竟是他擁她入懷,整個人都飄飄然了,當然更多的還是害羞。

      但是那天后來的事她都忘了,之后她愈發(fā)覺得必須坦露心思,卻又不敢。

      鄭友諒頻繁出現(xiàn)在薛晴夢里,可每次都觸不可及。她在夢里躊躇滿志準備把他拿下,醒來后一開門,對上他干凈的眼眸,勇氣又煙消云散了。

      因為他,她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知道外面世界如此廣闊。

      薛晴睜開眼看了看日歷,這是鄭友諒送的。她已不記得這是第幾個離開他的日子,那天發(fā)完火她就后悔了??扇缃?,還能去找他道個歉嗎?

      或者,直接向他告白吧。

      薛晴忽然想到她還有一部手機,打開一看,2 月14 日。她不知這個日期有什么特殊之處,但看見日歷上說,今天是情人節(jié)。

      鄭友諒的臉似在眼前晃動,她呆呆地望著屏幕看,回憶他們的初見,回憶他在燈下雕刻的認真細致,直到眼圈變紅,泣不成聲。

      那盆草雖珍貴,但她也舍不得他。

      那場雨太突然,他其實也沒做錯什么,只是她喚起對母親的回憶,觸發(fā)了內(nèi)心最深處的痛。

      心結(jié)解除,薛晴買了張火車票到了他大學那座城市,她看著窗外風景往后退,心越來越急切。

      她要向他道個歉。

      直到下車后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多么沖動。城里人流如織,一對對情侶在火車站出口擁抱,空氣中也飄著濃烈的愛意。

      薛晴不認識路,逛到廣場,看見中間有塊大屏幕,上面播放的視頻令她腳步一頓——那是年畫的制作過程,那雙操作刻刀的手就是她的手。

      不用想,一定是鄭友諒做的事。薛晴掙扎了一下,站到人群里,看向屏幕。

      廣場一條橫幅上寫著“非遺——年畫展覽”,此時活動已至尾聲,一旁年畫鋪已被掃蕩一空,還有不少人在試刻。

      鄭友諒正在回答記者的問題,他今天穿了件很襯他膚色的黑色羽絨服,笑起來很是自信,晃得薛晴又呆了呆。

      “教我年畫的,是一個比我小三歲的小姑娘,她很細心也很可愛。我今天舉辦活動的目的,一是為了傳承年畫,二是為了坦白我的心意——我喜歡她?!?/p>

      鄭友諒說完,略遺憾地想起薛晴,可惜他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如此轟轟烈烈,她卻不在現(xiàn)場。

      他準備結(jié)束活動再回土樓看她,畢竟對于那次不歡而散他心懷愧疚。

      記者問完后鄭友諒就去了后場,他蹲下來抱起一來滾著露水的玫瑰剛起身,就發(fā)現(xiàn)眼前多了一個人。她長發(fā)飄搖,烏黑的眸子望向他,然后猝不及防地笑了。

      “友諒,”薛晴伸出手在看呆的鄭友諒面前晃了晃,“你想對我說什么?”

      后者愣住,接著把玫瑰塞到女孩懷里。歡喜來得太突然,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我喜歡你。薛晴,做我女朋友,讓我陪著你,好嗎?”

      薛晴驚得小臉泛紅,她咬著下唇不知所措,眸子忽閃,其中氤氳著水霧。

      “我也……喜歡你。”

      話音未落,鄭友諒已把她圈進懷里,他們在玫瑰色的浪漫晚霞下接吻,像大千世界最普通的一對情侶。

      尾聲

      一年初夏,春花未敗,開得熾烈又明艷。

      畢業(yè)半個月的鄭友諒牽著薛晴的手去爬姻緣樹,女孩懶懶地把頭擱在男友肩上,嗔怒道:“你當初居然偷看我日記!早知道我就弄個鎖了?!?/p>

      “不看的話,我怎么知道你叫我傻徒弟呢?!编嵱颜弰傉f完,便被她輕輕捶了一拳。

      “你之前很傻,現(xiàn)在也傻,但……我喜歡?!?/p>

      “所以,你什么時候教我做鮮花餅?你去年說過的。”

      “不拖了,就現(xiàn)在吧。”

      薛晴又一次和鄭友諒摘起花來,融融春色正好,耳畔風捎來夏日前奏。她憶起那天從樓上往下看,他后知后覺抬起頭,眼中是勝似星辰的笑意。

      還好一切未遲,她有了他,就像有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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