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佟文西的歌詞藝術(shù)

□ 孤 島

詞作家佟文西

詩、詞、歌和佟文西

作為一個詩人，我覺得“詩歌”一詞中的“詩”與“歌”，一直是分不開的。

在我國古代，從《詩經(jīng)》開始的古詩詞，首先是用來吟唱的，通過口頭吟唱在社會上代代相傳。如此，詩歌首先屬于聽覺藝術(shù)的一部分，其次才是用眼睛“看”的視覺文本——刻在碑上，寫在竹簡絹帛和紙上。到宋代，詞替代了詩，成為文學主角；至元代，詩又被元曲搶去了風頭。宋詞、元曲，就是古代的歌詞，每一首宋詞都有音樂的詞牌名——即樂曲的原名——有固定的格式與聲律——樂曲曲調(diào)決定著詞的節(jié)奏與音律，不管作者如何自由變化，都在那870 多個詞牌名的定數(shù)之中。而元曲，原本就是民間流傳的“街市小令”或“村坊小調(diào)”，其廣泛流行后成為元代的主要文藝形式，它包括雜劇和散曲兩種。此時，詩詞就成了戲劇的腳本與散曲的歌詞。

五四運動催生了新詩，詩與歌詞開始逐漸分離，詩是詩，為文學而生，歌詞是歌詞，為樂曲而生。新詩誕生以后，雖然詩與歌分家，走向了不同的路徑，但一首優(yōu)秀的歌詞一定是一首優(yōu)秀的詩。例如美國著名搖滾音樂家、詞作家鮑勃·迪倫，2016 年憑借他歌詞的高度詩性與文學性，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

現(xiàn)當代，無論詩還是歌詞，在傳播上既可以通過報刊發(fā)表、圖書出版的渠道來擴大視覺閱讀，也可以通過歌唱或朗誦，以聲音來廣泛傳播。在今天，印刷業(yè)已經(jīng)十分發(fā)達，詩歌朗誦也花開遍地、潮起云涌，除了廣播電臺、電視臺、網(wǎng)絡頻道等媒體平臺有詩詞朗讀外，官辦、民間的詩歌朗誦團、詩歌朗誦會此起彼伏，潮水般不斷擴展……

佟文西，就是一位在中國改革開放以后崛起的著名詞作家，他還是國家一級編劇，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會員、文化和旅游部主管的中國大眾音樂協(xié)會顧問和中國音樂文學學會常務理事，以及香港的中國音樂舞蹈家協(xié)會副主席、湖北省音樂文學學會會長、四川省原創(chuàng)音樂家協(xié)會榮譽主席，第九屆湖北省政協(xié)常委，并兼任中國地質(zhì)大學、武漢理工大學等多所大學的特聘教授。

這位滿族詞作家，自18 歲起開始發(fā)表作品，迄今已發(fā)表詞、詩、文作品5000 余首（篇），其中，他撰寫歌詞的歌曲《山路十八彎》在1999 年央視春晚上演唱，一夜之間傳遍大江南北，之后，《山路十八彎》《擺手舞》榮獲中宣部第七屆、第八屆“五個一工程”獎，《一把菜籽》榮獲中國音樂藝術(shù)最高榮譽獎——第四屆“金鐘獎”。另有《喜事多》等11 首作品榮登央視春節(jié)晚會，《龜茲美女》在2009 年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演唱，《家是天堂》在2013 年央視中國文聯(lián)百花迎春春晚演唱，《共創(chuàng)輝煌》《回三峽》《喊山歌》《師恩如歌》《神農(nóng)架梆鼓》等在央視“青歌賽”總決賽演唱。他還先后為《雙面女人》《幽幽墳草》《堤街》《網(wǎng)絡媽媽》《守望》《山里山外》《警鐘長鳴》等影視劇創(chuàng)作主題歌。

今年78 歲的他，總共出版了《青春之光》《論音樂文學創(chuàng)作》《佟文西詞作歌曲選》《佟文西著作論》《香港香》《藝外之藝集》等16 部個人專著、詞作專輯盒帶《竹鄉(xiāng)小哥妹》、個人詞作視聽作品《山路十八彎》《喜事多》《幸福歌》《跳春光》等等。

自2007 年到2023 年間，佟文西成功舉辦了“‘我常懷念她’大型情景交響聲樂套曲音樂會”（后來參演了第八屆中國藝術(shù)節(jié)）、“走山轉(zhuǎn)水唱中國——《山路十八彎》佟文西作品音樂會”“英雄城，英雄人——佟文西抗疫作品情景音樂會”“再唱山路十八彎——佟文西原創(chuàng)詩歌朗誦音樂會”等大型個人音樂會10 余場。2023 年6 月19日，“再唱山路十八彎”——佟文西作品音樂會在武漢琴臺大劇院圓滿舉行……

《中國文化報》稱佟文西是“中國實力派著名詞作家”。

歌詞里的中華情與民族味

我的家鄉(xiāng)在平原

平原的兒女夢想大無邊

南水北調(diào)大氣魄

幸福的愿景就在眼前

攜手并肩 同心做貢獻

中國復興夢，一年勝一年

風雨兼程呃，不畏艱險

再創(chuàng)輝煌，初心不變

初心不變，堅定向前

我的家鄉(xiāng)在平原

平原的兒女夢想大無邊

一帶一路起宏圖

創(chuàng)新的生活日日甜

時代在召喚，奮進寫詩篇

祖國在心間，夢想越千年

風流盡顯呃，你我身手展

再創(chuàng)輝煌，初心不變

初心不變呃，跨越向前

佟文西年輕時拜訪中國詞壇“泰斗”喬羽先生

出席湖北電視臺的“詞作家佟文西作品展播”活動

佟文西撰寫的這首歌曲《中國復興夢》，從一個湖北大平原兒女的角度，抒寫了中華當代兒女的中華復興夢。起點設在湖北丹江口的南水北調(diào)工程，將激活中國大陸；從連云港到鹿特丹的陸地絲綢之路和從東海南海到非洲、歐洲的海上絲綢之路，接通世界活力。佟文西先生站在歷史與今天，海內(nèi)與海外的時空交織點上，表現(xiàn)中華兒女，高歌“中國復興夢”。

一個優(yōu)秀的詩人、詞作家，不能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一定要有大的格局與胸懷——家國情懷。詩、詞與歌都是“抒情言志”藝術(shù)，其中蘊含著時代精神，隱藏著激發(fā)民眾奮發(fā)意志與斗志的鼓聲?！包S河流水浪滾滾/遠古到今又一春/沙場遺風藏古道/兩岸英雄映煙塵/炎黃子孫一代一代又一代/吞惡浪，除窮困/民族的搖籃中國的心/燦爛的文化神州的根……文明的精神古老的歌/崛起的意志中華的魂”佟文西的這一曲《中華魂》，蕩氣回腸，催人奮進！

春節(jié)晚會上演唱的《喜事多》，則反映出很陽光很喜氣的一面，展現(xiàn)了改革開放給中國老百姓帶來的新生活以及喜事多多的大中國。這首歌詞，全文用了26 個“喜事多”“喜事多多”，以反復詠唱的民調(diào)與國風，唱出人民心中的喜事：城鄉(xiāng)新變化，市場新繁榮、節(jié)日喜慶多、北京奧運圣火、日子紅紅火火……

還有《祖國，我為你驕傲》《中華熱土》《中國情韻》《中國力量》《嘿，中國牛》《終于盼來這一天》（香港回歸）等等，都是情牽中華大地的歌曲。

至于表現(xiàn)中華民族風情的篇章，佟文西寫得則更多了。應該說，佟文西寫的許多歌，都溢滿了中華民族味：鄉(xiāng)情、鄉(xiāng)音，民風、民俗，表達了濃濃的中華家國情、民族情、故鄉(xiāng)情、親情、愛情、友情……佟文西不是棲息在云端不接地氣的詞作家，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純知識分子詞作家，也不是現(xiàn)代都市里追逐流行的庸俗詞作家，而是一個將中國的現(xiàn)代城市生活與古老鄉(xiāng)間泥土攪拌在一起，咀嚼消化后傾吐著民族風味的詞作家。他的一些影響大的歌詞都散發(fā)著泥土味、青草味、俚俗味、鄉(xiāng)間煙火味。

他最有名的《山路十八彎》歌詞（與陳令韜合著），就是民間山水的美，民間村落的美，山歌小調(diào)的美，圓潤玲瓏的美，俏皮諧趣的美?！斑@里的水路，還是九連環(huán)；/這里的山歌，還是排對排；/這里的情歌，還是串對串。/十八彎彎出了，金銀寨的新樓院，/九連環(huán)連了，珠寶灘的新田園?！痹诿鑼懥肃l(xiāng)下山水風景之后，接著就出現(xiàn)了山里人：“十八彎的山哥哥，山歌唱得像酒壇壇，/醉得山青水更綠，醉得女漢子也浪漫。/九連環(huán)的水妹子，情歌唱得像青藤藤，/纏得鳥醒魚上岸，纏得硬漢子心變軟?！苯又瑢懙浇鹕?、銀水、藍天、麗地，然后升華到人的內(nèi)在精神：“情相連，愛相牽，歌正酣，夢正圓”。之后，筆鋒一轉(zhuǎn)，將鏡頭對準鄉(xiāng)村形貌：“排對排排出了，新山村的新畫卷，/串對串串出了，家園的新詩篇。”

佟文西在這首著名歌曲里，吸收了很多鄉(xiāng)間民歌的語言風味，口語、俚語、諺語、民間俗語，“土”得掉渣，“土”得有民族民俗味道，“十八彎”“九連環(huán)”“山哥哥”“酒壇壇”“青藤藤”“排對排”“串對串”“一環(huán)環(huán)”“一年年”，這些詞非常具有民間風與民族味，文字通俗易懂，淺白卻有味。像農(nóng)村敲鑼鼓、大媽扭秧歌，非常具有大眾娛樂性。這是佟文西歌詞的一大藝術(shù)特色。

在《山路十八彎》的結(jié)尾，反復唱“再唱山路十八彎，/山是金，水是銀，天更藍，地更寬。//再唱山路十八彎，/情相連，愛相牽，歌正酣，夢正圓。//夢正圓。”，將“中華情”與“民族味”的韻味推向了極致。

這類作品，還有《夕陽無限好》《土家咂酒歌》《西部大家園》《天堂伊犁》《喊一聲媽》《巴山舞》等等。

佟文西歌詞的詩意美與意象美

歌詞不屬于真正意義上的詩，但屬于詩歌、詩詞的大范疇，一首好的歌詞必須具有美妙之詩的詞句、意象、意境，一句話，要具有詩意。

詩的文字是最精煉的，需要錘詞煉句，使之以一當十，一句頂百句。佟文西的歌詞是非常精煉的，很少有多余的話。所以，他的歌詞句子大多短小精悍：“錦繡花兒香/錦繡花兒艷/金燦燦菜花兒喲似畫卷/一幅幅秀麗著/農(nóng)家的新樓院/香艷艷菜花兒喲似酒仙/一陣陣熏醉了/農(nóng)家的三月天……”

佟文西的歌詞從文字看，淺白明了、通俗易懂、親切自然，這非常契合歌詞的要求，而且歌詞具有一定抑揚頓挫的節(jié)奏感和押韻字眼，句子具有重復回旋的音樂性、旋律感。佟文西一些更優(yōu)秀的歌詞也像詩一樣自然、朦朧、含蓄、深刻，但卻不佶屈聱牙、晦澀難懂。如《英雄城，情未了》以及后文要介紹的《雪中梅》《櫻花醉》等等。

佟文西全家福（右為妻子、左為女兒）

因為佟文西是寫詩出身，知道“人貴直、詩貴曲”，詩不能過于淺白地直抒胸臆，乃至喊口號。詩必須要有美感，要通過美的意象來表達感情和思想，營造審美意境。所以，他的歌詞大多寫得比較美，具有詩的形象美、意境美、情感美。

他創(chuàng)作的《雪中梅》：“也許是蒼天，早有淚，/驟降滿天雪，窗外飛，/窗外飛。/心中的霧霾，一直未退，/唯見那一片雪中梅，好紅好美……”多美！這是歌詞也是詩，蒼天、淚、滿天雪、在窗外飛、心中霧靄、雪中紅梅……這意象、這情緒、這情境、這韻味，自然天成！歌詞還從外在美的意象，寫出“雪中紅梅”內(nèi)在品質(zhì)和精神：優(yōu)美而富有筋骨，含蓄而不失傲骨，溫婉卻內(nèi)聚滄桑。再看他的一首《櫻花醉》：

珞珈因櫻花而美

三月因櫻花而醉

賞櫻的人，為何流淚

思念成蝶，蝶繞櫻花飛

櫻花知道你念誰

花海讓你心神醉

朵朵櫻花舉起酒杯

盼君早回，等君帶笑歸

……

“三月、櫻花、思念、飛蝶、花海、酒杯、盼君歸、芳菲、櫻花醉、云水、山河、萬里櫻花醉”，這一個個意象，組合成了一首春意盎然的詩，一闕芳香四溢的詞，一支叮咚悅耳的歌。武漢是櫻花之城，武大是櫻花之校，春之三月，這里櫻花漫天，在花的海洋，顫動著人的多姿身影，涌動著人海的浪潮，美在綻放，愛在涌動……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作者在這里，借櫻花訴情、抒懷、表意、托志，憂國憂民的情懷躍然紙上。他想大眾所想，盼國家所盼，希望疫情趕快過去，城市復活，民眾們能回到昔日正常的美好生活。

由佟文西作詞、賀文廣作曲，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國家一級演員黃華麗演唱得《月之戀》，也是一首飽含著思念之情的歌曲：

想你的時候我看月亮

月亮為我傳遞思念的目光

我托月亮把你看望

讓我的心兒飛越千山來到你身旁

月亮是我舉起的燈

月光是我撒開的網(wǎng)

我心上的人喲，我心上的人喲

我把思念我把懷想變成歌變成歌為你唱

想你的時候我就抬頭看月亮

想你的時候我就抬頭看月亮

讓我的心兒飛越千山

夜夜陪伴在你身旁，陪伴在你的身旁想你的時候我畫月亮

月亮為我傳送心中的歌唱

我托月亮把你問候

讓我的心兒飛越千山來到你身旁

……

“月亮”是舉起的“燈”，“月光”是撒開的“網(wǎng)”，其形象逼真、美麗，令人思念悠悠，懷想悠悠……氣象空靈，意境深遠。這首詩也一樣充滿了歌詞的詩意美、意象美和音韻美。還通過對偶、反復詠唱、押韻等等修辭方法的使用，使歌詞回旋不斷，情韻綿長，余音繞梁不絕?，F(xiàn)代新詩里有象征、隱喻、排比等，佟文西歌詞也經(jīng)常使用象征、隱喻、排比，讓其歌詞更深刻，更有氣勢，更耐人尋味。

當然，佟文西老先生的歌詞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也存在著缺陷與不足：比如數(shù)量過大，質(zhì)量參差不齊，有的很優(yōu)秀，有的較為一般，甚至較為俗氣；表現(xiàn)中華新古典主義情懷的較多，表現(xiàn)中國現(xiàn)代都市年輕人內(nèi)心情感的較少；贊美該贊美、謳歌該謳歌的（真善美）歌詞較多，鞭撻該鞭撻的（假丑惡）、反思該反思（問題）的歌詞較少。在這方面，他應該更多吸收崔健、齊秦、臧天溯等著名歌手的歌詞，以增添一些現(xiàn)代性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