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初心
——工運先烈五十講（三）

□關(guān)明

正當300 多名代表和來賓已經(jīng)到齊，準備開會的時候，鄭州卻風云突變。1 月28 日，鄭州警察局長黃殿辰來到玉慶里四號京漢鐵路總工會會所，大聲宣布：“吳大帥來電，說你們膽敢在軍事區(qū)域擅自開會，實屬膽大妄為。業(yè)已命令靳師長嚴加制止，否則以武力對待?！?/p>

原來，這趙繼賢是個陰險小人，當總工會籌備處向他報告，決定在鄭州開成立大會的時候，他當面答應，背地里卻給吳佩孚發(fā)出密電，稱：“二月一日，本路全體工人將在鄭州開成立大會，各路與會者甚多。未經(jīng)地方官廳許可集會，竟敢明目張膽，聚眾招搖，不特影響所及，隱患堪虞。即此目空一切，荒謬絕倫，將來群起效尤，愈演愈烈，蚩蚩愚氓，必將誤法網(wǎng)而不自知。瞻顧前途，杞憂無極。務祈麾下迅飭預為防范，切實監(jiān)視，本路幸甚，地方幸甚。”

吳佩孚過去一直以“保護勞工”的面目出現(xiàn)，本意是想利用新興的工人階級的力量，為他“武力統(tǒng)一”效勞?？墒枪と诉\動在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下迅猛發(fā)展，使他深感不安。現(xiàn)在，共產(chǎn)黨人要在他的眼皮底下，成立不受他控制的總工會，更是他的心腹之患。所以他看到趙繼賢的密電，立即電令手下駐軍制止工人開會。

是如期開會，還是偃旗收兵？大會籌備處召集各地代表研究對策。工會委員長楊德甫提議，為了照顧吳佩孚的面子，成立大會的方式可以改變，早開早散，避免麻煩。副委員長凌楚藩也提出改期開會，等和吳佩孚交涉好了再開。

這時，一向沉默寡言的林祥謙站起來，大聲說道：“吳佩孚叫我們不要開會，我們就不開會。吳佩孚不叫我們活，我們還活不活？”

林祥謙說：“我們工人組織工會，就是要打倒封建軍閥。吳佩孚高唱保護勞工，行動上從來不是這么回事。他不準我們舉行總工會成立大會，難道這是保護勞工嗎？我們的大會，定要按期舉行。”

京漢鐵路總工會總干事項英、法律顧問施洋、武漢工團聯(lián)合會主任林育南、漢冶萍總工會代表許白昊等也贊同林祥謙的意見。于是會議決定：一不換地點、二不改日期、三不變程序，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按照原定計劃舉行。

1923年2 月1 日上午8 時，各地代表和來賓300 多人，以及鄭州地區(qū)1000 多名鐵路工人，浩浩蕩地向會場走去。此時鄭州已全城戒嚴，沿街崗哨密布，如臨大敵。會場普樂園已經(jīng)被查封，門上貼著十字交叉的封條。項英一手把封條撕下來，代表們破門而入，鄭州分工會委員長高斌走上主席臺，大聲說：“我宣布，京漢鐵路總工會正式成立了！”頓時掌聲雷動，全場歡呼：“京漢鐵路總工會萬歲！”

黃殿辰率領(lǐng)軍警，急匆匆地趕到普樂園。他走上主席臺，扯開嗓門大聲喝道：“奉大帥令，禁止開會。限你們5 分鐘散會。不然，按軍法從事！”隨后指揮軍警搗毀了各地代表和來賓送給大會的禮品，查封了京漢鐵路總工會會所，連“京漢鐵路總工會”的牌子也搶走了。

當晚，京漢鐵路總工會召開會議商討對策。各地工會代表一致要求，舉行總同盟罷工以示抗議。第二天，罷工委員會在鄭州車站發(fā)布第一道命令，宣布京漢鐵路總工會移到江岸辦公，并宣布2 月4日開始，全路總同盟罷工。

2 月4 日上午10 時，江岸分工會委員長林祥謙下達罷工命令。火車司機黃正興用力拉響了罷工汽笛，江岸機車廠所有的汽笛同時怒吼，響徹武漢三鎮(zhèn)。工人們紛紛涌出廠門，跳下機車，糾察隊員快步跑到各自崗位，準備戰(zhàn)斗。

京漢鐵路的罷工風暴，直接沖擊著各帝國主義國家在華利益。各國駐中國公使團召開緊急會議，要求北洋政府采取嚴厲措施。黎元洪發(fā)布“大總統(tǒng)命令”，說京漢鐵路工人罷工是“越軌行為”，命令吳佩孚嚴加鎮(zhèn)壓。

吳佩孚徹底撕下了“保護勞工”的面具，露出了兇狠的爪牙，出動軍隊鎮(zhèn)壓罷工、屠殺工人。湖北督軍蕭耀南按照吳佩孚的旨意，派參謀長張厚生帶了一營軍隊，來到江岸車站旁邊駐扎。2 月5 日中午，軍隊抓走3 名糾察隊員。林祥謙聞訊率領(lǐng)工人糾察隊員，把張厚生的駐地團團圍住，對士兵們大聲喊道：“士兵弟兄們！你們吃的東西，是誰運來的？是工人。你們手里拿的刀槍，是誰制造的？是工人。你們不能拿工人制造的刀槍，對付我們這些受苦的工人啊！”

士兵們聽了，低頭不語。

再這樣下去，連軍隊都要被策反了。蕭耀南見勢不妙，馬上又換了副面孔。2 月6 日下午，京漢鐵路局派代表來江岸談判，提出只要復工，其他都好商量。誰知他們一方面使出緩兵之計，另一面已是磨刀霍霍。2 月7 日下午5 時，張厚生下令軍隊緊急集合，分兵三路向江岸撲來。林祥謙不幸被捕，工人糾察團副團長曾玉良帶領(lǐng)工人奮勇搏斗，中彈犧牲。在這場野蠻的屠殺中，江岸30 多名工人犧牲，200 多人受傷，釀成了震驚中外的“二七慘案”。

當夜，天降大雪，敵人把林祥謙綁在江岸車站站臺的木樁上。張厚生逼迫林祥謙下令復工，遭到斷然拒絕。他惡狠狠地命令劊子手舉刀砍向林祥謙左肩：“上不上工？”林祥謙斬釘截鐵地說：“此事乃全路3 萬工人生死存亡所系，我分工會非得總工會命令不能開工。我頭可斷，血可流，工不可復！”屠刀再次砍向林祥謙右肩，他血流如注，昏死過去。醒過來，敵人再次惡狠狠地問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林祥謙拼盡最后的力氣怒斥道：“現(xiàn)在還有什么話可說？可憐一個好好的中國，就斷送在你們這伙混賬王八蛋手里了！”

林祥謙壯烈犧牲時，年僅31 歲。

后來，毛澤東對安源工人說：“林祥謙是個堅強的工人領(lǐng)袖，為了革命，犧牲了自己?！编囍邢脑?930年著的《中國職工運動簡史》 稱頌林祥謙烈士：“如此致死不屈，從容就義，紀律嚴肅，也只有無產(chǎn)階級的先鋒戰(zhàn)士才能有此?！?/p>

“二七慘案”的元兇趙繼賢，在與吳佩孚合謀鎮(zhèn)壓罷工之后，很是猖狂了一陣子。后來吳佩孚兵敗下野，他深知罪孽深重，便辭了職務，在蘇滬一帶買田產(chǎn)隱居起來。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公安部發(fā)出通報，要求將趙緝拿歸案。1951年5 月初，蘇州市公安局偵悉趙繼賢化名趙博學，在當?shù)仉[藏，立即派人將其抓獲。按照中央指示，此案在鄭州、漢口兩地宣判。1951年7 月5 日，河南省人民法院審理認定趙繼賢對鎮(zhèn)壓“二七”大罷工、殺害林祥謙、施洋等烈士負有直接責任。7 月16 日，武漢市召開公審大會，武漢人民法院判處趙繼賢死刑，會后將其押赴江岸車站，在林祥謙就義地點執(zhí)行槍決。

24年后，林祥謙等烈士的血仇終于得以報償。

03.曾玉良：俠肝義膽

姓名：曾玉良，原名曾玉柱

出生年月：1886年3 月25 日

籍貫：江蘇邗江

入黨時間：

生前職務：京漢鐵路江岸分工會委員，工人糾察團副團長

犧牲時間：1923年2 月7 日，時年39 歲

犧牲地點：漢口江岸

遺書遺言：

我黨歷史上有兩位革命烈士名叫曾玉良，一位是八路軍129 師騎兵團團長曾玉良（原名曾維林，1914年生，河南固始縣人），1943年8 月在戰(zhàn)斗中不幸壯烈犧牲。另一位就是京漢鐵路江岸分會委員、工人糾察團副團長曾玉良，1886年生于江蘇邗江，1923年2 月7 日在“二七”大罷工中犧牲于江岸車站。

我們這里記述的是后一位。

曾玉良，原名曾玉柱，1886年3 月25 日出生在江蘇邗江（今揚州市邗江區(qū)）槐泗鎮(zhèn)荷花村。家中兄弟姐妹七個，他排行第三。幼時家貧，以佃農(nóng)、捕魚為生。1906年，他與四弟曾玉隆外出謀生，曾玉柱到湖北省漢陽兵工廠當小工，曾玉隆考進了京漢路鄭州機器廠當學徒工。

此時，20 歲的曾玉柱已長得體魄高大，力氣過人。他性格剛烈、愛憎分明，敢于打抱不平，他的俠義心腸得到了工友們的信賴和擁護。有一次，一個監(jiān)工從一位鍛工身邊走過，硬說火星子燙了他的手，要罰這個鍛工一天的工錢。這個鍛工不服，同他論了兩句理，又遭到加倍罰款。曾玉柱忍不住為這位工友辯了兩句理，那廝竟又要罰曾玉柱的工錢。曾玉柱氣憤之下，狠揍了監(jiān)工一頓。當天就被工廠開除，并登報通知各工廠不得再招他進廠做工。

曾玉柱回家躲避了一段時間，為了謀生不得不再次出門打工。為避免當局追查，他改掉自己的名字，換上他大哥曾玉良的名字，于1914年“替考”進入江岸機器廠當鏇床工。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曾玉柱（曾玉良）到江岸廠后，俠義風格依舊，很快就當上了工人的頭領(lǐng)。當時江岸機器廠的工人按鄉(xiāng)土地域，形成了三個幫系：一個是本地的湖北幫；一個是從福建赴鄂的“福建幫”；一個是由江蘇、浙江和江西省工人組成的“三江幫”。這三幫經(jīng)常因自身利益發(fā)生矛盾，甚至發(fā)生械斗。作為“三江幫”的首領(lǐng)，曾玉良與“福建幫”的林祥謙一道，說服教育，團結(jié)三幫，消除隔閡，為維護工人利益做了許多工作，也與林祥謙建立了深厚友誼。在曾玉良、林祥謙等人的發(fā)動下，1922年1 月22 日，江岸鐵路工人俱樂部成立，很快就有近千名工人參加。曾玉良被選為俱樂部第一屆交際干事。1923年1 月5 日，江岸鐵路工人俱樂部改為分工會時，林祥謙任委員長，曾玉良為分工會委員。由于他擅長武術(shù)，同時還被選為工人糾察團副團長。

1923年2 月1 日，京漢鐵路總工會在鄭州舉行成立大會。大會遭到軍閥吳佩孚阻撓和破壞，鄭州警察局封閉鄭州分工會，搗毀總工會會所?？偣Q定舉行全路大罷工。他們成立了罷工委員會，推選楊德甫為委員長，項英為總干事；高彬、姜海士等為鄭州地區(qū)負責人；林祥謙、曾玉良為江岸地區(qū)負責人；吳汝銘、史文彬等為長辛店地區(qū)負責人。

2 月4 日上午9 時，罷工令下，江岸機廠汽笛怒吼，全路客、貨、軍車全部停駛，車站、工廠一律停工，長達1200 多公里的京漢線頓時陷于癱瘓。曾玉良帶領(lǐng)工人糾察團，臂戴紅袖章，手持齊眉棍，站崗放哨，負責維持秩序，保衛(wèi)總工會。2 月6 日上午，湖北省工團聯(lián)合會組織2000 多名代表舉行慰問大會，曾玉良指揮糾察團員負責警衛(wèi)工作。會后，林祥謙和施洋帶領(lǐng)群眾舉行聲勢浩大的示威游行，曾玉良率領(lǐng)糾察團員在前面充當向?qū)?，游行隊伍高呼“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封建軍閥！”的口號，沿途3000 多群眾自發(fā)加入了游行隊伍。

2 月7 日下午，吳佩孚、蕭耀南向罷工工人揮動了屠刀。兩營全副武裝的軍隊來到江岸，包圍了總工會。在這危急關(guān)頭，曾玉良扛著“工人糾察團”的大旗，和100 多名糾察團員站在總工會門前奮勇迎敵，殊死搏斗。他大聲喊道：“糾察團員跟我來！”“我們罷工不怕死，怕死不罷工。工友們，跟他們拼了！”糾察團員們高舉齊眉棍、鐵棍和榔頭，跟隨曾玉良沖向軍警。

曾玉良身高力大、有武術(shù)功底，用鐵棍接連打落五六個敵人手中的武器，后來又抱著一個敵人撕打起來。就在這時，一顆子彈向他射來，曾玉良不幸中彈犧牲。

在敵人的鎮(zhèn)壓之下，京漢鐵路工人被反動軍警打死50 余人，打傷300 余人，40 多人被捕，近千人失蹤。在江岸一地就有30 多名工人犧牲，200 多人受傷，釀成震驚中外的“二七慘案”。

曾玉良犧牲后，武漢地區(qū)地下黨組織和江岸分會冒著危險買棺將其收殮，靈柩由他的四弟曾玉隆和叔伯弟妹曾玉才、曾靜珍護送，從武漢水運到揚州六圩碼頭，再抬至他的出生地安葬。

1992年冬，邗江縣委、縣政府修建曾玉良烈士陵園。1998年3 月，這里被命名為邗江首批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