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當時何以為憑

胡曉軍

每到杭州、到西湖，總能想起當時看的一部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被白蛇打動。又看戲曲，有越劇、昆劇、婺劇還有川劇，以上各劇，故事情節(jié)全照搬了田漢所編的京劇《白蛇傳》。

田漢寫白素貞敗走斷橋，見了許仙，悲喜交集，一開口便坦白了正體真身，令許仙感動萬分。在此之前的白素貞，是決計不會承認的。若問如此美化，何以為憑，其實無以為憑。

我看過書，早知道白蛇原不是這樣——此事在唐代便有筆記，到宋元則有話本，到明朝方成戲劇，到清朝版本最多。早先的白蛇極是猙獰可怖，盜了銀子偷珠寶，迷了男人吃人肉，終被法海制服，許仙得救，皈依佛門。從清代始，白蛇漸趨良善，她去杭州，為的是其前生曾被許仙搭救，特意報答。魯迅的祖母也曾對他說，許仙救了兩條蛇，一青一白，后來白蛇化作女人來報恩，青蛇也跟著，做了個丫鬟。也就是說，白蛇原是報恩，后來才變成了思凡。不止于此，還有更多——白蛇原為新寡，后來變成了閨女；白蛇原來坑蒙拐騙，后來變成了安分守己；白蛇原來為禍一方，后來變成造福百姓……連她的自稱也從“奴”變成了“我”。與此相對，法海從得道的高僧變成了嫉妒的禿驢，許仙則從法海的信徒變成了娘子的鐵粉，許仕林祭塔救母變成了小青大敗法海、救出姊姊……

我總算知道了妖怪能變，人更能變，更能把妖怪變來變去、變有變沒的。若問何以為憑，大抵是世道在變、時代在變、人心在變吧。

【原載《報刊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