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山下?lián)粔厝?/h1>
2023-08-22 04:17:38葛燕紅
娘子關(guān) 2023年2期
◇葛燕紅
早上8 點多，葛永燕就收拾停當早早地出門，往村口的公司走，十分鐘左右的路，一會兒就到了。作為平定縣上艾紫砂科技有限公司的員工，這樣的生活習慣她保持三年多了。
她負責每天工作室的開門、關(guān)門，早上早點去她還想把操作臺收拾干凈、拖拖地，這樣其他人來了看著干凈的工作環(huán)境，心情也美。沒想到工友張金鳳、馮巧平也早早來了，三人會心一笑，各自開始忙碌。
這里是平定縣張莊鎮(zhèn)寧艾村，坐落在風景秀麗的蓮花山腳下，清澈的陽勝河沿著村莊蜿蜒流過，女人們常常三兩結(jié)伴下河洗衣，這在古州平定已經(jīng)是不多見的獨特景致。寧艾村是全縣人口最多的村莊、最大的行政村，居住人口5700多人。近年來，寧艾村先后被評為中國歷史文化名村、中國傳統(tǒng)村落、全國文明村、省級旅游示范村，村人頗引以為傲。
據(jù)史料記載，距今2100多年前，張莊鎮(zhèn)新城村、寧艾村一帶為上艾縣治所，古縣治所之地歷史源遠流長，所以“上艾紫砂科技有限公司”這融入了古縣名和“科技”元素的公司名定是承載了太多寧艾人美好的愿望和憧憬。
一
上艾紫砂公司的位置交通便利，就在鄉(xiāng)村客運車來來往往?？康膶幇瑯蝾^。穿過門廳，上艾紫砂公司的工作室就在寬敞明亮的后院二樓。門口寬大的操作臺上擺放著幾盆被照顧得極好的吊蘭、銅錢草和多肉，綠意盎然，每片葉子都綠油油的，泛著亮光，叫人心生喜歡。這些花都是大家覺得好看從自己家里搬來的，一盆兩盆三盆……綠植越來越多，給工作室增添了無限生機。幾個工作臺上擺著滿滿當當?shù)墓ぞ?、模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工具箱，打開來看，大小、薄厚、材質(zhì)不同的刮片、海綿擦、小刀、錘子等，幾十種小工具各司其職。雖然說整天接觸砂泥，難免有灰有土，但無論是工作室還是操作臺，都是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看得出大家平日里就非常注意保持工作環(huán)境衛(wèi)生。
恰逢周末，寧艾村婦聯(lián)主席、上艾紫砂公司副經(jīng)理張巧堂也趁工作不忙，早早坐在操作臺前開始用工具修正壺口、壺嘴。工作間里像往日一樣安靜，四個人低頭沉浸在各自的忙碌中，沒人說話，偶爾響起敲敲打打的聲音，那是有人在打泥片、敲印章。這是她們四個人的常態(tài)。每個月，每人9把壺，除去家務(wù)、村里的日常工作和活動，一個月四天休息，工作量剛剛好。
平定砂器文化歷史悠久，紫砂資源豐富。近年來，平定縣著力發(fā)展紫砂、砂器產(chǎn)業(yè)，出臺多項扶持政策，加強專業(yè)人才培訓，扶持紫砂、砂器產(chǎn)業(yè)向全域化、集群化、規(guī)?；姆较虬l(fā)展。2019 年4 月，在寧艾支村“兩委”的支持下，平定縣上艾紫砂科技有限公司應(yīng)運而生，村黨支部副書記魏子財“先行先試”挑頭擔任總經(jīng)理，張巧堂任副總經(jīng)理。“依靠資源優(yōu)勢，發(fā)展紫砂產(chǎn)業(yè)”得到了村集體的大力支持，村衛(wèi)生所二樓收拾一新的240多平方米的工作室、展廳免費使用，還有一樓20 平方米的燒制室，購置制壺電窯、整口機等設(shè)備，各種工具、模具和操作臺、椅子等，總投資30 多萬元，水電費由村集體負擔。
很快，一場轟轟烈烈的培訓活動啟動。2019 年5 月17 日，寧艾村45 名婦女走進紫砂課堂，150 多平方米的工作室里擠得滿滿當當，現(xiàn)場氣氛熱烈，大家情緒高漲。參加培訓的婦女最年輕的二十三四歲，最年長的六十七八歲，涵蓋了村里老中青三代人。說實話，大家伙都是抱著好奇的態(tài)度來學習，何況還發(fā)每天20元的誤工補助，在村干部的動員下，報名的可真不少。
“紫砂壺？那不是南方人的‘專利’嗎？咱們這農(nóng)村人能做了？”
“聽說一個紫砂壺賣好幾千呢，真要學會了，咱們是不是就發(fā)財了？”
“想得美，真要那樣，那這個屋子不是被擠塌了？”
“哈哈哈……”
帶著滿肚子的疑惑不解，大家開啟了第一期紫砂學習。來自江蘇宜興的馮志琴老師主講，縣里兩位助教老師王寶國、張萬瑾，培訓時長三個月。
張金鳳記得第一堂課時，老師就給大家講了學習做紫砂壺的辛苦和不易，那時候，大家對這件事沒有概念。
“辛苦算什么，種玉米、谷子才辛苦，坐在這里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兩只手動動就能掙錢，這哪里辛苦？這不就像是納鞋墊、織毛衣一樣，哪個農(nóng)村女人不會剜個花絞個樣？”
“雖然說起來確實不像當農(nóng)民辛苦，但是能學會這門技術(shù)，應(yīng)該真的不容易，咱也不要說那大話?！?/p>
女人們私下悄悄地交流著，但都沒有被老師嚇倒。
老師沒有多說什么，黑板上講解了做壺的流程后，第一天就教授西施壺的打泥片、拍身筒，立時，整個教室都響起了“噼里啪啦”的聲響……
第一期培訓，45 個人；第二期，42 個人；第三期，38 人，到2020 年正式上崗的時候，只剩下了12個人參與就業(yè)。
當初在培訓課上說下的大話，都變成了如今打臉的巴掌。培訓結(jié)束，真正能堅持下來的寥寥無幾。有的是因為家里走不開，有的是因為做出來的壺自己的關(guān)都過不了，有的是因為嫌太辛苦不掙錢。
張巧堂說：“老師說的話不假，做紫砂辛苦不容易，光有一身力氣可不行，需要特別熱愛這項事業(yè)，需要心靈手巧，要有恒心、有毅力，要耐得住寂寞，要愛學習、好鉆研，要有敢啃硬骨頭的魄力……”
2020 年11 月份，張巧堂、張金鳳等6 個人參加了在平定縣城組織的三個月紫砂加強班。這可不比在村子里的培訓，必須拋家舍地，耽誤家務(wù)、做飯，老人、孩子都得有人幫著照顧，所以，只有這6個人走了出來。那段時間才是難上加難，女人們放下家里的一切，還要全心全意地投入學習。那些個同期學員可都是全縣各村最優(yōu)秀的，大家鉚著勁兒地比學趕超，生怕學不扎實，丟人現(xiàn)眼。
這六個人當中，張俊美算是優(yōu)等生，學得精、出活好。這次培訓之后，她就跟著培訓老師李金生到縣城里，當起了正兒八經(jīng)的職業(yè)紫砂藝人。2020 年10 月份，張俊美在平定縣第三屆紫砂行業(yè)職工勞動技能競賽上獲得了一等獎。那可是上艾紫砂培養(yǎng)出來的人才啊，寧艾女人們的驕傲。
王曉艷是真心喜歡紫砂工藝的，雖然一路學習過來，把該學的技術(shù)都學到了，但卻因為皮膚與紫砂泥料接觸就會有過敏反應(yīng)，不得不選擇了放棄。葛換娥60歲，做紫砂費時費力，她的眼睛吃力，也不得不放棄。但她們幾個，卻一直掛念著紫砂這件事，不但常常去公司“探班”，還關(guān)注著上艾紫砂相關(guān)的新聞，公司燒出第一爐紫砂壺了，哪個人在縣里獲獎了，都會點贊、評論。那份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大家都能看得出來。
幾年來，寧艾村共培訓紫砂技術(shù)人員45人，期滿合格人員28 人，現(xiàn)從業(yè)人員10 人。在平定縣第二屆技能大賽中有4名學員獲得優(yōu)秀獎，獲得“古州紫砂制作技術(shù)能手”的稱號；第三屆技能大賽中榮獲一等獎1人，三等獎1人，優(yōu)秀獎1人。
二
張巧堂、張金鳳、葛永燕、馮巧平4 人響應(yīng)縣里的號召，都在自己家里開起了工作室。除了公司里忙活生產(chǎn)任務(wù)，閑暇時間，她們在家里也能做自己喜歡的，只要有精力、有市場，還能多掙一份零花錢。
張巧堂是村干部，村里人口多、事情更多，光是村里的各項工作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最開始，張巧堂響應(yīng)鄉(xiāng)鎮(zhèn)、村的號召，也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參加紫砂培訓，沒想到，隨著時間推移，她竟然喜歡上了做紫砂，每當經(jīng)過自己努力做出一把漂亮的紫砂壺時，心中就充滿了幸福感、成就感。就這樣，3年多時間，盡管她有著這樣、那樣的實際困難，竟是堅持下來的其中之一。
村里的工作不能耽誤，張巧堂就像海綿里擠水一樣擠時間做紫砂。中午放棄午休做，下午下班時間早也到公司轉(zhuǎn)一圈，周末村里不忙就趕緊往公司跑。常常是其他人下班，她到公司，有時候吃過晚飯在操作臺前一坐就是大半個晚上。也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苦，因為她迷戀做紫砂這個過程，安安靜靜，沒人打擾，腦袋里可以思考一些問題，也可以啥也不想，完全放空。隨著時間流逝，一個壺嘴、一個壺把、一個壺底就這樣做出來了。
張巧堂漂亮、精干，因為長期從事婦女工作，她待人和善，性格溫柔，見人總是溫和地笑，讓人愿意掏心窩跟她說體己話。村民有事總愿意和巧堂說說，他們知道，只要能辦到，無論多難巧堂肯定會幫他們想辦法。她有靈性，一點就通，在第一次參加紫砂行業(yè)職工勞動技能競賽就得了優(yōu)秀獎，那把獲獎的仿古壺就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把紫砂壺。閑暇之余，她也給自己泡一壺香茶，慢慢嘗，細細品，心生愜意，那些日常生活的煩雜、瑣碎，在一壺香茶中，風輕云淡。仿古紫砂壺經(jīng)過她的精心滋養(yǎng)，卻也生出不一般的靈氣。
公司從2019年8月26日正式投產(chǎn)，大家邊干邊摸索，公司領(lǐng)導不斷地籌資添置工具、設(shè)備，想辦法解決職工工資問題。為了能給大家信心，公司決定每個職工每個月做9 把壺，每月工資1000 元。1000 元和在外面打工比，簡直是杯水車薪。但是大家都挺知足，公司就在家門口，抬腳就能到，家務(wù)不耽誤，老人、孩子的飯不耽誤，種地、秋收不耽誤，何況她們是真喜歡做紫砂。
讓張巧堂記憶猶新的，是第一次燒制、出爐，那幾天吃不香睡不著，真正是寢食難安。
2020 年1 月5 日，從開火到出爐，整整兩天時間，隨著燒制爐升溫、恒溫、降溫，張巧堂和幾個工友眼巴巴守著燒制爐，雖然啥也做不了，但這樣守著，感覺心安。第二天下午四五點，第一批紫砂壺出爐，當魏子財和張巧堂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紫砂壺一個一個“請”出來的時候，大家的心忽然一下墜入谷底。
“不是花的，就是裂的。40 多把壺，沒有一把好的。有的是制作問題，壺底和壺身沒有銜接好，有的是因為燒制過程經(jīng)驗不足，有的是泥料原因。”回憶起那幕，張巧堂依然心有余悸。那天晚上，她一晚上沒睡，翻過來調(diào)過去，心煩得就是睡不著。一把壺100元的工資，一爐燒出來，就是四五千塊錢沒了。工人工資、公司原料成本，這第一批連一個成品都挑不出來，怎么對得起公司投進去的30 多萬元，這些問題攪得她一夜無眠。和她一樣在床上“烙烙餅”的，還有魏子財和幾個工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一個月的辛苦打了水漂，誰也接受不了。
從開工到燒制，村領(lǐng)導一直都在關(guān)注著，百忙之中常抽時間走進工作室看看。聽說第一爐燒制失敗，村領(lǐng)導及時給大家鼓勁兒，安撫大家不要怕失敗，找問題、解難題，從頭再來。
這些話給了張巧堂和工友們信心，她們找來了專家老師，一點一點把問題找出來，總結(jié)經(jīng)驗，在之后的制作中改善。第二回燒制的時候，大家還是像上回一樣守著燒制爐不動，只是這份焦急得加倍?！暗诙纬鰻t，一整窯45 個壺全是成品！”張巧堂和工友們的心才跌回肚里面，一個個喜歡得不得了。
紫砂壺燒制出來還不算完，還需要整口、拋光。各人負責各人紫砂壺的整口，而張巧堂負責全部拋光工序。拋光機剛買回來，摸不透“脾氣”，張巧堂就一點點試，勁兒小了不頂事，勁兒大了就可能打崩了壺，她加著萬分的小心操作，怕稍有不慎毀了大家的辛苦。那時候正是寒冬臘月，西北風吹得“唔唔”響，張巧堂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風從門縫里鉆進來，吹得她膝蓋疼。
困難是暫時的，困難打不倒這些韌性極強的女人們。第一批成品紫砂壺成為寧艾村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的紀念品，也成為寧艾村鄉(xiāng)村振興的一張精裝名片。
三
提起“大浪淘沙”留下來堅守的幾個紫砂藝人，張巧堂滿眼珍愛。
“張金鳳，湖南湘西人，性格開朗熱情，有湘妹子的潑辣、豪爽，性急手快，干活會統(tǒng)籌，現(xiàn)在不到兩天就能做一把半手工壺。工作積極、技術(shù)精，不久前向村黨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希望向黨靠攏?！?/p>
“葛永燕是村婦聯(lián)主干，既是身先士卒的共產(chǎn)黨員，又是尊親敬老的表率，家里不耽誤照顧年邁父親、公司還能承擔大部分上下銜接的工作，是好女兒、好媽媽更是好員工?！?/p>
“馮巧平，性格內(nèi)斂，心靈手巧，不愛說話但手里有活兒，還獲得平定縣第三屆紫砂行業(yè)職工勞動技能競賽優(yōu)秀獎，那可是真才實學的名列前茅，實打?qū)嵉??！?/p>
嶺秀華庭的砂淘街建起后，公司也考慮收拾個門面，大家輪流去守店。可是家里都有老人、孩子，一日三餐是她們拋不開的責任和義務(wù)。于是，大家依舊在村里的工作室做紫砂壺，放棄了在縣城最紅火地段的窗口宣傳，銷路遠遠比不上其他一同起步的公司、工作室。她們信奉一條真理——堅持就是勝利，在陽勝河畔堅守著各自的夢想。
在上艾紫砂公司的工作室里，張金鳳、葛永燕、馮巧平忙著各自手中的活兒，像往日里一樣安靜，沒人閑聊。聽著張巧堂對幾人的評價，她們有些靦腆地抬頭相視一笑。
張金鳳左手不停地轉(zhuǎn)著轉(zhuǎn)盤上的紫砂壺，右手不斷更換手里的工具，修正著壺嘴、壺把、壺底，一遍遍擦抹，一遍遍審視，一個地方往往要反復做十幾次同樣的動作，直到那處瑕疵徹底矯正好，不放心，再看一眼，再擦抹幾下，不厭其煩，耐心十足。張金鳳今年五十歲，披一頭漂亮的淺咖啡色波浪卷發(fā)，化著適宜的淡妝，鼻梁上架著眼鏡，那是做紫砂一年多后她為自己新添的老花鏡，做紫砂太費眼了。她穿著時裝短裙，身上干凈利落，操作臺上整潔利索，像辦公室職員，不像手工藝人。
張金鳳做一會兒，就會抬頭看一眼操作臺上正對著她的手機，看著抖音直播間里來了熟悉的粉絲，她會心一笑，也不會像那些主播一樣招呼人，就靜靜地認真看看粉絲留言，然后繼續(xù)忙手里的活。在抖音里開直播沒多長時間，許多“引流”的方法她還都不會，邊播邊學，雷打不動每天上午9 點到11點，只播兩小時，有時候會放一些經(jīng)典老歌，大部分時間不放音樂，工作室里幾個人埋頭做壺。紫砂工藝在平定還沒能婦孺皆知，多渠道宣傳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張金鳳是湘西人，年輕漂亮的辣妹子在外打工和平定小伙兒相愛、結(jié)婚，30 多年前嫁到了寧艾村。勤快的小兩口一直在外打工，愛人在廣東一家企業(yè)做到了人事部門主管，生活穩(wěn)定、寬裕。2014 年，為了照顧年邁生病的公公、婆婆，她回到了寧艾村，開始洗衣、做飯，陪伴孩子們讀書。偶爾打麻將，應(yīng)季種地、收獲，日子不緊不慢，不咸不淡，安心做著孝順兒媳、慈愛媽媽，卻也沒啥趣味。
為這個家她付出很多，在她開始學做紫砂的時候，丈夫、孩子和其他家人都全力支持。丈夫常年在外，每天視頻連線總是關(guān)注她的學習進度、比賽成績，聽她分享著學紫砂的點點滴滴。加強班需要到縣城學習，而且要持續(xù)三個月，正在她因為怕影響公公的一日三餐而一籌莫展時，外村住的大姑姐主動承擔了給老人每天做飯的任務(wù)。
2020年10月24日、25日，平定縣舉辦第三屆紫砂行業(yè)職工勞動技能競賽。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張金鳳底氣更足了，這一次她做的是全手工的曼生提梁壺。競賽現(xiàn)場，來自全縣的100 名紫砂藝人同場競技，場面既緊張又激烈。全手工壺很考驗藝人技藝，需要自己畫圖，自己掌握尺寸、壺形、提梁的樣式，稍微有一點點尺寸不對，就破壞了整個壺形。張金鳳回憶著，評委老師在一張張操作臺前來回巡走，邊走邊看邊記錄著，剛開始時，她并不緊張，按照平日里操作的流程按部就班，一切得心應(yīng)手。但隨著時間流逝，第二天下午時，她明顯感到了壓力，偶爾抬頭想要直腰喘口氣時，看著旁邊紫砂藝人正在做收尾工作，有的選擇做半手工壺的已經(jīng)收工，不由地馬上低頭加快了手里的活兒?？諝怫畷r緊張起來，本來流暢的動作也有了些小小的紕漏?！斑€是經(jīng)驗不足，功夫欠火候，而且選擇做的是只看別人做過一次的曼生提梁壺，難免會出錯?！睆埥瘌P回憶時說，加上季節(jié)、溫度、泥料等的差異影響，那次她得了三等獎。說實話，她并不滿意：“如果時間寬裕，我肯定能做得更好！名次一定還能提高！”回想上次競賽，小小的不甘讓這個紫砂藝人積蓄力量、摩拳擦掌，期待再來一戰(zhàn)！
學會了做紫砂壺，趁著回湖南探親，張金鳳送給媽媽一只自己做的桑扁壺。媽媽十分喜歡，這讓她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的遺憾得以點點的彌補。那只壺泥質(zhì)細膩，色澤暗紅，壺身平肩，矮頸，直流，環(huán)把，微鼓的圓蓋上有只扁圓鈕。壺型雖小，色式俱佳，加上她的精心制作，桑扁壺平添了幾分韻味。家鄉(xiāng)產(chǎn)茶，回鄉(xiāng)時候，她和姐妹們上茶山采茶青，浸潤在南方濕潤的茶香裊裊的氛圍中，不由得遙望山西平定的方向，內(nèi)心里竟然十分地想念做紫砂壺的操作臺和紫砂姐妹們，她知道，她的心已經(jīng)和平定，和紫砂不能再分開了。
以前，張金鳳還會和左右鄰居小打麻將，嘮嘮家長里短，如今，她把大部分時間全放在了紫砂上。獲獎歸來，參加過幾次省市展覽后，她的心境不同了，眼界有了提升，對紫砂工藝有了更深的理解，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只要坐進工作室，就會全身心投入，忘了時間，忘了身邊的工友，忘了說話，忘了一切。
張金鳳說，紫砂壺正在為平定打開一扇新的大門，作為縣里培養(yǎng)出來的紫砂藝人，堅守紫砂，讓更多的人了解紫砂壺是紫砂藝人不可推卸的責任和義務(wù)。她在丈夫和家人的鼓勵下，通過發(fā)朋友圈、抖音短視頻開直播宣傳著平定紫砂，漸漸地，身邊不少朋友知道了平定正在打造平定紫砂壺產(chǎn)業(yè)，知道了寧艾村有自己的紫砂公司，知道了關(guān)于紫砂的一些事。大女兒大學畢業(yè)后在南方工作，男朋友是江蘇人，得知張金鳳在做紫砂后，兩個孩子一起鼓勵她，這是一項非常好的產(chǎn)業(yè)，一定要堅持！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張金鳳開始用紫砂壺泡茶喝了，并且已經(jīng)成了生活中的習慣，她和工友們都覺得，用自己做的壺喝茶，茶水特別香甜。做壺、泡茶、飲茶、養(yǎng)壺，這樣奇妙的過程，讓張金鳳對生活、對人生、對農(nóng)村、對第二故鄉(xiāng)平定有了不同的感悟，她腦袋里不再只是想自己的小家庭，心里有了振興故鄉(xiāng)的概念?！澳弦伺d，北平定”的宏偉藍圖一頭連著小小的她，也改變著她的生活軌跡，她的個人努力與整個縣域經(jīng)濟息息相關(guān)，讓更多的人用上平定紫砂壺也成了她的夢想。她勤于思考，善于學習，紫砂文化的博大精深讓之前活潑好動的她沉靜下來，簡單純粹、執(zhí)著堅定。
抖音直播間里，粉絲并不多，“平定紫砂藝人”的名頭還沒有刻印上她自己的特色，一切剛剛開始，她有信心，她不急，傳承北方紫砂技藝，有她一份。
四
操作臺前，葛永燕在用泥搭子敲打著泥片。她戴一副黑框近視鏡，穿小領(lǐng)西裝，像嚴肅的教師，也像一本正經(jīng)的村干部，圍裙一系，泥搭子在手，她又像一位經(jīng)驗老到的紫砂師傅。
葛永燕坦言，其實最初的時候，她并不喜歡做紫砂壺，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坐在屋子里半天不挪窩、對著一堆泥摳切半天的活兒，依著自己的性格，她干不來。可是三年來，她是堅持下來的其中之一，為此還放棄了之前的穩(wěn)定工作。
葛永燕是村婦聯(lián)工作人員，共產(chǎn)黨員，思想覺悟高，有愛心有熱情責任心強，是張巧堂做婦女工作的好幫手。三年前，她是村巾幗服裝廠的職工，做校服、工作服、被套之類的，每個月不出村也能掙一千多元工資。村里有工作，張巧堂肯定要叫她幫忙，簽個到、布置會場、進戶做村民思想工作……她性格大大咧咧，說話直來直去、不會拐彎，走路帶風，干起工作來風風火火，是個踏實肯干的實干家。
在村子里，葛永燕算不上巧手，雖然是服裝廠職工，但那些活都是最簡單的縫紉活，沒有多少技術(shù)含量。提起學紫砂，她說，剛開始作為紫砂培訓學習的召集人，村委會向服裝廠借調(diào)她到紫砂公司幫忙三個月，她想著閑著也是閑著，就跟著一起學習。就這樣，從不喜歡這磨磨嘰嘰的“繡花活兒”到能自己做出一把漂亮的紫砂壺，她也經(jīng)歷了一場華麗的蛻變。
她接受新東西慢，第一節(jié)課拍泥片，她就學了一個禮拜才掌握好。一塊泥料最開始要拍拍打打六七天、八九天才終于成為自己想要的形狀，這得要多大的耐心啊。
“紫砂壺制作，不是你以為坐著玩泥巴那么簡單。光是制壺的工具就有林林總總的百來件，幾乎每種壺型都有相對應(yīng)的工具和程序?！备鹩姥噙吪哪嗥吜闹骸拔沂掷锏氖悄啻钭?，這樣不停地拍，使泥片打得平整厚薄均勻，這是鳑鲏刀，可以切屑，夾平，扦口，整口，挖蓋，裁泥片等。根據(jù)不同的用途制作不同大小。這是銅針、銅管、木雞子、小木槌……”葛永燕指著操作臺上的模具、工具，一一介紹著。
沒想到，通過學習做紫砂，葛永燕的性格磨煉得不再那么急躁了。以前，哪件事要是太膩歪做不成就不做了，現(xiàn)在可不再那樣，不管多難、多麻煩的事，一定要做成，排除萬難也要耐心做成。對她來說，做紫砂壺修身養(yǎng)性，也養(yǎng)成了她精益求精的精神，過不了自己眼的一定要做到好才算罷休。她和工友們常去看那第一爐燒出來的次品，那幾十把壺誰也沒舍得扔，就在那里放著，每過一段時間都要去看看，揣摩揣摩初學時候的技術(shù)，給自己挑挑毛病。
眼看著三個月培訓到期，好多人打了退堂鼓，選擇了放棄。2020 年再次培訓的時候，葛永燕又一次排除萬難堅持參加。在壺蓋上用小木錘子敲下自己名字印章的那一刻，那做出每一把壺來的自豪感、成就感，讓她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工作。她做的第一把壺是西施壺，當她欣喜地捧著自己辛苦做的壺愛不釋手，并拍了照片發(fā)到朋友圈分享時，以后還要一直堅持做紫砂壺的信念無比堅定。
為了加強學習，她關(guān)注快手、抖音上的紫砂藝人，學技術(shù)、找靈感，掰著手指算算，這三年時間，做了有150多把壺。這期間，身邊的姐妹給了她莫大的幫助，離開村子到外做紫砂的俊美、熱情開朗的金鳳、沉默不語愛鉆研的巧平，都是她的良師益友。大家缺少工具，她就主動畫出來、網(wǎng)上找照片讓自家弟弟給做鋼尺、做鐵盤、做打磨壺。她掏心掏肺地喜歡著這個小團隊，喜歡著這份職業(yè)。
馮巧平48 歲，性格內(nèi)向，在工作室總是埋頭苦干，不愛說話，卻是出了名的巧手。之前，為了生計，她干過的營生多，裁縫、配鑰匙、補鞋，無不是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所以，能坐在明亮寬敞的工作室，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紫砂藝人，對她來說，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就像做夢一樣，于是她加倍珍惜，信奉著做人要誠實，做壺亦是如此的信條。她話不多，但在紫砂工藝上卻肯鉆研，做出的壺美觀大方，細節(jié)處盡顯精湛的制作技巧。
五
入夏，蓮花山下，溪水潺潺，游人如織，一頂頂五色的露營帳篷在湖水邊盛開。人們無不被嶄新的寧艾吸引著。新能源小鎮(zhèn)，北山上四季大棚蔬果不斷，全市最大的奶牛場、鴕鳥養(yǎng)殖基地，開拓“寧艾壓餅”，成立上艾紫砂有限公司、創(chuàng)建“上艾紫砂”品牌，開發(fā)蓮花山文化旅游景區(qū)……
記不清有多少次了，張巧堂她們接待過十幾次省市縣電視臺采訪。她們不像過去那樣靦腆而不知所措，面對攝像機、話筒，侃侃而談，談紫砂，談生活，談改變，談夢想。
壺做好了，如何擴大宣傳、增加銷售成了上艾紫砂公司、村干部以及張巧堂們最操心的事。3月份，縣里傳來了好政策，稱要在全縣建立紫砂倉儲中心，大家做的壺有了好去處。“接下來，主要是在銷售上群策群力，爭取銷量提高，姐妹們的工資也能提高，希望讓大家不出門在家也能一個月掙到1500元?！睆埱商谜f，這是支村“兩委”的工作目標。
寧艾人把鎮(zhèn)里東浮山女媧煉石補天的傳說雕塑在山下，一脈相承的太行山，傳頌著新寧艾的故事。古有女媧娘娘摶土造人，今有寧艾女人摶砂成壺。是紫砂成就了寧艾村的這些女人們，平定紫砂產(chǎn)業(yè)發(fā)展成就了她們的多彩人生，賦予了她們美夢成真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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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燕紅
早上8 點多，葛永燕就收拾停當早早地出門，往村口的公司走，十分鐘左右的路，一會兒就到了。作為平定縣上艾紫砂科技有限公司的員工，這樣的生活習慣她保持三年多了。
她負責每天工作室的開門、關(guān)門，早上早點去她還想把操作臺收拾干凈、拖拖地，這樣其他人來了看著干凈的工作環(huán)境，心情也美。沒想到工友張金鳳、馮巧平也早早來了，三人會心一笑，各自開始忙碌。
這里是平定縣張莊鎮(zhèn)寧艾村，坐落在風景秀麗的蓮花山腳下，清澈的陽勝河沿著村莊蜿蜒流過，女人們常常三兩結(jié)伴下河洗衣，這在古州平定已經(jīng)是不多見的獨特景致。寧艾村是全縣人口最多的村莊、最大的行政村，居住人口5700多人。近年來，寧艾村先后被評為中國歷史文化名村、中國傳統(tǒng)村落、全國文明村、省級旅游示范村，村人頗引以為傲。
據(jù)史料記載，距今2100多年前，張莊鎮(zhèn)新城村、寧艾村一帶為上艾縣治所，古縣治所之地歷史源遠流長，所以“上艾紫砂科技有限公司”這融入了古縣名和“科技”元素的公司名定是承載了太多寧艾人美好的愿望和憧憬。
一
上艾紫砂公司的位置交通便利，就在鄉(xiāng)村客運車來來往往?？康膶幇瑯蝾^。穿過門廳，上艾紫砂公司的工作室就在寬敞明亮的后院二樓。門口寬大的操作臺上擺放著幾盆被照顧得極好的吊蘭、銅錢草和多肉，綠意盎然，每片葉子都綠油油的，泛著亮光，叫人心生喜歡。這些花都是大家覺得好看從自己家里搬來的，一盆兩盆三盆……綠植越來越多，給工作室增添了無限生機。幾個工作臺上擺著滿滿當當?shù)墓ぞ?、模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工具箱，打開來看，大小、薄厚、材質(zhì)不同的刮片、海綿擦、小刀、錘子等，幾十種小工具各司其職。雖然說整天接觸砂泥，難免有灰有土，但無論是工作室還是操作臺，都是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看得出大家平日里就非常注意保持工作環(huán)境衛(wèi)生。
恰逢周末，寧艾村婦聯(lián)主席、上艾紫砂公司副經(jīng)理張巧堂也趁工作不忙，早早坐在操作臺前開始用工具修正壺口、壺嘴。工作間里像往日一樣安靜，四個人低頭沉浸在各自的忙碌中，沒人說話，偶爾響起敲敲打打的聲音，那是有人在打泥片、敲印章。這是她們四個人的常態(tài)。每個月，每人9把壺，除去家務(wù)、村里的日常工作和活動，一個月四天休息，工作量剛剛好。
平定砂器文化歷史悠久，紫砂資源豐富。近年來，平定縣著力發(fā)展紫砂、砂器產(chǎn)業(yè)，出臺多項扶持政策，加強專業(yè)人才培訓，扶持紫砂、砂器產(chǎn)業(yè)向全域化、集群化、規(guī)?；姆较虬l(fā)展。2019 年4 月，在寧艾支村“兩委”的支持下，平定縣上艾紫砂科技有限公司應(yīng)運而生，村黨支部副書記魏子財“先行先試”挑頭擔任總經(jīng)理，張巧堂任副總經(jīng)理。“依靠資源優(yōu)勢，發(fā)展紫砂產(chǎn)業(yè)”得到了村集體的大力支持，村衛(wèi)生所二樓收拾一新的240多平方米的工作室、展廳免費使用，還有一樓20 平方米的燒制室，購置制壺電窯、整口機等設(shè)備，各種工具、模具和操作臺、椅子等，總投資30 多萬元，水電費由村集體負擔。
很快，一場轟轟烈烈的培訓活動啟動。2019 年5 月17 日，寧艾村45 名婦女走進紫砂課堂，150 多平方米的工作室里擠得滿滿當當，現(xiàn)場氣氛熱烈，大家情緒高漲。參加培訓的婦女最年輕的二十三四歲，最年長的六十七八歲，涵蓋了村里老中青三代人。說實話，大家伙都是抱著好奇的態(tài)度來學習，何況還發(fā)每天20元的誤工補助，在村干部的動員下，報名的可真不少。
“紫砂壺？那不是南方人的‘專利’嗎？咱們這農(nóng)村人能做了？”
“聽說一個紫砂壺賣好幾千呢，真要學會了，咱們是不是就發(fā)財了？”
“想得美，真要那樣，那這個屋子不是被擠塌了？”
“哈哈哈……”
帶著滿肚子的疑惑不解，大家開啟了第一期紫砂學習。來自江蘇宜興的馮志琴老師主講，縣里兩位助教老師王寶國、張萬瑾，培訓時長三個月。
張金鳳記得第一堂課時，老師就給大家講了學習做紫砂壺的辛苦和不易，那時候，大家對這件事沒有概念。
“辛苦算什么，種玉米、谷子才辛苦，坐在這里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兩只手動動就能掙錢，這哪里辛苦？這不就像是納鞋墊、織毛衣一樣，哪個農(nóng)村女人不會剜個花絞個樣？”
“雖然說起來確實不像當農(nóng)民辛苦，但是能學會這門技術(shù)，應(yīng)該真的不容易，咱也不要說那大話?！?/p>
女人們私下悄悄地交流著，但都沒有被老師嚇倒。
老師沒有多說什么，黑板上講解了做壺的流程后，第一天就教授西施壺的打泥片、拍身筒，立時，整個教室都響起了“噼里啪啦”的聲響……
第一期培訓，45 個人；第二期，42 個人；第三期，38 人，到2020 年正式上崗的時候，只剩下了12個人參與就業(yè)。
當初在培訓課上說下的大話，都變成了如今打臉的巴掌。培訓結(jié)束，真正能堅持下來的寥寥無幾。有的是因為家里走不開，有的是因為做出來的壺自己的關(guān)都過不了，有的是因為嫌太辛苦不掙錢。
張巧堂說：“老師說的話不假，做紫砂辛苦不容易，光有一身力氣可不行，需要特別熱愛這項事業(yè)，需要心靈手巧，要有恒心、有毅力，要耐得住寂寞，要愛學習、好鉆研，要有敢啃硬骨頭的魄力……”
2020 年11 月份，張巧堂、張金鳳等6 個人參加了在平定縣城組織的三個月紫砂加強班。這可不比在村子里的培訓，必須拋家舍地，耽誤家務(wù)、做飯，老人、孩子都得有人幫著照顧，所以，只有這6個人走了出來。那段時間才是難上加難，女人們放下家里的一切，還要全心全意地投入學習。那些個同期學員可都是全縣各村最優(yōu)秀的，大家鉚著勁兒地比學趕超，生怕學不扎實，丟人現(xiàn)眼。
這六個人當中，張俊美算是優(yōu)等生，學得精、出活好。這次培訓之后，她就跟著培訓老師李金生到縣城里，當起了正兒八經(jīng)的職業(yè)紫砂藝人。2020 年10 月份，張俊美在平定縣第三屆紫砂行業(yè)職工勞動技能競賽上獲得了一等獎。那可是上艾紫砂培養(yǎng)出來的人才啊，寧艾女人們的驕傲。
王曉艷是真心喜歡紫砂工藝的，雖然一路學習過來，把該學的技術(shù)都學到了，但卻因為皮膚與紫砂泥料接觸就會有過敏反應(yīng)，不得不選擇了放棄。葛換娥60歲，做紫砂費時費力，她的眼睛吃力，也不得不放棄。但她們幾個，卻一直掛念著紫砂這件事，不但常常去公司“探班”，還關(guān)注著上艾紫砂相關(guān)的新聞，公司燒出第一爐紫砂壺了，哪個人在縣里獲獎了，都會點贊、評論。那份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大家都能看得出來。
幾年來，寧艾村共培訓紫砂技術(shù)人員45人，期滿合格人員28 人，現(xiàn)從業(yè)人員10 人。在平定縣第二屆技能大賽中有4名學員獲得優(yōu)秀獎，獲得“古州紫砂制作技術(shù)能手”的稱號；第三屆技能大賽中榮獲一等獎1人，三等獎1人，優(yōu)秀獎1人。
二
張巧堂、張金鳳、葛永燕、馮巧平4 人響應(yīng)縣里的號召，都在自己家里開起了工作室。除了公司里忙活生產(chǎn)任務(wù)，閑暇時間，她們在家里也能做自己喜歡的，只要有精力、有市場，還能多掙一份零花錢。
張巧堂是村干部，村里人口多、事情更多，光是村里的各項工作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最開始，張巧堂響應(yīng)鄉(xiāng)鎮(zhèn)、村的號召，也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參加紫砂培訓，沒想到，隨著時間推移，她竟然喜歡上了做紫砂，每當經(jīng)過自己努力做出一把漂亮的紫砂壺時，心中就充滿了幸福感、成就感。就這樣，3年多時間，盡管她有著這樣、那樣的實際困難，竟是堅持下來的其中之一。
村里的工作不能耽誤，張巧堂就像海綿里擠水一樣擠時間做紫砂。中午放棄午休做，下午下班時間早也到公司轉(zhuǎn)一圈，周末村里不忙就趕緊往公司跑。常常是其他人下班，她到公司，有時候吃過晚飯在操作臺前一坐就是大半個晚上。也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苦，因為她迷戀做紫砂這個過程，安安靜靜，沒人打擾，腦袋里可以思考一些問題，也可以啥也不想，完全放空。隨著時間流逝，一個壺嘴、一個壺把、一個壺底就這樣做出來了。
張巧堂漂亮、精干，因為長期從事婦女工作，她待人和善，性格溫柔，見人總是溫和地笑，讓人愿意掏心窩跟她說體己話。村民有事總愿意和巧堂說說，他們知道，只要能辦到，無論多難巧堂肯定會幫他們想辦法。她有靈性，一點就通，在第一次參加紫砂行業(yè)職工勞動技能競賽就得了優(yōu)秀獎，那把獲獎的仿古壺就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把紫砂壺。閑暇之余，她也給自己泡一壺香茶，慢慢嘗，細細品，心生愜意，那些日常生活的煩雜、瑣碎，在一壺香茶中，風輕云淡。仿古紫砂壺經(jīng)過她的精心滋養(yǎng)，卻也生出不一般的靈氣。
公司從2019年8月26日正式投產(chǎn)，大家邊干邊摸索，公司領(lǐng)導不斷地籌資添置工具、設(shè)備，想辦法解決職工工資問題。為了能給大家信心，公司決定每個職工每個月做9 把壺，每月工資1000 元。1000 元和在外面打工比，簡直是杯水車薪。但是大家都挺知足，公司就在家門口，抬腳就能到，家務(wù)不耽誤，老人、孩子的飯不耽誤，種地、秋收不耽誤，何況她們是真喜歡做紫砂。
讓張巧堂記憶猶新的，是第一次燒制、出爐，那幾天吃不香睡不著，真正是寢食難安。
2020 年1 月5 日，從開火到出爐，整整兩天時間，隨著燒制爐升溫、恒溫、降溫，張巧堂和幾個工友眼巴巴守著燒制爐，雖然啥也做不了，但這樣守著，感覺心安。第二天下午四五點，第一批紫砂壺出爐，當魏子財和張巧堂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紫砂壺一個一個“請”出來的時候，大家的心忽然一下墜入谷底。
“不是花的，就是裂的。40 多把壺，沒有一把好的。有的是制作問題，壺底和壺身沒有銜接好，有的是因為燒制過程經(jīng)驗不足，有的是泥料原因。”回憶起那幕，張巧堂依然心有余悸。那天晚上，她一晚上沒睡，翻過來調(diào)過去，心煩得就是睡不著。一把壺100元的工資，一爐燒出來，就是四五千塊錢沒了。工人工資、公司原料成本，這第一批連一個成品都挑不出來，怎么對得起公司投進去的30 多萬元，這些問題攪得她一夜無眠。和她一樣在床上“烙烙餅”的，還有魏子財和幾個工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一個月的辛苦打了水漂，誰也接受不了。
從開工到燒制，村領(lǐng)導一直都在關(guān)注著，百忙之中常抽時間走進工作室看看。聽說第一爐燒制失敗，村領(lǐng)導及時給大家鼓勁兒，安撫大家不要怕失敗，找問題、解難題，從頭再來。
這些話給了張巧堂和工友們信心，她們找來了專家老師，一點一點把問題找出來，總結(jié)經(jīng)驗，在之后的制作中改善。第二回燒制的時候，大家還是像上回一樣守著燒制爐不動，只是這份焦急得加倍?！暗诙纬鰻t，一整窯45 個壺全是成品！”張巧堂和工友們的心才跌回肚里面，一個個喜歡得不得了。
紫砂壺燒制出來還不算完，還需要整口、拋光。各人負責各人紫砂壺的整口，而張巧堂負責全部拋光工序。拋光機剛買回來，摸不透“脾氣”，張巧堂就一點點試，勁兒小了不頂事，勁兒大了就可能打崩了壺，她加著萬分的小心操作，怕稍有不慎毀了大家的辛苦。那時候正是寒冬臘月，西北風吹得“唔唔”響，張巧堂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風從門縫里鉆進來，吹得她膝蓋疼。
困難是暫時的，困難打不倒這些韌性極強的女人們。第一批成品紫砂壺成為寧艾村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的紀念品，也成為寧艾村鄉(xiāng)村振興的一張精裝名片。
三
提起“大浪淘沙”留下來堅守的幾個紫砂藝人，張巧堂滿眼珍愛。
“張金鳳，湖南湘西人，性格開朗熱情，有湘妹子的潑辣、豪爽，性急手快，干活會統(tǒng)籌，現(xiàn)在不到兩天就能做一把半手工壺。工作積極、技術(shù)精，不久前向村黨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希望向黨靠攏?！?/p>
“葛永燕是村婦聯(lián)主干，既是身先士卒的共產(chǎn)黨員，又是尊親敬老的表率，家里不耽誤照顧年邁父親、公司還能承擔大部分上下銜接的工作，是好女兒、好媽媽更是好員工?！?/p>
“馮巧平，性格內(nèi)斂，心靈手巧，不愛說話但手里有活兒，還獲得平定縣第三屆紫砂行業(yè)職工勞動技能競賽優(yōu)秀獎，那可是真才實學的名列前茅，實打?qū)嵉??！?/p>
嶺秀華庭的砂淘街建起后，公司也考慮收拾個門面，大家輪流去守店。可是家里都有老人、孩子，一日三餐是她們拋不開的責任和義務(wù)。于是，大家依舊在村里的工作室做紫砂壺，放棄了在縣城最紅火地段的窗口宣傳，銷路遠遠比不上其他一同起步的公司、工作室。她們信奉一條真理——堅持就是勝利，在陽勝河畔堅守著各自的夢想。
在上艾紫砂公司的工作室里，張金鳳、葛永燕、馮巧平忙著各自手中的活兒，像往日里一樣安靜，沒人閑聊。聽著張巧堂對幾人的評價，她們有些靦腆地抬頭相視一笑。
張金鳳左手不停地轉(zhuǎn)著轉(zhuǎn)盤上的紫砂壺，右手不斷更換手里的工具，修正著壺嘴、壺把、壺底，一遍遍擦抹，一遍遍審視，一個地方往往要反復做十幾次同樣的動作，直到那處瑕疵徹底矯正好，不放心，再看一眼，再擦抹幾下，不厭其煩，耐心十足。張金鳳今年五十歲，披一頭漂亮的淺咖啡色波浪卷發(fā)，化著適宜的淡妝，鼻梁上架著眼鏡，那是做紫砂一年多后她為自己新添的老花鏡，做紫砂太費眼了。她穿著時裝短裙，身上干凈利落，操作臺上整潔利索，像辦公室職員，不像手工藝人。
張金鳳做一會兒，就會抬頭看一眼操作臺上正對著她的手機，看著抖音直播間里來了熟悉的粉絲，她會心一笑，也不會像那些主播一樣招呼人，就靜靜地認真看看粉絲留言，然后繼續(xù)忙手里的活。在抖音里開直播沒多長時間，許多“引流”的方法她還都不會，邊播邊學，雷打不動每天上午9 點到11點，只播兩小時，有時候會放一些經(jīng)典老歌，大部分時間不放音樂，工作室里幾個人埋頭做壺。紫砂工藝在平定還沒能婦孺皆知，多渠道宣傳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張金鳳是湘西人，年輕漂亮的辣妹子在外打工和平定小伙兒相愛、結(jié)婚，30 多年前嫁到了寧艾村。勤快的小兩口一直在外打工，愛人在廣東一家企業(yè)做到了人事部門主管，生活穩(wěn)定、寬裕。2014 年，為了照顧年邁生病的公公、婆婆，她回到了寧艾村，開始洗衣、做飯，陪伴孩子們讀書。偶爾打麻將，應(yīng)季種地、收獲，日子不緊不慢，不咸不淡，安心做著孝順兒媳、慈愛媽媽，卻也沒啥趣味。
為這個家她付出很多，在她開始學做紫砂的時候，丈夫、孩子和其他家人都全力支持。丈夫常年在外，每天視頻連線總是關(guān)注她的學習進度、比賽成績，聽她分享著學紫砂的點點滴滴。加強班需要到縣城學習，而且要持續(xù)三個月，正在她因為怕影響公公的一日三餐而一籌莫展時，外村住的大姑姐主動承擔了給老人每天做飯的任務(wù)。
2020年10月24日、25日，平定縣舉辦第三屆紫砂行業(yè)職工勞動技能競賽。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張金鳳底氣更足了，這一次她做的是全手工的曼生提梁壺。競賽現(xiàn)場，來自全縣的100 名紫砂藝人同場競技，場面既緊張又激烈。全手工壺很考驗藝人技藝，需要自己畫圖，自己掌握尺寸、壺形、提梁的樣式，稍微有一點點尺寸不對，就破壞了整個壺形。張金鳳回憶著，評委老師在一張張操作臺前來回巡走，邊走邊看邊記錄著，剛開始時，她并不緊張，按照平日里操作的流程按部就班，一切得心應(yīng)手。但隨著時間流逝，第二天下午時，她明顯感到了壓力，偶爾抬頭想要直腰喘口氣時，看著旁邊紫砂藝人正在做收尾工作，有的選擇做半手工壺的已經(jīng)收工，不由地馬上低頭加快了手里的活兒?？諝怫畷r緊張起來，本來流暢的動作也有了些小小的紕漏?！斑€是經(jīng)驗不足，功夫欠火候，而且選擇做的是只看別人做過一次的曼生提梁壺，難免會出錯?！睆埥瘌P回憶時說，加上季節(jié)、溫度、泥料等的差異影響，那次她得了三等獎。說實話，她并不滿意：“如果時間寬裕，我肯定能做得更好！名次一定還能提高！”回想上次競賽，小小的不甘讓這個紫砂藝人積蓄力量、摩拳擦掌，期待再來一戰(zhàn)！
學會了做紫砂壺，趁著回湖南探親，張金鳳送給媽媽一只自己做的桑扁壺。媽媽十分喜歡，這讓她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的遺憾得以點點的彌補。那只壺泥質(zhì)細膩，色澤暗紅，壺身平肩，矮頸，直流，環(huán)把，微鼓的圓蓋上有只扁圓鈕。壺型雖小，色式俱佳，加上她的精心制作，桑扁壺平添了幾分韻味。家鄉(xiāng)產(chǎn)茶，回鄉(xiāng)時候，她和姐妹們上茶山采茶青，浸潤在南方濕潤的茶香裊裊的氛圍中，不由得遙望山西平定的方向，內(nèi)心里竟然十分地想念做紫砂壺的操作臺和紫砂姐妹們，她知道，她的心已經(jīng)和平定，和紫砂不能再分開了。
以前，張金鳳還會和左右鄰居小打麻將，嘮嘮家長里短，如今，她把大部分時間全放在了紫砂上。獲獎歸來，參加過幾次省市展覽后，她的心境不同了，眼界有了提升，對紫砂工藝有了更深的理解，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只要坐進工作室，就會全身心投入，忘了時間，忘了身邊的工友，忘了說話，忘了一切。
張金鳳說，紫砂壺正在為平定打開一扇新的大門，作為縣里培養(yǎng)出來的紫砂藝人，堅守紫砂，讓更多的人了解紫砂壺是紫砂藝人不可推卸的責任和義務(wù)。她在丈夫和家人的鼓勵下，通過發(fā)朋友圈、抖音短視頻開直播宣傳著平定紫砂，漸漸地，身邊不少朋友知道了平定正在打造平定紫砂壺產(chǎn)業(yè)，知道了寧艾村有自己的紫砂公司，知道了關(guān)于紫砂的一些事。大女兒大學畢業(yè)后在南方工作，男朋友是江蘇人，得知張金鳳在做紫砂后，兩個孩子一起鼓勵她，這是一項非常好的產(chǎn)業(yè)，一定要堅持！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張金鳳開始用紫砂壺泡茶喝了，并且已經(jīng)成了生活中的習慣，她和工友們都覺得，用自己做的壺喝茶，茶水特別香甜。做壺、泡茶、飲茶、養(yǎng)壺，這樣奇妙的過程，讓張金鳳對生活、對人生、對農(nóng)村、對第二故鄉(xiāng)平定有了不同的感悟，她腦袋里不再只是想自己的小家庭，心里有了振興故鄉(xiāng)的概念?！澳弦伺d，北平定”的宏偉藍圖一頭連著小小的她，也改變著她的生活軌跡，她的個人努力與整個縣域經(jīng)濟息息相關(guān)，讓更多的人用上平定紫砂壺也成了她的夢想。她勤于思考，善于學習，紫砂文化的博大精深讓之前活潑好動的她沉靜下來，簡單純粹、執(zhí)著堅定。
抖音直播間里，粉絲并不多，“平定紫砂藝人”的名頭還沒有刻印上她自己的特色，一切剛剛開始，她有信心，她不急，傳承北方紫砂技藝，有她一份。
四
操作臺前，葛永燕在用泥搭子敲打著泥片。她戴一副黑框近視鏡，穿小領(lǐng)西裝，像嚴肅的教師，也像一本正經(jīng)的村干部，圍裙一系，泥搭子在手，她又像一位經(jīng)驗老到的紫砂師傅。
葛永燕坦言，其實最初的時候，她并不喜歡做紫砂壺，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坐在屋子里半天不挪窩、對著一堆泥摳切半天的活兒，依著自己的性格，她干不來。可是三年來，她是堅持下來的其中之一，為此還放棄了之前的穩(wěn)定工作。
葛永燕是村婦聯(lián)工作人員，共產(chǎn)黨員，思想覺悟高，有愛心有熱情責任心強，是張巧堂做婦女工作的好幫手。三年前，她是村巾幗服裝廠的職工，做校服、工作服、被套之類的，每個月不出村也能掙一千多元工資。村里有工作，張巧堂肯定要叫她幫忙，簽個到、布置會場、進戶做村民思想工作……她性格大大咧咧，說話直來直去、不會拐彎，走路帶風，干起工作來風風火火，是個踏實肯干的實干家。
在村子里，葛永燕算不上巧手，雖然是服裝廠職工，但那些活都是最簡單的縫紉活，沒有多少技術(shù)含量。提起學紫砂，她說，剛開始作為紫砂培訓學習的召集人，村委會向服裝廠借調(diào)她到紫砂公司幫忙三個月，她想著閑著也是閑著，就跟著一起學習。就這樣，從不喜歡這磨磨嘰嘰的“繡花活兒”到能自己做出一把漂亮的紫砂壺，她也經(jīng)歷了一場華麗的蛻變。
她接受新東西慢，第一節(jié)課拍泥片，她就學了一個禮拜才掌握好。一塊泥料最開始要拍拍打打六七天、八九天才終于成為自己想要的形狀，這得要多大的耐心啊。
“紫砂壺制作，不是你以為坐著玩泥巴那么簡單。光是制壺的工具就有林林總總的百來件，幾乎每種壺型都有相對應(yīng)的工具和程序?！备鹩姥噙吪哪嗥吜闹骸拔沂掷锏氖悄啻钭?，這樣不停地拍，使泥片打得平整厚薄均勻，這是鳑鲏刀，可以切屑，夾平，扦口，整口，挖蓋，裁泥片等。根據(jù)不同的用途制作不同大小。這是銅針、銅管、木雞子、小木槌……”葛永燕指著操作臺上的模具、工具，一一介紹著。
沒想到，通過學習做紫砂，葛永燕的性格磨煉得不再那么急躁了。以前，哪件事要是太膩歪做不成就不做了，現(xiàn)在可不再那樣，不管多難、多麻煩的事，一定要做成，排除萬難也要耐心做成。對她來說，做紫砂壺修身養(yǎng)性，也養(yǎng)成了她精益求精的精神，過不了自己眼的一定要做到好才算罷休。她和工友們常去看那第一爐燒出來的次品，那幾十把壺誰也沒舍得扔，就在那里放著，每過一段時間都要去看看，揣摩揣摩初學時候的技術(shù)，給自己挑挑毛病。
眼看著三個月培訓到期，好多人打了退堂鼓，選擇了放棄。2020 年再次培訓的時候，葛永燕又一次排除萬難堅持參加。在壺蓋上用小木錘子敲下自己名字印章的那一刻，那做出每一把壺來的自豪感、成就感，讓她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工作。她做的第一把壺是西施壺，當她欣喜地捧著自己辛苦做的壺愛不釋手，并拍了照片發(fā)到朋友圈分享時，以后還要一直堅持做紫砂壺的信念無比堅定。
為了加強學習，她關(guān)注快手、抖音上的紫砂藝人，學技術(shù)、找靈感，掰著手指算算，這三年時間，做了有150多把壺。這期間，身邊的姐妹給了她莫大的幫助，離開村子到外做紫砂的俊美、熱情開朗的金鳳、沉默不語愛鉆研的巧平，都是她的良師益友。大家缺少工具，她就主動畫出來、網(wǎng)上找照片讓自家弟弟給做鋼尺、做鐵盤、做打磨壺。她掏心掏肺地喜歡著這個小團隊，喜歡著這份職業(yè)。
馮巧平48 歲，性格內(nèi)向，在工作室總是埋頭苦干，不愛說話，卻是出了名的巧手。之前，為了生計，她干過的營生多，裁縫、配鑰匙、補鞋，無不是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所以，能坐在明亮寬敞的工作室，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紫砂藝人，對她來說，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就像做夢一樣，于是她加倍珍惜，信奉著做人要誠實，做壺亦是如此的信條。她話不多，但在紫砂工藝上卻肯鉆研，做出的壺美觀大方，細節(jié)處盡顯精湛的制作技巧。
五
入夏，蓮花山下，溪水潺潺，游人如織，一頂頂五色的露營帳篷在湖水邊盛開。人們無不被嶄新的寧艾吸引著。新能源小鎮(zhèn)，北山上四季大棚蔬果不斷，全市最大的奶牛場、鴕鳥養(yǎng)殖基地，開拓“寧艾壓餅”，成立上艾紫砂有限公司、創(chuàng)建“上艾紫砂”品牌，開發(fā)蓮花山文化旅游景區(qū)……
記不清有多少次了，張巧堂她們接待過十幾次省市縣電視臺采訪。她們不像過去那樣靦腆而不知所措，面對攝像機、話筒，侃侃而談，談紫砂，談生活，談改變，談夢想。
壺做好了，如何擴大宣傳、增加銷售成了上艾紫砂公司、村干部以及張巧堂們最操心的事。3月份，縣里傳來了好政策，稱要在全縣建立紫砂倉儲中心，大家做的壺有了好去處。“接下來，主要是在銷售上群策群力，爭取銷量提高，姐妹們的工資也能提高，希望讓大家不出門在家也能一個月掙到1500元?！睆埱商谜f，這是支村“兩委”的工作目標。
寧艾人把鎮(zhèn)里東浮山女媧煉石補天的傳說雕塑在山下，一脈相承的太行山，傳頌著新寧艾的故事。古有女媧娘娘摶土造人，今有寧艾女人摶砂成壺。是紫砂成就了寧艾村的這些女人們，平定紫砂產(chǎn)業(yè)發(fā)展成就了她們的多彩人生，賦予了她們美夢成真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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