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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憫寫作對恐懼消退的促進作用*

    2023-08-04 06:32:04劉郡彤劉紅紅
    心理學報 2023年8期
    關鍵詞:正念負性恐懼

    梅 穎 劉郡彤 劉紅紅 傅 洋 羅 熙 雷 怡

    自憫寫作對恐懼消退的促進作用*

    梅 穎1劉郡彤2劉紅紅3傅 洋1羅 熙2雷 怡1

    (1四川師范大學腦與心理科學研究院, 成都 610066) (2深圳大學心理學院, 深圳 518060) (3青海師范大學教育學院, 西寧 810008)

    先前研究表明, 自憫干預能夠改善焦慮相關精神疾病的心理癥狀, 然而自憫改善焦慮的作用機制尚不清楚。以恐懼消退為基礎的暴露療法是治療焦慮癥的關鍵療法, 研究自憫干預如何促進恐懼消退從而增強暴露療法的效果有助于闡釋暴露療法的作用機制。本研究共56名有效健康被試, 在恐懼習得之后, 將匹配自憫水平和焦慮水平的被試隨機分配進行自憫寫作或非自憫日常寫作, 最后進行恐懼消退測試, 并通過檢測寫作前后的正負性情緒變化以及恐懼消退早期、晚期的電擊預期反應和皮膚電反應來探究自憫寫作對恐懼消退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結果顯示, 兩種寫作任務均降低了被試的負性情緒; 相比于非自憫日常寫作, 自憫寫作顯著降低了被試在恐懼消退早期和晚期的對威脅和安全線索的電擊預期反應。相比于消退晚期, 自憫組消退早期的皮膚電反應更弱。這一結果表明, 自憫寫作能夠調節(jié)對威脅和安全線索的反應來促進恐懼消退。本研究首次運用實驗室恐懼消退模型探討自我憐憫調節(jié)威脅刺激的加工機制, 有助于解釋自憫改善焦慮癥狀的心理和生理機制, 并強調了在基于恐懼消退范式的暴露療法中增加認知干預的必要性。

    焦慮, 暴露療法, 負性情緒, 自憫, 恐懼消退

    1 引言

    在恐懼刺激消失后, 不能恰當地抑制或消退由于恐懼刺激所帶來的恐懼反應是焦慮癥的典型特征。暴露療法是認知?行為療法的核心組成部分, 通常用于焦慮癥的治療(McNally, 2007)。其程序是讓患者在安全環(huán)境中反復暴露于引起恐懼的刺激或恐懼記憶中, 當恐懼刺激或記憶不再引起不良后果時, 患者的恐懼反應就會逐漸減少。巴普洛夫恐懼消退范式是暴露療法的實驗模型, 先前與厭惡性非條件刺激(Unconditioned stimuli, US)配對的條件刺激(Conditioned stimuli, CS+)在沒有US的情況下反復出現, 導致恐懼反應逐漸消退。相比于健康人群, 焦慮患者往往不能抑制對先前得到強化的條件刺激(CS+, 威脅刺激)以及未被強化的刺激(CS?, 安全刺激)的恐懼反應(Lissek et al., 2005)。盡管恐懼消退的實驗室研究為理解減少病理性恐懼的機制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見解, 但單純依靠動物模型中的實驗結果來改善臨床治療仍存在局限性。例如, 研究發(fā)現, 傳統的暴露療法存在較高的復發(fā)風險(Bandelow et al., 2015; Scholten et al., 2013)。其原因可能是, 傳統的暴露療法及與此相應的實驗室動物模型研究忽略了人類復雜的社會動機系統以及高階認知過程。因此, 拓展實驗室環(huán)境中恐懼消退學習的理論研究, 并通過實驗來推動相關理論進步, 對于提升恐懼消退相關障礙的理論、提高相關治療的有效性都至關重要。

    在個體經歷痛苦的感受時, 自憫可能是一種有效的適應性調節(jié)策略。自憫(self-compassion, 也譯為自我關懷、自我同情)是臨床、人格及社會心理學中新興的研究領域, 指經歷痛苦和失敗事件后, 對自我的一種接納和關懷的態(tài)度取向(Neff, 2003b)。自憫包含三個互相聯系的組成部分: (1)自我友善(self-kindness), 即在痛苦和失敗的情況下對自己仁慈和理解, 而不是苛刻地自我批評; (2)普遍人性感(common humanity), 即從認知上理解所有人都不是完美的, 因而都會犯錯和失敗, 由此帶來的痛苦經歷是人類共有的經驗, 而不僅僅是自己獨有的; (3)正念(mindfulness), 即客觀地看待自己的經歷, 平衡地看待痛苦的想法及相關感覺, 而不是過度認同或過度夸大痛苦事件中的負性情緒。處于自憫狀態(tài)時的個體能夠意識到自己的情緒, 以友善的方式理解、對待自己的痛苦, 并從社會比較的角度認識到自身經歷只是人類共同經歷的一部分。通過這種方式, 個體可能會逐漸消化掉自己的負性情緒, 甚至將負性情緒轉化為積極的正性情緒, 并采取有效的策略應對壓力源(Neff, 2003a, 2003b)。研究表明, 較高的自憫人格特質與幸福、樂觀、恢復力和生活滿意度相關(Zessin et al., 2015)。而較低水平的自憫特質則可能會成為抑郁、焦慮等情緒障礙的風險因素(Hollis- Walker & Colosimo, 2011; Neff, 2003b; Neff, Kirkpatrick, & Rude, 2007; Neff, Rude, & Kirkpatrick, 2007)。

    目前廣泛認為, 通過回憶過去的痛苦事件誘導自憫狀態(tài), 可以緩解負性情緒, 促進獲得適應性情緒。大多數自憫干預措施需要專業(yè)人士的幫助和指導, 不那么簡便易行。而自憫寫作僅需根據誘發(fā)自憫的三個成分寫作即可實現自助干預, 經濟有效, 是實驗室自憫干預常用的手段(Leary et al., 2007; Mosewich et al., 2013; Seekis et al., 2017; Wong & Mak, 2016)。自憫寫作通常包含負性事件回憶和自憫誘導兩個階段。首先是書寫一件讓自己感到糟糕的負性事件, 接著根據自憫的三個組成部分進行自憫書寫以誘導狀態(tài)自憫(Leary et al., 2007)。研究發(fā)現, 對過去的痛苦或壓力性事件進行自憫寫作, 能夠增加大學生、臨床和非臨床人群的自憫水平、促進對壓力事件的積極應對并減少相關心理問題的癥狀(Odou & Brinker, 2015; Urken & LeCroy, 2021)。因此, 自憫寫作比單一地寫下創(chuàng)傷事件及相關想法和感受的表達性寫作或積極情緒體驗的積極寫作更有效(Johnson & O’Brien., 2013; Leary et al., 2007; Odou & Brinker, 2015)。有研究者認為, 自憫為多種治療性寫作(表達性寫作、積極寫作)的有效性提供了較為全面的解釋模型(Urken & LeCroy, 2021)。

    越來越多的研究支持使用自憫療法改善焦慮以及創(chuàng)傷相關癥狀(Ferrari et al., 2019; Luo et al., 2021; Wilson et al., 2019)。典型的自憫干預包括自憫療法、基于正念的認知療法、同情聚焦療法和專注自憫項目等, 這些干預方法都能夠有效提高自憫水平并減輕焦慮癥狀(Judge et al., 2012; Koszycki et al., 2016; Neff & Germer, 2013)。盡管前述研究表明自憫可以幫助改善焦慮及相關心理疾病, 但自憫如何改善這些心理和神經機制均不明確。

    研究認為, 自憫可能是一種多模式的情緒調節(jié)或應對機制, 可以通過多種途徑來減輕威脅、壓力或焦慮感(Finlay-Jones, 2017)。具體來說, “自我友善”的核心技能包括使用意象對自我和他人進行富有同情心的推理和思考, 以獲得自我支持來應對自我批評等消極思維過程(Leaviss & Uttley, 2015); “普遍人性感”的核心技能需要個體在面對困難時, 增強與他人的聯系感以保護自己不受孤立感和羞恥感的影響(Finlay-Jones, 2017); 而運用“正念”可以提升專注力, 以便獲得更多視角(認知重評)來減少自我批判, 增加自我友善和普遍人性感(Dreisoerner et al., 2021)。由此可見, 自憫實際上激活了與進化生物學原理相關社會動機系統, 如關懷、依戀、安撫等(Gilbert, 2014), 同時也促進了高級認知過程, 如推理、想象、認知重評等。依戀系統已經被證明可以緩沖恐懼, 減輕壓力和焦慮等(Toumbelekis et al., 2018; Maunder & Hunter, 2001)。此外少量研究嘗試將高級認知調節(jié)過程, 如認知重評、容忍或接納痛苦、自我效能、心理意象與恐懼消退結合, 發(fā)現恐懼消退學習得到了促進(Blechert et al., 2015; Dibbets et al., 2018; Dibbets et al., 2012; Niles et al., 2015; Zlomuzica et al., 2015; 廖素群, 鄭希付, 2016)。實驗室中研究表明自憫訓練能夠抑制與威脅和壓力有關的交感(包括心率和皮膚電[Skin conductance response, SCR]降低等) (Kirschner et al., 2019; Tang, 2019)及副交感神經系統反應, 如唾液淀粉酶反應降低、高頻心率變異性增加(Arch et al., 2014; Luo et al., 2020), 并降低主觀報告的焦慮水平和自我批評(Arch et al., 2014; Arch et al., 2016)。因此, 我們假設自憫有助于減輕恐懼, 促進恐懼的消退。

    本研究旨在探討采用自憫寫作的方式誘發(fā)自憫, 對經典恐懼反射任務中恐懼消退的影響。通過揭示自憫對恐懼消退的促進作用, 試圖探索自憫改善焦慮相關心理疾病的心理機制。與傳統的恐懼條件反射學習及恐懼消退相比, 我們在恐懼習得之后、恐懼消退之前進行自憫寫作(分別涉及自我友善、普遍人性感和正念三成分)。如果自憫寫作促進了恐懼消退, 可能是因為自憫寫作特別突出了人類社會動機系統以及高級認知過程等加工, 從而促進了恐懼消退。這樣的結果將有助于拓展基于恐懼消退的暴露療法的理論基礎。鑒于自憫特質對焦慮的影響(Bergen-Cico & Cheon, 2014), 以及焦慮特質對恐懼消退的影響(Barrett & Armony, 2009), 本研究在控制了自憫組(自憫寫作)和對照組(日常寫作)被試自憫水平和焦慮水平的基礎上, 采用以下步驟進行實驗: 首先, 要求所有被試寫下負性事件, 然后隨機分成兩組完成經典的條件性恐懼習得任務; 接著, 根據自憫的三個成分, 要求自憫組根據相關提示進行自憫書寫, 對照組則進行三天的日?;顒訒鴮? 最后, 進行恐懼消退測試, 并記錄自我報告(US預期值)以及SCR水平作為衡量恐懼程度的指標。我們假設自憫訓練能夠顯著降低恐懼消退階段行為以及生理反應。

    2 方法

    2.1 被試

    70名在校本科生參與本次實驗(35名女生)。排除3名未能記錄按鍵反應, 5名未能習得恐懼的被試以及6名皮膚電無響應的被試, 最終有效被試56名。其中, 實驗組29人(12名女生), 平均年齡為19.38 ± 1.37歲, 對照組27人(15名女生), 平均年齡19.48 ± 1.45歲。所有被試均為右利手, 無軀體疾病和精神障礙, 裸眼視力正常或矯正視力正常, 近三個月沒有接觸過正念訓練或治療。所有被試簽署知情同意書, 并給予相應的報酬。本研究經四川師范大學腦與心理科學研究院倫理審核委員會批準(# SCNU-20201102), 并依據《赫爾辛基宣言》進行。

    2.2 實驗材料

    采用直徑大小不同的兩個黑色圓圈作為條件刺激(CS), 其中較大的圓圈直徑為11.75 cm, 較小的圓圈直徑為5 cm。兩個圖形亮度相同, 圖片背景為白色。CS刺激由23.8英寸液晶電腦顯示屏呈現(戴爾, E2420H), 置于被試前方60 cm處。刺激的呈現以及電擊的預期評分的記錄由E-prime 3.0控制。使用多通道電刺激儀(SXC-4A, 三俠科技, 北京)向被試左手腕施加電脈沖(正弦波, 頻率為1 Hz, 脈寬為1000 μs, 正向電流, 電流強度最小值為0.25 mA,最大值為8 mA), 電刺激通過兩個間隔6 cm的Ag / AgCl電極片傳遞。運用電擊自適應程序評定無條件刺激(US)的強度, 從接近感知閾值的低電壓設置開始, 隨后以0.25 mA的強度逐級增加。被試的任務是對電刺激的強度進行10級評分, 1表示完全沒有感覺, 10表示非常惱人并不能忍受。采用當被試報告感受到的電刺激強度為7級(非常惱人但可以忍受)時的強度作為誘發(fā)恐懼感受的US。本實驗中US的平均強度為3.85 ± 1.77 mA。

    2.3 實驗流程

    實驗分為5個階段(圖1): 習得前階段(pre- conditioning)、書寫自身負性事件(負性情緒誘導)、恐懼習得階段、寫作干預階段和恐懼消退階段??謶至暤弥? 被試被隨機分為自憫組和對照組進行自憫寫作和日常書寫。實驗開始前和結束后, 被試填寫Spielberger狀態(tài)?特質焦慮量表(State-Trait Anxiety Inventory, STAI; Spielberger, 1972)以及自我憐憫量表(Self-Compassion Scale, SCS; 陳健等, 2011), 以檢驗干預前后的焦慮和自憫水平的變化。在實驗開始前、書寫自身負性事件后、以及寫作干預后使用正負情緒量表(The Positive and Negative Affect Scale, PANAS, Watson et al., 1988)進行測量, 以檢驗負性事件誘發(fā)的有效性以及干預對相關情緒的影響。具體操縱如下:

    圖1 實驗流程圖

    2.3.1 自憫誘發(fā)

    為了激活自憫狀態(tài), 兩組被試詳細描述過去生活中的一件讓自身感到糟糕的消極事件, 書寫時長為10分鐘。負性事件的書寫通常會立即造成暫時的情緒困擾和短期的痛苦(Baikie & Wilhelm, 2005)。為了減弱即刻的負性情緒對恐懼消退的影響, 該書寫在恐懼習得之前完成。自憫干預的指導語參考Leary等人(2007)的研究編制。被試根據三個提示, 書寫下相應的反應(Leary et al., 2007), 書寫時間為10分鐘。第一個提示誘發(fā)普遍人性感, 要求被試羅列出其他人可能經歷類似負性事件的形式。第二個提示誘發(fā)自我友善, 要求被試就像對經歷類似事件的親密朋友表達關心一樣, 表達對自己的理解、善意和關愛。最后一個提示誘發(fā)正念, 要求被試以客觀的、非情緒化的方式描述他們對所述事件的感受。為了平衡書寫內容的數量, 以及控制對照組的負性情緒, 本研究參照Wong和Mak (2016)的研究讓對照組以真實和不帶感情的方式描述昨天、今天、明天的日?;顒? 書寫時長與自憫組相同。

    2.3.2 恐懼條件化任務

    習得前階段, 大圓以及小圓各呈現4次, 且不跟隨US。被試的任務是熟悉刺激, 并判斷圖形類別的數量(Milad et al., 2006; Vervliet et al., 2017), 期間記錄被試的皮膚電數據??謶謱W習階段, 告知被試上階段的兩種圖形中的一種會跟隨電刺激(CS+), 而另一種則不會(CS?)。被試的任務是在CS呈現的時間內對CS出現電擊的可能性進行9級按鍵評分, 1表示完全不可能出現, 9表示一定會出現。大圓和小圓匹配電擊的情況在被試間平衡。CS以偽隨機的方式呈現, 相同的CS連續(xù)出現的次數小于或等于2次。CS+和CS?均出現8次, CS+的強化率 = 100% (Grady et al., 2016; 杜娟等, 2015)??謶窒穗A段, 所有CS后均不匹配電擊, 在該階段CS+, CS?各出現16次。習得前階段、習得與消退階段刺激呈現時間為8s, 試次間的間隔(Inter-Trail Intervals, ITIs)為16~20 s, 平均間隔為18 s。

    2.4 問卷

    自我憐憫量表(SCS): 由(Neff, 2003a) 編制, 是測量自憫水平最普遍的工具。共26道題目, 包含自我友善、自我批判、普遍人性感、孤立、正念及過度認同6個維度。題目采用1~5級評分, 1表示從不如此, 5表示總是如此。所有題目的均分代表自憫的總體水平。1~2.5分表示較低的自憫水平, 2.5~3.5表示中等程度的自憫水平, 3.5~5.0表示較高的自憫水平。中文版的SCS量表具有較好的信效度(陳健等, 2011), 本研究采用中文版的SCS來衡量被試的自憫水平。

    狀態(tài)?特質焦慮量表(STAI): 由Spielberger (1972) 年編制, 用于測量評定應激下的狀態(tài)焦慮以及作為人格特質的焦慮傾向。共40道題目, 包含狀態(tài)焦慮和特質焦慮兩個分量表。題目采用1~4級評分, 1表示完全沒有, 4表示非常明顯。中國大學生樣本狀態(tài)焦慮的常模為45分, 特質焦慮的常模為43分(李文利, 錢銘怡, 1995)。

    正負性情緒量表(PANAS): 由Watson等(1988)年編制, 用于測量被試即時的積極情緒(Positive Affect, PA)和消極情緒(Negative Affect, NA)。共20道題目, 包含正性情緒和負性情緒兩個分量表。題目采用1~5級評分, 1表示幾乎沒有, 5表示極多。正性情緒(PA)代表個體體驗到的愉快程度, 負性情緒(NA)代表個體體驗到的不愉快程度(Watson et al., 1988)。高PA表示個體處于“精力充沛、全神貫注和愉快”的狀態(tài), 而低PA表示個體處于“悲傷或嗜睡”的狀態(tài)。低NA表示個體處于“平靜和從容的”的狀態(tài), 而高NA表示個體處于“痛苦和不愉快” 的狀態(tài)。

    2.5 測量指標

    2.5.1 US主觀預期值

    US主觀預期值, 指CS出現后被試對其后出現自我報告為“7級”電擊可能性的判斷: 即CS呈現8000 ms之后, 電腦屏幕上方會出現提示語“請判斷電擊出現可能性”, 此時被試做出1~9主觀評分判斷, 1代表完全不可能出現電擊, 9代表一定會出現電擊, 被試給出的數字越大就代表被試主觀認為該CS后出現電擊的可能性越大。

    2.5.2 皮膚電導記錄與分析

    皮膚電導反應通過放置在被試左手食指和中指前端指腹的Ag/AgCI電極來測量。使用BIOPAC MP160多導生理記錄儀的EDA100C模塊記錄數據, 采樣率為1000 Hz, 低通濾波為1 Hz, 增益為5 μΩ。采用基線矯正法對SCR數據進行離線處理, 將刺激后8000 ms的最大值減去刺激前2000 ms的均值作為刺激誘發(fā)的響應, 當差值小于0.01 μs視為無反應, 且置該差值為0 (Lonsdorf et al., 2019)。運用log (SCR+1)公式對差值進行標準化處理后進行統計分析。

    2.6 數據統計

    使用SPSS 25.0 (IBM, Armomk, NY, USA)進行數據分析。對兩組被試實驗前、后的焦慮以及自憫水平進行獨立樣本檢驗。以組別(自憫組, 對照組)為被試間因素, 測量時間點(實驗前、自身負性事件、書寫干預)為被試內因素對正負性情緒分別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以組別(自憫組、對照組)為被試間因素, 刺激類型(CS+、CS?)為被試內因素對習得階段的電擊預期評分及SCR、習得前階段的SCR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將消退階段總試次數的前一半界定為早期階段, 后一半界定為晚期階段, 以組別(自憫組、對照組)為被試間因素, 刺激類型(CS+、CS?)、消退階段(早期、晚期)為被試內因素對電擊預期評分以及SCR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在違反莫奇萊球形度檢驗的情況下, 運用Greenhouse-Geisser檢驗對主效應以及交互效應進行矯正, α值設為0.05, 將ηp2作為效應量指標。

    3 實驗結果

    3.1 自我報告量表

    實驗前后兩組被試的自憫以及狀態(tài)?特質焦慮水平如表1所示: 實驗開始前, 被試的自憫特質處于中等水平(Neff, 2003a), 且狀態(tài)和特質焦慮程度處在正常范圍, 即狀態(tài)焦慮小于45分, 特質焦慮小于43分(李文利, 錢銘怡, 1995); 兩組被試在自憫、焦慮以及正負情緒上無顯著差異; 實驗結束后, 兩組被試在自憫和焦慮水平上無顯著差異。

    實驗前、自身負性事件書寫以及書寫干預階段的正負性情緒評分如圖2所示: 在正性情緒(PA)方面,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1, 54) = 0.19,= 0.663; 測試時間點主效應顯著,(2, 108) = 15.10,< 0.001, ηp2= 0.22, 具體表現為書寫自身負性事件后, 兩組被試的PA評分顯著降低, 表明負性事件書寫有效地降低了被試的愉快程度, 操縱有效。寫作干預后兩組被試的PA維持在較低的狀態(tài)(圖2左); 組別與測試時間點交互作用不顯著,(2, 108) = 0.61,= 0.501。在負性情緒(NA)方面,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1, 54) = 0.42,= 0.519; 測試時間點主效應顯著,(2, 108) = 14.78,< 0.001, ηp2= 0.56, 書寫自身負性事件后, 兩組被試的NA沒有發(fā)生顯著變化, 寫作干預后, 兩組被試的NA均顯著降低(圖2右); 組別與測試時間點交互作用不顯著,(2, 108) = 0.20,= 0.778。該研究結果表明, 在健康人群的自憫寫作干預過程中, 正性情緒和負性情緒的變化可能由不同的寫作內容導致。自身負性事件寫作時, 正性情緒體驗受到影響并持續(xù)到之后的自憫寫作。自憫干預寫作后, 負性情緒得到顯著改善。

    3.2 行為結果

    恐懼習得、恐懼消退階段對US的預期評分如圖3A所示: 恐懼學習階段, 2×2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顯示, 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1, 54) = 1702.37,< 0.001, ηp2= 0.97, CS+預期評分顯著大于CS?;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1, 54) = 0.99,= 0.325; 此外, 刺激類型與組別的交互作用不顯著,(1, 54) = 2.00,= 0.163。說明兩組被試在恐懼學習階段無顯著差異??謶窒穗A段(圖3A), 2×2×2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顯示, 組別主效應顯著,(1, 54) = 7.77,= 0.007, ηp2= 0.13, 實驗組的預期評分顯著小于對照; 刺激主效應顯著,(1, 54) = 11.83,= 0.001, ηp2= 0.18, CS+的預期評分顯著大于CS?; 消退階段主效應顯著,(1, 54) = 190.38,< 0.001, ηp2= 0.78, 消退早期預期評分顯著大于消退晚期; 刺激類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1, 54) = 0.01,= 0.944。刺激類型與階段交互作用顯著,(1, 54) = 13.39,= 0.001, ηp2= 0.20。簡單效應分析發(fā)現, 消退早期CS+顯著大于CS?, 消退晚期兩種條件無顯著差異。表明隨著時間的發(fā)展, 被試成功消退了恐懼。消退階段與組別交互作用邊緣顯著,(1, 54) =3.73,= 0.059, ηp2= 0.07, 探索性的簡單效應分析發(fā)現, 實驗組的評分顯著小于對照組, 且該差異在消退早期更大, 表明自憫的調節(jié)作用在消退早期更為顯著。刺激類型, 階段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1, 54) = 0.08,= 0.783。

    表1 實驗前后兩組被試的自憫以及狀態(tài)?特質焦慮水平

    圖2 實驗前、自身負性事件書寫以及書寫干預階段的正負性情緒評分

    圖3 (A)恐懼習得、恐懼消退階段US預期評分, (B)習得前、恐懼習得、恐懼消退階段標準化后皮膚電均值

    3.3 皮膚電反應

    習得前階段、恐懼習得、消退階段標準化后皮膚電均值如圖3B所示: 習得前階段, 2×2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顯示, 刺激類型主效應不顯著,(1, 54) = 0.27,= 0.605,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1, 54) = 0.62,= 0.434, 組別與刺激類型交互作用不顯著,(1, 54) = 0.01,= 0.918。該結果說明兩組被試對CS+與CS?無明顯情緒偏好。

    習得階段(圖3B), 2×2的混合重復測量方差分析顯示, 刺激類型主效應顯著,(1, 54) = 35.34,< 0.001, ηp2= 0.40, CS+的皮膚電水平顯著大于CS?;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1, 54) = 0.10,0.751; 組別與刺激類型交互作用不顯著,(1, 54) = 0.46,0.500。該結果表明在恐懼習得階段兩組被試的皮膚電水平無顯著差異。

    消退階段(圖3B), 2×2×2的混合重復測量方差分析顯示, 刺激類型主效應不顯著,(1, 54) = 0.21,= 0.646; 組別主效應不顯著,(1, 54) = 0.00,0.956; 消退階段主效應不顯著,(1, 54) = 3.16,0.081; 刺激類型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1, 54) = 0.06,0.808; 刺激類型與階段交互作用不顯著,(1, 54) = 0.23,0.631; 消退階段與組別交互作用顯著(1, 54) = 8.29,= 0.006, ηp2= 0.13, 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實驗組在消退早期的SCR響應顯著小于消退晚期, 而對照組在兩個階段無顯著差異; 其他主效應和交互作用不顯著。該結果表明恐懼消退早期, 被試的內隱恐懼已開始消退, 因此沒有觀察到CS+與CS?的區(qū)別以及階段間的差異。與行為反應一致的是, 自憫寫作抑制了早期的皮膚電(SCR)反應。最后刺激類型、消退階段及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1, 54) = 0.04,0.853。

    4 討論

    對威脅信號做出適當的反應, 并在刺激與威脅反應不再關聯時及時更新刺激的意義, 對生物適應和心理健康都至關重要。如果未能做出適應性的反應來取代先前建立的刺激?反應間的負面關聯, 就會與多種焦慮癥癥狀的發(fā)展和維持相關。而如何提高更新刺激?反應關聯的能力, 與改善焦慮癥臨床治療方案息息相關。本研究旨在通過測量恐懼反應的主觀報告(US預期值)以及生理指標(SCR), 來探究自憫寫作是否有助于恐懼的消退。首先, 我們發(fā)現自憫組和對照組都無差別地習得了恐懼, 表現為CS+的US預期評分以及SCR反應顯著大于CS?; 其次, 寫作干預后實驗組和對照組的負性情緒都得到了顯著減輕, 表明恐懼習得后與恐懼情緒無關的注意轉移活動能有效緩解其負性情緒感受; 再次, 自憫組的恐懼消退程度顯著大于對照組, 具體表現為, 消退早期兩組被試CS+的主觀預期評分顯著大于CS?, 但實驗組的CS+和CS?評分顯著小于對照組; 消退晚期兩組被試CS+與CS?評分無顯著差異, 實驗組的電擊預期顯著低于對照組, 但相比于消退早期兩組的差異減小。在SCR反應上, 消退早期與晚期均未觀察到實驗組和對照組對CS+與CS?的差異, 實驗組消退早期的SCR反應顯著低于消退晚期, 而對照組兩個階段無顯著差異; 此外, 消退晚期兩組被試的SCR無顯著差異。

    恐懼習得階段, 兩組被試的US預期與SCR結果一致性較高, 而恐懼消退階段, US預期與SCR出現了分離, 表現出了不同的反應趨勢。這與前人研究發(fā)現一致, 即兩種反應系統在恐懼習得階段相關性較高, 而在恐懼消退階段相關性較低(Constantinou et al., 2021)??謶至暤秒A段的US預期與SCR兩種指標的一致性支持了恐懼學習的單通道模型(Lovibond, 2003; Fanselow & Pennington, 2018), 即US預期和SCR反應由相同的心理過程介導——所有被試都學習到了對中性刺激的恐懼反應, 因此, 兩種反應指標背后的心理過程是一致的; 而本研究中消退階段的US預期與SCR的分離則支持了“雙系統”加工理論(Ledoux & Pine, 2016), 即主觀預期恐懼反應屬于恐懼體驗的意識系統, 體現的是恐懼條件反射的認知、聯想方面, 而SCR則體現的是無意識的防御反應。與此相關聯, 恐懼的意識體驗主要涉及前額與頂葉等皮層區(qū)域, 防御反應主要集中在杏仁核(Morgan & Romanski, 1993)。研究發(fā)現, 即使杏仁核受損, 個體仍然能夠意識到CS?US的聯結(Anderson & Phelps, 2002; Feinstein et al., 2013)。本研究中, 恐懼消退早期被試能夠區(qū)分威脅與安全刺激, 隨著時間的推移, 這種差異在恐懼消退晚期消失, 表明被試已逐漸學習到CS不再與US關聯。生理指標方面, 無論是消退早期和晚期的都無顯著的防御反應。Constantinou等人(2021)認為, 這種不一致可能是由于恐懼消退階段較弱的聯結反應導致。本研究中, 雖然被試能夠意識到CS?US的反應聯結, 但無論是消退早期還是晚期, 相較于恐懼習得階段來說, 對US的預期評分均大幅減弱, 無法誘發(fā)強烈的防御反應。

    本研究首次發(fā)現, 相比于對照組, 自憫寫作能夠有效減弱恐懼消退中US主觀預期, 表明自憫寫作能夠使被試更早地更新先前習得的威脅刺激(CS+)已經不再與US 相關聯的信息, 同時抑制對安全刺激(CS?)的主觀恐懼體驗, 從而普遍性地促進了恐懼消退學習。這可能與自憫寫作激活了依戀系統、促進了認知重評等高級認知過程有關(Finlay-Jones, 2017)。一方面, 依戀系統的激活能夠降低恐懼反應(Toumbelekis et al., 2018; Hornstein & Eisenberger, 2017)。另一方面, 提高認知過程也能促進恐懼的消退(Blechert et al., 2015; Boddez et al., 2013; Zlomuzica et al., 2015)。由于依戀系統和高級認知過程的激活, 個體可能逐步“認識到”恐懼條件刺激已經轉變?yōu)榘踩碳? 從而刷新“恐懼條件刺激與無條件強化刺激”的關系, 最終獲得“恐懼條件刺激安全化”的認識。

    自憫包含了三個不同的成分。關于自憫各成分與促進恐懼消退的關系, 并沒有得到完全的證實, 但或許可以從幾項相關研究中得到一些證據。例如, 有幾項研究探討了正念在恐懼消退中的作用(Bj?rkstrand et al., 2019; Hanley & Garland, 2019; H?lzel et al., 2016; Sevinc et al., 2019)。H?lze等人(2016)在正念訓練前后測量了被試的恐懼習得與恐懼消退反應, 發(fā)現正念訓練提高了恐懼習得階段條件刺激的敏感性, 而消退階段由于習得階段基線不同無法進行對比。另一項研究則發(fā)現正念訓練減少了恐懼習得階段的經典條件反射行為(Hanley & Garland, 2019)。Bj?rkstrand等人(2019)同樣采用前后測的方式, 在恐懼習得、消退的基礎上進一步測試了消退自發(fā)恢復的情況, 發(fā)現正念訓練對恐懼習得以及恐懼消退沒有影響, 但降低了恐懼的自發(fā)恢復, 即促進了恐懼消退記憶的保留。Sevinc等人(2019)則觀察到, 在正念訓練后消退刺激的提取過程中, 海馬與初級感覺皮層的聯結增強。由此可見, 正念訓練對恐懼消退的影響并不明顯, 而對于恐懼習得以及消退后的記憶保留以及提取存在一定的影響。如果正念訓練對恐懼消退的影響真的不顯著, 那么, 本研究中自憫寫作降低恐懼消退反應的機制, 或許就不是由自憫中的正念成分的影響所導致。最近一項fMRI研究表明, 當接受負性反饋信息時, 自憫與vmPFC-杏仁核聯結相關, 進一步分析表明, 自我批判以及普遍人性感的相關更強(Parrish et al., 2018)。因此, 我們推測自憫中自我友善與普遍人性感對恐懼消退的影響可能更大。然而, 盡管可能如此, 也不能忽視正念在其間扮演的作用。理論上來說, 自憫是自我友善、自我批判、普遍人性感、孤立、正念和過度認同之間相互作用的協同系統。Neff (2016)認為, 正念能夠增加自我友善并減少過度的認同, 而普遍人性感能夠減少孤立感, 并增加正念, 而自我友善可以減輕自我批判增強普遍人性感。因此, 正念可能也間接地減弱了恐懼消退。然而, 迄今還沒有相關研究來探討自憫各成分與恐懼消退的關系, 因此, 未來研究或許應進一步區(qū)分自憫的各成分與恐懼消退的關系, 如此則可能為在基于恐懼消退的暴露療法中增加有效的自憫訓練從而提高暴露療法的效果提供更完善、更適宜的理論基礎。

    值得注意的是, 相比于消退晚期, 自憫寫作更多地減弱了消退早期US預期評分, 且對消退早期的防御反應(SCR)抑制更多。這些結果可能表明自憫寫作干預對恐懼消退的影響存在階段效應: 恐懼消退早期階段的效應更強, 而恐懼晚期階段的效應相對更弱。潛在的原因可能如下: 其一是短暫的自憫寫作對健康個體的恐懼反應的抑制具有時間效應, 即單次10分鐘的自憫寫作只能維持較短時間的效果。以往的自憫干預研究大多數采用多次、長時間干預的方式, 其干預時間持續(xù)50分鐘到幾十小時不等(Ferrari et al., 2019; Wilson et al., 2019)。這些干預能有效地提高自憫水平, 改善情緒癥狀, 事后效果能夠維持1~3個月時間(Wilson et al., 2019)。但這些研究普遍缺乏SCR這類生理指標, 因而難以和本研究結果對比。在少數短暫干預的研究中, 研究者更多地記錄了自憫干預時的生理及行為反應, 或是干預后短時間內的反應。例如, Krischner等人(2019)讓被試傾聽并跟隨經驗豐富的治療師錄制的自憫訓練音頻, 以善意和同情的態(tài)度將注意放在自己的身體上進行放松, 同時記錄被試的心率、心率變異性以及SCR, 發(fā)現11.5分鐘的干預能夠逐漸降低被試的生理喚醒以及增加副交感神經的激活。Luo等人(2020)讓被試復述2分鐘的自憫語句后, 立刻進行3分鐘手握冰水瓶測試, 以檢驗自憫對鎮(zhèn)痛的影響。發(fā)現自憫能夠有效降低主觀疼痛體驗并提升與恢復力相關的高頻心率變異。本實驗與前人研究的不同之處在于, 本研究的自憫干預先于消退進行, 且消退持續(xù)時間比較長(15分鐘), 其效果可能隨時間的增加而減弱。其二是自憫的干預效果可能與痛苦水平有關, 越痛苦越能從干預中獲益。從個體的痛苦體驗來看, 元分析研究發(fā)現, 自憫干預效果在精神疾病患者中最強, 而在大學生群體中最弱(Ferrari et al., 2019)。本研究中的樣本屬于大學生群體, 在自憫、焦慮以及情緒上都處于正常狀態(tài), 因此, 自憫干預的獲益可能并不明顯。從被試在實驗中體驗到的痛苦來看, 與前人實驗中所有的持續(xù)高強度的疼痛不同(Luo et al., 2020), 消退階段被試所體驗到的恐懼程度并非一成不變, 而是隨著時間的增加而遞減(Morriss et al., 2018; Myers & Davis, 2007), 因此, 在本研究中, 自憫寫作對恐懼消退早期的干預效果強于恐懼消退晚期。為了增加臨床參考價值, 未來應探究自憫如何影響特質焦慮群體或焦慮癥患者在恐懼習得和恐懼消退任務中反應。

    以往的研究通常將情緒的改善作為衡量自憫干預效果的指標之一(Mantelou & Karakasidou, 2017; Urken & LeCroy, 2021; Wong & Mak, 2016)。例如, Guan等人(2021)調查了單次10~15分鐘的自憫寫作緩解COVID-19大流行封鎖期間人們焦慮和負性情緒的有效性, 發(fā)現相比于負性事件寫作組, 自憫寫作有效地緩解了被試的狀態(tài)焦慮和負性情緒。本研究發(fā)現無論是自憫寫作還是日?;顒拥膶懽鞫硷@著降低了被試的負性情緒, 說明寫作干預有助于被試恢復到平靜和從容的狀態(tài)。這既可能與被試在寫作過程中將注意力轉移到寫作而暫時忽略了恐懼條件反應有關, 也可能和寫作期間CS沒有得到US持續(xù)強化而逐漸發(fā)生了恐懼消退有關。本研究的結果與前人研究一致, 即自憫寫作和日?;顒訉懽髂軌驕p輕被試的負性情緒(Urken & LeCroy, 2021; Wong & Mak, 2016)。日?;顒訉懽骺赡芡ㄟ^促進大學生和臨床人群積極的自我加工如自我效能感、自信和自我調節(jié)來減少負性情緒(Krpan et al., 2013; Urken & LeCroy, 2021)。負性情緒(NA)與恐懼、壓力系統有關(Waston, 1988), 在PANAS中, 相比于PA, NA維度更能預測焦慮癥狀(Hughes & Kendall, 2009)。本研究中消退階段已消退的防御反應可能與已經降低的NA有關, 即寫作干預可能通過降低消極情緒來抑制防御反應。然而, 負性情緒的降低并不能進一步區(qū)分自憫寫作和日常寫作的干預效果, 因此, 該指標的變化可能不是評估自憫寫作干預效果的敏感指標。相比于正負性情緒的變化, 恐懼條件化范式中的US預期評分和SCR反應可能更有助于區(qū)分自憫寫作的效果。

    對于本研究中自憫寫作干預效果的論述應該保持謹慎。本研究采用了日常活動寫作作為對照, 可能會弱化自憫寫作干預的效果。元分析研究對比了先前研究要么采用等待控制組(wait list control group)1出于倫理考慮, 等待控制組在實驗過程中不需要做什么, 但在實驗結束后要接受與實驗組相同的心理干預, 以示公平。, 要么采用主動控制組2有主動的活動, 但不涉及到自憫干預的核心要素, 例如本研究中的日常寫作。(active control group)作為對照組來探討自憫干預的效果(Ferrari et al., 2019)。結果發(fā)現只有當干預所關注的對象是抑郁癥狀時, 兩種對照下的自憫干預效果不顯著。但當干預關注的對象是自憫、正念、焦慮、自我批評時, 相比于等待組, 以主動控制作對照組時, 自憫干預的效果則減弱甚至與主動控制組無差別。或許, 無論是自憫寫作, 還是日?;顒訉懽? 都可能因為相關活動增加了認知加工從而提升了前額葉的活性, 對負性情緒產生了抑制作用。不同的是, 自憫寫作可能喚醒了與依戀相關的安撫系統而導致了對恐懼更強的干預效果。因此, 未來研究可以考慮同時設置等待控制組、主動控制組來和自憫干預形成對照, 從而更進一步明確自憫干預對恐懼條件化消退的效果。

    雖然本研究并未利用臨床焦慮人群來開展研究, 但本研究結果可能會對焦慮癥相關的治療產生一定的啟發(fā)。首先, 本研究提示, 在恐懼消退范式中, US預期評分以及相應的SCR可能是表征自憫干預效果的敏感指標; 其次, 自憫或許可以作為一種普遍性的策略來應對增強的恐懼反應, 或者應對安全線索刷新困難相關的焦慮癥狀; 最后, 與恐懼條件學習無關的書寫練習也可能有助于緩沖恐懼。

    暴露療法是指讓病人暴露在各種不同的刺激性情境之中, 使之逐漸耐受并能適應的一類治療方法。它是治療恐怖癥和強迫癥等神經癥最常用的行為療法(McGuire et al., 2014)。傳統暴露療法無法充分體現高級認知過程(例如認知重評, 認知控制等)以及人類社會動機系統(依戀、安撫)所發(fā)揮的重要作用。本研究所采用的自憫寫作干預所產生的自我友善、普遍人性感和正念可能即促進了依戀系統, 也促進了恐懼相關的高級認知過程, 從而間接減弱恐懼, 促進CS?noUS記憶的刷新。因此, 本研究在理論上可能有助于揭示人類依戀系統以及高級認知過程對于恐懼消退的作用, 因而可能在理論上為暴露療法這種傳統的“行為療法”提供了認知的依據。當然, 這需要進一步的實證研究來加以確定。未來研究還需要進一步研究自憫對恐懼消退記憶的保持、恢復、續(xù)新的影響, 并需要分別探究自憫的各個成分與恐懼消退的關系, 從而有可能更進一步完善暴露療法的理論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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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lf-compassion writing facilitates fear extinction

    MEI Ying1, LIU Juntong2, LIU Honghong3, FU Yang1, LUO Xi2, LEI Yi1

    (1Institute of Brain and Psychological Sciences,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Chengdu, 610065, China)(2School of Psychology, Shenzhen University, Shenzhen 518060, China) (3College of Education, Qinghai Normal University, Xining 810008, China)

    Self-compassion is the tendency to care for and understand oneself, and cultivating this behavior is considered a promising cognitive treatment for anxiety disorders. However,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 of how self-compassion reduces anxiety remains unknown. Given the central role of fear extinction-based exposure therapy for the treatment of anxiety, studying how self-compassion affects fear extinction may help elucidate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s. Previous studies have found that writing can be an effective way to promote self-compassion and emotional regulation. Thus, this study aimed to test the impact of self-compassion writing on fear extinction.

    This study contained 56 healthy effective participants, who were randomly assigned into self-compassion and control writing groups. The experimental process included five phases: pre-conditioning, negative event writing, fear conditioning, self-compassion writing, and fear extinction. All the participants completed the Self-Compassion Scale (SCS), the Positive and Negative Affect Scale (PANAS), and the State-Trait Anxiety Inventory (STAI) before and after the experiment. The PANAS was also assessed immediately after the negative event writing phase to assess the effectiveness of manipulation. Participants were asked to write about an adverse event that made them feel bad about themselves during the negative writing phase. The self-compassion group was guided to respond to three prompts that focus on self-kindness, common humanity, and mindfulness. The control group was asked to write about their daily routines in a factual and unemotional manner. The shock expectancy ratings and skin conductance response (SCR) were recorded as the index of extinction learning. Three-way repeated measure ANOVA was conducted to examine the between-group differences in ratings and SCR across time extinction learning, with writing condition as the between-subject variable (self-compassion, control), and stimuli type (conditioned danger stimuli [CS+], conditioned safe stimuli [CS?]) and extinction phase (early, late) as within-subject variables.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writing of negative events successfully reduced the positive affect (PA) of participants. There was no group difference during the fear conditioning phase and all participants successfully acquired fear. After writing intervention, the negative affect (NA) was significantly reduced in both groups. However, compared to the control group, the self-compassion group showed lower shock expectancy ratings in response to danger (CS+) and safety (CS?) cues during both early and late extinction. The SCR results showed that early extinction induced lower response than late extinction in the self-compassion group. Overall, the results demonstrate that self-compassion may promote fear extinction by regulating the response to both danger and safety cues. To our knowledge, this is the first study that uses the fear extinction model to test how self-compassion intervention can influence fear processing. Our results expand our understanding into the psychological and physiological mechanism of how self-compassion can reduce anxiety-related symptoms.

    These findings have several implications. First, self-compassion writing intervention is independent of control writing as a method to cope with threats. Second, compared to PANAS, shock expectancy ratings might be a sensitive indicator to characterize the effect of self-compassion intervention on anxiety-related symptoms. Finally, self-compassion might could be a reasonable strategy to counter enhanced response to danger cues and inhibited fear response to safety cues.

    anxiety, exposure therapy, negative affect, self-compassion, fear extinction

    2021-06-21

    *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32271142; 31871130); 廣東省重點項目“孤獨癥診療新工具開發(fā)” (2018B030335001); 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點項目深圳市科技攻關計劃(JCYJ20200109144801736)。

    雷怡, E-mail: leiyi821@vip.sina.com

    R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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