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市中央,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看著由鄉(xiāng)下人和城市人共同編織的社會網(wǎng),我一陣困惑……
回憶似決堤的洪水,故鄉(xiāng)的山山水水,溝溝壑壑……都在我的腦海掠過。我曾經(jīng)呼喚過故鄉(xiāng),試圖叫醒故鄉(xiāng)睡熟的影子,但所有的一切,經(jīng)過大時代的洗禮之后,我心中那朵圣潔的花朵,隨著往事的遷移都凋零了。時間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歷史也不會駐足,只能急匆匆地沖刷走原本該有的陳舊。
記憶中的故鄉(xiāng),梁塬是那樣的峻美,河水是那樣的清澈明凈,人與人之間和睦相處彼此關愛,村民們共同守護著屬于自己的伊甸園,守望著美麗寧靜的那片熱土。
我出生于文革末期。記憶中,我和村里的伙伴們共同喊著:“玻璃窗子玻璃門,炕上坐著XXX,XXX赤犢子,愛得XX哭鼻子。”這是小時候孩子們的順口溜,小伙伴們一起吶喊著口號,沖向村子的各個角落。那時,各個村子都有高音喇叭,每家都裝有廣播。每天的國家時政新聞,縣鄉(xiāng)的最新消息,都是從廣播里傳播出來的。
這種來自遙遠的天籟之音,在村子里是很新鮮的一件事情。鄰居家李阿姨的廣播,這兩天老是“啊咪咪,啊咪咪”傳頌不出任何聲音,這可急壞了她們一家人,趕忙叫來我的同族大能人三叔去修理,說來頗感神奇,在三叔的三下五除二擺調(diào)之后,李阿姨家的廣播,再次發(fā)出悅耳的聲音。三叔是村里心靈手巧之人,自行車,裁縫機,廣播,但凡涉及生活中的家用電器之類,他都能修好,能基本做到讓全村人滿意。
那時候,也沒有掙工資一說,只是象征性地給三叔抽兩支廉價的香煙就不錯了,有時候碰到主家恰巧有做好的飯,簡單給三叔吃一碗,算是一次勞動報酬。
大集體時期,每家每戶都是勤勞的,可生活還是異常拮據(jù)。尤其是孩子多的人家,沒有吃的沒有穿的,更談不上有像模像樣的衣服了。
我每天早晨一睡醒,就見不到父母親,當時,我最渴望能看到他們活動的身影,可他們早在我熟睡的時候,便去生產(chǎn)隊干活了。那時候,家家戶戶是按勞力掙工分,男子漢能掙到十分工,婦女只給掙八分,十四五歲的大孩子僅給四五分。工分就是糧食,就可以讓全家人填飽肚子。
現(xiàn)在我給很多年輕人說,他們不會相信。那時候是真的饑餓,父母親一走,就一整天見不上面。好幾次,我從窗戶上翻進去找吃的,看見家里面有啥就吃啥,可家里有時啥也沒有,只見地下放著半盆豬食,那時候真想把豬食也拿起來吃掉。饑餓時時威脅著我的童年,好不容易挨到七月十五殺羊,(這是村里每年給廟宇的祭祀儀式)全村的孩子們,挨個排好隊,飼養(yǎng)員開始發(fā)羊蹄了,孩子們口水流了一遍又一遍,眼巴巴地看著小瓷盆里的羊蹄,被一個個機靈鬼搶走,轉(zhuǎn)身就逃跑了。羊蹄在孩子們的一片歡呼聲中瞬間消失殆盡。接下來,就是快到天黑的時候,孩子們又擔桶帶罐開始分食羊雜碎。這也是按家里勞力多少去分的,一家人僅有小瓷罐底上一丁點,那也是非常興奮滿足的。反正,那時候,感覺隊里什么也分,包括打下的糧食、布匹、糧票等,現(xiàn)金流很少。最大的面額是十元,就是人們常說的“黑紗氈”,娶一個媳婦,有十幾二十元就能坐到炕上,這是時代發(fā)展的趨勢,沒有任何人能改變。
這種忍饑挨餓的日子,在20世紀80年代起,終于有了較大改觀。每個村子開始實行包產(chǎn)到戶政策。家家戶戶都能分到一頭牲口,我們家也一樣,用折算回來的錢,同村里張叔家,一起買回一頭棗紅牛??赡苣菚r候父親也比較年輕吧,沒有過多學習養(yǎng)牛方面的知識,后來從外村串親戚的杜叔叔講,這頭牛,對主家不太好。原來是這頭棗紅牛的尾巴帶有白色的鬃毛,這是象征“拉靈”的意思,同村的張叔和父親只好在犁完春天的土地后,便把這頭寓意不好的牲口,在集市上賣掉了。
后來,經(jīng)過父親的幾番折騰,花了二百多元,又買回來一頭壯實的烏牛。此牛一對月牙尖角,腱子肉隆起,甚是有力。我每天放學后的“專職工作”就是去服伺這頭牛,負責烏牛的飲食起居。同大多數(shù)村子里的孩子一樣,照應牛的吃喝拉撒問題。
我們相跟著一大群孩子,至少有八九人。每天歡呼雀躍,高興無比,我們不僅能回家吃到香噴噴的黃米飯,而且放牛出去每家每戶都種植有甜瓜和西瓜。我們除放牛以外,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往別人家的瓜地里跑。有的孩子,在腳底幫上草鞋,也有站崗放哨的……那時的孩子技藝無不奇極,糟害得多了,自然會引來同村許多人的謾罵與嫉恨,首先是老光棍李爺爺,我們放牛的,前腳剛上山,后腳他就緊追上來了。李爺爺人少地精,西瓜瓤口特好。記憶中有一次,年齡比我們稍大點的白叔叔,在川里澆水回來,剛好是半夜兩三點鐘的樣子,白叔叔,跳進軋滿疙針的院墻,在果樹上摘下好多蘋果,自己拿的小面袋摘滿后,還裝在褲腰里和半袖褂里不少,能裝下蘋果的地方,都裝滿了??烧l曾料到,蘋果主家,不緊不慢地走進果園,把白叔叔嚇得一哆嗦,直溜溜地從果樹上滑下來。
“昂,原來是來順兄弟。”
白叔叔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驚張得語無倫次。
“嗯嗯,老哥,是我,是我。”
白叔叔漲紅的臉,羞怯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個果園你拿走吧,我不要了,要不,你就把摘下的蘋果按市場價三倍給我?!?/p>
“這,這好說,好說,老哥?!?/p>
白叔叔,一股勁地點著頭,像小雞啄米似的滿口答應著。
后來,經(jīng)過鄰居家一位德高望重的爺爺說合之后,給果園賠償了損失之后,這件事總算是平息下來。
在當時的農(nóng)村,這種偷瓜竊菜的事,一直上演著,可能這種根本算不上偷人,只是因為生活饑饉,人們不得不把填飽肚子作為活著的最大意義,而一場場精彩的偷竊瓜果游戲,讓人內(nèi)心深處備感沮喪與沉重。
那天放學回家,我感覺渾身有氣無力,微顫的雙腿不能站立,剛開始,我給父親說,父親說我是在裝懶,說我是不想去放牛,我說我真的是走不動路了,父親才把我從院子里的土泥地上抱起,放到家里的土炕上。
這一抱不要緊,接下來的兩三天里,我的病情越發(fā)嚴重,手腳動彈不得,這可急壞了父母親,左鄰右舍的鄉(xiāng)親來到我們家,有出謀劃策的,有查找病因的,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父親得罪來村里說書的兩個瞎子。因為,就在這兩個說書匠走過之后,我的病情便開始發(fā)作,同村的張爺爺說,是父親得罪了那兩個說書匠,因為這兩人是打伙店人氏,那里有好些人,都會這門“崩崩手藝。”一開始,這兩個說書匠,是要在村里面說書的,父親推辭,說農(nóng)忙,村里人顧不上聽,就沒讓這兩人留下來說書。(父親那時是村長)就給了兩人五元錢,打發(fā)走了,同村的張爺爺說,肯定是父親得罪下這兩個人了,讓說書匠在我身上做了“短法則”把我給謀害了。在經(jīng)過大家激烈的商討之后,決定派同族的三叔和六叔,騎著自行車,快速追趕這兩個人,經(jīng)過艱苦的追尋之下,敢在天黑之前,三叔和六叔,終于把這兩個人找回來了。當時,在我家圍下滿滿一家人,大家都來看看這兩個瞎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在我身上蹦上筷子或竹片來,這兩個說書匠說,他們根本沒有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可是全村人,誰也不會相信,“打碗配茬茬,”因為,剛好就在他倆走后,我就得了這種怪病。經(jīng)過父親的軟磨硬泡之后,這兩個說書匠,答應為父親解開心里面的疙瘩。我一口氣喝下說書匠,念念有詞的一碗黃裱水,父親又從兜里多掏出些路費盤吃,才放心地打發(fā)這兩個說書匠離開。
可是,我的病情似乎越來越重,把村莊周邊有本事的醫(yī)婆神漢,全找遍了,還是毫無起色。嚴重的病情,直接威脅著我的生命,父母滿臉愁容,一籌莫展。在最危急的時刻,我三天三夜水米不能下咽,一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zhuǎn),真是束手無策。
在經(jīng)過多方打探之下,決定帶著家里僅剩的三百元錢,去榆林市綏德縣二康醫(yī)院治療。記憶中,家鄉(xiāng)距二康醫(yī)院甚是遙遠,經(jīng)過艱苦跋涉和顛簸之后,于當日夜里八點多鐘,抵達當?shù)?。主治醫(yī)生,是父親他們早已聯(lián)系好的,經(jīng)過和醫(yī)生的簡短寒暄之后,于第二天早晨,在二康醫(yī)院住了下來。
家里沒有父親這個頂梁柱,所有一切農(nóng)事,都落在母親、姐姐和妹妹身上。還好,同村人,看見我們家遭受如此大的變故之后,都自發(fā)動員全村人來幫忙,收割已快到嘴邊的糧食。大家不分彼此,爭先恐后。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有的拉著自家牲口,有的自己家的莊稼還撂在地里,就跑過來幫我們家收割,沒有寒暄,更沒有推脫,有的人甚至沒給吃一口飯喝一口水,就徑直來到地里忙碌起來,這種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精神,一直在村里傳承著,他們勤勞勇敢,樂于奉獻的大愛,是這片土地上最優(yōu)秀最感人的崇高品質(zhì)。
在耗時三十五天后,我基本可以下地走路了,醫(yī)生說,我已經(jīng)基本恢復好了,父親拖著我搖搖晃晃的身體,踏上回家之路。
那年的冬天,天氣異常寒冷,我坐在家里的土炕上,收到了同村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們,許多珍貴禮物。有拿出家里僅有的一瓶罐頭,有拿著家里珍藏一冬天舍不得吃的大紅蘋果,也有剛下不久的母雞蛋……點點滴滴,如一股暖流,涌進我的心田,流進我的生命,成為我永遠新鮮的血液和底色。感恩之心,已無法去贅述,這種純樸的人間真情和無私奉獻的大愛,讓我無論走向哪里,都將永生難忘。
自從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之后,村里人們的生活便陸續(xù)好轉(zhuǎn)起來。首先是不用餓肚子了,村民們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家的農(nóng)田上,人們不管遲早沒日沒夜在地里干活,仡佬洼岔,所有分到手的荒地與邊角地,都充分利用起來,基本沒有閑置的土地,山上不是種糜子黑豆就是土豆紅蔥,但凡能種的地方,都播種下去。改革開放的那幾年,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幾個年月辛苦下來,人們至少在溫飽上,不用再愁眉苦臉,但是吃點像樣的飯食,還是很困難的。
逢年過節(jié),一家人能吃上一頓白面大米,那簡直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母親決定出一趟遠門——去定邊我的姨姨和舅舅家。母親的這些姊妹們都在定邊城里生活,而且都是吃公家飯的人。在母親給舅舅姨姨們一番訴苦之后,舅舅決定在自己上班的糕點廠,為母親買一袋白面粉。母親在舅舅和姨姨家住了大約一星期后,便硬著頭皮,把五十斤的一袋面粉背回村里。一個瘦弱女子,在千里之外,背著沉重行囊走一路息一路,回到家里,已是掌燈時分。母親帶回的糖果異常豐富甜美,都是我們仨從未見過的,有果丹皮、蛋糕、柿餅和糖其子等,甭提我們那時有多高興了,那年的春節(jié),我們吃上了白生生的白面膜,一直待到第二年的農(nóng)歷七月十五,母親還用剩下的這半袋面粉,為我們捏了好多的白面人,這是記憶中,最美的時光。
我在十歲之前,都是穿姐姐替換下來的衣服,我雖然只有幾歲年齡,但我真的是不愿意穿姐姐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但是沒辦法,不穿只能光著身子村里跑。母親白天地里干活,做針線活,只能等到晚上去開工。記憶中,母親穿針引線一直熬到晚上兩三點才能休息。同村的嬸嬸們,有的幾個人坐在一起熬夜做針線活。記憶里,小時候的冬天,異常寒冷,讓自家的孩子,能在春節(jié)前穿上一雙新布鞋,是一個母親,最大的榮耀,也是全天下所有母親善良的愛與愿望。
那時候辦喜事,甚是熱鬧異常,雖然喝的只有自家釀造的散酒,酒是用塑料壺或瓷壇盛著,一場宴席辦下來,會喝去不少。去娶親時,半夜三更便出發(fā),專門有騾夫客,引親的,拉驢的,男方最重要的親戚都悉數(shù)到位,老主家和賓宮是娶親的重要成員。去了女方家,要給上馬錢,還要參廚,還要給姊妹錢,男方也要準備給新媳婦,新衣服,新被褥等一系列用度,才能把新媳婦娶起程。有的地方,新媳婦須哭五里路,其意是不忘父母養(yǎng)育恩,不哭,別人會認為你,找了新女婿,忘記了哺育之恩,其實,新媳婦哭著離開家鄉(xiāng),表達的是一種戀戀不舍的情結,更多的是不想離開養(yǎng)育過自己的故土。
這和昭君出塞,一滴眼淚,千年回眸,回望長安,長吁短嘆,如出一轍。
能吃油糕粉湯的人家,幾乎沒有,大多都是幾毛錢的晨鶴和三丹花牌香煙。油調(diào)饸饹面是當時的主食,在小腦袋大的四耳瓷罐盛滿豬香油,每人能吃兩三碗,是常有之事。新媳婦娶回門,要下馬錢坐轎錢,當然還有拉驢錢,進門還有參廚錢。廚師是最辛苦的營生,兩面的親戚都需要廚師給端茶倒水,冷的做熱,生的做熟。廚師也是最忙碌的,從開始到結束,主家都離不開廚師的大力支持。
只見,新娘在幾個嬸娘的攙扶之下,從馬身上顫顫巍巍下來,新郎背著新媳婦朝前走,說時遲,那時快,鞭炮齊鳴,震耳欲聾,在眾人的一片嬉笑與打鬧聲中,新郎踉踉蹌蹌把新媳婦背回院子站定。
主持人手持高音喇叭高呼:“第一項,奏樂……第二項,鳴禮炮……第三項,新郎新娘給父母親叩首,第四項,新郎新娘相互對拜,第五項,新郎新娘互相換花,第六項,請賓宮出來講話。只見賓宮站出來開始說道:城里說媒,是平也展地,鄉(xiāng)下說媒,是溝里上洼里下,走五里瞭五里,來回走了十五里,把我老漢牙磨成禿蹄蹄,嘴磨成薄皮皮……第七項,親戚朋友們講話,有沒有……第八項,奏樂鳴禮炮。新郎新娘雙雙步入新房門口。只見,又一老者手拿新梳,在新郎新娘的配合下,腦袋背對著腦袋,老者揪起一小撮頭發(fā)念道:“一木梳梳,高頭鳳凰,二木梳梳,是婚姻配上,三木梳梳,李家的女子跳過張家的墻……”這事兒完成之后,新郎新娘終于可以入洞房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只見桌子上開始猜拳:五魁首呀們六六順,橋頭上站,八馬雙飛,快快你喝,實拿你……也有老虎杠,雞吃蟲的敲杠子,只見另一桌唱道:“燒酒本是高粱水,喝到你的肚子里是補身體呀們補身體,”也有的反唱道:“太陽是上來一點點紅,我把劉姓的親戚是請起來呀們請起來,你問請你做什么來,我請親戚你是喝酒來喝酒來……”
喝酒會一直持續(xù)到晚上十來點,晚上男方這面的朋親還有人提議想要鬧洞房,鬧洞房通常是男方的朋親出面,和女方老主家商議好之后,方能進行。開始是要求男方說:“我的金剛鉆尖又尖,一哈鉆到你的水簾洞,”只見新娘害羞地跟著回答:“不怕你的火力硬,我有我的防空洞……”也有用水倒進酒杯,男方端起,讓女方張開嘴喝得,也有用花生米扔進女方懷里,讓男方去揣摩,總之,大家就是為了逗樂。結束之后,鬧洞房的朋親,會給女方老主家一點小錢,以示謝意。接下來女方家的婆婆要送上兒女餃子,這一晚基本就算結束了。
接下來的幾日,是坐八天,男方家住八天,女方家住八天。男方的八天,有聽門者不在少數(shù),只見用指頭把唾沫沾上,把窗戶紙慢慢捅開,仔細偷聽里面的動靜。也有夫妻不是兩情相悅走到一起,男方家父母去偷聽的,看屋里有啥動靜,沒有動靜,老人們心里最著急。村里這種人多的是,一個睡在炕東邊,一個躺在炕西邊,不在一起住,是常有之事。
我們村狗溜他爸,結婚之后,新媳婦死活不和他爸在一起,他爸便和他爺爺硬是用繩子將女子捆綁起來,強行進行媾合……那時候,村里面聽門者絡繹不絕,有的人,干脆自帶一把椅子,坐在門口偷聽,直到所有動靜結束,才肯離去。民間也有說法,聽門者,如果聽不見什么動靜,對自己不好,這可能是一種封建迷信說法吧!
自從我十五歲離開家鄉(xiāng)之后,不斷就有村人走出家門掙錢,當然村莊上獲取的信息量也極少了,村里的人口一天天減少,直至留下現(xiàn)在的幾個人,且都是七老八傷的。村里面的道路已全是水泥路面,干凈整潔,展展闊闊,山野里的荒草冒起一人多高,林木覆蓋率超過任何時候,山梁上野雞野兔不時在眼前一閃而過。
我的故鄉(xiāng),一排排整齊的窯洞在車輛的玻璃窗疾駛而過,我雙眼熱淚盈眶,我知道,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早已遠離,我親愛的親人吶,一個個都鎖上陳舊的大門,他們在這片貧瘠而又富足的精神家園走出,像候鳥一樣散落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各自為生活忙碌著,奔波著……他們不會遺忘,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片神奇快樂的熱土,在他們的心頭閃現(xiàn),他們曾幸福過,快樂過,哭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