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壽波
自主探究
1.課文闡釋了“木”在形象上有哪些特征?
2.從林庚先生的觀點看,“裊裊兮秋風(fēng),洞庭波兮木葉下”中的“木葉”有什么獨特的審美意味?
3.課文中大量援引古代詩人關(guān)于“木葉”的詩句,援引這些古詩句起了怎樣的作用?
層層設(shè)疑,分析透辟
——《說“木葉”》中的比較分析法
林庚先生在《說“木葉”》這篇文藝隨筆中,為闡明古典詩歌語言富于暗示性這一特質(zhì),以其深厚的學(xué)養(yǎng)與豐富的聯(lián)想力,對“樹”與“木”,以及“樹葉”與“木葉”等意象所造成的詩歌意境的差別,作了極為精細的美學(xué)辨析。
本文旨在探討詩歌形象與概念之間的異同,尋找鮮明生動的詩歌形象背后隱藏的藝術(shù)規(guī)律。分析詩歌領(lǐng)域的形象問題,勢必引用大量詩句,如何透過詩句表面認(rèn)識內(nèi)部規(guī)律,需要敏銳的藝術(shù)眼光和嚴(yán)謹(jǐn)?shù)乃季S邏輯。作者采用層層設(shè)疑、由表及里的比較分析方法,引領(lǐng)讀者一起進入“樹葉”與“木葉”的不同意境。
文章開頭引用屈原《九歌》的名句“裊裊兮秋風(fēng),洞庭波兮木葉下”,舉例說明“木葉”已成為詩人筆下頗受鐘愛的形象。接著運用舉例比較的方法,進一步說明詩人們通過“木葉”寫出為人傳誦的名句,而“樹葉”卻很少被采用。
“木”在形象上具有哪些藝術(shù)特征?
“木”在形象上有兩個藝術(shù)特征:其一,“木”比“樹”更顯得單純。它仿佛本身就含有一個落葉的因素。作者認(rèn)為要說明“木”何以會有這個特征,就涉及詩歌語言的暗示性問題。那就是:“木”在作為樹的概念的同時,具有一般“木頭”“木料”“木板”等的影子,這潛在的形象使我們更多地想到了樹干,而很少會想到葉子。而“樹”是具有繁茂枝葉的。其二,“木”不但讓我們?nèi)菀紫肫饦涓?,而且還暗示了它的顏色,可能是透著黃色,在觸覺上它可能是干燥的而不是濕潤的。如我們所習(xí)見的門閂、棍子、桅桿等,就都是這個樣子,這里帶著“木”字的更為普遍的性格。于是“木葉”就自然而然有了落葉的微黃與干燥之感,它帶來了整個疏朗的清秋的氣息。
“樹葉”與“木葉”的潛在意味有什么不同呢?
“樹”與“葉”形象一致,都給人枝繁葉茂、密密層層濃蔭的感覺,合用的“樹葉”的形象也是如此,含義未見豐富。而“木”常讓人聯(lián)想起樹干,有疏朗、干燥的意味?!澳救~”,就有了落葉的微黃與干燥之感,有了疏朗的清秋的氣息,甚至還讓人仿佛聽見了離人的嘆息,想起了游子的漂泊?!澳救~”是屬于風(fēng)的而不是屬于雨的,屬于爽朗的晴空而不是屬于沉沉的陰天,是一個典型的清秋的性格。
“落木”與“落葉”又有怎樣不同的意味?
文章以曹植《美女篇》為例,“落葉”是春夏之交飽含著水分的繁密的葉子?!奥淠尽蹦兀歉O窣飄零枝黃的葉子,觸覺上有干燥之感,又比“木葉”更顯得空闊,它連“葉”這一字所保留下的一點綿密之意也洗凈了。
本文最后一段,作者明顯采用了對比手法,把“木”與“樹”的“概念”和“木”與“樹”的“藝術(shù)形象”進行前后承接對比,得出兩個層面的結(jié)論:一是“木”與“樹”在概念上相去無幾;二是作為“藝術(shù)形象”的“木”與“樹”差別卻很大。
本文作者以深厚的學(xué)養(yǎng)與豐富的聯(lián)想力,對“樹”與“木”、“樹葉”與“木葉”、“落木”與“落葉”所造成的詩的意境的差別,作出了極為精細的美學(xué)辨析,使我們對古詩詞中藝術(shù)的精微之處有了更深的體察。
詩的暗示性與“清秋性格”
徐 剛
林庚先生關(guān)于“木葉”之論漸入佳境,在更新的意涵中,又有一番妙語和詩意論述。先生論及了木的物理性方面:“它可能是透著黃色,而且在觸覺上它可能是干燥的而不是濕潤的。我們所習(xí)見的門閂、棍子、桅桿等,就都是這個樣子,這里帶著‘木字的更為普遍的性格?!毕壬谖闹杏謱懀骸耙f明‘木字何以會有這個特征,就不能不觸及詩歌語言中暗示性的問題。這暗示性仿佛是概念的影子,常常躲在概念的背后,我們不留心就不會察覺它的存在?!痹姼枵Z言的暗示性,通常是在詩句之外的言外之意,其實是詩,尤其是古詩的最美妙處,卻隱蔽著。明明白白的詩句,是指引我們走向這恍惚幽深的“最美妙處”的一條曲徑,能走上這曲徑的不僅是幸運者,而且只能是“敏感而有修養(yǎng)的詩人們”,他們“能認(rèn)識語言形象中一切潛在的力量,把這些潛在的力量與概念中的意義交織組合起來,于是成為豐富多彩、一言難盡的言說”。
所謂“木”也,與“樹”本無不同。“‘木是作為‘樹這樣一個特殊概念而出現(xiàn)的,而‘木的更為普遍的潛在的暗示,卻依然左右著這個形象,于是‘木葉就自然而然有了落葉的微黃與干燥之感,它帶來了整個疏朗的清秋的氣息?!薄澳尽睍谷讼肫鸷芏嗄玖系挠白?,如木頭、房梁、木構(gòu)建筑神奇的榫卯結(jié)構(gòu)等。因而,林庚先生說:“‘木不但讓我們?nèi)菀紫肫饦涓?,而且還會帶來‘木所暗示的顏色性?!睆摹澳救~”到“落木”,到“木”到“樹干”,以及“木”所暗示的顏色性,即“就樹干而論”的顏色,乃至秋日天空大地之清亮空闊……林庚先生的這一層論述,確乎大出人們意料,它透露著作為大自然中生活觀察者的非同一般,它飽含著作為詩人形象思維的廣大細微,它顯現(xiàn)著作為一個文學(xué)專業(yè)教授自身的境界。倘不是林先生平日的觀察累積——草木四季往復(fù)、落葉風(fēng)卷殘云的累積;倘不是先生親近自然并在詩歌中幾乎不著痕跡地尋尋覓覓,哪有“木葉”之同于它葉而凌云于它葉之上?
這使我想起,先生首先是個詩人——“他是寫新詩的詩人,是能寫好舊詩但還是堅持寫新詩的詩人,而且還是到了晚年仍傾心于新詩的詩人”。他的詩性果然有他天才的一面,在一定的自然環(huán)境中展開,也有先生向來崇敬“寒士”“布衣”,只與詩往來而不入任一流派,堅持獨立思考和詩的觀察的性情所在。先生凝視春夏秋冬之燕園,草木落葉之盛況,未名湖畔留下的目光,那春草,那松林,那木葉,不也都在矚目先生嗎?先生那目光永在,看樹而木,而木葉,而高木空闊,而詩歌語言中的暗示、隱喻,樹與木的顏色等。林庚先生從觀察、研究一個具體的物質(zhì)形象,如樹木、木葉所形成的藝術(shù)形象切入,與時代演變之歷史相連接,所用的是詩人和詩的語言,所取的是樹干顏色之變,濕潤與枯燥之感,疏朗與開闊之變,所得的是讀者醍醐灌頂?shù)男佬廊弧?/p>
(節(jié)選自《詩在“木葉”間》,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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