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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漢敦煌郡長城的修筑
    ——兼論酒泉都尉、 酒泉候官的設(shè)置

    2023-04-29 20:44:47鄭炳林司豪強
    敦煌學輯刊 2023年2期
    關(guān)鍵詞:都尉玉門關(guān)酒泉

    鄭炳林 司豪強

    (蘭州大學 敦煌學研究所, 甘肅 蘭州 730020)

    敦煌郡是西漢經(jīng)營西域的基地, 常有使者、 官員、 商旅和兵將經(jīng)此往來①參鄭炳林、 司豪強《西漢敦煌郡迎送接待外客研究》, 《西北民族研究》 2022 年第5 期, 第124-133 頁。。 同時,西漢送往西域的軍備物資經(jīng)敦煌郡轉(zhuǎn)運, 西漢與西域間的貿(mào)易亦經(jīng)敦煌郡進行。 因此敦煌郡安危不僅關(guān)系東西交通道路是否通暢, 還關(guān)系到西漢對西域的控制能否得到保障。西漢政府為應(yīng)對匈奴與南山羌威脅以保障敦煌郡安全, 修筑了南北軍事防御體系, 即北部長城和南部南塞。 本文主要針對敦煌郡長城問題進行研究, 至于南塞問題我們將另外著文詳述, 此不贅言。

    學界對河西長城的修筑已有不少論述②相關(guān)學術(shù)史梳理可參樊凡《西漢拓邊與長城修建》, 梁安和、 徐衛(wèi)民主編《秦漢研究》 第5 輯, 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 2011 年, 第268-278 頁; 黃永美、 徐衛(wèi)民《漢長城研究綜述》, 《中國史研究動態(tài)》2012 年第5 期, 第40-47 頁。, 其中河西長城修筑過程主要以白音查干“四段論”①白音查干《長城與漢匈關(guān)系》, 《內(nèi)蒙古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 1998 年第6 期, 第63-67 頁。和吳礽驤“五段論”②吳礽驤《河西漢塞調(diào)查與研究》, 北京: 文物出版社, 2005 年, 第16-17 頁。二說為代表, 二說皆指出河西長城是分段分期修筑的,然在具體分段及每段修筑時間方面觀點不同, 特別是對敦煌郡境內(nèi)長城的論述過簡, 因此對這一問題還有繼續(xù)深入探究的必要。 以下我們將圍繞西漢河西長城的修筑歷程、 西漢敦煌郡長城修筑時間及酒泉都尉與酒泉候官設(shè)置等相關(guān)問題加以論述。

    一、 西漢西北長城的向西推進與塞城的設(shè)置

    西漢初年的西北邊塞繼承自秦, 但較之秦極盛時的西北邊塞又有所不如。 秦國在春秋時尚為西陲小國, 至穆公時始霸西戎。 《史記·秦本紀》 記載秦穆公“三十七年, 秦用由余謀伐戎王, 益國十二, 開地千里, 遂霸西戎”③[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5 《秦本紀》, 北京: 中華書局, 2014 年, 第247 頁。。 《漢書·韓安國傳》 記載王恢云: “昔秦繆公都雍, 地方三百里, 知時宜之變, 攻取西戎, 辟地千里, 并國十四, 隴西、 北地是也?!雹躘漢] 班固撰《漢書》 卷52 《韓安國傳》, 北京: 中華書局, 1962 年, 第2401 頁。由此, 秦國疆域向西實現(xiàn)較大擴展, 一躍成為西方大國。 孝公時,“西斬戎之獂王”⑤[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5 《秦本紀》, 第202 頁。。 《史記集解》 注云: “ 《地理志》 天水有獂道縣。”⑥[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5 《秦本紀》, 第256 頁。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 第1、 2 冊將獂道標注于甘肅隴西縣城東南⑦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 第1 冊, 北京: 中國地圖出版社, 1982 年, 第43-44 頁; 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 第2 冊, 北京: 中國地圖出版社, 1982 年, 第33-34 頁。。 則孝公將秦國西疆擴展至甘肅隴西縣一帶。 至惠文王、 武王、 昭襄王時期, 秦國連續(xù)與西北義渠作戰(zhàn)。 《漢書·匈奴傳》 記載秦昭襄王時:

    宣太后詐而殺義渠戎王于甘泉, 遂起兵伐滅義渠。 于是秦有隴西、 北地、 上郡, 筑長城以距胡。⑧[漢] 班固撰《漢書》 卷94 上《匈奴傳上》, 第3747 頁。

    秦滅義渠置隴西、 北地、 上郡, 又于三郡西北界筑長城以拒匈奴。 于是, 秦昭襄王長城成為秦國西北邊塞⑨譚其驤、 周振鶴已對秦昭襄王長城走向進行考訂并標注于地圖之上。 詳參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2 冊, 第5-6 頁, 秦“關(guān)中諸郡” 圖; 周振鶴《西漢政區(qū)地理》, 北京: 商務(wù)印書館, 2017 年, 第142頁, “高帝十二年關(guān)中諸郡示意圖”。。 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 “西北斥逐匈奴。 自榆中并河以東,屬之陰山, 以為三十四縣, 城河上為塞。 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 陶山、 北假中, 筑亭障以逐戎人。 徙謫, 實之初縣”⑩[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6 《秦始皇本紀》, 第323 頁。。 至此秦朝西北邊疆擴展至黃河, 得以沿河筑塞, 移民置縣。 大致而言, 此時西北邊塞西起隴西郡臨洮, 沿洮河筑塞北抵黃河, 復(fù)沿黃河北行至陰山南側(cè)的九原郡。

    秦末, “諸侯畔秦, 中國擾亂, 諸秦所徙適戍邊者皆復(fù)去, 于是匈奴得寬, 復(fù)稍度河南, 與中國界于故塞”①[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0 《匈奴列傳》, 第3492 頁。。 楚漢相爭之際, 匈奴冒頓單于“西擊走月氏, 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 悉復(fù)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者, 與漢關(guān)故河南塞, 至朝那、 膚施”②[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0 《匈奴列傳》, 第3494-3495 頁。。“故塞” “故河南塞” 皆指秦昭襄王長城。 表明西漢初年西北邊塞又被迫收縮至秦昭襄王長城一線。

    漢武帝元朔二年(前127), 西漢遣衛(wèi)青進攻匈奴, “于是漢遂取河南地, 筑朔方,復(fù)繕故秦時蒙恬所為塞, 因河為固”③[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0 《匈奴列傳》, 第3512 頁。。 西漢初收河南地, 而黃河邊塞尚未完全恢復(fù),因此匈奴右部仍常越黃河而襲擾河南地。 《史記·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 記載元狩二年(前121) 秋: “渾邪王與休屠王等謀欲降漢, 使人先要邊。 是時大行李息將城河上, 得渾邪王使, 即馳傳以聞?!?《史記索隱》 案: “謂先于邊境要候漢人, 言其欲降?!雹躘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1 《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 第3550 頁。此處“邊” 即指西漢與匈奴右部邊境, 也即李息筑城所在的黃河沿岸。 這表明至遲到元狩二年西漢西部邊塞已從秦昭襄王長城復(fù)推進至黃河一線⑤盡管西漢收復(fù)河南地是在元朔二年, 但將實際控制疆域由秦昭襄王長城推進至黃河一線還是經(jīng)過數(shù)年的經(jīng)營。 甚至由“將城河上” 觀之, 即便到元狩二年西漢的黃河邊塞依舊不甚穩(wěn)固, 還處在建設(shè)階段。。 同時, 隨著朔方郡的設(shè)置, 西漢北部邊塞也推進至黃河以北、 陰山南側(cè)地區(qū), 恢復(fù)到秦朝極盛時期的水平。

    元狩二年, 渾邪王殺休屠王歸降西漢, “而金城、 河西西并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⑥[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23 《大宛列傳》, 第3845 頁。。 黃河金城段以西沿南山(祁連山、 阿爾金山) 至鹽澤(羅布泊) 的廣闊區(qū)域大致就是后世所謂河西地區(qū)。 西漢驟得河西之初, 欲招烏孫東歸故地, “結(jié)為昆弟, 共距匈奴”⑦[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下《西域傳下》, 第3902 頁。。 其后張騫出使無果, 西漢政府對河西的處置方略才轉(zhuǎn)變?yōu)橹苯又卫? 于是開始大力推進置郡、 筑塞活動。

    《史記·匈奴列傳》 記載元狩四年(前119) 漠北大捷后:

    是后匈奴遠遁, 而幕南無王庭。 漢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 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萬人, 稍蠶食, 地接匈奴以北。⑧[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0 《匈奴列傳》, 第3517 頁。《史記·平準書》 記載元鼎五年(前112):

    初置張掖、 酒泉郡, 而上郡、 朔方、 西河、 河西開田官, 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⑨[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30 《平準書》, 第1735 頁。

    可見西漢政府于元狩四年迫使匈奴北遁后開始大規(guī)模開發(fā)河西地區(qū)。 西漢開發(fā)河西之初主要采取了興修水利、 設(shè)置田官、 派兵屯田等舉措。 軍隊的進駐既能促進農(nóng)業(yè)開發(fā), 又可防備匈奴侵襲。 同時, 屯田軍隊常駐河西自然需要修筑相應(yīng)軍事要塞。 這意味著西漢西北邊疆及長城亭障開始從黃河沿岸逐漸向西推進, 初期推進至令居一線, 其后隨著酒泉郡設(shè)置, 河西長城繼續(xù)向西修筑。

    《漢書·西域傳上》 記載:

    其后驃騎將軍擊破匈奴右地, 降渾邪、 休屠王, 遂空其地, 始筑令居以西, 初置酒泉郡, 后稍發(fā)徙民充實之, 分置武威、 張掖、 敦煌, 列四郡, 據(jù)兩關(guān)焉。①[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上《西域傳上》, 第3873 頁。

    《漢書·張騫傳》 記載:

    而漢始筑令居以西, 初置酒泉郡, 以通西北國。②[漢] 班固撰《漢書》 卷61 《張騫傳》, 第2694 頁。

    顏師古注引臣瓚曰: “令居, 縣名也, 屬金城。 筑塞西至酒泉也?!雹踇漢] 班固撰《漢書》 卷61 《張騫傳》, 第2694 頁。關(guān)于令居塞修建時間。 《史記·平準書》 記載元鼎六年(前111): “數(shù)萬人發(fā)三河以西騎擊西羌, 又數(shù)萬人度河筑令居?!雹躘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30 《平準書》, 第1735 頁?!逗鬂h書·西羌傳》 記載: “及武帝征發(fā)四夷, 開地廣境, 北卻匈奴, 西逐諸羌, 乃度河、 湟, 筑令居塞; 初開河西, 列置四郡, 通道玉門, 隔絕羌胡,使南北不得交關(guān)。 于是障塞亭燧出長城外數(shù)千里。 時先零羌與封養(yǎng)牢姐種解仇結(jié)盟, 與匈奴通, 合兵十余萬, 共攻令居、 安故, 遂圍枹罕。 漢遣將軍李息、 郎中令徐自為將兵十萬人擊平之?!雹輀南朝宋] 范曄撰《后漢書》 卷87 《西羌傳》, 北京: 中華書局, 1965 年, 第2876-2877 頁。此次西羌反叛爆發(fā)于元鼎五年⑥[漢] 班固撰《漢書》 卷6 《武帝紀》, 第188 頁。, 叛羌攻擊令居說明令居塞此前已經(jīng)修筑。 《水經(jīng)·河水注》 稱令居縣“漢武帝元鼎二年置”⑦[北魏] 酈道元著, 陳橋驛校證《水經(jīng)注校證》 卷2 《河水》, 北京: 中華書局, 2007 年, 第50 頁。。 則令居塞修建時間也不應(yīng)晚于元鼎二年(前115)⑧關(guān)于令居塞設(shè)置時間還有元狩二年、 元鼎六年等其他見解。 可參王昱、 崔永紅《令居塞建立時間考辨》,《青海社會科學》 1987 年第4 期, 第78-83 頁。。 由此觀之, 元鼎六年西漢發(fā)數(shù)萬人“筑令居” 并非令居始筑時間, 而是在進一步完善令居的防御體系, 很可能即與“始筑令居以西” 軍事工程相關(guān)聯(lián)。 另外, 令居屯田活動自元狩四年開始, 則令居塞在元狩四年或已初步修筑, 用以安頓屯田戍卒, 至元鼎二年具備置縣條件后得以置縣。 又至元鼎六年, 令居塞再次得到強化。 西漢政府不斷修筑鞏固令居塞的同時, 還陸續(xù)設(shè)置河西四郡, 并在秦長城的基礎(chǔ)上向西于河西北部修筑障塞亭燧綿延數(shù)千里。 這表明地處河西東端的令居塞難以完成隔絕胡、 羌的戰(zhàn)略使命, 然其在河西“地空” 與置郡之間這一時期, 作為西漢西境塞城發(fā)揮了過渡作用。 西漢可以令居為支點進一步向西修建亭障, 這為河西四郡的設(shè)置奠定了基礎(chǔ)。 隨著令居塞以西亭障修筑至酒泉及酒泉郡設(shè)置完成⑨酒泉置郡年代眾說紛紜, 大致存在元狩二年(前121) 說、 元鼎二年(前115) 說、 元鼎四年(前113)以降說、 元鼎六年(前111) 說、 太初元年(前104) 說、 不確定說等六種說法。 對前人諸說梳理研究,可參[日] 池田雄一著, 鄭威譯《中國古代的聚落與地方行政》, 上海: 復(fù)旦大學出版社, 2017 年, 第311-314 頁。 令居設(shè)置早于酒泉置郡, 或與之同時的前提是否定元狩二年說。 我們認為酒泉置郡當至少在元鼎二年張騫招烏孫歸故地失敗, 歸國之后。, 西漢西北邊疆便以酒泉郡及其北部長城亭障為塞。 并且河西長城沿線諸郡重要節(jié)點又設(shè)置了一系列塞城。

    武威郡有武威塞。 武威縣北為休屠澤, 武威塞應(yīng)當就設(shè)置于休屠澤一帶。 《史記·匈奴列傳》 記載: “其明年春, 漢使浞野侯破奴將二萬余騎出朔方西北二千余里, 期至?;蕉€?!雹賉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0 《匈奴列傳》, 第3521 頁。[漢] 班固撰《漢書》 卷28 下《地理志下》, 第1613 頁?!妒酚浰麟[》 引應(yīng)劭云?;? “在武威縣北?!雹赱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0 《匈奴列傳》, 第3522 頁?!稘h書·武帝紀》 顏師古注引應(yīng)劭曰: “?;皆谖渫??!雹踇漢] 班固撰《漢書》 卷6 《武帝紀》, 第201 頁。同樣引應(yīng)劭語標注?;降南鄬ξ恢? 一稱武威縣, 一稱武威塞, 可見二者概念趨同, 位置基本一致。 又, 《漢書·趙充國傳》 記載: “又武威縣、 張掖日勒皆當北塞, 有通谷水草?!雹躘漢] 班固撰《漢書》 卷69 《趙充國傳》, 第2978 頁。北塞即指河西長城, 表明武威郡武威縣北有長城亭障穿境而過。 《漢書·地理志下》 記載武威郡武威縣: “休屠澤在東北, 古文以為豬野澤。” 休屠縣: “都尉治熊水障。 北部都尉治休屠城?!雹輀漢] 班固撰《漢書》 卷28 下《地理志下》, 第1612 頁。由此觀之,武威縣北有休屠澤, 則武威塞很可能即依托休屠澤地利而修筑。 另外, 休屠縣筑有熊水障, 北部都尉又治于休屠城, 可見休屠縣也是武威郡重要的軍事基地。 《史記·大宛列傳》 記載太初三年(前102): “益發(fā)戍甲卒十八萬酒泉、 張掖北, 置居延、 休屠以衛(wèi)酒泉?!雹轠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23 《大宛列傳》, 第3854 頁。其中居延是指居延塞, 而此處“休屠” 或指休屠縣熊水障, 或指休屠縣休屠城, 抑或指修筑于休屠澤一帶的武威塞。

    張掖郡有居延塞。 《漢書·武帝紀》 記載太初三年西漢遣“強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⑦[漢] 班固撰《漢書》 卷6 《武帝紀》, 第201 頁。。 《史記·匈奴列傳》 亦載此年: “使強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澤上?!雹郲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0 《匈奴列傳》, 第3522 頁?!妒酚浾x》引《括地志》 記載: “漢居延縣故城在甘州張掖縣東北一千五百三十里, 有漢遮虜鄣⑨“鄣” 通“障”, 正文統(tǒng)一作“障”。,強弩都尉路博德之所筑。 李陵敗, 與士眾期至遮虜鄣, 即此也?!雹鈁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10 《匈奴列傳》, 第3523 頁?!稘h書·地理志下》張掖郡居延縣: “居延澤在東北, 古文以為流沙。 都尉治?!?顏師古注曰: “闞骃云武帝使伏波將軍路博德筑遮虜障于居延城?!?《后漢紀·孝明皇帝紀下》 記載: “秉出張掖居延塞。”?[晉] 袁宏撰, 張烈點?!秲蓾h紀》 下冊, 北京: 中華書局, 2017 年, 第191 頁。《后漢書·和帝紀》 記載永元三年(91): “大將軍竇憲遣左校尉耿夔出居延塞?!?李賢等注云: “居延, 縣, 屬張掖郡, 居延澤在東北。 武帝使伏波將軍路博德筑遮虜障于居延城?!?[南朝宋] 范曄撰《后漢書》 卷4 《和帝紀》, 第171-172 頁。綜合以上記載看, 居延塞稱謂似出現(xiàn)于東漢時期, 即指遮虜障,筑于居延澤一帶。 鑒于匈奴入侵酒泉、 張掖的主要通道是經(jīng)過居延澤, 故西漢于此修筑遮虜障。

    《漢書·地理志下》 記載酒泉郡塞城包括會水縣偃泉障、 東部障與干齊縣西部障①[漢] 班固撰《漢書》 卷28 下《地理志下》, 第1614 頁。。此外酒泉西部曾置玉門關(guān), 后西移敦煌。 《史記·大宛列傳》 記載:

    于是天子以故遣從驃侯破奴將屬國騎及郡兵數(shù)萬, 至匈河水, 欲以擊胡, 胡皆去。 其明年, 擊姑師, 破奴與輕騎七百余先至, 虜樓蘭王, 遂破姑師。 因舉兵威以困烏孫、 大宛之屬。 還, 封破奴為浞野侯。 王恢數(shù)使, 為樓蘭所苦, 言天子, 天子發(fā)兵令恢佐破奴擊破之, 封恢為浩侯。 于是酒泉列亭鄣至玉門矣。②[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23 《大宛列傳》, 第3849-3850 頁。

    據(jù)《漢書·地理志下》, 敦煌郡龍勒縣有玉門關(guān), 酒泉郡有玉門縣。③[漢] 班固撰《漢書》 卷28 下《地理志下》, 第1614 頁。即便此處指玉門關(guān), 其位置也未必在敦煌郡。 史載酒泉列亭障至玉門, 而不是敦煌列亭障至玉門, 似表明此次修筑亭障是在酒泉郡境內(nèi), 而不在敦煌郡境內(nèi)。 且學界早已提出西漢玉門關(guān)最早設(shè)置于酒泉西部之說④相關(guān)研究可參王蕾《漢唐時期的玉門關(guān)與東遷》, 《西域研究》 2020 年第2 期, 第96-108 頁; 張俊民《玉門關(guān)早年移徙新證——從小方盤漢簡T14N3 的釋讀說起》, 《石河子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 2021年第1 期, 第92-97 頁等。 今從此說。, 應(yīng)是。 此次修建亭障偏重軍事用途, 則玉門應(yīng)指玉門關(guān)。 修筑酒泉至玉門關(guān)長城亭障的時間是在趙破奴虜樓蘭王攻破姑師之后, 此前趙破奴出擊匈奴時率“屬國及郡兵數(shù)萬”⑤[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23 《大宛列傳》, 第3849 頁。, 至元封二年(前109) 擊樓蘭、 姑師時, 亦“將屬國騎及郡兵數(shù)萬”⑥[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上《西域傳上》, 第3876 頁。。 則西漢政府很可能就是利用這支軍隊修筑酒泉至玉門關(guān)間的長城。 趙破奴出擊姑師、 虜樓蘭王事應(yīng)在元封二年, 封浞野侯在元封三年(前108)⑦《史記·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 記載趙破奴: “后一歲, 為匈河將軍, 攻胡至匈奴水, 無功。 后二歲, 擊虜樓蘭王, 復(fù)封為浞野侯。” 漢武帝命趙破奴為匈河將軍征匈奴事在元鼎六年(前111), “后二歲”, 也即元封二年(前109)。 《史記·建元以來侯者年表》 記載趙破奴: “以匈河將軍元封三年擊樓蘭功, 復(fù)侯?!?《史記集解》 徐廣在《史記·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 “后二歲” 下注曰: “元封二年?!?《史記·大宛列傳》 “還,封破奴為浞野侯” 下注曰“元封三年?!?《資治通鑒》 亦將該事系于元封三年。 這樣趙破奴擊樓蘭還可能發(fā)生在元封三年, 我們認為元封三年或是趙破奴班師、 封浞野侯之年份, 元封二年(前109) 才是其出擊樓蘭、 姑師的年份。, 因此列亭障至玉門的時間大致就在元封三年, 酒泉西部玉門關(guān)亦應(yīng)設(shè)置于此年。 概言之, 酒泉置郡時, 河西長城自令居延伸至酒泉郡城以北附近, 至元封三年又繼續(xù)向西修筑至玉門關(guān)。

    綜上, 秦漢王朝的西北邊塞逐步向西推進, 其中秦之邊塞以秦昭襄王所筑長城和秦始皇所筑河塞為重要節(jié)點。 西漢初年西北復(fù)以秦昭襄王長城為邊塞, 漢武帝反擊匈奴,至遲到元狩二年恢復(fù)秦朝黃河邊塞, 元狩四年以后又逐步向西修筑長城。 河西長城東連秦之河塞, 經(jīng)令居向西逐步延伸至酒泉, 乃至敦煌、 西域。 河西長城沿邊還設(shè)置一批重要塞城, 作為西漢防御匈奴入侵河西及經(jīng)營匈奴的軍事?lián)c。 這些塞城在抵御匈奴騷擾河西地區(qū)的戰(zhàn)略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其中還有部分塞城充當西漢對外交往的關(guān)隘。 而敦煌郡設(shè)置之初, 還不是西漢政府經(jīng)營西北國的重點。 直到元封三年, 河西長城才修筑至酒泉西部玉門關(guān), 尚未延伸至敦煌郡境內(nèi)。

    二、 西漢敦煌郡長城的修筑時間

    西漢敦煌郡設(shè)置玉門、 陽關(guān)、 中部、 宜禾等四都尉, 其下又轄大煎都、 玉門、 平望、 破胡、 吞胡、 萬歲等候官管轄長城諸障燧, 前人學者對這些問題乃至現(xiàn)存敦煌漢長城的具體走向及眾多烽燧具體位置都有較為細致的研究①吳礽驤《河西漢塞調(diào)查與研究》, 第47-83 頁。。 但對西漢敦煌郡長城的修筑年份還存在爭議。 白音查干認為敦煌長城是元鼎六年(前111) 敦煌郡設(shè)置時修筑②白音查干《長城與漢匈關(guān)系》, 第63-67 頁。,吳礽驤認為元封四年(前107) 王恢封浩侯, 同年“酒泉列亭鄣至玉門矣”, 即修筑了自酒泉郡至敦煌郡西部玉門關(guān)的長城③吳礽驤《河西漢塞調(diào)查與研究》, 第17 頁。。 但是經(jīng)上文考證得知, 該“玉門” 是指酒泉郡西部玉門關(guān), 則上述二說應(yīng)誤。

    西漢敦煌郡長城的修筑至少在元封三年“酒泉列亭鄣至玉門” 之后, 在此之前敦煌郡以“土河” 抵御匈奴。 敦煌文獻S.788 《沙州圖經(jīng)》 記載: “土河, 周圍州境, 漢武帝元鼎六年修, 以為匈奴禁限?!雹軋D版參中國社會科學歷史研究所等編《英藏敦煌文獻(漢文佛教以外部份) 》 第2 卷,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0 年, 第165 頁; 錄文參鄭炳林《敦煌地理文書匯輯校注》, 蘭州: 甘肅教育出版社, 1989年, 第56 頁。P.2005 《沙州都督府圖經(jīng)》 記載:

    一所土河

    右周回州境, 東至磧口亭, 去州五百一十里一百步, 西至白山烽, 去州卅里,南至沙山七里, 北去(至) 神威烽, 去州卅七里。 漢武帝元鼎六年立, 以為匈奴禁限。⑤圖版參上海古籍出版社等編《法藏敦煌西域文獻》 第1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5 年, 第56 頁;錄文參鄭炳林《敦煌地理文書匯輯校注》, 第14 頁。

    《通典·兵五·守拒法附》 記載: “土河: 于山口賊路, 橫斷道, 鑿闊二丈, 深二尺,以細沙散土填平, 每日檢行, 掃令凈平, 人馬入境, 即知足跡多少。”⑥[唐] 杜佑撰, 王文錦等點?!锻ǖ洹?卷152 《兵典五·守拒法附》, 北京: 中華書局, 2016 年, 第3889 頁??梢娡梁討?yīng)屬軍事防御體系中的偵察設(shè)施, 它圍繞敦煌周邊修筑。 《漢書·晁錯傳》 記載: “要害之處, 通川之道, 調(diào)立城邑, 毋下千家, 為中周虎落。” 顏師古注云: “鄭氏曰: ‘虎落者, 外蕃也, 若今時竹虎也?!?蘇林曰: ‘作虎落于塞要下, 以沙布其表, 旦視其跡,以知匈奴來入, 一名天田。’ 師古曰:‘蘇說非也。 虎落者, 以竹篾相連遮落之也?!?”⑦[漢] 班固撰《漢書》 卷49 《晁錯傳》, 第2286-2287 頁。居延新簡對天田亦有大量記載, 如EPT4: 62 記載: “……隊灬南界北盡第卅四隧北界毋人馬蘭越塞天田出入跡。”①孫占宇《居延新簡集釋(一) 》, 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 2016 年, 第18 頁。EPT68: 65 記載: “蘭越塞天田出入。”②張德芳、 韓華主編《居延新簡集釋(六) 》, 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 2016 年, 第187 頁。表明西漢西北邊塞設(shè)置天田作為軍事偵察設(shè)施, 其功用與唐代土河類似, 故吳超認為唐土河是對漢天田的繼承和延續(xù)。③吳超《天田與土河》, 《敦煌研究》 2004 年第5 期, 第58-61 頁。由此推測漢武帝在敦煌設(shè)置的防御偵察設(shè)施應(yīng)為天田, 而唐代敦煌人或?qū)h時遺留的天田設(shè)施用當時流行的“土河” 稱謂稱之。 至于蘇林應(yīng)是將虎落與天田混淆, 而顏師古與鄭氏觀點接近, 認為虎落是一種竹篾所制之藩籬, 初師賓曾對虎落進行詳考④初師賓《漢邊塞守御器備考略》, 甘肅省文物工作隊、 甘肅省博物館編《漢簡研究文集》, 蘭州: 甘肅人民出版社, 1984 年, 第142-222 頁;, 今未見西漢敦煌郡設(shè)有虎落, 故不贅言。 如此, 元鼎六年西漢置敦煌郡的同時還修筑天田作為防御匈奴的禁限。 天田東起磧口亭, 北至神威烽, 西至白山烽(李正宇認為此烽燧即今敦煌市西南三十里之沙棗墩⑤李正宇《古本敦煌鄉(xiāng)土志八種箋證》, 蘭州: 甘肅人民出版社, 2007 年, 第113 頁。), 南至鳴沙山。 在長城延伸至敦煌郡前, 天田作為軍事防御偵察設(shè)施承擔著防御匈奴進犯的重要使命。 即便到后來長城修筑之后, 敦煌郡天田也應(yīng)繼續(xù)發(fā)揮著偵察防御職能。

    太初四年春(前101) 李廣利征大宛取勝后, “于是自敦煌西至鹽澤, 往往起亭”⑥[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上《西域傳上》, 第3873 頁。。 西漢繼續(xù)向西修筑烽燧, 顯然意在建立敦煌西至羅布泊間的預(yù)警體系。 西漢修建敦煌以西的軍事設(shè)施也表明此時敦煌郡長城應(yīng)已基本修筑完成。 聯(lián)系到元封三年時河西長城修筑至酒泉西境玉門關(guān)。 則敦煌郡長城修筑時間應(yīng)在元封三年至太初四年間。P.2005 《沙州都督府圖經(jīng)》 對敦煌郡長城的修筑情況也有記載:

    古長城, 高八尺, 基闊一丈, 上闊四尺。

    右在州北六十三里。 東至階亭烽一百八十里, 入瓜州常樂縣界; 西至曲澤烽二百一十二里, 正西入磧, 接石城界。 按《匈奴傳》 漢武帝西通月氏、 大夏, 又以公主妻烏孫王以分匈奴西方。 于烏孫北為塞, 以益廣因(田)。 漢元帝竟寧元年,侯應(yīng)對詞曰: “孝武出軍征伐, 建塞起亭, 遂筑外城, 設(shè)屯戍, 以守之?!?即此長城也。⑦圖版參上海古籍出版社等編《法藏敦煌西域文獻》 第1 冊, 第56 頁; 錄文參鄭炳林《敦煌地理文書匯輯校注》, 第15 頁。

    這則材料表明敦煌郡長城修筑于漢武帝時期, 且修筑長城與漢公主妻烏孫王大致同時進行, 皆為防御匈奴進犯。 如此記載為真, 則西漢初次嫁公主給烏孫王也即細君公主出嫁的時間就等同于敦煌郡的長城的修筑的時間。 《漢書·西域傳下》 記載: “漢元封中,遣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 以妻焉?!雹郲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下《西域傳下》, 第3903 頁?!顿Y治通鑒》 將此事系于元封六年(前105)⑨[宋] 司馬光編著, [元] 胡三省音注《資治通鑒》 卷21 “武帝元封六年”, 北京: 中華書局, 2013 年,第714-715 頁。,那么敦煌郡長城修筑亦約在此年, 此年正屬元封三年至太初四年間這一范疇。 又據(jù)文書內(nèi)容看, 敦煌郡長城東起唐瓜州常樂縣, 到沙州的階亭烽, 大致沿疏勒河到敦煌北六十三里處往西到曲澤烽, 足見其工程量之龐大, 也表明其修筑過程應(yīng)當較長。 元封三年河西長城延伸至酒泉西界玉門關(guān)后, 應(yīng)會緊接著籌備修筑敦煌郡長城。 到元封六年細君公主出嫁時這一工程或在繼續(xù), 或已完成。 正因這一時期敦煌郡長城已在修建中或修建完成, 來自北方匈奴的威脅得以緩解, 西漢才敢經(jīng)敦煌嫁公主于烏孫。

    另外, 太初年間(前104-前101) 李廣利征大宛事件對敦煌郡長城修筑情況也有所反映。 太初元年(前104), 漢武帝“以廣利為貳師將軍”①[漢] 班固撰《漢書》 卷61 《李廣利傳》, 第2699 頁。征大宛兵敗后:

    引而還。 往來二歲, 至敦煌, 士不過什一二。 ……天子聞之, 大怒, 使使遮玉門關(guān), 曰: “軍有敢入, 斬之?!?貳師恐, 因留屯敦煌。②[漢] 班固撰《漢書》 卷61 《李廣利傳》, 第2699 頁。

    結(jié)合李廣利行軍“往來二歲” 及其留屯敦煌后“其夏, 漢亡浞野之兵二萬余于匈奴”③[漢] 班固撰《漢書》 卷61 《李廣利傳》, 第2699 頁。來看, 李廣利敗歸敦煌是在太初二年(前103)。 漢武帝“使使遮玉門關(guān)” 意在將李廣利敗軍阻擋于塞外, 以示懲戒。 李廣利屯田敦煌卻在玉門關(guān)外, 表明此時酒泉郡玉門關(guān)正是塞內(nèi)、 塞外分界所在, 而敦煌雖已置郡, 但因邊塞尚未修筑完成, 故只可算作塞外孤城。 這種塞外筑城情況非敦煌獨有, 《漢書·武帝紀》 記載太初三年(前102): “遣光祿勛徐自為筑五原塞外列城, 西北至盧朐, 游擊將軍韓說將兵屯之。”④[漢] 班固撰《漢書》 卷6 《武帝紀》, 第201 頁。則五原塞外之列城與酒泉塞外之敦煌城可相比況。 并且李廣利屯于塞外敦煌之事還反映出太初二年敦煌郡長城尚未修建完成, 否則若李廣利仍屯于長城之內(nèi)漢武帝的懲戒便失去意義。

    《漢書·李廣傳》 記載李陵:

    將勇敢五千人, 教射酒泉、 張掖以備胡。 數(shù)年, 漢遣貳師將軍伐大宛, 使陵將五校兵隨后。 行至塞, 會貳師還。 上賜陵書, 陵留吏士, 與輕騎五百出敦煌, 至鹽水, 迎貳師還, 復(fù)留屯張掖。⑤[漢] 班固撰《漢書》 卷54 《李廣傳》, 第2451 頁。

    酒泉向西即為敦煌, 而史稱李陵“行至塞”。 其后“出敦煌” 也印證了此“塞” 是在敦煌郡, 當即指敦煌郡長城。 如此, 李廣利二征大宛班師的太初四年, 敦煌西部就已修筑長城作為邊塞, 玉門關(guān)也當在此時西遷至敦煌西部⑥魏迎春、 鄭炳林《西漢時期的玉門關(guān)及其性質(zhì)——基于史籍和出土文獻的考論》, 《寧夏社會科學》 2022年第3 期, 第177-183 頁。。 此年之后, 西漢自敦煌郡西境修筑烽燧延伸至羅布泊, 這一工程既能保障敦煌、 樓蘭間的交通安全, 也可在一定程度上防御北部匈奴的威脅。

    三、 敦煌郡酒泉都尉與酒泉候官相關(guān)問題考察

    西漢政府在修筑敦煌至羅布泊亭燧工程同時, 還在敦煌郡設(shè)置酒泉都尉。 《史記·大宛列傳》 記載太初四年李廣利征大宛取勝后:

    而漢發(fā)使十余輩至宛西諸外國, ……而敦煌置酒泉都尉; 西至鹽水, 往往有亭。 而侖頭有田卒數(shù)百人, 因置使者護田積粟, 以給使外國者。①[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23 《大宛列傳》, 第2857 頁。

    《史記集解》 引徐廣曰: “一云‘置都尉’。 又云敦煌有淵泉縣, 或者‘酒’ 字當為‘淵’ 字?!雹赱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23 《大宛列傳》, 第2858 頁?!稘h書·地理志下》 淵泉縣并無都尉設(shè)置, 且西漢淵泉縣地處敦煌郡東部, 而這則史料所載“宛西諸外國” “西至鹽水” “侖頭” 等反映的都是伐宛勝利后敦煌西部乃至西域的情況, 故此處不為“淵泉都尉”。 夏鼐認為應(yīng)采梁玉繩《史記質(zhì)疑》所考“置字在都尉上” 之說, 即敦煌、 酒泉兩郡置都尉③梁玉繩《史記志疑》, 北京: 中華書局, 2016 年, 第1447 頁; 夏鼐《新獲之敦煌漢簡》, 氏著《考古學論文集(外一種) 》, 石家莊: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0 年, 第179 頁。。 但《漢書·武帝紀》 記載太初三年(前102): “又入張掖、 酒泉, 殺都尉。”④[漢] 班固撰《漢書》 卷六《武帝紀》, 第201 頁。表明太初四年之前酒泉早已設(shè)置郡都尉。 達吾力江·葉爾哈力克結(jié)合夏鼐分析指出此處“酒泉都尉” 不能理解為“酒泉郡都尉”, 理由有三: 一是, 因敦煌是分酒泉設(shè)置, 故至少應(yīng)該說“酒泉置敦煌都尉”, 不應(yīng)反說; 二是, 酒泉郡都尉早已設(shè)置, 時間不對; 三是, 酒泉郡都尉應(yīng)在酒泉郡治, 不能在敦煌; 又進一步提出此句意為“敦煌郡酒泉都尉”, 并且由于敦煌郡所設(shè)四都尉已有明確的控制范圍, 因此認為酒泉都尉的職責在于管理敦煌至羅布泊一線的亭燧, 在此基礎(chǔ)上又將酒泉都尉治所定為羅布泊北岸的土垠遺址⑤達吾力江·葉爾哈力克《漢武邊塞與西域屯田——輪臺、 渠犁屯田考古發(fā)現(xiàn)初論》, 《歷史研究》 2018 年第6 期, 第154-166 頁。。 該說認為“酒泉都尉” 是指敦煌郡下轄部都尉, 應(yīng)是。 但其對酒泉都尉所轄區(qū)域及治所位置的觀點未必確鑿。 達吾力江·葉爾哈力克將酒泉都尉范圍確定在敦煌至羅布泊一線, 是基于馬雍提出的西漢敦煌郡西境應(yīng)當達到羅布泊東岸之說⑥馬雍《西漢時期的玉門關(guān)和敦煌郡的西境》, 《中國史研究》 1981 年第1 期, 第134-137 頁。。 然《漢書·西域傳上》 記載西域:“東則接漢, 阸以玉門、 陽關(guān)?!雹遊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上《西域傳上》, 第3871 頁。即將玉門關(guān)、 陽關(guān)以西劃歸西域范圍。 當然這一記載不甚精確, 因為西漢于玉門關(guān)以西尚有長城烽燧, 并設(shè)置大煎都候官, 馬圈灣漢簡108記載: “大煎都候障近于西域?!雹鄰埖路肌抖鼗婉R圈灣漢簡集釋》, 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 2013 年, 第198 頁。表明大煎都候官是敦煌郡轄下最西之候官, 此地以西方為西域, 故言其“近于西域”。 大煎都候官既為敦煌郡西界, 則酒泉都尉位置自敦煌郡以外尋找顯然并不恰當。 退一步講即便西漢敦煌郡能管轄到羅布泊一帶, 這一地區(qū)設(shè)置的也不是酒泉都尉, 而是伊循都尉。 《漢書·西域傳上》 記載昭帝元鳳四年(前77)傅介子刺殺樓蘭王, 更立王弟尉屠耆為新王:

    王自請?zhí)熳釉? “身在漢久, 今歸, 單弱, 而前王有子在, 恐為所殺。 國中有伊循城, 其地肥美, 愿漢遣將屯田積谷, 令臣得依其威重?!?于是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 田伊循以填撫之。 其后更置都尉, 伊循官置始此矣。①[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上《西域傳上》, 第3878 頁。

    懸泉漢簡ⅠT0111②甘肅簡牘博物館等編《懸泉漢簡(壹) 》, 上海: 中西書局, 2019 年, 第98 頁。: 73 記載: “敦煌伊循都尉大倉謂過所縣……□傳舍, 從者如律令。”②此簡印證了西漢確于樓蘭伊循城設(shè)置伊循都尉, 土垠遺址應(yīng)就近歸其管轄, 而非歸酒泉都尉管轄。 若樓蘭一帶早在武帝太初四年就已設(shè)置酒泉都尉, 則尉屠耆便可直接依仗酒泉都尉威勢而再無必要請西漢政府遣將屯田于伊循, 因此達吾力江·葉爾哈力克認為土垠遺址設(shè)置酒泉都尉的說法實誤, 酒泉都尉的駐地還應(yīng)在敦煌郡境內(nèi)尋覓。

    達吾力江·葉爾哈力克基于敦煌郡設(shè)置四都尉且有著明確的控制范圍這一固有認識, 故而才向敦煌郡以西的西域?qū)ふ揖迫嘉抉v地。 但實際上這四都尉并非是敦煌郡設(shè)立之初就同時設(shè)置, 而是經(jīng)歷了一段時期的發(fā)展歷程才最終形成這一格局。 《漢書·地理志下》 顏師古注“效谷縣” 曰: “本魚澤障也。 桑欽說孝武元封六年濟南崔不意為魚澤尉, 教力田, 以勤效得谷, 因立為縣名?!雹踇漢] 班固撰《漢書》 卷28 下《地理志下》, 第1615 頁。P.2005 《沙州都督府圖經(jīng)》 記載: “古效谷城。 右在州東北卅里, 是漢時效谷縣, 本是漁澤鄣, 桑欽說: 漢武孝(孝武) 帝元封六年, 濟南崔意不(不意) 為漁澤都尉, 叫人力田, 以勤效得谷, 因立為縣名焉?!雹軋D版參上海古籍出版社等編《法藏敦煌西域文獻》 第1 冊, 第56 頁; 錄文參鄭炳林《敦煌地理文書匯輯校注》, 第15 頁。 吳礽驤認為《沙州都督府圖經(jīng)》 所載為誤, “魚澤尉” 當為“魚澤塞尉” 或“魚澤障尉” 省稱, 西北漢簡中確有“塞尉” “障尉” 官職名稱。 故吳氏之論可備一說, 然亦不可因此輕易否定敦煌文獻的記載, 參氏著《河西漢塞調(diào)查與研究》, 第94 頁??梢娢鳚h敦煌郡于元封六年(前105) 前后還曾設(shè)置魚澤都尉, 后隨效谷縣設(shè)置而廢去, 故不在四都尉之列。 只此一例便可看出, 敦煌郡四都尉及其轄區(qū)并非牢不可破的鐵板一塊, 漢武帝時期屬于四都尉格局尚未成型之際, 于此時的敦煌郡尋找酒泉都尉駐地未嘗不可。

    《漢書·律歷志上》 記載武帝太初元年(前104): “乃選治歷鄧平及長樂司馬可、酒泉候宜君、 侍郎尊及與民間治歷者?!雹輀漢] 班固撰《漢書》 21 上《律歷志上》, 第975 頁。《漢書·趙充國傳》 記載宣帝神爵元年(前61): “今詔破羌將軍武賢將兵六千一百人, 敦煌太守快將二千人, 長水校尉富昌、 酒泉候奉世將婼、 月氏兵四千人, 亡慮萬二千人。”⑥[漢] 班固撰《漢書》 卷69 《趙充國傳》, 第2980 頁。西北邊塞的“候” 是指候官之長官。⑦陳夢家《漢簡考述》, 《考古學報》 1963 年第1 期, 第77-111 頁。則酒泉候宜君、 奉世應(yīng)為酒泉候官長官。 酒泉候最遲在太初元年已經(jīng)出現(xiàn), 表明酒泉候官的設(shè)置早于酒泉都尉。 又, “婼、 月氏兵” 中的“婼” 應(yīng)指婼羌, “月氏” 應(yīng)指小月氏。 婼羌廣泛分布在西域南道諸國以南, 《漢書·西域傳上》 記載: “出陽關(guān),自近者始, 曰婼羌。 婼羌國王號去胡來王。 ……辟在西南, 不當孔道?!雹賉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上《西域傳上》, 第3875 頁?!稘h書·西域傳下》 記載: “又去胡來王唐兜, 國比大種赤水羌, 數(shù)相寇, 不勝, 告急都護。 都護但欽不以時救助, 唐兜困急, 怨欽, 東守玉門關(guān)。 玉門關(guān)不內(nèi), 即將妻子人民千余人亡降匈奴。”②[漢] 班固撰《漢書》 卷96 下《西域傳下》, 第3925 頁??勺C婼羌毗鄰敦煌郡西境, 酒泉候能率婼羌兵出征, 似表明酒泉候官設(shè)置于敦煌郡西部邊陲。 如此, 敦煌郡酒泉都尉很可能在酒泉候官的基礎(chǔ)上擴充設(shè)置。 酒泉候官設(shè)置較早又行用酒泉之名而不用敦煌之名, 表明其設(shè)置時間可能在敦煌郡設(shè)置之前。推測此前酒泉候官所在應(yīng)是酒泉郡設(shè)置于敦煌地區(qū)的亭燧一類, 其后敦煌郡設(shè)置后仍沿用舊名③《漢書·地理志下》 武威郡下轄張掖縣, 可與敦煌郡下轄酒泉都尉相比況, 也表明這種情況在河西不足為怪, 二者所反映的都是新郡設(shè)置后與故郡相關(guān)地名仍在當?shù)氐难永m(xù)使用的一種現(xiàn)象。, 并隨著長城亭燧的修筑完善發(fā)展為酒泉候官、 酒泉都尉。 候官治所稱“候城”, 亦稱“鄣” 或“障”④張文瀚《出土文獻視野下的漢代候官探究》, 《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 2018 年第1 期, 第99-105 頁。, 則酒泉候官很可能以酒泉障為治所。 又據(jù)《漢書·地理志下》 敦煌郡龍勒縣“有陽關(guān)、 玉門關(guān), 皆都尉治。”⑤[漢] 班固撰《漢書》 卷28 下《地理志下》, 第1614 頁。則酒泉候官還可能設(shè)關(guān)為治,而酒泉都尉治所有可能即為酒泉障或酒泉關(guān)。 《史記·大宛列傳》 在記載伐宛勝利后敦煌西部乃至西域的情況時專門提到敦煌郡置酒泉都尉, 也說明酒泉都尉應(yīng)設(shè)置于敦煌郡西部, 且敦煌郡設(shè)置酒泉都尉很可能與下句“西至鹽水, 往往有亭” 有所關(guān)聯(lián), 即自酒泉都尉駐地至羅布泊之間修筑亭燧。 如是則新置的酒泉都尉應(yīng)位于敦煌郡長城西端,其職責誠如達吾力江·葉爾哈力克所言應(yīng)在于管理敦煌至羅布泊一線的亭燧。 關(guān)于這一推測還有其他史料佐證。

    《漢書·武帝紀》 記載天漢二年(前99): “夏五月, 貳師將軍三萬騎出酒泉, 與右賢王戰(zhàn)于天山, 斬首虜萬余級?!雹轠漢] 班固撰《漢書》 卷6 《武帝紀》, 第203 頁。顏師古注引晉灼曰: “ (天山) 在西域, 近蒲類國, 去長安八千余里?!雹遊漢] 班固撰《漢書》 卷6 《武帝紀》, 第203 頁。李廣利出兵攻打東天山蒲類國附近的匈奴右賢王, 行軍路線最短最方便的是走唐伊吾道, 而不是從遠在東邊的酒泉郡經(jīng)戈壁荒漠穿越馬鬃山到達東天山。 如此, 李廣利或經(jīng)敦煌郡酒泉都尉管轄的塞城出塞, 而非經(jīng)酒泉郡出塞。 漢武帝多次派遣軍隊出酒泉擊匈奴, 《漢書·匈奴傳》 記載征和三年(前90):

    重合侯莽通將四萬騎出酒泉千余里。 ……重合侯軍至天山, 匈奴使大將偃渠與左右呼知王將二萬余騎要漢兵, 見漢兵強, 引去。⑧[漢] 班固撰《漢書》 卷94 上《匈奴傳上》, 第3778-3779 頁。 莽通原名馬通, 因謀反, 后人易姓為莽。

    《元和郡縣圖志·隴右道下》 “伊州” 條記載: “東南取莫賀延磧路至瓜州九百里。 正南微東至沙州七百里?!?“天山, 一名白山, 一名折羅漫山, 在州北一百二十里?!雹賉唐] 李吉甫撰, 賀次君點?!对涂たh圖志》 卷40 《隴右道下》, 北京: 中華書局, 1983 年, 第1029 頁。以距離推算, 唐沙州(敦煌) 至伊州以北的天山合計820 唐里。 唐里(540 米) 大于漢里(415.8 米)②漢、 唐里換算采自李并成《漢居延縣城新考》, 《考古》 1998 年第5 期, 第82-85 頁。, 則此處里程又可折算為約1065 漢里。 這與出酒泉千余里抵達天山的記載基本吻合, 可印證馬通率軍“出酒泉” 應(yīng)是自敦煌郡酒泉都尉轄地出塞。 又, 《漢書·匈奴傳》 記載本始二年(前72) 漢宣帝派遣“后將軍趙充國為蒲類將軍, 三萬余騎,出酒泉。 ……蒲類將軍兵當與烏孫合擊匈奴蒲類澤。 烏孫先期至而去, 漢兵不與相及。蒲類將軍出塞千八百余里, 西去候山, 斬首捕虜, 得單于使者蒲陰王以下三百余級”③[漢] 班固撰《漢書》 卷94 上《匈奴傳上》, 第3785-3786 頁。。趙充國征伐匈奴至蒲類澤、 候山。 蒲類澤(即蒲類海, 今巴里坤湖) 位于天山“山北二十里”④[唐] 李吉甫撰, 賀次君點校《元和郡縣圖志》 卷40 《隴右道下》, 第1030 頁。, 候山具體位置不詳, 然其應(yīng)距離西漢與烏孫的預(yù)設(shè)戰(zhàn)場蒲類澤不遠, 否則若相去甚遠難以達到東西合擊匈奴的目的。 馬通出酒泉千余里至天山, 而趙充國出酒泉至天山北二十里的蒲類澤一帶卻需要“千八百里”, 距離差異如此大的原因應(yīng)在于馬通所出酒泉和趙充國所出酒泉屬于兩個地域概念。 馬通所出酒泉當是敦煌郡酒泉都尉所在邊塞, 而趙充國所出酒泉當指酒泉郡邊塞, 故在里程上才會出現(xiàn)800 里的差距。

    關(guān)于酒泉都尉駐地, 前文已大致推定于敦煌郡西部。 聯(lián)系到漢武帝后元年間(前88-前87) 西漢政府才將玉門關(guān)由敦煌郡西南移至西北小方盤城一帶⑤魏迎春、 鄭炳林《西漢時期的玉門關(guān)及其性質(zhì)——基于史籍和出土文獻的考論》, 第177-183 頁; 鄭炳林、 司豪強《敦煌通史·兩漢卷》, 蘭州: 甘肅教育出版社, 2023 年, 第95-107 頁。, 所以我們推測酒泉都尉及下轄酒泉候官所在邊塞有可能是敦煌郡西北玉門關(guān)的前身, 也有可能是與之鄰近的大煎都候官前身。 敦煌小方盤城漢簡T14N3 (敦2438) 記載:

    敦煌漢簡1922A 號簡文記載: “大始三年閏月辛酉朔乙卯, 玉門都尉護眾, 謂千人尚、尉丞無署, 就?!雹叨鼗蜐h簡簡文可在《敦煌漢簡》 (北京: 中華書局, 1991 年) 《敦煌漢簡校釋》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 年) 等相關(guān)出版物中檢索, 頁碼不再贅注。此處玉門都尉即指玉門關(guān)都尉⑧參鄭炳林、 司豪強《敦煌通史·兩漢卷》, 第101 頁。。 護眾任玉門都尉的時間在武帝太始三年(前94) 前后, 而其在任期間玉門都尉仍歸酒泉郡管轄, 其后玉門都尉接受敦煌郡管理而不再加“酒泉” 之名, 則太始三年(前94) 前后正是玉門都尉及玉門關(guān)西移至敦煌西部的時間。 而酒泉候官最遲在太初元年(前104) 已設(shè)置于敦煌郡西部, 不久酒泉都尉也得以設(shè)置。 這就意味著在玉門都尉西移敦煌郡之前, 酒泉都尉應(yīng)當承擔著保障敦煌郡西部邊塞安全溝通西域的職責, 后到玉門關(guān)及玉門都尉設(shè)置于敦煌西北, 此項職能隨之移交。 那么酒泉都尉很可能就是被新置的玉門都尉兼并取代, 因此《漢書·地理志》 不載酒泉都尉。

    酒泉都尉在武帝末年被西遷的玉門都尉取代后, 酒泉候官卻仍舊保留至宣帝時期。王國維、 吳礽驤認為玉門都尉轄玉門、 大煎都二候官①王國維、 羅振玉撰, 何立民點?!读魃硥嫼啞? 杭州: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13 年, 第53-54 頁; 吳礽驤《河西漢塞調(diào)查與研究》, 第48 頁。, 應(yīng)是。 然這一格局的形成應(yīng)在宣帝時期。 敦煌漢簡1948 記載: “大始元年十二月辛丑朔戊午, 煎都亭?!?何雙全據(jù)此推測武帝太始元年(前96) 此地僅設(shè)煎都亭而尚未設(shè)置大煎都候官。 應(yīng)是。 同時何氏還考證該候官設(shè)立時間當在宣帝本始時期②何雙全《論西漢敦煌玉門關(guān)的三次變遷》, 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歷史系、 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簡牘學研究》 第3 輯, 蘭州: 甘肅人民出版社, 2002 年, 第247-262 頁。, 其依據(jù)是敦煌漢簡1808 所載: “本始六年三月癸亥朔, 丁丑盡辛卯, 十五日, 乙酉到官?!?因此簡出土于今后坑一帶, 屬大煎都候官范圍, 又因此處稱作“官”, 故而何氏推測此時宣帝設(shè)置大煎都候官。 本始年號僅有四年, 此處本始六年實際上是地節(jié)二年(前68)。 何氏僅據(jù)“到官” 認為此地已置候官不確, 漢代官吏上任普遍稱作到官, 如《漢書·王尊傳》 記載: “以高弟擢為安定太守, 到官。”③[漢] 班固撰《漢書》 卷76 《王尊傳》, 第3228 頁。居延漢簡479.11 記載: “十一月八日, 第亖隧長嘉跡到官, 毋人馬?!雹芎啝┱硇〗M編《居延漢簡(肆) 》, 臺北: “中研院” 史語所, 2017 年, 第105 頁。皆屬此類, 由此得知該簡“官” 并非專指“候官”。 事實上大煎都候之名最早見于宣帝五鳳時期。 敦煌漢簡1598 記載: “神爵五年十二月壬申, 大煎都?!?敦煌漢簡1729A 記載: “五鳳元年□月戊寅, 大煎都候齊謂部士吏□□□史亭燧□□, 遣令□□行塞……” 神爵年號僅有四年, 五年即五鳳元年(前57)。 此二簡是目前出土有明確紀年漢簡中關(guān)于大煎都候的最早記載, 表明大煎都候官的設(shè)置最早可追溯至宣帝五鳳元年。

    《漢書·趙充國傳》 所見神爵元年(前61) 酒泉候奉世是關(guān)于酒泉候官的最晚記載, 此后酒泉候再未見載于史; 大煎都候官的設(shè)置時間目前僅能追溯至五鳳元年(前57); 武帝太始三年(前94) 前后存在玉門候畸說明玉門候官彼時已經(jīng)設(shè)置, 玉門候官應(yīng)當亦在武帝末年隨著玉門關(guān)、 玉門都尉的西移而移動至小方盤城一帶, 其依據(jù)是早期酒泉郡玉門候畸的資料在小方盤城出土, 表明玉門候官資料也隨著候官搬遷至小方盤城⑤除T14N3 號簡外, 敦煌漢簡1921 亦載: “四月乙巳, 玉門候畸移過所,”。 可見酒泉候官與玉門候官曾并存于世, 由此可排除酒泉候官是玉門候官前身的可能。 與此相對的是酒泉候官與大煎都候官的存在時間一前一后, 并不重合。 而前文已推定出酒泉候官也應(yīng)地處敦煌郡長城西端, 很可能與大煎都候官地域范圍重疊。 由此推測酒泉候官應(yīng)是大煎都候官的前身, 酒泉候官為大煎都候官取代的時間范圍是在神爵元年(前61) 至五鳳元年(前57) 之間。

    酒泉候官早于大煎都候官設(shè)置于西漢敦煌郡長城西端之事, 亦可從其他史料中得到印證。 西漢揚雄《解嘲》 稱: “今大漢左東海, 右渠搜, 前番禺, 后陶涂。 東南一尉,西北一候。” 顏師古注引孟康曰: “敦煌玉門關(guān)候也?!雹賉漢] 班固撰《漢書》 卷87 下《揚雄傳下》, 第3568-3569 頁。孟康以為西北一候應(yīng)指玉門關(guān)候, 《漢書·律歷志上》 顏師古注“酒泉候宜君” 稱: “宜君亦候之名也。 候, 官號也。故曰東南一尉, 西北一候?!雹赱漢] 班固撰《漢書》 卷21 上《律歷志上》, 第977 頁。表明西北一候也有可能是指酒泉候。③王子今已關(guān)注到“酒泉候” 與“西北一候” 之間有所關(guān)聯(lián), 只是未作深究。 參氏著《論“西北一候”:漢王朝西域決策的戰(zhàn)略思考》, 《西域研究》 2021 年第1 期, 第67-80 頁。揚雄是在介紹西漢疆域邊界時提到西北一候, 因此孟康為其作注時首先將位置定在了敦煌兩關(guān)中位于西北方位的玉門關(guān)。 這種看法雖有一定道理, 但忽視了《漢書·地理志》 所載的兩關(guān)格局出現(xiàn)時代較晚, 并且即便是敦煌西北設(shè)置玉門關(guān)后, 成為西漢西北極的也并非玉門候官, 而是大煎都候官。 顏注時代較晚, 然而卻注意到酒泉候或為西北一候的正解, 這應(yīng)當是顏師古基于酒泉候出現(xiàn)較早且酒泉都尉設(shè)置于敦煌西部這些信息得出的模糊印象。我們認為揚雄所謂“西北一候” 很可能是閱讀西漢早期資料后化用之典, 它很可能正如顏注所云是與酒泉候官掛鉤, 意在反映武帝時期酒泉候官曾長期作為西漢最西北端候官的歷史現(xiàn)實。 甚至在玉門關(guān)西移之前, 酒泉候官很可能是敦煌郡西北端最早且唯一設(shè)置的候官,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作為西漢敦煌郡西北部孤立的軍事基地。 同時酒泉候官也是武帝乃至昭帝、 宣帝早期西漢邊疆西北極所在, 故稱其“西北一候” 正是點明酒泉候官曾經(jīng)充當西漢西北極的重要歷史地位。 而宜君被西漢政府選中造《太初歷》 除其可能善于“治歷” 外, 很可能也與其任官地理位置便于觀測西漢西北極天文現(xiàn)象有關(guān)。

    四、 結(jié)語

    基于上述考證, 我們可以一些基本的結(jié)論或推論: 漢武帝反擊匈奴、 拓地西北, 約在元狩二年(前121) 恢復(fù)秦朝黃河邊塞, 并于元狩四年(前119) 后又逐步向西修筑長城, 是為河西長城。 河西長城東連河塞, 西抵敦煌乃至延伸到西域。 河西長城沿邊還設(shè)置一批重要塞城, 作為西漢防御匈奴入侵及經(jīng)營匈奴的軍事?lián)c。 而敦煌郡長城作為河西長城的重要組成部分, 其修筑時間應(yīng)在元封三年(前108) 至太初四年 (前101) 間。

    元封三年前的敦煌郡因為長城尚未延伸至此, 故而實際上僅可算作是西漢西北塞外屯墾據(jù)點, 隨著西漢對西域聯(lián)系的加強, 敦煌地位逐漸提高, 長城修筑事宜隨之提上日程。 長城修筑完成之前, 敦煌郡主要依靠“土河” 也即天田工事防御匈奴, 同時也有零星屯田機構(gòu)設(shè)置。 如最遲于元封六年(前105) 設(shè)置的魚澤都尉, 最遲于太初元年(前104) 設(shè)置的酒泉候官。 還有早在敦煌置郡前的元狩三年(前120), 敦煌界渥洼池一帶就已有以南陽新野暴利長為代表的屯田軍隊于此駐扎①鄭炳林、 司豪強《敦煌通史·兩漢卷》, 第18-20 頁。。 這些軍事屯田機構(gòu)分布于敦煌郡城的東北、 西北、 西南方位, 對于敦煌郡早期的安全防衛(wèi)工作發(fā)揮著關(guān)鍵作用。

    太初四年征宛得勝之際, 西漢敦煌郡長城已經(jīng)修筑完成, 于是又開始修筑敦煌西至羅布泊的亭燧, 以保證敦煌至樓蘭間道路的安全。 這段亭燧與敦煌郡長城西端, 應(yīng)當皆隸屬于同年設(shè)置的酒泉都尉管轄。 酒泉都尉應(yīng)以酒泉候官為基礎(chǔ)進行設(shè)置, 而酒泉候官應(yīng)是敦煌郡西北部設(shè)置最早的候官, 其目前確定存在時段為太初元年(前104) 至神爵元年(前61) 間, 后至遲到五鳳元年(前57) 為新置的大煎都候官取代。 因酒泉候官曾長期作為西漢邊疆西北極, 故疑揚雄所謂“西北一候” 即指此也。

    西漢敦煌郡長城的修建目的應(yīng)與打擊匈奴、 連通西域的戰(zhàn)略相關(guān)。 敦煌郡長城沿線還設(shè)置有玉門關(guān)、 魚澤障、 昆侖障等關(guān)塞。 這些關(guān)塞既便于駐守軍隊巡狩候望, 又能作為軍隊征討的出發(fā)地, 同時還能為經(jīng)此往來的官員、 使團、 士卒、 商旅提供安全保障并核驗通關(guān)之人身份。 因此西漢敦煌郡長城關(guān)塞不僅發(fā)揮著軍事防御職能, 還擁有政治外交、 商貿(mào)往來、 文化交流等多重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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