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動自己

侯梓夢

“為什么？為什么……”夕陽西下，琴譜被微風吹散在地，我的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

“你再這樣，就別學了！”老師的斥責在我耳邊響起，她始終不滿意我的彈奏，總覺得缺些什么。

我心里仿佛被一塊無形的大石頭壓著，嘴巴不停地顫抖，腦子一片空白。我試圖理清這蜘蛛網(wǎng)般雜亂的思緒，但卻無從下手。

在月亮還沒出來之前，我披了件外套，出門散心。一下樓，我便聽見了一陣若有若無的二胡聲。循聲望去，原來是一個老人家正坐在公園的石凳上拉著二胡。

他閉著眼，絲毫沒有察覺我的到來。悠長的二胡聲，絲絲縷縷，欲斷又連，如輕云飄蕩在空中。他的技藝不算高超，偶爾還會拉錯幾個音，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興致，仿佛萬物與他無關。我不禁出了神。

一曲終罷，我向他走去。他沒有感到絲毫驚訝，始終保持著那優(yōu)雅的姿態(tài)和獨特的氣質(zhì)。我好奇地問道：“老人家，您拉二胡多久了？”

他微微一笑，緩緩開口，說：“記不得了，一直都在拉。”

隨著聊天的深入，我逐漸了解到，老人原本是當?shù)匾粋€戲班的成員，后來他不想每天去為別人伴奏，所以就離開了。

這拉二胡的技藝，他倒沒落下，偶有閑情，還會拉上一曲，慢慢回味過去七十余年的人生經(jīng)歷。

“如果有機會讓您重新選擇一次，您還會繼續(xù)拉二胡嗎？”我忍不住又問道。我心想：他都拉了大半輩子了，怎么會輕易放棄呢？

“不了，都拉那么久了。”老人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為什么？”我不理解，陪伴了自己大半輩子的二胡，他怎么可能說放下就放下了？

“拉了大半輩子了，該嘗試一下其他新鮮事物了。我在二胡這里花費的時間夠多了，我已經(jīng)很滿意了?！?/p>

我依舊不解，老人并沒有掌握什么絕世技法，也沒有在二胡領域獲過什么獎項，這樣就滿意了？這時，老人再次開口，說：“我拉得不算好，但我不去追求那些功名利祿，就專注于每一次拉琴的時刻。我覺得，只要能打動自己，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忽然，我心頭一震——曾經(jīng)的我從來沒想過去追逐什么名與利，而如今，我卻患得患失。

“謝謝。”我扭頭而去，收獲的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回家后，我整理好琴譜，雙手搭在黑白琴鍵上，隨心彈奏，一曲過后，我感受到了鮮有的愜意與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