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下雨天

冷泠

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早晨五點半必響的鬧鈴，六點鐘的跑操，去教室必須經(jīng)過的三個十字路口，上課做題，一樣也沒少。上午，天空下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

可在寢室吃完午飯后，變故來得猝不及防。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一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過世”這個詞赫然在目，我的心臟仿佛受到了猛烈的一擊，隨即用顫抖的手點開這條消息：“小泠，你外婆過世了，我們在回去的路上?！蔽矣行┗秀?、茫然，腦子里一片空白：外婆怎么就這么走了！我該做些什么？是立刻回去，還是先請假……一時之間，我手足無措。

我的腦海中慢慢浮現(xiàn)出外婆那單薄的身影。上一次見到外婆還是暑假的時候，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記得那一天的天氣有點奇怪，上一刻還是艷陽高照的晴天，下一秒天空突然烏云密布，隨即下起了一場暴雨，出門沒帶傘的我被困在球場的屋檐下，想等雨小一點就沖回家。可是我等啊等，等到積聚的雨水漫上了臺階，等到球場外的街道從熙熙攘攘變成空無一人，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跡象。傾斜的雨微微打濕了我的衣服，盡管是在盛夏，我卻感覺有些發(fā)冷，只好抱緊自己，蜷縮在墻角。

正當我想放棄等待，準備冒雨沖回家的時候，一聲溫暖的呼喚擊中了我的心房：“妞妞，你怎么在這？我送你回家吧?！蔽姨ь^望見了外婆那略顯佝僂的身子，但那一刻，她在我心中的形象卻是無比高大。就這樣，外婆為我撐著傘，我們祖孫倆挽著褲腿，相互攙扶著走過了那一段被雨水沒過的路。在那樣的瓢潑大雨下，我的頭發(fā)竟沒有被打濕，可外婆的半邊身子都被淋濕了，那時神經(jīng)大條的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一路上向我傾斜的雨傘。想起這些，我的眼眶濕潤了。外婆就這樣，永遠定格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下雨天。

回去參加外婆的葬禮時我才知道，勤勞的外婆是在山上砍柴的時候高血壓突然發(fā)作，原地暈倒。同村的人發(fā)現(xiàn)她之后，立刻背著她穿過及腰的野草下山。山上只有羊腸小道，救護車上不來，只能停在大馬路上等待。外婆這一路是淋著雨下來的，等救護車接到她的時候，她渾身被淋得濕漉漉的。我想起了那個大雨天，是外婆給我撐了一路的傘，小心翼翼地庇護著我?？墒堑筋^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程，卻無人為她撐起一片天地。冬天的山野格外荒蕪，冬天的雨水是那樣冰涼，外婆最后的感受應該是寒冷吧。如果可以，我多想為她撐那一路的雨傘，為她添一件棉衣……

外婆一直都很喜歡我這個外孫女，每次去她家，她都會準備一大桌子的菜來招待我。每當我準備離開家去上學的時候，她總會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些零錢給我，囑咐我在學校里要吃得好一點，要好好讀書……如果她看到我考上了重點大學，一定會咧著缺牙的嘴開心地笑吧?？上?，世界上沒有如果。

真正的離別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就在這樣一個平常的下雨天，有的人卻永遠留在了昨天。我的人生中還會有無數(shù)個下雨天，可惜，世界上再也沒有那樣一個，我能喊一聲“外婆”的人了。

外婆，您已經(jīng)離開我七年了，七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步入社會參加工作了，已經(jīng)能夠給家人和朋友撐起一片天了。外婆，愿您在那邊，陽光燦爛，溫暖如春。在遙遠的南方小城，有一個女孩，心中永遠銘記您的溫暖與疼愛，永遠不辜負您的殷殷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