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嫂巧巧

曹世忠

這女人，葫蘆里到底賣的啥藥？ 急死人了！

搖車，掛擋，劉濤濤剛要開車起步，卻被啞嫂巧巧攔了下來。 她嘴里咿咿呀呀，摸摸白菜，用手做了個環(huán)抱的樣子，又向村里的方向指了指。

劉濤濤以為巧巧想往塑料袋里裝白菜，他下車連忙把一摞袋子遞給她。

巧巧不接袋子，彎下腰，摸著白菜，再一次往村里指了指。

劉濤濤如墜五里云霧。

巧巧再一次彎下腰， 用手轉(zhuǎn)了幾下。轉(zhuǎn)著轉(zhuǎn)著，突然間就加快了速度。

劉濤濤恍然大悟，巧巧是說，他每天都開著拖拉機走村串鄉(xiāng)去賣白菜。 可這又怎么了？ 他轉(zhuǎn)身上車要走，卻被巧巧拽住不松手，嘴里仍是咿咿呀呀的。

真叫人費解。 劉濤濤忽然同情起達(dá)州哥來，一輩子攤上這么個女人，成天打啞謎，窩囊死了！

巧巧原來會說話，五歲時害了一場急病，病好后，不知道啥原因竟成了啞巴。 達(dá)州哥比巧巧大五歲，比劉濤濤也大，劉濤濤便喊巧巧啞嫂。

劉濤濤開車要走， 巧巧卻拽住他，死活不讓他上車，不停地指著地里的白菜。 直到巧巧看到梅花走過來，才撒手去地里鏟白菜了。

啰啰嗦嗦耽誤事，以后再忙也不喊巧巧幫忙了。 劉濤濤心想。

劉濤濤今年種了十六畝白菜，棵棵長得溜圓。 遇上好年景，又遇上好收成，劉濤濤很是高興。 可是，今天天氣預(yù)報說，一星期后有暴雪，得趕緊把白菜鏟掉收起來，不然凍在雪窩里可就賣不出去了！

找誰幫忙鏟白菜呢？ 劉濤濤想起對門的梅花在家閑著，就去叫她。 梅花正在家里看電視，聽見有人喊，忙從屋里走出來。

劉濤濤說明來意，梅花笑著說，中，我早點兒去！

真是遠(yuǎn)親不如近鄰?。?劉濤濤感激地說。

巧巧也在家，看她閑不閑？ 梅花又說。

劉濤濤就又去了巧巧家。 見了巧巧， 劉濤濤先朝西南方向指了一下，又用手比了個“鏟”的動作，表示要她幫著去村西南的地里鏟白菜。 巧巧指了指桌子上的碗筷， 又指了指案板上的面條、菜刀和盆子，意思是，等她把廚房里的雜活收拾完就去。

巧巧干活很利落。 巧巧鏟下來的白菜一棵棵整齊地放在那里，外邊的老菜幫子被剝得干干凈凈。 巧巧的臉紅通通的，頭發(fā)上結(jié)滿了霜花，藍(lán)色衣服上沾了泥巴，手上的裂口有血跡。 劉濤濤遞過去一雙新手套，巧巧卻沒有接，她指指自己的手，大概是覺得，戴手套干活不方便，耽誤事。

這時候， 劉濤濤的妻子也來了，兩個人趕緊把鏟下的白菜往車上裝。 車裝滿了，兩個人都累得氣喘吁吁。 劉濤濤看看手機，已經(jīng)上午十點半了，梅花到現(xiàn)在還沒有來。 劉濤濤暗自思忖，看這人，答應(yīng)得怪好，就是不往地里來，咋回事？ 他這樣想時，看見梅花走過來了，梅花說，哎呀濤哥啊，家里來客了，剛打發(fā)走，不好意思啊！

劉濤濤心里不高興，嘴上卻沒有說什么。 他心想，一上午就這么短短四個鐘頭，你這時候才來，出勤不出力，咋算工錢？

梅花干活像個懶牛， 慢騰騰的，一會兒去一趟廁所， 一去就是一二十分鐘，真是“老牛上套，不屙就尿”。 劉濤濤又想，照這個干法，一上午鏟的白菜賣了，還不夠她的工錢呢?？烧φf呢？是自己跑到人家里喊人來的，埋怨誰？ 算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天快黑的時候，劉濤濤順帶著跟妻子說了巧巧讓他“猜啞謎”的事。

妻子說，我知道巧巧的意思，巧巧去梅花家借氣筒，看見梅花家屋里有一堆白菜。 梅花說是她舅送的，叫她過年燉著吃。

妻子又說，我也去了梅花家，也只是瞥了白菜一眼，梅花便連著給我解釋了好幾遍，一直說是她舅送的。

劉濤濤疑惑地問，那天我去張嶺賣菜， 她舅買咱的白菜， 咋會送給梅花呢？

夫妻倆忽然明白了巧巧要表達(dá)的意思。

眾人拾柴火焰高，總算是趕在暴雪到來之前，把白菜全都收回家里了。 梅花干了三天半，付工錢時，劉濤濤給她算了四天，她還嘟嘟囔囔不愿意。 巧巧整整干了四天， 劉濤濤付了跟梅花同樣的報酬。 劉濤濤心里覺得巧巧吃虧，塞給她二十塊錢。 哪知巧巧咿咿呀呀比劃半天，非要退還二十塊錢不可。 這時候，達(dá)州哥來接巧巧，達(dá)州哥說，巧巧的意思是覺得給別人家干活都是一天六十塊， 咱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濤濤兄弟工錢給多了。

劉濤濤聽了有些感慨，把梅花和巧巧又在心里比較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