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可明
(江蘇連云港 222142)
淮鹽向為國家的重要稅源。淮鹽稅收由產(chǎn)鹽人所交的灶(場)稅、鹽商買取“鹽窩”(即食鹽專賣權(quán))時一次性所交的“窩費”、販銷淮鹽時所交的商稅和其它雜項費用等構(gòu)成。但自清順治朝起,鹽商又興用白銀向朝廷、官府報效以示感恩。有意味的是,淮鹽商人(下稱“淮商”)的這種報效伴隨著康乾盛世而勃興,卻又隨著淮鹽疲敝漸至偃息。本文試圖探討清代淮商的報效與淮鹽走向疲敝存在的某種關(guān)聯(lián)。
清代從順治朝起,出現(xiàn)了一個其他朝代未曾明顯有過的“權(quán)利”交換現(xiàn)象,一方是皇家,一方是鹽商,即鹽商向皇家貢奉鹽稅外的銀兩,稱為報效,換取及鞏固所得的食鹽販銷權(quán)。有史料載,順治二年(1645)淮商汪文德拿出家財30 萬兩銀獻于清豫親王多鐸,以換取其“下令勿殺百姓”。[1]此可作為淮商報效首舉,而此舉是為祈求清軍對百姓“刀下留人”,且捐獻人汪文德不接受豫親王授官之約,實乃真正的天下善舉。
延至康熙朝及其后,淮商向清廷報效漸成一種風氣,其名目主要有5 種,即軍需報效、水利報效、備公報效、賑濟報效、雜項報效。康熙十年(1671)六月,因淮揚水災,淮商報效白銀22670 兩;[2]康熙十三、十四年間,淮商30 多人捐資助清軍平定三藩之亂;康熙十七年,淮商陳光祖再次報效平三藩軍餉13.5 萬兩銀;康熙十八年七月,因揚州旱災,淮商報效白銀3.3萬兩;康熙末年,淮商又捐瓜州水利工程白銀24 萬兩。[3]乾隆朝淮商報效了33次,共2876.55 萬兩銀,占全國鹽商當朝報效總額3866 萬兩的74.4%。嘉慶時期淮商報效了10次,其報效銀兩也占當朝全部報效總額2663萬兩的大頭。[4]據(jù)《中國鹽業(yè)史》統(tǒng)計,清代全國鹽商報效白銀總額達8100 余萬兩之巨,其中以淮商報效最多,每次報效100 萬兩銀以上者27次,200 萬兩銀以上者11 次,加上數(shù)次相對小數(shù)目報效,總計達5400 萬兩銀,占全國鹽商報效總額的66.7%,也印證了淮商資本最為雄厚。[5]765
清代淮商的報效主要集中在康雍乾嘉四朝。康熙帝和乾隆帝祖孫二人各6 次南巡,淮商都有較大數(shù)額的報效。除現(xiàn)銀報效外,還有難以用數(shù)字統(tǒng)計的實物奉獻。為接駕、侍奉皇帝南巡,淮商修葺高旻、天寧、金山、焦山等行宮,筑橋鋪路,興修園亭,排演大戲,置辦貢物,進奉御宴,興建接駕彩亭、牌坊、天棚,出錢雇傭百姓沿途跪迎拜送等,費用不可貲計。
淮商除了直接向皇室、國庫報效銀兩及承辦康乾二帝南巡費用,還包下了各鹽政衙門的公費。雍正朝曾有鹽政衙門接受淮商“埋單”,一年竟達4.2 萬余兩之多?;瓷坛鲑Y于鹽官個人每年“應(yīng)得余銀”“規(guī)禮”亦不在少數(shù),康熙朝曹寅、李煦二位巡鹽御史每年都有五六十萬兩羨銀收入??滴鯐r期的《全唐詩》編纂刊刻,乾隆時期的《四庫全書》修編印刷和北京故宮博物院鎮(zhèn)院之寶“大禹治水”玉雕雕琢等,淮商都有報效。乾隆五十九年(1794),乾隆曾對兩淮鹽政索費于商、奢侈消費的現(xiàn)象怒斥道:“該鹽政一切用度皆取給于商人,以一年計算,竟有四萬三千余兩之多,……(皇宮)每年膳房所用,通計僅止三萬余兩,以膳玉食萬方,其進奉之數(shù)不過如是!”[6]
淮商的許多報效,就其正面性看也有其積極意義,在一定程度上資助了官府財政支出項目。特別是軍需報效、水利報效、賑濟報效,護國、惠民作用還是客觀存在的,有益于政權(quán)穩(wěn)固、社會安定和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某種程度上減輕了人民的經(jīng)濟負擔。但因報效缺乏法制基礎(chǔ),淮商的報效行為從康熙朝時就出現(xiàn)了異化的征象。
多數(shù)情況下,淮商的報效是一次性現(xiàn)銀交付,康雍兩朝、乾隆三年(1738)至十二年(1747)中的6 次大額度的報效,均是如此。[5]766但實際上在康熙朝就已經(jīng)有了先承擔報效數(shù)額,再以一時鹽款未回籠為由向官府借支官銀返報于官府,承諾分年補繳本息的先例??滴跛氖辏?703),朝廷借出帑銀100 萬兩,紓解淮商報效后鹽本之困。[7]康熙五十五年(1716),康熙帝南巡必經(jīng)之地的瓜洲花園息浪庵被海潮沖刷,淮商以5 年還清本息為條件,分兩次從淮鹽業(yè)務(wù)主管機關(guān)鹽運司金庫借出24 萬兩作為報效銀上繳戶部,由其安排維修。[8]官帑利息比市面商貸月息較低,一般鹽商均想獲得之,故有康熙四十四年(1705)第五次南巡至天津時,當?shù)佧}商跪求皇帝仿照淮商借帑銀百萬兩業(yè)鹽之法,開恩借支國帑以濟鹽本之不足。而康熙帝予以否決:“去年(天津)眾商已借過幾十萬了,兩淮鹽課多,且商人殷實體面,也止借一百萬。你長蘆(天津境鹽場)鹽課(稅)少,且商人零星,借這幾十萬,俟完過再借吧?!盵8]
乾隆朝也有幾大筆報效如此操作,借帑報效成為常態(tài)。乾隆五十年(1785),淮鹽總商江春等恭賀乾隆帝登基50 年,向皇帝報效100 萬兩銀。乾隆帝令將其中40萬兩由江春等淮商“借帑”回去業(yè)鹽,付息于皇家。乾隆五十三年(1788)的軍需報效分6 年繳清,同年賑濟報效分5 年繳清,五十七年的軍需報效分5 年繳清,六十年軍需報效分9年繳清,均屬鹽商先將銀子報效上去再以皇帑名目借支下來,后再還本付息。
如此頻繁借支官銀充為報效,淮商積欠清政府鹽稅銀數(shù)額十分巨大。道光十五年(1835),兩江總督陶澍上奏說:“臣查帑本一款,自乾隆年間至道光六年,歷次在京各衙門及外發(fā)息本共七百八十余萬兩,每年應(yīng)完息銀七十八萬兩。此項本銀,早罄于前人,而代償利息于此日,系屬無本之息,實無著落,不得已攤于通綱帶完,俾無著仍歸于有著。然課額究已增重,運銷之滯,亦未必不因乎此?!盵9]這種由報效演變出來的“借帑”是畸形的極不合理的借貸活動,對淮商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淮商的鹽本必定要枯竭,這是他們的不祥之兆。
清廷出于皇家自身利益考慮,授淮商以食鹽壟斷經(jīng)營權(quán);淮商亦從自身利益出發(fā),除依規(guī)繳納鹽稅,又從經(jīng)營利潤中拿出不小一塊,向朝廷官府報效,以進一步鞏固這種壟斷經(jīng)營權(quán)?;瓷淘邴}的運銷上,與官府都在追求各自利益最大化,這種分割淮鹽稅收的目標取向明顯存在此長彼消、此消彼長的邏輯關(guān)系,無法實現(xiàn)雙贏,亦即在淮鹽稅利分配上的分歧與矛盾永遠無法消彌?;瓷滔囊延欣酶侗局鹄c官方潛在地進行著權(quán)利轉(zhuǎn)換的博弈,是一種競技式的角力,只是這種角力是“微笑”進行的。
對鹽商的報效捐輸,清政府在政治上獎給職銜,提高其社會地位。在收購產(chǎn)鹽人鹽產(chǎn)時,淮商利用所獲得的議敘頭銜及擁有的經(jīng)濟優(yōu)勢壓低鹽價,使“灶戶(產(chǎn)鹽人)交鹽而不得值”,微利或近乎虧本,淮商則獲得販銷過程中的首筆紅利。報效多的淮商獲得的議敘頭銜越高,在商人中的位置也越突出。有了最高議敘頭銜的淮商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被推舉為總商。總商權(quán)力很大,代官府“納課杜私”,向官府“承辦報效”,向官府“參彈疲商”,向眾商“攤派雜費”,甚至可以將自己的販鹽經(jīng)費及生活消費分攤于眾商,還有機會參與制定鹽務(wù)政策??滴跄觊g即有對報效數(shù)額較大的淮商“從優(yōu)議敘”先例??滴跏⑹哪觊g,淮商30 多人捐資助清軍平定三藩之亂后,被“優(yōu)敘者三十余人,(程)之英特賜五品(官)服”。乾隆時優(yōu)敘淮商更甚。乾隆二十二年(1757)二月初二諭稱:“鹽商承辦差務(wù),踴躍急公,宜沸特恩以示獎勵。其未至三品者,俱各加頂戴一級。”[6]淮鹽總商江春獲授按察使等三個頭銜,其因在乾隆三十八年(1773)小金川戰(zhàn)爭時捐銀400 萬兩,被乾隆皇帝誥授為光祿大夫,正一品,賞賜孔雀翎頂戴,至高榮耀是“以布衣上交天子”,多次受賞進入皇宮參加皇家慶典活動。[10]
為鼓勵鹽商報效,朝廷允其加斤、加價、緩征、豁免,為淮商賺取更多販鹽紅利大開方便之門。形式之一是買鹽加斤。雍正二年(1724),允準淮商在買取淮鹽時每引(引為計量單位,每引重400 斤)加鹽50 斤,同時降低買價。[11]乾隆二年(1737),允準淮商販運春季淮鹽每引加20 斤(春鹽鹵多質(zhì)輕),販運秋季淮鹽每引加10 斤(秋鹽鹵少質(zhì)重);十三年又以鹽包之重每引加10 斤;十五年起至二十七年又曾5 次“加賞”淮商鹽斤,每次或10 斤或20 斤。嘉慶十年(1805)每引加10 斤。道光七年(1827)復加10 斤,并加給春鹽鹵耗16 斤。[12]這種由皇帝賞加的鹽斤不納稅,獲利全額歸淮商。道光時期的兩江總督兼理兩淮鹽政陶澍在《籌議加斤減價兼疏積引折子》中說淮商支領(lǐng)淮鹽時,“每引于定額之外,……恩免課鹽二十斤。尚有包內(nèi)(私自)所帶之鹽,不下百數(shù)十斤,通計每引幾至五百斤有零”。[11]
形式之二是售鹽加價。清初,淮鹽銷區(qū)地方官員與淮商及鹽政衙門在淮鹽售價上意見相左,經(jīng)常發(fā)生沖突。地方官員恐鹽價過高民怨沸騰滋事生非,所轄不靖,為“保一方平安”堅持限價。鹽商為多賺鹽利、鹽務(wù)官員為多征鹽稅均反對限價??滴醭韵迌r將致“商本虧折”“禁價一事于國課(鹽稅)大有害也”,雍正朝以“商人成本倍增”為由,均支持漲價。雍正帝因淮鹽漲價少售還要追究地方官員“混行瀆奏”的責任。乾隆帝對湘鄂等省因淮鹽欲漲價引起民眾搶購而旨令治罪于民。如此,淮鹽售價只會漲而不會降。僅以淮鹽銷區(qū)湘鄂二省為例,康熙三十年(1691),每斤淮鹽價0.119錢白銀,康熙四十四年則漲到0.155 錢。雍正十年(1732)則漲到0.178錢。乾隆二十八年(1763),每斤0.275 錢,五十三年則漲到0.344 錢。嘉慶六年(1801),每斤淮鹽0.368錢,至十四年仍只漲不降,這年的“河工加價”(淮商捐錢疏浚河道以利漕運鹽運,允其賣鹽加價),官、商分得加價銀共400 余萬兩,超過當時鹽稅總收入的三分之一;其后因朝廷“用項迭增,入不敷出”而又有不止一次地“因公加價”。嘉慶二十四年(1819),淮鹽每斤售價漲到0.374 錢。道光六年(1826),又因軍需河工,加增0.15 錢。[13]175
形式之三是鹽稅緩征?;瓷瘫容^期盼得到鹽稅銀分年繳納的“恩準”,這對販運量大、鹽本準備不足或鹽款未回籠的鹽商,有了一個資金運作上的緩沖期,不至于因資金困頓而收縮生意或歇業(yè)。而那些投機商則通過賄賂鹽官上奏虛情以將應(yīng)繳鹽稅一拖再拖,企求豁免機會。僅乾隆四十五年(1780),就緩征淮商鹽稅銀27 萬兩。
形式之四是鹽稅豁免。這是最讓淮商欣喜若狂的“皇恩”。乾隆四十七年和四十九年,清政府免除了淮商所欠鹽稅360 余萬兩。[14]
淮商報效后獲得了買鹽時加斤抵耗、售鹽時自行加價、鹽稅緩征甚或豁免等特許,業(yè)鹽利潤實現(xiàn)了最大化。特別是加上恩賜恩賞的議敘頭銜、御書墨寶、御賜楹聯(lián)等,獲得了更高的社會地位。
有研究認為,淮商的業(yè)鹽利潤率大致在40%——50%之間。[15]淮商報效占其整個業(yè)鹽利潤的比例不算太大。就淮商的報效動機來看,應(yīng)該說不乏主動報效、急公好義者,但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所謂的“報效”,卻是統(tǒng)治者為了解決財政的困難,明示暗派、勒索商人錢財?shù)囊环N慣用手段。乾隆帝南巡時,兩淮等地鹽商承辦差務(wù),供億浩繁,以博乾隆帝的歡心。嘉慶年間,淮商為支持清政府鎮(zhèn)壓川楚白蓮教起義,從嘉慶四年(1799)到八年,連續(xù)六次捐輸,共達白銀五百五十萬兩?;瓷滔虺⒋罅繄笮В又陨砩莩薷?,揮霍無度,資金逐步銷蝕,經(jīng)營逐步困頓。
“清之鹽法,大率因明制而損益之?!盵16]明代綱鹽法在清朝得以承襲,維持了清代淮商的專商地位,清代淮商的報效是對維持自身專商地位的投資,所以在乾隆中期以前,淮商輸出報效銀兩,官府接受淮商報效,兩兩得利。清朝在官督商銷的綱鹽法下,淮商隊伍有了一些新的情況,也面臨一些困窘。一是始于順治興于康乾的總商設(shè)置且一直延續(xù)至道光朝,總商替官府代行一些鹽法行規(guī)性事務(wù),有半商半官身份。二是在淮鹽銷區(qū)設(shè)有“匣商”“總巡商人”,名為配合官府督查銷鹽,實為代表淮鹽運商溝通與當?shù)毓俜降年P(guān)系,轉(zhuǎn)交淮商對“各官養(yǎng)廉及各項生息”,這類銀子其實就是報效。三是康熙朝時淮商即有輸納、過橋、過所、開江、關(guān)津、口岸“六大苦”,陳述的是在淮鹽納稅、付價后及其運輸過程中,淮商要被各個官設(shè)關(guān)卡敲詐勒索好多銀兩,反映出清代吏治不嚴、法紀不肅、官僚腐敗是結(jié)構(gòu)性的,給淮商帶來的不僅是報效輸出銀兩,還增添了販運過程中的諸多不便。[17]
報效本是淮商向皇帝有償表“忠心”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方式,是清朝獨有的。其發(fā)展到借帑行鹽、借帑報效,特別是衍生出一種淮商先報效再自借自錢而付息,則是更奇怪的現(xiàn)象?;瓷虨檗D(zhuǎn)嫁其報效增加的鹽本負擔,迫使百姓私買價格便宜的“私鹽”,終又致私鹽泛濫充市,正鹽銷售不暢,降低了官府的鹽稅收入。在此背景下,淮商的報效特別是異化了的報效帶來的強大反噬作用被激活并放大,使淮鹺趨于疲敝。鹺敝使官失稅源,商失利潤與資本,民生陷于困頓不堪。
嘉慶八年(1803)起,淮鹽即始滯銷。嘉慶二十四年,淮北鹽區(qū)少銷鹽達89769引,占應(yīng)銷引數(shù)近三分之一。道光三年(1823),少銷數(shù)多到91541 引。道光九年,淮北少銷鹽97645 引,淮南則高達501812 引。至道光十年,淮北淮南共積欠鹽稅銀6300 萬兩。[16]淮商因帑息重負,加上鹽銷不暢,且銷區(qū)廣闊路遠,鹽款回籠極耗時日,此時鹽本嚴重不足,周轉(zhuǎn)不靈。
道光十年(1830)七月,江蘇巡撫、署理兩江總督陶澍在調(diào)查鹽務(wù)后言:“惟是兩淮鹺務(wù)敝壞已極,弊端不一,實不止私販一節(jié),……”[18]道光十年八月,陶澍實授兩江總督兼署江蘇巡撫后,立即進行更大量的調(diào)查,兩月內(nèi)得出更深刻的結(jié)論:“查淮商向有數(shù)百家,近因消乏,僅存數(shù)十家,且多借資營運,不皆自己資本。更有以商為名,網(wǎng)取無本之利,并不行鹽者(淮鹽總商及出賣綱商權(quán)利的淮商),以致利衰引滯。”[19]其中淮北“能運秋單(運銷秋鹽)者僅止三數(shù)家”“而各場灶產(chǎn)鹽積如山,無商收買,窮灶乏資糊口?!被茨匣幢鄙塘ζ7σ阎翗O限。而從乾嘉兩朝延續(xù)下來愈演愈烈的加斤而夾帶、緩征而愈欠等,同樣是淮鹺疲敝的要因?!胺蚧贷}之敝,數(shù)十余年矣!商疲課絀,百弊叢生。奏銷不前,則謬以報效以緩正課”“至于報效一款,原系因公抒誠得沾議敘,自應(yīng)各出己資,乃亦先由運庫墊解,分年帶繳,積欠累累,是庫存正款徒為商人騙取議敘之用,而商捐之名,適足為消耗之目而已?!盵19]這是對乾隆中后期淮商由報效衍生的借帑行鹽而致漸多倒閉、淮鹺疲憊不堪后果的揭示。
民國鹽政史家曾仰豐指出,清代淮商報效與淮鹽疲敝的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是:國家因鹽商勇于報效,于獎給職銜外,初則準其“加價”,繼則準其“加耗”,然加價徒以病民,加耗徒紊鹽法。其時商本偶缺,內(nèi)府亦嘗發(fā)帑金數(shù)百萬,給商領(lǐng)借,俾資周轉(zhuǎn),謂之帑本,商交息銀,謂之帑利,課項(鹽稅)帶征,款項愈繁,積欠愈多。而其致病之原實“報效”二字為階之厲,誠篤論也。[8]這是現(xiàn)代人在透視了清代淮鹺史實后,對道光朝淮鹺嚴重疲敝、幾近崩盤的緣由給出的最精確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