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味，似苦又似甜

黃紫葉

姑姑家住在崇左大新縣，一個遍布苦丁茶樹的地方。每逢寒假，我最喜歡的就是那一處散發(fā)茶香的偏遠(yuǎn)鄉(xiāng)野。鄉(xiāng)野氣息，總能沁人心脾?？赡芫褪菑哪菚r候起，我喜歡上了苦丁茶苦盡甘來的味道。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第一次品苦丁茶時，茶水帶著一絲絲清涼流遍我的全身。

姑姑是茶藝師，一直以賣苦丁茶為生?？喽〔铇洳桓?，稍微一伸手就能碰到簇滿綠葉的樹枝。姑姑說，采摘茶葉的時候，不能太輕，也不能太用力。太輕，摘不下來；太用力，茶葉就會如同殘花敗柳，沒有了生氣。我學(xué)著姑姑的樣子，扯著細(xì)長的枝條，用淺淺的力量將苦丁茶葉成堆捋下?；刂撇栝g的路上，也鋪滿了陣陣茶香。姑姑將筐里的茶葉放到炒鍋里，左右手各拿一雙筷子，將苦丁茶葉快速夾起又快速放下，翻炒的速度快得像一道模糊的光影。姑姑說，這叫炒青，也是制茶最重要的一步。制茶時，她的動作行云流水，神情悠然自得，就好似這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種享受。炒到一定程度時，她就把茶葉撈起來揉搓，然后再進(jìn)行第二次炒青，也就是將茶葉的水分炒干，使之散發(fā)出茶之淡香。最后一步，是將茶葉放置于明媚的陽光下曬干。

泡茶時，將苦丁茶葉放進(jìn)燒開的水壺里，平靜的水面蕩漾起一圈圈漣漪。幾片茶葉浮在水面，把無色的水染成了淺黃色。幾圈水波蕩漾蘊開，茶葉就好似水波之上、霧氣繚繞中漂浮著的一葉扁舟。泡好的苦丁茶看似平平無奇，但聞起來卻散發(fā)出一絲清涼的韻味，就好似夏日的晚風(fēng)，動人心弦。茶水流入口腔，觸及舌尖之時，整個口腔瞬間就布滿了淡淡的苦味。我的眉頭微微蹙起：太苦了！但當(dāng)茶水咽入喉嚨之時，那一絲回甜的味感又悄然升起。嗯，甜的。我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也微微揚起。就好像一枝即將枯萎的百合，因嘗到了雨后的露水甘甜而恢復(fù)生機(jī)，甚是歡喜。

我曾問過姑姑：難道你要在大山里賣一輩子的苦丁茶嗎？姑姑笑而不語，將一片苦丁茶葉輕放進(jìn)茶壺里。也許是與苦丁茶待在一起太久，姑姑連笑起來都散發(fā)著茶的清甜?！白嫔蟼飨聛淼牟杷?，到我這是第五代?！惫霉眉?xì)品了一口茶說道，“我從不把制茶當(dāng)成一份工作。制作苦丁茶，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廣西的特產(chǎn)，是為了讓更多人嘗到這茶水的清甜淡苦。我愛苦丁茶，我會以我微小之軀盡最大所能，將苦丁茶，將茶藝文化傳承下去?！蔽绾蟮年柟馔高^簡陋的窗欞傾瀉進(jìn)來，與茶水的清涼漸漸相融。這位鄉(xiāng)野茶藝師身上好像多了什么，這種感覺是獨一無二的。

鄉(xiāng)野間的第一次炒青，品茶時的一絲清涼，陽光下的一番言語。苦丁茶，將人間的淡苦與清甜緊密相連，我想，這大概就是茶藝師給予人間最美好的禮物了。

（指導(dǎo)老師：羅婧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