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必要性和創(chuàng)新路徑

籍紅麗，彭 爽

（東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長春 130024）

一、引 言

語言安全作為國家非傳統(tǒng)安全的一部分，其安全治理是國家安全治理中的重要一環(huán)，關系到傳統(tǒng)安全中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社會、信息等各領域的安全。語言安全治理旨在采取一系列措施保障語言自身系統(tǒng)不被破壞、語言關系和諧或適度競爭、語言產品/技術/能力可以滿足國家、社會、個人各層面的語言需求［1］。現(xiàn)有的語言安全治理措施主要包括政策制定［2-3］、教育/培訓［4］、數據庫建設［5］、科學研究［6］等方面，并根據具體語言安全問題提出具體的治理方案，如對語言瀕危、跨境語言治理等問題提出具體治理措施。這些治理措施盡管具有一定的積極成效，但是也存在諸多局限性，尤其是在實現(xiàn)語言安全治理可持續(xù)化和資源高效利用方面。此外，由于語言問題的普遍性、內嵌性、持續(xù)性、外溢性和動態(tài)性等特征［1］，語言安全問題較難實現(xiàn)精準定位。因此，需要通過觀察和分析大量的語言安全數據信息，深度挖掘語言安全問題的本質。數字化時代，數據信息的收集、存儲、處理和呈現(xiàn)已經可以由數字技術實現(xiàn)。近年來，中國把數字化轉型作為未來經濟、社會和治理的發(fā)展方向［7］。在這種時代背景下，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不是一種選擇，而是必然趨勢。因此，探究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路徑是非傳統(tǒng)安全治理領域中亟須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

有鑒于此，本文基于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的局限性和語言安全問題的特性，嘗試探究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必要性和基本路徑，并進一步考究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可能存在的風險和相應的解決方案，以防范數字化轉型不當對語言安全產生消極影響。本文主要回答三個問題：第一，語言安全治理為什么需要數字化轉型？第二，該如何實現(xiàn)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第三，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會存在哪些風險？該如何避免？

二、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必要性

為了解我國語言安全治理的研究現(xiàn)狀，筆者于2022年3月13日，在中國知網以“語言治理”為關鍵詞，共檢索出177篇文獻，使用VOSviewer軟件繪制關鍵詞共現(xiàn)視圖（見圖1）。從圖1可以看出，2014年以前，學者們著重探究語言污染治理問題。2014年至2020年，網絡語言受到廣泛的關注，尤其是網絡語言暴力問題。2020年至今，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fā)，學界逐漸注重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中的語言應急能力建設，此外還關注城市語言以及中文教育等方面的問題。筆者再以“語言問題”為關鍵詞，在中國知網檢索出CSSCI和核心期刊論文共1596篇，盡管問題研究中會涉及相應的治理方法，但是從數量上看，語言治理研究遠少于語言問題研究。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目前語言安全治理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還存在不足，例如對語言關系安全治理未做系統(tǒng)且科學的研究。

圖1 國內語言治理文獻關鍵詞共現(xiàn)標簽視圖

針對具體的治理措施，傳統(tǒng)的語言安全治理方法存在以下局限性。

第一，傳統(tǒng)語言安全各維度的治理措施之間缺乏關聯(lián)性。語言安全包括語言自身安全、語言關系安全和語言應用安全［1］。語言自身安全涉及語言瀕危問題、語言純潔度問題；語言關系安全涉及通用語、少數民族語言、方言以及外國語之間的競爭關系；語言應用安全則涉及語言在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信息、社會等領域中以不同形式存在所產生的影響，如語言腐敗、應急語言服務、語言暴力等。盡管語言自身安全、語言關系安全和語言應用安全涉及不同的語言安全問題，但是三者并不是完全獨立的，而是存在一定的相互作用關系。例如，語言自身的活力與語言競爭和語言的應用能力均密切相關。因此，語言安全各維度的治理措施需要相互協(xié)調，避免語言安全治理出現(xiàn)此消彼長的現(xiàn)象。增強某一語言活力的同時，需要考慮如何維持該語言同其他語言之間的和諧關系，從而實現(xiàn)語言安全的可持續(xù)性，以降低成本消耗，并提高資源的利用率。

第二，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缺乏預見性。傳統(tǒng)的語言安全治理多是在語言安全問題已經發(fā)生后采取相應的治理措施。如果能夠在語言安全問題的潛伏期就采取適當措施，勢必會減少語言安全問題導致的經濟損失或安全方面的危害。例如，互聯(lián)網技術的發(fā)展促使網絡空間在人們生活、工作等領域中的重要性不斷增加。網絡空間的匿名性等特點，導致網民在網絡平臺肆意發(fā)泄情緒，于是網絡空間中的語言暴力事件頻繁發(fā)生，小則影響個人的心理和生活，大則危害個人的生命和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如果在負面評論少量出現(xiàn)時及時發(fā)現(xiàn)并干預，勢必會減少語言暴力事件的發(fā)生。因此，語言安全治理絕不應局限于“亡羊補牢”，還應盡力做到“未雨綢繆”。這就需要關注語言安全生態(tài)的變化以及對語言能力、語言產品和語言技術等需求的變化。只有這樣，才能及時發(fā)現(xiàn)可能存在的問題，并采取具有預見性的語言安全治理措施，以規(guī)避潛在的風險。

第三，語言安全治理措施與時代發(fā)展趨勢不協(xié)調。自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加快數字化發(fā)展”的新要求以來，數字化發(fā)展已經成為我國積極適應信息技術變革的重要決策，也是我國社會從工業(yè)時代向數字時代發(fā)展轉型的重大戰(zhàn)略［8］。近年來，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已經成為國家的重要任務。語言安全治理作為國家安全治理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將是大勢所趨。此外，還有以下兩點具體原因：一是信息技術發(fā)展的驅動力所致。以往受研究方法和技術方面的限制，語言安全研究只能借助對個案的分析，這種方式的局限性在于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的適用范圍無法進一步拓寬。但是近些年，信息技術的發(fā)展帶動自然語言處理和大數據領域的發(fā)展。爬蟲技術可以實現(xiàn)批量收集語言安全相關數據；大數據存儲和處理技術可以實現(xiàn)語言安全大數據的存儲和管理；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可以對語言安全相關政策等進行文本分析。技術的應用已經成為實現(xiàn)語言安全治理精準高效的必然選擇。二是語言安全與其他領域的安全治理應保持一致。語言安全問題內嵌于政治、經濟等領域的安全問題中，因此，政治、經濟等領域的環(huán)境變化勢必會導致語言安全問題在形式或程度上的變化。信息技術變革導致國家和社會結構發(fā)生改變［7］，智慧政府、智慧經濟和智慧城市等概念的出現(xiàn)已經促使數據和信息成為社會關系、社會生活以及公共治理的基礎［9］。因此，語言安全治理可以借助這些數據信息，剖析語言安全的深層次特征，評估語言安全的實際情況，挖掘語言安全潛在的風險和威脅。

總之，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的局限性的根源在于對語言安全數據和信息的重視和應用程度不夠。這種局限性導致無法結合共時和歷時的視角發(fā)現(xiàn)語言安全演變的內在規(guī)律，更無法基于統(tǒng)計算法計算各影響要素之間的相關性，也就無法實現(xiàn)語言安全治理措施之間的關聯(lián)性和預見性。數字化轉型通過語言安全數據信息，探究語言安全演變的內在規(guī)律和影響要素之間的相關性，可以為語言安全治理方案的確定、資源分配以及具體措施實施提供參考依據。同時，可以借助數字化技術提高語言安全治理的效率。因此，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是亟待解決的關鍵性問題。

三、語言安全治理信息—技術—環(huán)境賦能路徑

基于語言安全的特征［1］以及現(xiàn)有治理措施的局限性，本文認為確定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路徑需要遵循以下原則：第一，整體規(guī)劃原則。一是指語言安全是在國家總體安全觀提出背景下提出的，語言安全治理旨在服務國家安全治理。因此，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需要綜合考量國家總體安全治理；二是指語言安全包括語言自身安全、語言關系安全和語言應用安全［1］。在轉型過程中應遵循整體規(guī)劃原則，將三個維度的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統(tǒng)籌規(guī)劃，做到相輔相成。第二，精準定位原則。語言安全內嵌于其他領域的安全問題中，界限較為模糊。在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時，需要明確語言安全的具體問題，做到精準定位，避免數據信息的冗余。第三，動態(tài)性原則。語言安全問題受外部語言生態(tài)的影響，在不同時期可能出現(xiàn)不同方面的語言安全問題，甚至可能出現(xiàn)新的語言安全問題。因此，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路徑也應具有一定的靈活性，可以有效適應語言安全問題自身的動態(tài)性特征，以有效治理語言安全問題。第四，可持續(xù)性原則。語言安全治理并不能一蹴而就，也無法根治，這就需要考慮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的可持續(xù)性。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的可持續(xù)主要是指治理措施在解決現(xiàn)有語言安全問題時，不會對語言安全的其他維度產生消極影響。綜上，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基礎路徑如下。

（一）語言安全數據信息賦能路徑

語言安全治理需要遵循語言安全情況變化的機理，這離不開對語言安全數據信息的深度挖掘。因此，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需要語言安全數據信息來賦能。語言安全數據信息以語言安全治理為導向，需要著眼于國外語言安全治理舉措和國內語言安全問題兩個維度。國外語言安全治理舉措為了解國際語言安全戰(zhàn)略發(fā)展趨勢提供了參考依據，對我國語言安全治理也具有一定的借鑒價值。對于國內的語言安全問題，收集語言安全數據信息是基于這一基本假設，即語言安全的狀態(tài)是外部影響因素和語言安全治理措施共同作用的結果，旨在通過數據分析揭示具體語言影響因素和具體治理措施與語言狀態(tài)之間的作用關系，即因果關系，以服務于語言安全治理。本研究基于該思路，嘗試建立語言安全數據信息賦能路徑模型圖（見圖2）。

下面將具體闡釋圖2中的核心內容，包括語言安全影響數據信息、語言安全狀態(tài)數據信息和語言安全治理措施數據信息。

圖2 語言安全數據信息賦能模型圖

其一，語言安全影響因素數據信息主要是指語言安全的外部生態(tài)環(huán)境信息?，F(xiàn)有語言安全相關研究表明，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網絡空間、地理等維度均存在影響語言自身安全、關系安全和應用安全的因素。以經濟實力對語言自身安全的影響為例，經濟實力是保持某一語言的地位并擴大影響的重要因素之一［10］，進而也是維持或增強語言活力的要素之一。因此，根據言語社區(qū)的經濟實力的相關數據，如貿易、投資和內需占GDP的比重，我們可以大致了解該語言地位和影響力的情況，從而結合其他影響要素判斷語言活力情況。

其二，反映某一語言的安全問題的數據信息是指與語言和語言使用者直接相關的數據信息，包括語言結構、語言使用人數、語言能力、語言態(tài)度、語言事件、語域等方面的數據信息。以語言自身安全中的語言污染為例，在語言結構維度方面，通過對比不同網絡平臺中低俗語使用頻次，可以初步推斷出網絡社交媒體中的語言污染程度較深（見圖3）?？梢?，通過收集語言結構、語域等相關數據信息，一定程度上可以精準定位語言安全問題。

圖3 2018年8月—2019年8月網絡流行低俗語出現(xiàn)頻次對比表（數據來源：李瑋，2020）［11］①

其三，語言安全治理措施數據信息主要是可以明確治理措施的適用范圍和效果，即該措施能否解決的語言安全問題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有效解決這類問題，旨在為日后制定語言安全問題的治理措施提供一定的參考依據。語言安全治理措施信息主要包括語言政策規(guī)劃、語言教育、媒體宣傳、社會活動、科學技術應用和科學研究等維度的數據。語言政策規(guī)劃是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的總體綱領和總指導方針，可以影響語言的結構、功能和使用。語言教育對于提高語言能力、跨文化交際能力以及培養(yǎng)正確的語言態(tài)度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媒體宣傳和社會活動旨在提高人們對語言安全的認知?？茖W技術應用是在語言安全治理過程中提供技術支持，提高語言安全治理的效率?？茖W研究則是對語言安全問題以及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的科學性探究，挖掘內部規(guī)律和作用機理。

與傳統(tǒng)的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相比，收集語言安全影響要素、狀態(tài)和治理措施數據信息可以有效解決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缺乏關聯(lián)性和預見性的問題。其原因在于，語言數據信息可以更客觀地反映出語言自身安全、語言關系安全和語言應用安全三者的關系，影響要素和治理措施對三者及其關系的影響以及語言安全情況的變化規(guī)律，這對于制定出具有關聯(lián)性和預見性的治理措施和防治潛在的問題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二）數字技術賦能路徑

數字化轉型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12］或文化改革［13］，其核心是數字技術在實際問題中的應用［14-17］。數字技術主要負責處理數據信息，可以將圖像、文字、聲音等，轉化為計算機能識別的二進制數字后進行運算、加工、存儲、傳送、還原。這些技術滲透到方方面面，如社會媒體、移動計算技術（mobile computing）、分析（analytics）和嵌入設備等（embedded devices）［18-21］，主要可以劃分為三種形式，即數字設備（digital arti?facts）、數字平臺（digital platforms）和數字基礎設施（digital infrastructure）［22］。數字技術的應用已經成為社會各領域不斷探索的問題，同樣，語言安全治理領域也亟須順應時代趨勢，考量數字技術在語言安全治理中的價值和具體應用方式，這也正是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突破局限的關鍵途徑。目前，數字技術在語言安全治理中的作用大致包括四個方面：一是語言安全數據的采集和存儲；二是語言安全數據的處理和計算；三是語言安全數據的可視化；四是語言安全數據的傳送。綜合考慮數字技術賦能的四個方面，不難得出建立語言安全大數據平臺是數字技術賦能基本路徑的結論。語言安全大數據平臺的優(yōu)勢和功能如下：第一，語言安全大數據平臺方便監(jiān)測和預警。傳統(tǒng)的語言安全治理方法是根據已經發(fā)生的具體問題做出相應的決策，但是治理數字化轉型后，借助數字技術可以通過對以往語言安全問題的各維度參數做統(tǒng)計分析，探究語言安全問題發(fā)生的條件因素以及治理措施的有效性，從而通過參數指標的監(jiān)控，對潛在的語言安全問題做出預測。第二，語言安全大數據平臺為制定治理措施提供參考依據。語言安全大數據平臺不僅儲備語言安全問題的直接狀態(tài)信息，還建有語言安全治理措施數據庫。通過分析語言安全問題屬性與各措施的相關性，可以有效計算出不同屬性的語言安全問題的最有效治理措施，從而為決策者制定治理方案提供參考。第三，借助數字技術提高語言安全治理的速度和效度。一方面，大數據分析技術可以快速在數據間建立關系。數字技術將以往的經驗分析轉換成數據分析，借助大數據將復雜的問題，通過建模的方式判斷出主要因素和次要因素，從而實現(xiàn)精準定位。短時間內的精準定位是提高語言安全治理效度和速度的重要基礎。另一方面，通信技術可以將大數據平臺形成的報告快速傳遞到相關負責人，“云會議”可以減少空間距離的阻礙，實現(xiàn)高效商議、決策以及工作部署。第四，語言安全大數據平臺可以實現(xiàn)動態(tài)且系統(tǒng)的治理。語言安全大數據平臺是數字化轉型的核心，內部對語言安全數據做系統(tǒng)存儲，外部連通各相關部門平臺，并動態(tài)更新語言安全數據信息，并將這些信息的計算結果以數字報告的形式反饋給各相關組織和部門，可以有效實現(xiàn)統(tǒng)一調度、協(xié)同治理。

為了更具體地闡釋技術支持下的語言安全治理流程，本研究嘗試構建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流程圖（見圖4）。首先，大數據平臺借助爬蟲技術，階段性地獲取語言安全問題的相關數據，并將語言安全問題與以往語言安全問題進行相似性匹配，從而確定語言安全危險等級，并及時預警。然后，基于與以往的語言安全問題的相似度，在語言安全治理措施數據庫中篩選出相應的治理措施，同時確定處理相關問題的人才信息，將措施和人才信息形成報告，發(fā)送給相關負責人。最后，負責人召集相關人才進行云端商議，從而確定最終語言安全治理方案，并將最終語言安全治理方案與之后的治理效果儲存到措施數據庫中，作為日后制定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的重要參考依據。

圖4 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流程圖

（三）環(huán)境賦能路徑

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不僅是大勢所趨，它涉及的語言安全數據和數字技術的應用還可以有效改善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存在的局限性，但是單純依靠技術，而忽視數字技術轉型與理念、制度、法治和倫理等維度的適應性，可能帶來預期之外的風險［23］。因此，為確保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可以更有效發(fā)揮優(yōu)勢，需要社會創(chuàng)造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良好外部環(huán)境，通常需要做到以下幾點。

1.更新語言安全相關組織或機構的治理理念

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數字技術正以新理念、新業(yè)態(tài)、新模式全面融入人類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文明建設各領域和全過程?！笨梢?，數字技術轉型需要以新的發(fā)展理念為指導。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所涉及的新發(fā)展理念應主要包括數據信息共享、多主體協(xié)同配合、創(chuàng)新發(fā)展治理理念。數據信息共享是確保語言安全數據信息可采集且全面收集的基礎。語言安全涉及多領域的數據信息，所以不僅需要語言安全治理機構注重語言安全數據信息，還需要政府、企業(yè)、高校以及科研機構等組織或機構注重語言數據信息以實現(xiàn)協(xié)同治理。此外，語言安全數字化治理理念的核心是創(chuàng)新，是指突破原有對語言安全問題的認知以及社會語言學中語言安全問題的研究范式，探索新的語言安全理論，創(chuàng)新數字技術在探索和治理語言安全問題中的應用路徑。

2.制定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相關語言政策

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旨在服務于國家安全治理，因此，需要從國家安全層面考量哪些語言是關鍵語言，哪些語言問題與國家安全密切相關，這通常體現(xiàn)在語言政策中。此外，語言政策不僅決定了語言安全治理中的內容，還需要對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速度和進程做適當的規(guī)劃。其原因在于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需要根據技術發(fā)展和語言安全問題進行階段性推進，過慢會導致語言安全治理的效率降低，過快則會導致諸多潛在問題的發(fā)生，如數據偏差引發(fā)的語言安全治理失誤、安全技術不足引發(fā)的信息安全等問題。

3.建立監(jiān)管語言安全數字化轉型的法律法規(guī)

要實現(xiàn)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應當從立法層面對語言安全數字化轉型過程增強監(jiān)管和治理，對數字平臺建設做出正向引導。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需要通過立法來規(guī)范的問題主要包括三方面：一是語言安全數據信息的所有權問題。知識時代，數據信息經過深度分析和處理便可以成為知識，一定程度上，數據信息可以等同于知識。利用爬蟲技術采集數據信息勢必會涉及知識產權問題。因此，需要通過立法明確知識產權的所有者，規(guī)范語言安全數據信息的采集和應用。二是在收集、存儲、傳輸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的信息安全問題。信息安全問題一直是數字化轉型面臨的重要問題之一，從平臺中獲取的用戶信息、行業(yè)信息等很可能成為不法分子實施不法行為的工具。因此，需要加快完善數字化時代的法律法規(guī)，保障語言數據信息和數字技術應用過程與道德倫理以及社會規(guī)范相一致，避免以不法手段謀取個人利益的行為出現(xiàn)。三是網絡平臺的責任義務。網絡平臺是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中數據信息的重要來源，需要通過立法明確各大網絡平臺在信息、報告、審查等多方面的義務，以保障數據信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4.數據信息—技術—環(huán)境協(xié)同賦能路徑

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依賴于數據信息、數字技術和外部環(huán)境的協(xié)調配合（見圖5）。數字技術是處理和共享語言安全數據信息的方式，也是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核心。它的應用依賴于語言安全整體戰(zhàn)略布局、語言安全治理的目標、數據類型，并受到外部政策和法律法規(guī)的制約。無論是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還是數字化語言安全治理，語言安全數據信息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參考依據，只是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中的語言安全數據信息數量較少，不能全面且系統(tǒng)地反映出語言安全問題的關鍵影響要素等信息，而大數據技術可以通過采集、存儲和處理大量的語言安全數據信息，進而分析出語言安全的態(tài)勢。無論是數據信息賦能還是數字技術賦能，均需要語言安全治理理念、語言政策以及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保障，它們影響語言安全數字化轉型的有效性和規(guī)范性，甚至于可行性。綜上，數據信息、技術和環(huán)境三者在語言安全數字化治理中的角色可以概括為：數據信息是基礎、數字技術是關鍵、外部環(huán)境是保障。有數據信息，數字技術才有用武之地；有數字技術，數據才不僅僅是數據，而成為能夠反映客觀規(guī)律的信息；在外部環(huán)境的保障下才有安全獲取數據和有效應用數字技術的可能。因此，數據信息的完善、數字技術的改進以及數字化轉型環(huán)境的建設需要同時進行，任何一項存在缺陷都可能降低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整體成效。

圖5 語言安全治理的信息—技術—環(huán)境賦能模型圖

四、語言安全數字化治理路徑中風險的規(guī)避方案

盡管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可以提高語言安全治理的效率，但是該治理方式也可能帶來新的風險，如形式數據化和數據的過度解讀、混淆數字技術和人在語言安全治理中的角色、打亂原有的語言安全治理生態(tài)平衡。因此，需要采取以下措施降低潛在風險。

一是，深化語言應用理論研究，避免形式數據化和過度解讀。語言安全數據的過度解讀主要指夸大數據和被闡釋的現(xiàn)象之間的關聯(lián)性程度，即無法反映語言安全真實情況的數據，也被納入評估語言安全的數據中。這種情況帶來的風險就是對語言安全情況的誤判以及治理措施無成效等問題。避免這種情況的方法主要有兩種：第一，深化語言安全的理論研究；第二，及時反饋語言安全數據監(jiān)測情況和治理效果。語言安全數字化治理需要基于明確的語言安全概念內涵和外延。語言安全理論研究的不足將導致語言安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存在大量冗余數據或無效數據。這些數據的存在不僅消耗人力和物力，對于制定出合理有效的語言安全治理措施也是一種障礙。因此，需要進一步完善語言安全理論，明確語言安全的外延、指標和數據來源，以完善的語言安全理論作為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的基礎，避免形式數據化和過度數據化。但只依賴于理論還遠遠不夠，還需要在語言安全治理過程中不斷根據實際情況調整語言安全數據指標和權重。一方面是實現(xiàn)理論和實踐的相互促進，一方面是掌握語言安全發(fā)展動態(tài)。語言安全問題不是一成不變的，不同階段，語言安全問題的嚴重性和重要性會有所不同，需要根據國家總體發(fā)展規(guī)劃以及語言安全具體情況做出適當調整，以確保數據的實用性。

二是，增強相關人員的數據素養(yǎng)，鞏固人在語言安全治理決策中的主導地位。數據素養(yǎng)是指對數據的獲取、分析、處理、應用、闡述的能力［24］，包括數據態(tài)度、數據意識、數據知識、數據技能和數據倫理［25］。應用數字技術和數據的確可以為人們的生活和各領域的治理提供便利，但是數字技術和數據本身并不是萬能的，數據可能無法反映出問題的全貌，經過一定的模型和算法得出的結果也可能存在偏差。從某種意義上講，人和人類社會是復雜多變的，“這種看似科學的方法實則是在簡化復雜的管理行為，很可能導致管理行為的機械化和僵化”［23］。因此，在語言安全治理過程中，不僅要充分發(fā)揮數字技術在收集數據、處理數據、呈現(xiàn)數據和傳輸數據方面的優(yōu)勢，也需要相應地提高工作人員的數據素養(yǎng)，以客觀的態(tài)度看待數據和數字技術，對數據具有敏銳的洞察力，以專業(yè)的技術和能力應用數字技術處理和分析數據。

三是，尋找語言安全數字化治理與傳統(tǒng)治理的銜接點，避免數字化轉型破壞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生態(tài)平衡。數字化轉型對社會制度、社會組織以及運行機制存在一定沖擊，某種意義上，是在重塑整個社會的結構以及運行機制。對于語言安全治理原有的模式而言，同樣存在這個問題。既然沖擊是無法避免的，那么如何降低這種沖擊帶來的消極影響是需要解決的問題。需要明確的是，數字治理并不能完全取代傳統(tǒng)的治理方法，只是在部分環(huán)節(jié)發(fā)揮數字技術傳輸和大數據技術的優(yōu)勢。例如，培養(yǎng)外語人才仍需要借助完善高校外語教育這種傳統(tǒng)方式?；谠撉疤幔梢詮臄底种卫淼膬?yōu)勢和傳統(tǒng)治理的劣勢之間的互補性探究數字治理和傳統(tǒng)治理之間的銜接點。傳統(tǒng)治理存在的缺點除了前面提到的缺乏連通性和預見性，與時代發(fā)展趨勢不協(xié)調，還存在不全面性和延時性。例如，以往制定語言規(guī)劃的方法通常依賴于專家們對現(xiàn)有語言問題的掌握，由于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很難全面了解語言問題，也很難在語言問題出現(xiàn)的時候迅速制定出相應的有效治理措施。相對而言，數字技術的優(yōu)勢在于大數據收集、存儲、計算和傳輸能力，可以較全面地掌握語言安全問題的綜合信息，并能高效地從措施數據庫中調取相關的治理措施以供參考，且對方案治理效果給出預期和風險提示，還可以快速地將方案通知給相關人員進行落實。因此，數字化轉型應該是為傳統(tǒng)治理措施提供明確的參考依據，縮短傳統(tǒng)治理措施商議、決策和部署的時間，而不是對傳統(tǒng)治理措施進行全盤否定。

五、余 論

本文從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方法的局限性出發(fā)，根據語言安全的特征，遵循整體規(guī)劃和動態(tài)性等原則，提出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路徑。雖然數字化轉型是全球治理背景下的大趨勢，是我國戰(zhàn)略布局的一部分，也可以改善傳統(tǒng)語言安全治理在預見性等方面的局限性，實現(xiàn)可持續(xù)性治理，但是數字化治理也存在一些隱蔽性、突發(fā)性、跨界性和隨機性的風險。這些風險通常源于對語言情況的誤判。因此，深度挖掘語言安全內部要素的變化規(guī)律和作用機制，探究語言安全風險閾值，是在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需要逐漸明確的問題。同時，需要反饋語言安全治理措施的成效，不斷檢驗語言安全理論和更新語言安全理論，以增強評價指標的信度、計算模型的效度以及最終結果與實際情況的一致性。同步推進數字技術的發(fā)展、工作人員數字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數字化轉型外部環(huán)境的構建是穩(wěn)步推動數字化轉型的關鍵。

從現(xiàn)有的語言安全治理現(xiàn)狀來看，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面臨以下難點：第一，推動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的復合型人才短缺。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涉及語言學、計算機技術、大數據等多學科知識，但目前交叉學科人才短缺。現(xiàn)階段仍存在語言學專業(yè)的人才不懂計算機技術，計算機專業(yè)的人才不懂語言學知識這種現(xiàn)狀。因此，需要提高交叉學科的人才培養(yǎng)質量，或增進多學科之間的交流合作。第二，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未得到廣泛的支持和關注。語言安全屬于國家文化安全的一部分，對它的關注度不及對經濟安全、軍事安全、信息安全、文化安全等領域的關注度。此外，語言安全這一概念目前在學界仍見仁見智。在中國知網上能檢索到的高質量期刊文獻較少?？梢姡瑹o論是國家還是學界，對語言安全的重視和關注均不高，在這種情況下，探究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勢必會存在諸多障礙。例如，由于社會對語言安全關注度不夠，語言安全相關數據較難收集；由于學界對語言安全的關注不夠，需要收集的語言安全數據無法明確。因此，還需要社會語言學家進一步挖掘語言安全的價值，以增強國家和學界對該問題的關注。第三，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在語言學領域屬于開創(chuàng)性嘗試，沒有較為成熟的模板可以作為參考。搭建語言安全大數據平臺的方法，語言安全數據信息的處理方式等問題均需在不斷嘗試中找到有效的方式。這就導致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舉步維艱，時間成本較高。因此，需要借鑒其他領域中的經驗，并不斷根據語言安全的特征改進或創(chuàng)新思路和方法。盡管語言安全治理數字化轉型存在諸多困難，但也無法否定這項任務是可以實現(xiàn)且有價值的。

注釋：

① 由于數據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差距較大，所以圖3中的縱軸采用對數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