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右岸（組詩）

央親花

仰臉向著太陽

多彩的花瓣釋放著

熱烈的欲望

從青藏高原

從喀拉昆侖

狂奔而下的風

以暴虐的一種方式

親吻你

而你一次一次拒絕

花蕊里藏著

一萬年的寂寞

央親花啊

你是金沙江和萬仞懸崖

孕育的女兒

靈魂里漲滿喧囂

生命中綻放剛烈

陽光下的笑容中

卻散發(fā)著萬千孤獨

問候金沙江

兄弟從鄉(xiāng)下來

眼睛閃亮

身上包裹著疲憊

父母進城后

我唯一牽掛的

便是老家門前的金沙江

我迫切地向他問起

洪峰過后

水位線是否還在往年的位置

遠處看著的

那一抹藍色

是否還像天空一般純凈

江兩岸的莊稼

可還是那樣

豐滿成熟得讓人迷醉

兄弟告訴我一切還是老樣子

為了下游正在修建的電站

鄉(xiāng)親們正在準備遷移

哦，我感慨萬端

眼前全是金沙江的影子

竟找不到其它的話題

莫依德古的人群

他們來了又去了

手捧著太陽

消失在遠方

他們懷抱著夜晚

睡去了又醒來

在冬天里編織神話

莫依德古的天空

琴聲悠揚

他們與土地交談

在流淚的時候

也歌唱

他們把愛情制成

口弦和月琴

然后懷抱著它流浪

莫依德古的天空

琴聲悠揚

在他們的身后

森林狂熱地生長

注：“莫依德古”大涼山金沙江邊的一個小村莊。

屋腳

因為喝了太多酒的緣故

我急切地想要表達

我說我這樣理解對嗎

這里的天空

是被一路的勿忘我花

映藍的

這里的花

是被屋腳的女孩子

唱出來的

我說我這樣理解對嗎

森林在這里無比安靜

草地蔓延著無限溫情

男人在這里

止住奔波的步履

山風自豪地說

她收藏了太多秘密

可是娜姆告訴我

她們只是守著

這里的土地和小屋

一旦愛上一個人

就要讓他死心塌地地

愛上屋腳

注：屋腳，木里靠近瀘沽湖的一個小村莊，是迄今唯一仍保留母系婚姻制度的村子。

聽克若兄弟唱歌

那些驕傲的青艾

一任云絮掠過

它們都低著頭

那些樹上的花

一點也不再張揚

想要退回到尚未綻放的時刻

此時我的克若兄弟

一位康巴漢子

在輕聲地唱歌

他的頭發(fā)被歌聲漾動

如水草

眼睛里的光

化作一股泛光的泉水

淹沒整個傍晚

我抬頭看遠處

我的克若兄弟

在我身邊唱歌

而他的身影

卻站立在

遙遠處的山上

穿盛裝的阿依嫫

太陽把自己降低了三千米

想把更多的熱情給予你

日都迪薩的風

忘記了吹拂

只是悄悄地

跟隨你晃動的裙擺

小草們輕輕地搖動

用她們的舞蹈

隨順著你

遠處的青艾

像是奔跑而來

遠遠地看見你時

激動卻羞怯地駐步的小伙

幾條暗藏的小溪

在你的笑聲中流出來

朝著寬闊的草地

你歡快地跑過去

水流追趕

草地傾斜

整個世界此刻都屬于你

注：日都迪薩，涼山火把節(jié)起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