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悅
一直有一個流傳很廣的段子,說門衛(wèi)最像哲學家,因為他見到人總要問三個問題:你是誰?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人們調(diào)侃說,這不就是哲學的三個最基本的問題嗎?
今天再讓我回頭看這個段子,竟平添了幾分莫名的苦澀。調(diào)侃總是輕松的,“我是誰”也可以濃墨重彩地描繪,但終究抵擋不住“我為什么是我”更為哲學。
我為什么是我?我問了自己,瞬間破防。此時,我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忍不住望向遠方,鋼筋水泥的叢林肆無忌憚地遮擋著我的視線,但它們并沒有得逞,我望向的遠方是我自己—我心底的最深處。我們總認為因為選擇了一件事情,結果變成了這個樣子而不是那個樣子,甚至也讓一件事變成了這件事而不是那件事。似乎身處其中的我,就在這樣或那樣的選擇中成了現(xiàn)在的自己,但這個“自己”是我嗎?這個“自己”是我自己想要的嗎?這些看似永遠不會得到答案的問題卻讓我冥思苦想?,F(xiàn)在的人們似乎很容易把選擇當成勵志的行為,似乎有了選擇,人才會奮斗,而世俗的觀念認為,沒有選擇,人就成了隨波逐流。
這里就不能不引出我自己的故事了。
媽媽和我說起了我已經(jīng)記不起來的事情。在幼兒園的時候,我要練舞蹈,壓腿的時候難受得直流眼淚,但我還是一刻沒有停,因為我很喜歡冰雪公主那樣翩翩起舞的感覺。那個時候,家里也有一臺媽媽用過的鋼琴。姥爺抱著還不會說話的我,我的手忍不住在鍵盤上敲來敲去。姥爺說,那個時候我敲出的音符就很好聽。我想也是,因為我就是忍不住地喜歡那不一樣的聲音。再大一點兒,我就到北京郊區(qū)的滑雪場滑雪,摔了一跤又一跤。但我還記得,自己的笑聲在那山谷里回蕩。那時候不覺得累,就是覺得十分開心。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舞蹈成了一門課程,雖然有一位英國老師在教我,可是我記得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的動作。
我彈鋼琴彈得越來越熟練了,甚至把英皇考級最難的都可以輕松地拿下來?;└窃絹碓絽柡?,還得過比較牛的獎項。可我越來越覺得,已經(jīng)不是在為自己滑了,而是為前面的似乎是沒有盡頭的一個又一個的獎項。
這些都是我的選擇嗎?可沒有一件事不是我在做。我想不明白,如果是我的選擇,我為什么沒有更開心、更快樂?我甚至在小學還選擇了一次跳級。這一跳并沒有讓我更快,而是在一個我感到陌生的軌道里,長久地走不出來。
現(xiàn)在,我更是選擇了北師大實驗中學的國際部,似乎頂尖的美國大學觸手可及。但我還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都忙得再沒有時間問自己“為什么”了。難道真的如哲學家克爾凱郭爾說的那樣,這是非此即彼的選擇,不論怎么選都極為艱難,不論選哪一個都沒有十足把握的“生命之重”嗎?
我做得最多的夢就是在這樣或那樣空曠無比的原野,不知道向哪里走,看哪一邊都像是走出原野的方向。然后,那種焦慮無比的感覺便開始吞噬著我。有時,我還能安慰自己,這是在夢里,但仍然抑制不住醒來后的空虛。
春節(jié)假期難得去看了一場電影,是印度的一個影片,叫《最初的夢想》。在光影閃爍的劇場中,如同無邊的曠野。但這次,我不能不說,在我冥思苦想的時候,這是上天給我的禮物。因為我的答案,電影里那個作為父親的主人公已經(jīng)告訴了我,他的兒子因為高考的失利痛苦不堪,他作為父親,懊悔地說:“我有瓶酒,只告訴他等上榜后一起喝,但我沒說落榜后會怎樣。我錯了,我計劃了成功要怎樣慶祝,但沒教孩子怎樣面對失敗。他們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們以為輸?shù)舻牟恢皇强荚嚕禽數(shù)粽麄€人生?!边@位父親自言自語地問他自己:“如果現(xiàn)在問我要什么,拉夫考上工學院,還是他平安回來,我當然選他平安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是啊,最重要的卻沒有成為選項。楊絳先生曾講過:“你喜歡吃草莓,你會毫不猶豫地買下它。如果你不喜歡吃香蕉,但考慮到香蕉助消化,你還是會買它。所以,喜歡是單純的,不喜歡,才會權衡利弊,在你猶豫的一瞬間,其實已經(jīng)作出了選擇?!?/p>
我不能因選擇變得迷茫,我要做的,是用喜歡成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