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中的集體認同
——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多元視角思考

李修遠

(南開大學 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天津 300350)

一、前瞻與綜述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全面貫徹黨的民族政策，深化民族團結進步教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進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這表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我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期民族工作中的方向性、優(yōu)先性、綱領性的指導意義，反映了當前我國城市社區(qū)治理與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的現(xiàn)實需求。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多民族和諧社會、互嵌式社會結構等，逐漸成為學術界頻繁使用的詞匯。

誠如丹·拉比諾維茨(Dan Rabinowitz)所言：“共同體作為社會學、管理學、經濟學和文化學意義上的社會科學詞匯，是一個內涵豐富的術語，它總是與積極正向的概念相關，包括團結互助、和諧共生、認同互嵌、理念相仿以及共有的心理認同?！盵1]不同于共同體的邊界特點，共同體意識是社會成員在一定群體關系中充分感知自我與外界群體生存境況基礎上形成的能動性情感關系和行動意愿[2]。因此，共同體意識意味著腦中所想、心中所悟的情感意愿，以及與他者共同發(fā)展而建立群體的一種集體意識。集體意識作為共同體意識的組成部分，意味著社會成員對所屬群體的集體認同與共性塑造[3]?！凹w認同”既包含了認同的概念，也包含了不同主體交流互動的社會建構理念[4]。因此，共同體意識是在共有性社會認同基礎上形成的規(guī)范，共同體意識是對“我來自哪里”的回答，也是對“我屬于哪種群體類型”的回答。

當前學界圍繞“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這一主題，從橫向的“內涵邏輯”、縱向的“歷史維度”或兩者的交叉，圍繞“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民族地區(qū)團結教育”“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族際接觸”等方面進行了探討。多數(shù)研究者把著力點放在從歷史維度、概念內涵、制度優(yōu)勢、社會心理等方面來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進行了探討，相關研究的實踐學理深度尚且不足。

“集體認同”作為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一種綜合性的心理認同，是各民族相互交流與積極接觸的基礎，也承接著各民族共同的歷史記憶和文化交融軌跡?！扒度搿弊鳛榛デ妒匠鞘猩鐓^(qū)建設的核心內容，強調居住空間、文化交流、精神空間方面的相互關聯(lián)，以一種相互嵌入的行為模式來形成一種跨民族的集體認同。從目標邏輯的角度來看，互嵌式社區(qū)建設的目的在于通過建設有機的跨文化民族團結以替代機械團結，形成一種各民族相互包容、相互連接、團結互助、共生共榮的集體認同紐帶，實現(xiàn)民族社會關系由“機械團結”向“有機團結”的轉型。誠如美國社會學家格蘭諾維特(Mark Granovetter)指出的，人的理性和非理性經濟行為與社會結構是互動的，群體聚合、互惠交換、互信互助等行為本質上都是探尋“集體認同”的過程[5]。

黨的十九大報告將現(xiàn)階段我國民族工作的實踐思路總結為：“深化民族團結進步教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推動各民族共同繁榮發(fā)展。”[6]這段論述進一步揭示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與“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之間的邏輯聯(lián)系。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我國境內各民族成員共同生活、共同奮斗與交互的社會存在意識，其內在包含了一種集體認同意義上的共患難、共建與共享的綜合意識，屬于精神價值層面。各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意味著不同身份的社會成員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層面上的深度接觸和交融?？梢哉f，民族互嵌式社區(qū)是“交往交流交融”的發(fā)生場域和過程機制，其既為“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實踐空間，也是其自然實現(xiàn)的一種治理目標，是塑造中華民族認同的必然過程，屬于實踐層面的內容。因而若將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作為民族工作重點的話，那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則是這一工作的既定目標，也就是說通過積極的族際接觸來推動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在跨文化交融中助推和諧城市民族關系的建設。

就“鑄牢”本身而言，它既反映出我國作為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的現(xiàn)實背景，也符合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建設的現(xiàn)實需求，以其作為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的主線是應然的歷史結果。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不僅是國家政策引領下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基礎工作，還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構建和諧民族關系、跨文化交流的治理思路；互嵌式社區(qū)建設意圖構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集體認同”，并非單方面強調居住空間的“相互嵌套”。在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的背景下，推動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就是要建設“共居、共學、共事、共樂”的城市社會環(huán)境，讓各民族形成具有集體認同意義的情感結構，在文化交融中形成像石榴籽一樣緊密聯(lián)結的族際關系，從而更為根本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二、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中集體認同的深層意蘊

(一)“集體認同”作為中華民族成員交往交流交融的邏輯起點

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鞏固與發(fā)展和諧社會主義民族關系的必然要求，是新時代全國民族工作的主線。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各民族成員不同的身份背景如何在相同的社會環(huán)境中實現(xiàn)“求同存異”和“美美與共”，這也是互嵌式社區(qū)建設的重難點。從要素構成方面分析，“共同體”是目的，發(fā)展的過程與機制在于“鑄牢”，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則是深化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進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手段。近年來，在經濟學家格蘭諾維特和社會學家曼紐爾卡斯特的影響下，將宏觀社會問題具體化為微觀的認同建構問題已經成為公共政策領域的發(fā)展目標。集體認同(Collective Identity)被廣泛用于推動社會各類成員相互了解和積極接觸的城市事務治理之中，和傳統(tǒng)的治理思路相比，構建集體認同的同時也保障了個體自由發(fā)展的權利，避免了規(guī)劃性政策帶來的刻板效果[7]，塑造集體認同可在公共事務治理之中起到以小撥大、借力使力的杠桿作用[8]。正如格里高利·斯通(Gregory P.Stone)所言，個體通過與社會情境(Social Situation)互動來獲取認同，認同隨著社會情境變化轉化為一種集體潛意識，“集體潛意識”(Collective Subconscious)可以維持個體與社會結構的和諧進而促進城市社區(qū)治理[9]。皮特·伯格(Peter Berger)在TheInvitationofSociology中將社會互動與身份認同相互勾連，認為身份建構的背景是“集體意識”，身份認同是以集體意識形態(tài)的方式存在于社會實體之中[10]。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集體認同是各族成員意識到其作為共同體群內成員的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歸屬感和認同感，通過這一過程族際之間的區(qū)隔狀態(tài)得以改善，各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也有了更加現(xiàn)實的條件。

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宏大敘事中融入認同建構策略，探尋將宏觀社會治理行為與微觀社會心理認同相互嵌入的平衡點，借助集體意識、群體互動、認同互嵌來靈活地把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植根于各族成員的日常生活交流中。集體認同的重心在于從各民族交往行為的理性選擇出發(fā)改變其互動本質，需要明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本質在于各族人民對“中華民族”共有身份的集體性認同，是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的“我從屬于中華民族共同體這個大家庭之中”的高度認同感。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集體認同是各民族群眾意識到其權利義務及作為共同體構成要素的有機團結意識，藉由這一過程各族之間的離散性認同狀態(tài)得以改善，逐步形成一致性的價值認同體系，從而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創(chuàng)造內生動力。

(二)“集體認同”作為中華民族共同的歷史記憶和群體聯(lián)結基礎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記憶層面上表現(xiàn)為各民族對中華民族共有的社會制度、歷史文化、思維體系、民俗風貌等知識的積極回溯。歷史記憶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知識系統(tǒng)，只有在認同中華民族共有歷史的前提下，各民族才可以此構建深層次的集體認同。有研究者在分析認同建構與集體記憶的關系時，指出“集體認同”蘊含著三重意涵，即類型相似(Similar Types)、機制耦合(Clear Boundaries)和價值認同(Value Recognition)，形象地表明了認同的內在統(tǒng)一性與原生性，一種類型學意義上的群體歸屬狀態(tài)，以及行為模式和價值取向的社會建構性[11]。后殖民理論家霍米·巴巴(Homi K.Bhabha)認為類型學意義上的集體認同是由多種要素構成的，分別為“通過群體分類讓個體找到所屬群體”“通過歷史溯源建構社群”“基于歷史記憶取向的價值認同與交往”[12]。對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而言，上述要素也可以呈現(xiàn)為各族群眾在居住生活與文化交往中塑造集體認同的過程。

費孝通先生早在有關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理論的闡述中，從歷史淵源、祖先神話、社會制度的角度揭示了我國各民族成員在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的共同體意識，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我難分”的集體認同理念[13]。谷苞先生也曾指出，歷史上我國各民族有把神話人物當做共同祖先的傳統(tǒng)，中華民族歷史上古已有之的八仙過海、媽祖?zhèn)髡f、精衛(wèi)填海、盤古創(chuàng)世、鐘馗捉鬼等歷史神話故事，不僅體現(xiàn)了各民族群眾對社會、生態(tài)環(huán)境、文化的綜合理解，也成為各民族成員共有的集體記憶[14]。這種凝聚了我國各民族共同生活交流的集體記憶不僅反映了中華民族共同的祖先和神話歷史故事，還是一種共同體構成要素的體現(xiàn)。這些要素促使各民族從“多元”自發(fā)形成“一體”，成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關系資源。

王明珂認為，作為一種歷史的、社會的、文化的共有性記憶資源，集體記憶在具體生活中往往會推進各族群眾的有機聯(lián)結，形成共同體的“雛形意識”[15]。集體記憶作為塑造群體認同和國家認同的基本要素，是對各族成員形成統(tǒng)一價值認知體系的作用機制，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史也是中華各民族在日常生活交流中不斷積累共有的集體記憶，逐步打破區(qū)隔、增加共同性和粘合性，從“自在”邁向“自覺”的實體發(fā)展軌道，最終實現(xiàn)對中華民族共同體身份的高度認同。

(三)“集體認同”作為中華各民族成員信任理解與積極接觸的基礎

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不能流于表面的口號，而要立足多民族成員共居、共樂的城市生活現(xiàn)狀，城市少數(shù)民族流動人口在文化、職業(yè)、經濟、居住等方面的交往互動，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社會基礎。這一基礎囊括了兩個基本要素，一個是城市生活交往要素，另一個是文化交融要素。前者意味著少數(shù)民族流動人口在多元的城市生活中通過“涵化”獲得對其他民族的主觀評判，后者意味著少數(shù)民族可以從既有的認知理解中感悟到關于相互嵌入的對于中華民族多元一體價值構成的意義理解。城市生活要素是各族群眾有關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與演化的知識基礎，包括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社會構成、歷史文脈與價值體系，以及對中華民族文化符號、多民族交融史、城市建設史、民俗、法律法規(guī)等的綜合理解。

辯證唯物主義認為意識是客觀的物質實物在人腦中的主觀呈現(xiàn)，觀念性的事物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在移入人腦之前經過了改變[16]。列寧闡釋了意識與人腦記憶、人類實踐之間的聯(lián)系，意識是客觀世界的主觀反應，也是引領人類改造世界與塑造群體關系的客觀過程；意識反映在人類身份實踐方面具有引領性、嵌入型、可塑性的作用[17]。作為一種客觀實在，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各族群眾在交往交流交融中逐步形成的一種情感、態(tài)度、價值等集體認同意義上的思維綜合。

集體認同是社會成員為自身意義賦能的過程，需要通過加強各民族之間的相互信任來提升其社會融入意識，進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18]。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完整認知可以增強城市生活中的集體認同意識，缺乏這一基礎認知則會產生集體認同意識的淡漠乃至消解。馬克思認為，沒有客觀意志的加持，對事物的認知就會停留在一般水平上，共同體也難以形成[19]。正如有學者在分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路徑時指出：“共同體究竟是一種對策還是只是本體論意義上的哲學空想，關鍵在于共同體的夢想是否可以體現(xiàn)在各族群眾交往交流交融的集體認同之中?！盵20]因此，在目標邏輯方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需要通過各族群眾的積極接觸來打牢基礎，家國同構的本質也就意味著對中華民族共同體身份的集體認同。

三、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中集體認同的增強路徑

城市社區(qū)作為各族群眾交往交流交融的平臺，其形成與發(fā)展起著維護各族居民公共利益和促進群體關系的作用。在保護傳承民族文化的同時，城市社區(qū)內各族成員在日常生活交際中構建互嵌式的關系網絡，形成一定的公共交流空間[21]?？梢哉f，互嵌式民族社區(qū)建設的目的在于構建多民族平等交往的社會空間，達到私人利益與集體利益的互聯(lián)互通。

(一)通過社區(qū)空間互嵌推動各民族群眾自覺形成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

從互動空間的角度來看，通過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促進各族居民比鄰而居，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創(chuàng)造“認同”基礎。費孝通先生曾提出：“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則是由多個孤立存在的民族單位，經過接觸、雜居、融合的數(shù)千年歷程……分裂與消亡并存，形成了你來我去……你中有我，而又各具特性的多元一體格局?！盵22]因此，目前從社會互動層面加強互嵌式社區(qū)建設，要穩(wěn)步從構建各民族共同居住空間來積極營造良好的民族關系，讓各民族在空間分布上交錯雜居，為其集體意識強化提供基礎，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創(chuàng)造“認同”條件。由于各民族成員的身份背景、職業(yè)和經歷存在較大差異，他們在城市生活中會無意識地“報團取暖”，隔離性的生活模式使得社會認同固化，不斷地強化了各族群眾的相互區(qū)別意識，不利于和諧民族關系的構建。因此，需要發(fā)揮好社區(qū)的載體作用，從居住、交流、空間的綜合視角入手推動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形成“共居”的多民族混合交往結構，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創(chuàng)設條件。

在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中，多民族成員的集體認同作為一種心理活動，對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形成具有積極影響。概而言之，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同與對自身民族文化的認同并不沖突；對其他民族生活方式的認可與自我的健康發(fā)展是可以協(xié)調并存的，各族群眾過于強調自我認同的差異性，反而不利于共同體意識的形成。從長遠來看，建設多民族互嵌式的生活環(huán)境和空間結構具有歷史必然性，相互認同會促進民族交往，規(guī)律性的民族交往會促進互嵌式社區(qū)空間的自發(fā)生成。認同具有多樣性，共同體結構的穩(wěn)定取決于各主體之間集體認同的“互嵌”。作為中華民族大家庭的一份子，擁有多重認同是正常的，各族群眾擁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生命歷程，塑造牢固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需要一定的時間積淀。因此，積極關注其先賦性認同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聯(lián)系，堅持“空間互嵌”的民族社區(qū)治理思路，以交往交流交融作為核心的治理工具，努力推動互嵌式社會結構建設，更好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二)通過社區(qū)平臺互助推動各族群眾在互學共建中實現(xiàn)交往交流交融

現(xiàn)階段從社區(qū)文化活動和教育的綜合角度推動互嵌式社區(qū)建設，需要從創(chuàng)建各民族互學互鑒的資源集群與平臺方面進行努力，目的是發(fā)揮社區(qū)的平臺作用，挖掘其“共學”與“共樂”的內在價值資源。此類共學型資源應被不同身份背景的少數(shù)民族群眾所接納，目的是為了幫助他們拓展圈子和實現(xiàn)自我發(fā)展，這種共享型的資源既包括被各族群眾認同的實踐原則，也囊括了滿足城市適應所必須的職業(yè)技能、文化要素和交際能力等。因此，現(xiàn)階段要加強與社區(qū)周邊企業(yè)、學校、社團組織、文化遺產機構的合作，通過民族團結教育、中華傳統(tǒng)文化教育、黨史教育、憲法政策講座、茶話會、讀書會等活動加強社區(qū)各族居民的交往交流交融，也需要靈活借助新媒體、互聯(lián)網、專家講座、人才引進、社工幫扶等方式，加強社區(qū)活動場地和設施建設，大力引進相關人才，著力打造多民族“共學”平臺，促使社區(qū)的平臺屬性更加凸顯，從而更為根本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形成與各民族群眾交往交流交融的日常生活互動存在密切聯(lián)系。自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單位制解體和街區(qū)制的興盛，城市各族居民由“單位人”轉換到“社會人”，社區(qū)已不僅是單一的行政管理單位，更是由擁有共同利益關系的人組成的“共同體”，是各民族成員交往交流交融的平臺。社區(qū)治理主體的多元化及我國各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相對獨特性，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互嵌式社區(qū)治理的難度。因此，現(xiàn)階段需要摒棄對行政力量的過度依賴以及“等靠要”的思維，在城市互嵌式社區(qū)治理中注重發(fā)揮社區(qū)的平臺作用，依托社區(qū)教育和文化活動發(fā)展“互嵌”能力，注重對社區(qū)各族居民職業(yè)身份的培育和交往交流交通意識的綜合提升，通過塑造“共居、共學、共事、共樂”的公共空間，加深多民族成員之間的互聯(lián)互通，從而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營造內生動力。

(三)通過社區(qū)公共服務增進各民族群眾的城市適應能力

目前，由于少數(shù)民族流動人口在漢語交流、職業(yè)技能方面的限制，導致其城市就業(yè)模式呈現(xiàn)單一化、低水平、同質化的特征，很多少數(shù)民族流動人口除了經營民族特色產品(如拉面館、肉鋪)，就是從事民族文化服務業(yè)(如歌舞表演)等勞動密集型和服務類產業(yè)，這些就業(yè)類型不僅社會地位相對較低，而且現(xiàn)實回報不足，容易阻礙少數(shù)民族群眾的自身發(fā)展和城市融入。這種阻礙會隨著經濟發(fā)展導致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加大，形成社會不平等問題。此種由于經濟差異造成的社會不平等會引發(fā)一定程度上的心理失衡，可能會對各民族群眾之間的交往交流營造障礙，形成一定的社會區(qū)隔。

一般而言，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是一個通過構建各民族成員在地緣、業(yè)緣等層面上的“社會保障機制”，來塑造社區(qū)共同體的有機過程。通過這些手段可以解決各民族成員在城市社會適應中的就業(yè)、醫(yī)療、教育、文化、生活等問題，更好地實現(xiàn)少數(shù)民族流動人口的城市融入?？梢哉f，加強社會保障是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中應當重點關注的層面。作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實踐工作的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不能僅僅停留在“共居”的層面，還要關注到“共樂”的問題。要推動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建設，而居民對于社區(qū)的認同感和歸屬感與互嵌式社區(qū)治理的實際效果密切關聯(lián)。通過完善公共服務和日?；咏涣鳁l件，使各族居民在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內的生活更加幸福順暢，在互信互助、彼此認同中形成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成員歸屬感，應當在就業(yè)、醫(yī)療、教育、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建設層面統(tǒng)籌力量，提升各族居民社區(qū)生活的歸屬感和嵌入感，增強各族居民之間日常生活交流的意愿和動機，從而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營造內生動力。

四、結論與討論

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的深層意涵在于通過構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集體認同結構，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打好社會基礎。群體由不同的個體組成，個體有共同的利益取向才會為整體共同努力；集體行動的困境主要在于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的差異，但是公共產品的成本實際上需要個體去承擔，這就造成了個體需要與公共利益的不協(xié)調[23]?；デ妒缴鐓^(qū)建設意圖構建一個公共利益高度凝聚的空間，這種空間既有著各族成員理性“經濟人”的考慮，也包含了私人情感與公共文化的“內嵌”，因此形成了一種較為強大的共同體意識。

在新馬克思主義學者列斐伏爾看來，集體行動的困境可以通過空間再生產來紓解，因為小規(guī)模的共同體或者組織可以使個體發(fā)揮作用，個體在公共利益方面的付出與其得到的回報是相當?shù)?，容易產生集體認同[24]。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之所以在社區(qū)層面上得到重視，正是由于其可以實現(xiàn)對各民族個體利益與集體利益的調和，以一種主流的價值認同引導共同體建設，一定意義上可以避免“空間失范”，加強多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馬克思交往理論則認為，個人發(fā)展并非閉門造車，而是建立在與他人交往的基礎上，交往既是生產的基礎也是社會建設的原動力[25]。在互嵌式社區(qū)建設中，各民族的交融也是以生產力作為起點，各民族的互動與共同體意識的形成密不可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體現(xiàn)在互嵌型城市社區(qū)建設層面上就是一個跨民族交融的過程。

當前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研究熱點，大多數(shù)學者主要遵循“對策分析”“歷史背景分析”“理論概念探討”的橫向與縱向的研究視角，對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探究具有前瞻性的引導意義。但是，這種研究路徑的遺憾之處在于其一定程度上存在宏大敘事過度化、理論探討同質化的缺陷。除去必要的概念、理論以及內涵方面的探討以外，這一問題的研究還需要結合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的實際情況不斷拓展深度，深入探索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區(qū)建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作用機制、作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社會基礎的價值認同體系建設、集體認同與互嵌式城市民族社區(qū)治理的多元互動等問題，實現(xiàn)研究視角與理論邏輯多元交叉，更好地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提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