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代芬 羅永春
(玉溪師范學院,云南 玉溪 653100)
《起跑線》是薩基特·喬杜里執(zhí)導的印度電影,原名《Hindi Medium》,由伊爾凡·可汗和薩巴·卡瑪爾等主演。該片于2017年5月19日在印度上映,電影講述述了一對中產(chǎn)階級夫婦為了讓孩子能夠獲得最好的教育、走上人生巔峰,于是試圖躋身上流社會、試圖托關(guān)系走后門、試圖獲得神明保佑,甚至不惜鋌而走險使用非常手段,想盡辦法“擇?!保分鹈5娜雽W門檻,在經(jīng)歷了重重磨難與窘迫之后觀念也發(fā)生了質(zhì)的改變,他們覺得印度的教育不平等,他們希望有所改變,從而放棄進入名校而轉(zhuǎn)向政府學校的故事?!队《人固箷r報》評價說:“也許電影的呈現(xiàn)比較戲劇化,但這與印度的現(xiàn)實十分接近?!蓖瑫r也指出影片的核心看似借由“入學擇?!眮矸从车氖墙逃w系的問題,但其本質(zhì)反映的是一種階級固化的現(xiàn)象,而解決的有效途徑就是促進教育的均衡發(fā)展。
這部電影以“擇?!睘橹骶€,圍繞教育、語言和社會階層三者的關(guān)系展開。在印度主要有兩種語言,英語和印地語。而高素質(zhì)教育資源通常與英語緊密結(jié)合,形成了階層固化,掌握英語成為了實現(xiàn)階層流動的重要工具,這也是新的富裕(中產(chǎn))階層,電影的主角拉吉和米塔渴望通過英語改變下一代的命運,打破階層壁壘,實現(xiàn)階層的流動的主要原因。
語言區(qū)隔即由于人們所使用的語言不同而造成某種看得見(居住區(qū))和看不見的(生活圈子,交際圈)的隔離,在印度主要有兩種語言,英語和印地語。福柯指出擁有知識就擁有權(quán)力[1],掌握語言規(guī)則就會被賦予某種權(quán)力,話語是一種關(guān)系,對話言語形成一種支配與被支配的不平等關(guān)系[2]。
首先,語言反映了個體所處的社會階層。從一個人所使用的語言及其形式可以看出其所在的階層,這是由于“一種語言不能和它的社會環(huán)境隔離,正如一種植物不能離開它的氣象環(huán)境”[3]。在印度,如果一個人說英語,無論他是否能掌握英語,或者他對誰說英語,它都能反映出他們的社會階級。在拉吉和米塔為女兒交到朋友而舉辦的派對中,就出現(xiàn)這樣的情境,來自上層階級的客人只用英語來回答其他人用印地語提出的問題,即便他們聽得懂也會說印地語,但在他們看來,如果他們處于上層社會,那么掌握英語是必要的,所以他們不管和他們交談的對象是否懂英語,都只講英語,因為這是他們身份的象征。??抡J為“人”在語言的斷片中建構(gòu)了自己[4],人在社會化進程中所處場域結(jié)構(gòu)差異塑造不同慣習,所以不是人操控著語言,而是慣習操控著語言,是階層建構(gòu)了語言。即便有的人試圖闖入不屬于自己的階層,也只是為別人徒增笑料罷了,因為表演者在前臺的表演行為受制于自己的慣習,雖然表演者竭力掩蓋、隱藏自己所屬社會階層的某些言行舉止,但在表演中也會不經(jīng)意走光[5]。在印度,英語也是劃分階層的重要依據(jù),如電影里米塔說:“英語在印度不僅是一門語言,還是階級的象征”。所以,根據(jù)掌握英語的情況和程度,可以將人劃分道不同的階層中去。
其次,語言決定了個體能獲得的教育機會。語言和教育資源被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掌握英語是獲得高素質(zhì)教育機會的先決條件?!把哉Z能力是要靠學校教育和社會歷練培育出來的,是要付出許多時間和資本的,這些時間和資本,這些時間和資本往往以隱蔽的方式、無形的形式和不知不覺的形態(tài),潛伏在每個演說者的語言使用的過程中”[6]。影片中男女主角想要把女兒送進《指南》評選出來的排名前5且用英語授課的私立學校,但由于他們懂的英語有限,所以不得不求助于專業(yè)的培訓機構(gòu),以此來獲得高質(zhì)量教育資源的機會。為了在激烈的海選中勝出,培訓機構(gòu)不僅培訓學生,同時也培訓父母。而首要的任務就是填寫“入學申請表”,這是進入學校的關(guān)鍵,而想要填好入學申請表,就必須掌握英語,因為英語學校的入學申請表需要用英語書寫。換言之,如果沒有基本的英語能力,那么獲得高質(zhì)量資源的途徑基本上就會被切斷。男女主角上的是政府學校,在那里他們只獲得了有限的英語教育,所以他們寫出來的申請書根本不過關(guān),只能求助于外界的力量。
首先,教育機會維持著語言資源。學校作為國家制度延伸場域,官方話語成為參與學校教育重要手段,良好的教育機會可以維持語言資源的存在。先賦性身份和獲致性身份是影響個人社會地位獲得的兩類因素,而學校教育是獲致性身份得以現(xiàn)的關(guān)鍵渠道之一,所以家長十分關(guān)心孩子的教育問題。在印度如果不能進入英語學校學習,那么英語掌握能力就會大大受損,在政府學校(尤其是幼兒園階段)接觸不到英語或者只能接受到有限的英語教育。而不同學校出來的學生所掌握的文化資本也不同,“資本尤其是文化資本量的差異造成了區(qū)隔,而現(xiàn)有教育將這些差異制度化、合理化”[7],布迪厄認為文化資本“包括習慣、態(tài)度、語言、風格、教育程度、格調(diào)、生活方式及人際交往,接人待物的方式等”[8]。由于個體身上攜帶階層“烙印”,所以良好的教育機會對于上層階級來說能夠維持語言資源優(yōu)勢,對于中產(chǎn)階級來說可以提高語言資源優(yōu)勢,對于下層階級可以發(fā)展語言資源條件。
其次,教育機會是實現(xiàn)階級流動的重要途徑。好學校之所以備受家長青睞,無非是因為社會流動的實現(xiàn)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受教育程度[9]。好學校占據(jù)了更加優(yōu)質(zhì)的教育資源,能夠提供給學生更好的教育,進入好的大學,獲得更高的學歷,從而以此換取更多的社會資源。在電影中,教育不平等的問題是由社會階級造成的,而英語是這個不平等的媒介和催化劑。只有進入好的學校(英語學校)才能熟練掌握英語,獲得跨越階層的“通行證”。米塔說:“英語在印度不僅是一門語言,還是階級的象征,進入這個階級最直接的途徑,就是進最好的學校讀書”。由此可見,接受良好的教育是實現(xiàn)階級流動的重要途徑,然而現(xiàn)實中,孩子享受到的教育機會并不平等,這與家庭所持有的各類資本息息相關(guān),也有社會階層與結(jié)構(gòu)緊密相連。然而即便通過“RTE”進入相同的學校,不同學生在學校(尤其是課堂中)享受到的教育資源和機會也不同,“課堂教學是社會制度在學校教育中得以展開的主要陣地,是個體社會化重要途徑”[10],但不同家庭背景、不同階層兒童在早期生活中形成的不同符碼會成為影響其后期學習的重要因素。
首先,社會階層決定了所享受的語言資源。階級間存在由上而下的歧視,通過來自上層的社會和文化符號來歧視中下階級這在電影中體現(xiàn)比較明顯的是住宅、服裝、音樂以及語言等。其中,語言歧視雖然沒有明言,但卻更為深刻。米塔和阿言、阿爾蒂在公園的對話也暗示了在上層階級中使用英語必須優(yōu)先于印地語。小朋友們不和皮婭玩,因為她講印地語而不是英語,當米塔問家長(阿爾蒂):“你為什么不讓孩子說印地語呢?難道說印地語是一個壞習慣嗎?”阿爾蒂坦言:“是學校禁止他們說印地語(暗示了阿言在英語學校上學)......你們是在舊市街開時裝店的生意人,將來你們的孩子肯定子承父業(yè)(暗示了皮婭說不說英語都無所謂),可是我們的孩子就不同(暗示了阿言處于上層階級,要說英語),我們送他到德里最頂尖的學校,等他長大了,有所作為,創(chuàng)造他們的生活?!边@一場景突出了英語和社會階層之間復雜的關(guān)系。如果你不會說英語,上層階級將拒絕與你交流,甚至是小小的孩子都被灌輸了這樣的思想。這暗示了個體所處的社會階層不同,所掌握和使用的語言也就不同。在電影中,瓦桑維哈社區(qū)是高檔小區(qū),里面住著精英人士,他們?nèi)魏螘r候都穿著講究,說著流利的英語,他們的孩子也從小接觸英語,也能順利進入英語學校進行學習。舊市街片區(qū)條件中等,住著中產(chǎn)階層,他們大多數(shù)時候講印地語,但也懂一些基本英語,但是所享受的語言資源遜色于上層階級。拉特納加爾居住區(qū)條件惡劣,經(jīng)常缺水缺糧,這里居住著勞工和貧民,他們只會講印地語,享受不到良好的語言(英語)資源。因此影片中不同階級的人對英語的掌握程度不同,上層階級會說英語,下層階級不懂英語,而中產(chǎn)階級必須花很多時間精力和金錢去上英語學校,獲取這一文化資本。
其次,社會階層實際上控制著教育機會。拉魯認為影響家長參與學校教育活動重要因素來自家長所屬社會階層文化,及家長持有的文化資本[11],在印度,能參與到英語學校的家長一半來自上層階級。有權(quán)力的上層階級創(chuàng)造了像學校這樣的分化體系,使這些規(guī)則制度化,使他們能夠保持自己在社會中的現(xiàn)有利益,即社會階層力量滲入教育中,教育機制調(diào)控生產(chǎn)出特定階層語言符碼[12]。由于社會階級和經(jīng)濟狀況的差異,不同階級所享受的教育機會是不平等的。在電影中擁有高質(zhì)量教育資源的英語學校一般只招收來自上層階級的學生,并通過面試家長的方式來過濾掉中下階級的學生。如影片中,在拉吉和米塔面試4所學校都失敗之后,輔導機構(gòu)的顧問指出:“我想問題并不在于你們的孩子,學??赡懿幌脘浻梅b店老板的孩子”,但。“如果你們不接受培訓的話,皮婭就不能金最好的幼兒園了,如果她進不了頂尖的學校,那她長大就進不了我國任何一所名牌大學,如果簡歷上不是名牌大學,她就不可能去外企上班了”。可見,社會階級結(jié)構(gòu)制約教育公平,教育也會帶來階級分化,教育不公平正在影響著社會公平[13],增強人們的不公平感,影響社會的整合度”[14]。
綜上,語言、社會階級和教育機會相互影響,形成一個閉環(huán)。語言體現(xiàn)了社會階級,而個人的社會階級決定了一個人所能享受到的語言資源。教育資源只能通過擁有特定的語言來維持語言資源的持續(xù)占有。社會階層實際上控制著教育資源,教育是實現(xiàn)階級流動的重要途徑。這種不平等的封閉資源循環(huán)導致了階層的馬太效應,在這個過程中,英語在教育資源分配中的作用已經(jīng)制度化。
電影中對這樣的狀況并沒有聽之任之,而是有策略的展現(xiàn)。一方面是政策支持和遏制。雖然“RTE”政策在推行這個政策的過程中會有各種各樣的阻礙,也會發(fā)生電影中呈現(xiàn)出來的侵占、共謀,但是操作的中間人被通緝意味著這樣的時代終將結(jié)束,也表明了國家和社會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問題,并且竭盡全力去改變這樣的現(xiàn)狀。另一方面是資助政府學校。社會人士(如電影中的主角)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存在,投入大量的資金支持政府學校的建設(shè),在政府學校中開設(shè)英語課程。
總之,電影通過喜劇的方式揭露了語言區(qū)隔帶來的教育資源分布差異,加劇了教育的不公平?;诖?,解除語言資源和教育資源的相互制約是必須采取的措施,電影的結(jié)局也預示著在更多人注意到這個問題的今天,教育均衡發(fā)展將成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