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偽滿時期日本對中國東北中學教育殖民政策特點

吳家泰

(延邊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吉林 延吉 133000)

在日本帝國主義殖民教育體系中，對中國東北的殖民教育一直是其重要組成部分。早在1905年，日本就開始對中國東北的教育進行滲透、控制，而在“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帝國主義便開始肆無忌憚地在中國東北推行殖民主義教育政策。中學殖民教育在整個中國東北殖民教育體系中占有重中之重的地位。偽滿時期，日偽當局在中等教育階段大力對中學推行殖民教育政策，向青年學生灌輸其奴化思想，以快速培養(yǎng)大批可供日偽驅使的奴仆，滿足日帝侵略戰(zhàn)爭的需要。日本對中國東北的殖民主義教育政策是分階段實行的，每個階段都有其各自的特點，是與其推行殖民侵略戰(zhàn)爭不斷演變的趨勢相伴隨的。這不僅破壞了東北原有學制以及教育生態(tài)，而且嚴重影響了中國東北青年學生的科學文化水平。

一、“九一八”事變后中國東北中學殖民教育政策特點

首先，強制推行日語教育，弱化國文教育。日語課程的設置是日偽控制下中學殖民教育的重要一環(huán)。在1935年南滿中學堂課程設置中，日語課程課時不僅比國文課程課時多，而且在預科學年設置了多達20課時的日語課程，占據(jù)了同年總課時的一大半。甚至英語課程的課時都比國文課程要多。在關東州，旅順高等公學校中學部的課程設置中也出現(xiàn)了日語和英語課程課時比國文課程課時多的情況。在1932年南滿洲教育會教科書編輯部所編纂中小學教科書中，日語教材多達9種，而國文教材只有3種。

其次，強行灌輸“日本精神”。日偽當局以《教育敕語》為準則，大力宣揚并灌輸日本軍國主義教育思想。在歷史和地理課程中，主講經(jīng)過日偽當局刻意修改的東洋歷史、日本歷史、滿洲地理以及日本地理。其教材也偏重滿洲歷史、日本歷史、滿洲地理以及日本地理。利用修身課對中學學生進行思想控制，其作為精神教育的重要課程，教材多達6種。日偽殖民教育思想也彌漫在圖畫唱歌等科目的教學中。農(nóng)業(yè)科目對教學與教材的編纂也標志著教學體制正在向“以實業(yè)教育或頭務教育為主眼”的“新學制”中學課程過渡的形態(tài)。在偽滿洲國，日偽發(fā)布多項文件、加大力度對中學教學與教材編纂進行監(jiān)控、審查。

再次，過渡性。“九一八”事變后，日偽當局在東北原有教育體制的基礎上逐步推行中學殖民教育政策?！熬乓话恕笔伦兦埃袊鴸|北的中學(除關東州與南滿中學堂)實行三三制，偽滿洲國成立后，實施普通中學教育的學校，在新學制實行前，仍沿用“九一八”事變前的學制。為了培養(yǎng)任其驅使的奴仆和勞動力，日偽當局在中國東北加強同化教育的同時，對中國人施以為低限度的“實業(yè)”教育。偽滿洲國剛成立時，規(guī)定高中有實科中學。1936年始增設一批農(nóng)、工、商諸科的實科高級中學。1936年開始把地方初級中學改為職業(yè)學校。為徹底取消中學三三制做好了鋪墊。

1932年5月2日，偽滿洲國民政部訓令《關于發(fā)布之重要教育命令、改廢法規(guī)、編纂教科書之件》規(guī)定：“關于編纂各種教科書，現(xiàn)已由文教司著手進行，唯無論屬于何種決定時，均須經(jīng)本部之審核許可。”在偽滿洲國，女子中學增加家事、裁縫、手藝等科目的講授，減少歷史、地理、理科的課時數(shù)。中學原有概論課程均被刪除，削弱系統(tǒng)的自然科學知識的傳授。加強實務教育、職業(yè)教育課程。這種課程設置可以說是向“新學制”中學課程過渡的形態(tài)，為“新學制”在中國東北的全面實施做了鋪墊。

二、“新學制”下中國東北中學殖民教育政策特點

首先，“新學制”縮短了中等教育的學習年限，降低了教育水平。日偽當局強調，從小學開始，注重學校與家庭的聯(lián)系，取消升入上一級學校的任務。并且縮短年限，從整個學制的學習年限看，初等教育學習年限沒有變化，而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年限與原學制相比有所縮短，中學學制從6年縮短至4年，整體學制從12年改為10年?！案臑樾迾I(yè)年限4年之國民高等學校，以實業(yè)教育為根基，兼授以實際生活上有用之文理科教育……”[1]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東北青年學生的知識文化水平。這充分表現(xiàn)了日偽當局在教育上所采取的愚民政策。

其次，中等教育職業(yè)化，強調“實業(yè)教育”?！皣窀叩葘W校……置根基于實業(yè)教育，授與國民所必需之知識、技能，培養(yǎng)勞作習慣……”[2]、“女子國民高等學校……授與女子所必需之知識、技能，培養(yǎng)勞作習慣……”[3]這一原則貫穿中國東北學校教育各個階段?！靶聦W制”不僅縮短了學習年限，而且將中學完全改為職業(yè)性質的中學。從所設置的課程看，普通文化基礎課減少，實業(yè)課程增加。在每周40學時的課程中，日語科目的課時占有非常大的比重，是“滿語”課時的二倍。為青年學生傳播科學知識的數(shù)學和理科科目的課時也被壓縮至2～4學時，甚至商業(yè)和商船實業(yè)國民學校的第三、四學年不開設理科科目。實業(yè)課程的總課時最多，占所有學科總課時的27.5%～50%。女子國民高等學校修業(yè)年限縮短到三至四年。所開課程大體和國民高等學校大體相同，只是增加了家事、裁縫手藝，三、四年級增加了教育，而沒有語學。實質是為了培養(yǎng)具有一定文化水平和專業(yè)技術的勞動力，服務于日帝經(jīng)濟掠奪以及供應軍事需求的目的。

再次，強化精神教育。日偽教育方針首先強調的是精神教育，提出教育的第一目標是“實踐顯現(xiàn)”“建國精神”。向中國東北青年學生灌輸殖民意識。要求中、小學生必須“真心實意”地效忠于偽滿皇帝與日本天皇；必須贊頌“日滿一德一心不可分”，偽滿洲國是“五族協(xié)和”的“王道樂土”；必須竭盡全力擁護“大東亞共榮圈”以及“大東亞戰(zhàn)爭”，并甘愿為戰(zhàn)爭效勞。在各級各類學校教育中，道德教育、精神教育置于各學科之上，占全部課時的近一半。中學均設有“國民道德”，以“皇道”“建國精神”等反動思想內容毒害東北青年學生。除此之外，還把日語定為必修科目之一，增加其課時，在中國東北各中學全面實施。而將原有的國文，即中文，改稱為“滿語”。其課時數(shù)之寡薄，僅為日語的一半。日偽當局企圖以語言教育來同化中國人，消除東北青少年的國家民族意識。

三、戰(zhàn)時教育體制下中國東北中學殖民教育政策特點

首先，繼續(xù)加強精神教育。日偽當局對中國東北的精神教育，從1941年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于1942年12月發(fā)布《基本國策大綱》和《國民訓》后，隨著日本帝國主義在戰(zhàn)爭中節(jié)節(jié)敗退，更進一步加強。

各省均以《基本國策大綱》《國民訓》及本省的實際情況為根據(jù)，制訂了適用于本省的教育方針和省訓或教育重點，如吉林省的《教育訓》是：(一)吾等恭謹敬拜天照大神；(二)吾等盡忠于皇帝陛下；(三)吾等行孝道于父母；(四)吾等以日本為中心努力于一德一心；(五)吾等努力練成勤勞。龍江省的教育方針是：(一)奉體國本奠定詔書之趣旨；(二)養(yǎng)成北邊鎮(zhèn)固之國民；(三)興農(nóng)立國；(四)鍛煉附于大東亞長期戰(zhàn)之體力、精神；(五)日本側之教育滿洲側之教育成為一體化。各個學校也制定了適用于本校的教育綱領或重點。

在戰(zhàn)時教育體制時期，日偽當局對時局教育極其重視，要求每天朝會，都要誦讀“國民訓”，由校長講話；每天講解時局新聞以及播放侵略戰(zhàn)爭相關電影；要求學生必須書寫“時局日記”以增強時局認知；通過各科的教學活動，特別是“建國精神課”的教學，灌輸“大東亞圣戰(zhàn)必勝”的信念。[4]日偽當局不僅將時局教育列為學校教育的重點，還在部分學校設立了時局教育委員會。

這個時期進一步加強敬神、拜神的教育。日偽當局宣揚日本天照大神是“滿洲國”的建國之神，以此為依據(jù)，大肆宣揚偽滿洲國從屬于日本。并修建“建國神廟”對“偽滿建國之神”——天照大神加以供奉?！敖▏駨R”建成后，為了加強對學生思想的“清洗”，供奉“神璽”活動在偽滿的各級各類學校全面展開。偽滿各級各類學校均有供奉“神璽”的地方，凡有學生在校經(jīng)過此地，都必須要向“神璽”行九十度禮，如對“神璽”不敬，會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5]從1942年下半年開始，隨著戰(zhàn)爭形勢的不斷變化，日帝在太平洋戰(zhàn)爭中節(jié)節(jié)失利后，進一步加強了敬神、拜神的教育，以麻痹和奴役青少年學生。[6]

其次，強化軍事訓練。為了使教育配合擴大侵略戰(zhàn)爭的需要，使其更好地服務于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戰(zhàn)爭，在戰(zhàn)時教育體制下，日偽當局進一步強化對中國東北青年學生的軍事訓練。于1940年2月，向學校派遣教官，以加強對學生的軍事訓練。1941年規(guī)定學校實施教練，開始講授“軍事知識”，以便養(yǎng)成學生將來成為“國兵”的需要。同年12月，在修改后的“學校規(guī)程”中，明確規(guī)定在“國民高等學校”“師道?！薄奥殬I(yè)學?！钡染_設教練科。并在第8條中規(guī)定：“教練以施行軍事的基礎訓練，培養(yǎng)至誠至忠之精神，實行心身之實踐的鍛練，提高國民資質，增強國防能力為要旨。”[7]

從此，所有中等以上的學校中，統(tǒng)一實行軍事訓練。并于同年12月頒布的《時局詔書》，要求學生為日本帝國主義的擴張侵略戰(zhàn)爭服務。日偽當局于1943年3月公布了《戰(zhàn)時學生體育訓練要綱》，將中學的體育科改為體練科，增加大量軍事訓練，以適應侵略戰(zhàn)爭的需要。特別是中學與大學的軍事訓練，不僅增加了“終日訓練”與“實戰(zhàn)訓練”，總訓練時數(shù)大大增加，而且在訓練中極力向東北青年學生灌輸“大東亞圣戰(zhàn)必勝”的觀念和為日帝獻身的精神。[8]

再次，在中學全面開展強制勞動，奴役東北青年學生。為了解決勞動力不足的問題，日偽當局企圖采取“統(tǒng)制”措施，于1938年12月1日公布了《勞動統(tǒng)制法》，然而并沒有起到多少作用。1941年9月10日，日偽當局發(fā)布了核心政策為“國民皆勞”的《勞務新體制要綱》，即為支持長期的侵略戰(zhàn)爭，驅使“全國”人民去負擔各種艱苦的勞役，首先是建立所謂國民皆勞奉公制度。1942年10月26日，日偽當局公布《國民勤勞奉公局官制》，成立了國民勤勞奉公局，為偽民生部所屬。不久又公布了《國民勤勞奉公法》和《勤勞奉公編成令》。至此，所謂勤勞奉公制度便在偽滿全境確立。1942年12月23日，日偽當局又公布了《學生勤勞奉公令》。1943年3月31日，修改《學校規(guī)程》時把“勤勞奉公”列為授業(yè)的日數(shù)。將學生勤勞奉公制度從大學擴展到中學和小學。[9]1944～1945年，東北青少年學生每年勤勞奉公的勞役時間大大增加，對中國東北青少年的身心造成了極大摧殘。

協(xié)和會的勤勞奉仕運動，是和勤勞奉公制度相類似的奴役人民的辦法。開始于1939年。是勤勞奉公制度建立的基礎。不過勤勞奉仕運動奴役的對象更加廣泛，以青少年為主，包括機關的職員，中、小學生等各個階層。以“勤勞奉仕”的名義，迫使人民服役?！扒趧诜钍恕钡膬热莅ǔ鞘袑W校與農(nóng)村學校兩種。城市學校學生到農(nóng)場、林場勞動；修筑公路、挖防空壕和種麻，為日偽軍打軍草，以及清掃“忠靈塔”“神社”“孔廟”等地。農(nóng)村學校學生的勞動內容多為農(nóng)田除草、消滅病蟲害或修路勞動。1943年以后，學生勤勞奉仕的勞動內容更加強化軍事性質。送到北滿邊境參與道路或飛機場的修筑工作，或者送到軍需工廠從事輔助勞動。1943年3月31日，“勤勞奉仕”被列為授業(yè)日數(shù)中，規(guī)定中學“勤勞奉仕”的日數(shù)為：中學男生每年為20天以內，女生為15天以內。[10]并將其列入修正后的學校規(guī)程中。

綜上所述，日偽當局在偽滿時期分三個階段，在中國東北推行中學教育殖民政策。在“九一八”事變后，呈現(xiàn)出強制推行日語教育，弱化國文教育、強行灌輸“日本精神”以及政策過渡性等特點。在“新學制”下，呈現(xiàn)出縮短中等教育的學習年限，降低了教育水平、中等教育職業(yè)化，強調“實業(yè)教育”以及強化精神教育等特點。在戰(zhàn)時教育體制下，呈現(xiàn)出繼續(xù)加強精神教育、強化軍事訓練以及全面開展強制勞動，奴役東北青年學生等特點。通過對以上方面殖民教育政策特點的研究，能夠發(fā)現(xiàn)從“九一八”事變后臨時性與過渡性政策的實施，到全面侵華戰(zhàn)爭開始后強化各項教育政策從而保證殖民教育體系建立，再到太平洋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對教育政策的再度加強，隨著戰(zhàn)爭形勢的不斷變化，其殖民奴化教育政策控制力度逐步增強。中學教育階段是青年學生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初步形成的關鍵階段，所以日本在東北實行的殖民教育危害性是很大的。這不僅破壞了東北原有學制以及教育生態(tài)，而且嚴重影響了中國東北青年學生的科學文化水平。隨著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日本帝國主義在中國東北推行的殖民教育體系土崩瓦解，日本帝國主義“大東亞共榮圈”的美夢徹底宣告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