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逢

編劇 蔣果晉 田龍過

1

.外景 街道 傍晚

夕陽西下，張揚闊步走出公司，徑直穿過公司門前繁華的街道，拐了一個大彎，走進(jìn)了一家咖啡廳。

2

.內(nèi)景 咖啡廳 傍晚

咖啡廳中掛著幾盞水晶吊燈，散發(fā)著柔和靜謐的橘色光芒，顯得十分奢華。門口處擺著一書柜的黑膠唱片和幾盞用以點綴的典雅杯碟，伴隨著輕柔歡快的爵士樂，身旁幾桌顧客的低語聲時不時傳到張揚的耳朵里。

張揚看向四周，周圍坐著幾對正在約會的年輕情侶和幾個無精打采的上班族，與往常不一樣的是今天柜臺前多了一對老夫妻。

老夫妻在點單柜臺前不停地爭論著什么。

老太太推了推眼鏡，看了看菜單，小聲說：老頭子，這玩意兒咋這么貴呢？要不咱別喝了，回家吧，回家我給你做糖水喝。

老先生：這是外國人喝的，沒事，咱也嘗嘗看嘛。

老夫妻又在柜臺前糾結(jié)了許久，后面的顧客時不時地向前張望，顯得有些不耐煩。

咖啡店員工側(cè)頭看了看后面排隊的顧客，一直保持微笑的臉有些冷淡下來：老人家，您想好點什么了嗎？需要推薦嗎？如果還沒想好，要不先讓后面的顧客點單？

張揚循著聲音瞥了一眼，跟著店員走向一間提前訂好的咖啡館包間。

3

.內(nèi)景 咖啡廳包廂 傍晚

包間很小巧，裝修得精致而溫暖，昏暗的燈光照射出淡淡的暈黃，看起來有著別樣的暖意。

張揚：嗯，不錯，很適合兩人會面。

店員：先生，您要點些什么？

張揚：哦，我暫時先不點單，等我朋友來了，一會兒再叫你。

店員：好的，先生。

店員說完走出包間。

張揚坐在沙發(fā)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把身體繃得緊緊的。

過了片刻，張揚似乎想起了什么，搖了搖頭，深呼吸，拿起桌子上供顧客消遣的娛樂雜志隨意翻了翻，又扔到桌上。

張揚拿起桌上的手機(jī)，打開短信界面，找到一周前存在手機(jī)里的電話號碼，抿著唇慢慢地輸入了一行字：你好，我是張揚，我已經(jīng)到了。

張揚看著手機(jī)想了想，刪掉短信，重新寫道：我是張揚，這是我的手機(jī)號，我已經(jīng)到約定的地方了，你快到了嗎？

張揚盯著頁面思索了很久，還是將短信刪掉了。

4

.內(nèi)景 咖啡廳包廂 夜

夜幕降臨，窗外不知何時刮起了大風(fēng)，沒過多久便電閃雷鳴，狂風(fēng)暴雨驟然而至。

隨著一陣大風(fēng)，雨點被猛烈地拍在窗戶上，張揚的思緒被雨點敲擊窗戶的聲音拉了回來。

張揚拉開包間的窗簾，打開窗戶，雨水從外面飄了進(jìn)來，帶來些許涼意。

張揚將手伸出窗外觸碰著雨點，望著樓下狼狽奔走的行人，頓時有些忐忑，他將頭探出窗子，試圖找到朋友的身影，但依舊一無所獲。

張揚失望地把頭縮回房間，有氣無力地坐到松軟的沙發(fā)上，看了看墻上的時鐘，自言自語道：七點了，估計再有半個小時就到了。

張揚拿出手機(jī)撥打存在電話簿上的號碼。

電話里傳來冷冰的機(jī)械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

張揚把手機(jī)放在一旁，打了個哈欠，側(cè)臥在沙發(fā)上看向窗外，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5

.外景 小縣城 日(閃回)

字幕：1999年。

一排排老式的平房整齊地坐落在縣城的一角，平房上掉落的幾塊墻磚絲毫不掩飾歲月的痕跡。

房子門前有坐著乘涼的老人，也有在洗衣服的婦女，還有在追鬧嬉戲的孩子。

一個頭發(fā)被剔成寸頭的小女孩像風(fēng)一樣飛奔，后面幾個看上去差不多歲數(shù)的小男孩氣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小男孩：熊蜂，你快等等我們！

小女孩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叉著腰說：我都說了，別再叫我熊蜂，我有名字，我叫笑笑！

小男孩：可是你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很像熊蜂窩呀！

其他幾個小男孩在小女孩身后不遠(yuǎn)處停住，互相看了幾眼，大聲喊：熊蜂！熊蜂！熊蜂！

小女孩翻了個白眼：算了，隨便你們吧。

6

.外景 草叢 日

一群小男孩和小女孩在草地上奔跑嬉戲，他們在泥土與雜草之間玩泥巴、捉蚯蚓，互相在對方的身上插滿狗尾巴草，幾個孩子渾身臟兮兮的。

張揚拿著一根狗尾巴草悄悄地靠近正蹲在地上挖蚯蚓的笑笑，他用狗尾巴草在笑笑的耳朵里撓了一下，立刻轉(zhuǎn)身跑遠(yuǎn)。

笑笑立馬跳了起來，朝張揚的方向追過去：啊啊啊?。垞P，你完蛋了！

7

.外景 小縣城 傍晚

老式平房前，幾位婦人在案板上切著菜，其中動作麻利的已經(jīng)將菜扔進(jìn)鍋里翻炒起來。

街道上成群結(jié)隊的男人推著各自的自行車，互相道別后走進(jìn)自家的院子。

幾個剛剛在草叢中嬉戲的孩子拖著滿是泥巴的臟衣服走進(jìn)家門，不一會兒就傳出了家長們的斥責(zé)聲。

8

.外景 笑笑家門前 傍晚

笑笑的母親氣得叉起腰，把旁邊的掃帚拿起來：你還笑得出來？看我不抽你！

笑笑靈活地往旁邊一側(cè)身，躲過了掃帚。

笑笑母親：你一個小姑娘，成天在外面瘋瘋癲癲的成何體統(tǒng)？你看有哪個小姑娘和你一樣，天天搞得臟兮兮的才回家！你看看，鞋子都給你穿壞了好幾雙，你真是比男孩子玩得還瘋！

笑笑母親越想越氣，不禁哽咽道：我這命咋這么苦呢？男人沒了，姑娘還整天不懂事，在外面瘋，一點也不像個女生。給你把頭發(fā)梳理好，自己卻亂剪，剪成這個丑樣子，省吃儉用給你買的裙子你也不穿，我算是管不了你了！

一旁的鄰居見狀走過來安慰道：笑笑媽，你別氣著自己。笑笑還小嘛，不懂事，等長大了就好了。

笑笑一直低著的頭突然抬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手心，紅著眼圈嘟囔著：如果我是男孩子，我就可以保護(hù)你了。

9

.外景 山坡 日

笑笑：張揚，今天你過生日，我沒什么可送你的，就帶你去后山采野雛菊吧！

張揚：好啊，我還沒去過后山玩呢！

笑笑和張揚挽起褲腳，沿著小溪來到后山，雛菊零零散散地長在原野上，兩人將長著金黃花盤和潔白花瓣的野雛菊采下一朵又一朵。

笑笑把剛摘下的野雛菊別在耳邊，開心地笑著，眨了眨亮閃閃的眼睛得意地問張揚：我是不是很好看呀？

張揚有些不好意思，故意不屑地呲了一聲：啊哈哈哈哈，你的頭發(fā)長出了一朵花，好丑啊！哈哈哈！

張揚說完低下頭，嘴角逐漸上揚。

笑笑白了一眼張揚：哼，你才是丑八怪！今天看你過生日，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10

.內(nèi)景 張揚家 夜

張揚低著頭走進(jìn)房間，做出很乖巧的樣子。

母親一臉陰沉，把張揚關(guān)進(jìn)房間，呵斥道：你父親在城市上班，到時候你也會去城里讀書掙錢。你那些朋友，特別是那個笑笑，她爸沒了，她媽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的，這輩子估計不會有什么出息的，你怎么能和他們一起胡鬧？

張揚抬起頭瞪著母親：你憑什么這樣說我的朋友們？

張揚母親：嘿，還不允許我說了是吧？我這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張揚：但是我和他們在一起玩得很開心，你不讓我和他們玩，我還偏要！

張揚母親：你一天天和他們瘋在一起都成什么樣了？還學(xué)會頂嘴了！以后你也別出去了，待在屋子里好好學(xué)習(xí)吧！

11

.內(nèi)景 張揚家 日

窗外的小鳥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炎熱的夏天越發(fā)令人困倦。

笑笑和幾個小伙伴趴在張揚家窗戶上輕輕呼喚著：張揚、張揚，你在嗎？

張揚坐在桌前，把書立在桌子上，用手撐著頭昏昏欲睡，聽見小伙伴們的聲音立刻精神了起來。

張揚把書一扔，桌面上被碰倒的鋼筆水也顧不上來擦，跑到窗戶邊：我媽把門反鎖了，你們等我一會兒。她這會兒不在家，買菜去了，我找點東西來墊著，你們在外面接著我，我可以爬出去。

張揚把繡著一簇紅花的窗簾扯開，又把窗戶邊插滿雛菊的花瓶拿到一旁，踢飛拖鞋，踩在板凳上，用力地爬上桌子，把窗戶打開。

笑笑：我們把手臂交叉挽起來，這樣張揚跳下來的時候我們可以接住他。

窗邊的張揚聲音有點顫抖，看了看高高的窗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眼神看向笑笑。

笑笑見張揚看向自己，輕輕向張揚點了點頭。

張揚看到了笑笑鼓勵的眼神，猶豫片刻，喊道：你們一定要把我接好了！

其他幾個孩子用力挽起手：放心吧，我們準(zhǔn)備好了，你就跳吧！

張揚看了看下面，輕輕一躍，翻出窗子跳了出去。

幾個小伙伴穩(wěn)穩(wěn)地接住張揚。

張揚看了看窗戶，又看了看幾個小伙伴，把雙手舉起來，抬頭望向天空高喊：我自由啦！

12

.外景 街道 日

幾個孩子將雙手張開，像鳥兒的翅膀一樣，興奮地往后山跑去，剛穿過一條老街，在拐角處張揚與一個提著菜的行人撞了個滿懷。

張揚抬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媽……媽，你買菜回來了？

其他幾個孩子在張揚后面，見狀連忙轉(zhuǎn)身往回跑，一溜煙兒就不見了蹤影。

張揚母親把被撞掉的菜撿起來，瞪向張揚，一手提著菜，一手揪著張揚的耳朵：你翅膀硬了是吧？不老老實實待在家里看書，說，你是怎么出來的？

張揚被母親嚇壞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是從窗戶爬出來的。

張揚母親用力扯了扯張揚的耳朵，松開手，心有余悸地說：你不要命了是嗎？那么高，那么危險，你還敢爬出來？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13

.外景 張揚家門前 日

張揚低著頭，耷拉著身子，隨著母親的步伐朝家里走去。

張揚和母親走到家門口，笑笑正蹲在門前時不時伸著脖子左右張望著。

張揚母親：笑笑，你在這兒干嗎呢？

笑笑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拉著張揚母親的衣袖，低聲說：阿姨，你別打張揚了，是我出主意把張揚叫出來玩的，和他沒有關(guān)系。

張揚瞪大了眼睛，剛想說些什么，但看了看擺在門口平時用來教訓(xùn)自己的竹棍，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張揚母親猶豫了一會兒，一臉嚴(yán)肅道：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笑笑望了一眼張揚，又看向張揚母親：謝謝阿姨，您千萬別打他好不好，求您了。

笑笑說完，撓了撓頭，往回走的時候還時不時回頭看向張揚。

14

.內(nèi)景 張揚家 日

張揚母親把張揚領(lǐng)進(jìn)房間，將菜放到一邊的柜子上，走到張揚爬出去的窗戶邊摸了摸，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看著張揚一句話也沒說。

張揚站在門口不敢動，小心翼翼地說：媽？

母親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行了，你回房間看書吧，以后別做這么危險的事情了，別讓媽媽擔(dān)心。

張揚有些不可思議，急忙用力點點頭：嗯，知道了！

張揚說完一蹦一跳地回到書房，用手捂著嘴巴，小聲地自言自語：熊蜂可真好，多虧她這次“救”了我，下次我再也不“欺負(fù)”她了。

15

.內(nèi)景 張揚家 晨

清早，張揚迷迷糊糊地爬起床，走出房間揉了揉眼睛，瞬間清醒過來。

家里空蕩蕩的，原來擺在柜子上的電視機(jī)不見了，墻上掛著的照片也沒了，只剩下茶幾和舊沙發(fā)孤零零地擺放在客廳里。

張揚揉了揉眼睛，大喊：媽！

張揚母親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走進(jìn)來，父親跟在身后也走了過來。

張揚很是驚喜：爸爸，你回來了！

張揚父親：揚揚，爸爸來接你去省城。走吧，爸爸媽媽已經(jīng)把東西收拾好了，你把衣服穿好，咱們趕早走。

張揚抬頭看了一眼微微亮的天色，跑回房間，趴在地上往床底下張望，伸出手拿出一個小鐵盒。

鐵盒里面是張揚的“寶貝”，幾張流行的三國人物游戲卡片、幾個玩游戲贏來的彈珠、幾顆攢了很久舍不得吃的大白兔奶糖和用紙包著的一小包咖啡粉把鐵盒塞得滿滿的。

張揚把盒子抱在懷里，站了起來，松了口氣，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慶幸道：還好我藏起來的東西沒被爸媽發(fā)現(xiàn)，這些寶物還沒來得及送給她呢。

16

.外景 張揚家門前 晨

張揚走到家門前，鼓足勇氣喊了一句：爸媽，我出去一會兒。

張揚說完拔腿往外跑，抱著盒子像是逃難似的。

父親揚了揚眉，抓住張揚的胳臂，把他扯了回來：跑什么？不許去，車馬上就要開了。東西都收拾好，快上車。

17

.外景 工地 日

字幕：2016年。

偌大的空地上工人來來往往忙碌地工作，幾個大型機(jī)械隆隆作響，周圍的挖掘機(jī)、推土機(jī)伴隨著轟鳴聲來來往往，卡車駛過，卷起滾滾煙塵。

18

.外景 工地門前 日

張揚穿著一身筆挺整齊的西裝站在工地門前，與身著工服的工人們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偶爾路過的幾個工人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張揚，這使張揚有些不自在。

高大肥胖的工地主管小跑著迎過來，熱情地說：張總，來喝瓶水吧。您辛苦了，大老遠(yuǎn)過來，歡迎您蒞臨我們工地。

張揚接過礦泉水：別這么叫，別這么叫，叫我小張就好了。我是受公司委派過來看看，為咱們這個新樓盤的宣傳片取個景。

主管：好嘞！我?guī)タ纯础?/p>

主管說著，從一旁箱子里拿起一個安全帽遞給張揚：嘿嘿，我們這些粗人受傷不要緊，您身子骨嬌貴，一定得保護(hù)好。

19

.外景 工地 日

夏末秋初，水泥地被太陽曬得滾燙，熱辣的暑氣透過皮鞋底往上涌，強烈的太陽光直直地打在張揚和主管的頭頂。

沒過一會兒，張揚和主管就都熱得臉通紅，衣服濕了一大片。

主管：張總，咱們這看得也差不多了，我?guī)バ菹⑹易?，乘乘涼吧?/p>

張揚不停地拿著手中的拍攝策劃書來回扇風(fēng)，隨即對主管點點頭。

20

.外景 工地休息區(qū) 日

張揚跟在主管身后向休息區(qū)走去，路過一個角落時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張揚定睛一看，角落里的人正是笑笑。

笑笑面色土黃，身形消瘦，正拿著一件藍(lán)色的工裝在搓衣板上來回地搓。

笑笑似乎也有所察覺，不經(jīng)意間看向張揚的方向，兩人頓時四目相對。

幾秒后，笑笑的眼神變得飄忽不定，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手足無措和尷尬，她立刻將目光移到其他地方，順勢拿起一邊的洗衣粉倒在搓衣板上繼續(xù)搓著衣服。

一旁的主管仿佛看出了什么：張總，這是給我們工地做菜洗碗的妹子，您認(rèn)識？

張揚頓了一下，點點頭：嗯，我認(rèn)識。

主管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笑了笑：嘿嘿，張總，這天太熱了，咱先進(jìn)休息室，一會兒你倆再好好聊。

張揚應(yīng)了一聲，跟著主管繼續(xù)向前走，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笑笑身上飄。

一旁幾個擇菜的婦女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容，小聲議論道：這年輕人啊，就是不一樣。在哪兒都能碰上老熟人，連大城市來的老板都認(rèn)識呢。

21

.內(nèi)景 休息室 日

主管把張揚領(lǐng)進(jìn)休息室，打開電風(fēng)扇后走了出去。

張揚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風(fēng)扇里旋轉(zhuǎn)的扇葉出神。

不一會兒，主管領(lǐng)著笑笑走進(jìn)了休息室。

主管：張總，不知道你倆認(rèn)識。你們先聊會兒，我出去看看今天做了什么菜，嘿嘿。

笑笑眉頭緊皺，雙手不安地拽著自己的衣角。

主管把門輕輕關(guān)上，隨即走出房間，屋子里只剩下張揚和笑笑兩人。

兩人誰也沒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

張揚擺擺手打破沉默：坐吧。

笑笑松了松一直拽著衣角的手，憨厚地笑了一下，完全沒有這個年紀(jì)該有的青春靚麗。

笑笑嘴角的笑容有些難看，聲音微微顫抖地說：咱們得有十多年沒見了吧？

張揚：是啊，好巧啊，在這里還能遇見你。

笑笑：老家的年輕人都出來了，我也就跟著同鄉(xiāng)出來了。

張揚：你一個姑娘，怎么到這么辛苦的地方？

笑笑：我剛出來沒多久，也沒找到合適的廠子，恰好有老鄉(xiāng)在這兒工作，而且這兒給的錢也挺多的。我媽這幾年身體不好，需要用錢的地方多。你現(xiàn)在不一樣了，在大城市當(dāng)大老板了。

張揚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我也就是給老板打工的。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笑笑閉了閉眼，努力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和你是比不了，不過生活嘛，就那樣吧。

張揚：哦，我這次來是為了給公司拍宣傳片的，我們打算在工地取景……

(畫外音)兩人面對面，有一句沒一句地談著老家，談著工作與生活，兩人聊著聊著，很快就聊不下去了。張揚無法與她分享攝影鏡頭下優(yōu)美的構(gòu)圖，笑笑也無法讓張揚明白工地中飛揚的塵土將剛洗好的衣服染黃時的無奈。

很快，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張揚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熊蜂！

笑笑愣了一會兒，尷尬地笑了笑：這里沒有人叫我“熊蜂”呢，也好久沒聽到有人這么叫我了，呵呵。(閃回完)

22

.內(nèi)景 咖啡館包廂 夜

門外傳來敲門聲，服務(wù)員推門走了進(jìn)來。

服務(wù)員輕輕拍打著張揚：先生，您好，醒醒，我們要打烊了。

張揚躺在沙發(fā)上，從回憶中醒來，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張揚起身，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一件舊衣服，窗戶也被關(guān)上了，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點啪啪地拍打著窗子。

張揚站起來，目光不自覺地向上偏移，桌上擺著一塊干凈的餐布，餐巾上放著一朵沾著水與泥土的野雛菊，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

張揚皺了皺眉頭：剛才有人來過嗎？

服務(wù)員：不好意思，先生，我們店里人太多了，沒有注意到您這邊是否有人來過。

桌上的野雛菊像是剛剛被采下，又像是經(jīng)歷了千山萬水，但無論如何，它無言地躺在那里白得安靜，黃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