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勛
(外交學院 外交學與外事管理系,北京 100037)
2019年4月,習近平主席在集體會見出席海軍成立70周年多國海軍活動外方代表團團長時指出:“我們人類居住的這個藍色星球,不是被海洋分割成了各個孤島,而是被海洋連結成了命運共同體,各國人民安危與共?!?1)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529頁。2021年3月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指出,“積極發(fā)展藍色伙伴關系,深度參與國際海洋治理機制和相關規(guī)則制定與實施,推動建設公正合理的國際海洋秩序,推動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2)《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113頁。。至此,“海洋命運共同體”真正走入大眾視野。
“海洋命運共同體”是中國提出的全球海洋治理理念。該理念具有豐富的理論價值,對于推進全球海洋治理的進程意義重大。自該理念提出以來,國內學者從不同的視角對其進行了大量研究。部分學者從中國哲學和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角度對“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思想來源進行研究,認為其源于“天人合一”的思想,“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需要‘上合于道,下合于身’,‘知天、知人、成己、成物’,才能知行合一、知行并舉,具有高道德標準”(3)吳士存:《論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時代意蘊與中國使命》,《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21年第4期;翟崑:《海洋命運共同體構建需知行合一》,《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1期。;認為其源于馬克思主義中的海洋思想和共同體思想、唯物史觀(4)李國選:《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生成邏輯》,《鄧小平研究》,2020年第6期;陳娜、陳明富:《習近平關于海洋命運共同體重要論述的科學內涵與時代意義》,《鄧小平研究》,2019年第5期。、“自由人聯(lián)合體”和“全世界無產者聯(lián)合起來”思想(5)劉巍:《海洋命運共同體: 新時代全球海洋治理的中國方案》,《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21年第4期。。另有部分學者從議題細分的角度對其具體內涵進行研究,認為海洋命運共同體包括海洋地區(qū)共同體(南海命運共同體、北極命運共同體等)、海洋功能共同體(海洋生物資源共同體、海洋環(huán)境保護共同體等)、海洋專業(yè)共同體(海洋政治共同體、海洋經濟共同體等)(6)金永明:《論海洋命運共同體理論體系》,《中國海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1期。;海洋安全、利益、生態(tài)、和平與和諧共同體(7)姚瑩:《“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國際法意涵:理念創(chuàng)新與制度構建》,《當代法學》,2019年第5期。;海洋安全、發(fā)展、責任共同體(8)盧靜:《全球海洋治理與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外交評論(外交學院學報)》,2022年第1期。。還有部分學者從理念創(chuàng)新的角度研究“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時代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其拓展了海洋政治的研究維度,革新了全球海洋治理理念和安全治理理念,為新型海洋關系的發(fā)展指明了方向,有助于構建新型海洋規(guī)則和新型海洋秩序(9)張景全:《“海洋命運共同體”視閾下的海洋政治研究》,《人民論壇》,2019年第S1期; 朱鋒:《從“人類命運共同體”到“海洋命運共同體”——推進全球海洋治理與合作的理念和路徑》,《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21年第4期;陳秀武:《“海洋命運共同體”:國際關系的新基點與構建新國際關系理論的嘗試》,《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21年第11期;馬金星:《全球海洋治理視域下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意涵及路徑》,《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9期; 薛桂芳:《“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從共識性話語到制度性安排——以BBNJ協(xié)定的磋商為契機》,《法學雜志》,2021年第9期;楊劍:《建設海洋命運共同體:知識、制度和行動》,《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1期;朱芹、高蘭:《去霸權化:海洋命運共同體敘事下新型海權的時代趨勢》,《東北亞論壇》,2021年第2期。。
現(xiàn)有研究有助于增進學界對“海洋命運共同體”的了解和認識,但也存在需要補充完善之處。就“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思想來源而言,當前研究主要是從傳統(tǒng)哲學的角度展開。20世紀70年代以來,中國曾提出了諸多全球海洋治理的理念,這些理念也是“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思想來源。就“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時代價值而言,當前研究的探討較為宏觀,如果從價值尺度的視角入手,則有助于細化“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時代價值研究,進而探討其對全球海洋治理的啟示。
全球海洋治理理念是指對全球海洋相關議題治理的認知,涉及海洋資源、海洋環(huán)境、海洋安全、海洋合作等多個層面。由于全球海洋治理是國際事務的重要組成部分,而聯(lián)合國是應對國際事務的最普遍性的國際組織,因此,中國全球海洋治理理念可以追溯到中國恢復在聯(lián)合國合法席位之時。
從1971年恢復在聯(lián)合國的合法席位開始,中國就積極參與全球海洋治理,提出了一系列先進的全球海洋治理理念。1972年3月,安致遠代表在海底委員會全體會議上的發(fā)言中指出:“大小國家一律平等,應該成為解決海洋權問題上各國共同遵循的一項基本原則。在各國領海和管轄權范圍以外的海洋及海底資源,原則上為世界各國人民所共有?!?10)北京大學法律系國際法教研室:《安致遠代表在海底委員會全體會議上發(fā)言闡明我國政府關于海洋權問題的原則立場》,《海洋法資料匯編》,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17頁。1982年3月8日,在第三次聯(lián)合國海洋法會議第十一期會議上,梁于潘團長在全會上的發(fā)言中指出:“目前公約草案所確認的人類共同繼承財產的原則以及有關海底開發(fā)制度的基本結構,是不容許改變的。否則就會打破公約的宗旨和原則,打破整個公約草案的一攬子平衡?!?11)《梁于潘團長在全會上的發(fā)言》,《中國代表團出席聯(lián)合國有關會議文件集(1982.1—6)》,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83年,第79頁。1982年3月19日,沈韋良在二委非正式會議上的發(fā)言中指出:“第七十六條實際上是一項有關大陸架定義和概念的一般性規(guī)定,它應包含一定的靈活性,以便適用于世界上各地具有不同情況和特點的大陸架?!?12)《沈韋良副團長在二委非正式會議上的發(fā)言》,《中國代表團出席聯(lián)合國有關會議文件集(1982.1—6)》,第84頁。
1984年10月22日,鄧小平指出可以采用“共同開發(fā)”的辦法應對釣魚島問題、南沙群島問題:“把主權問題擱置起來,共同開發(fā),這就可以消除多年積累下來的問題?!?13)鄧小平:《在中央顧問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鄧小平文選》(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87頁。20世紀90年代,江澤民認為“海洋安全不僅僅是指傳統(tǒng)安全問題如軍事安全和政治安全,還包括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如海洋經濟安全、海洋文化安全、海洋科技安全和海洋生態(tài)安全”(14)徐萍:《新時代中國海洋維權理念與實踐》,《國際問題研究》,2020年第6期。。1996年11月,第24屆世界海洋和平大會(Pacem in Maribus Conferences)在北京召開,時任全國政協(xié)主席李瑞環(huán)在會見代表時的講話中指出:“海洋是資源庫;海洋是調節(jié)器;海洋是聯(lián)結帶。海洋的自然特性決定了海洋事業(yè)是一項國際性非常強的事業(yè),決定了所有海洋問題都必須通過國際合作才能解決?!?15)魏紅濤:《譜寫人類海洋和平的新篇章——第24屆人類世界海洋和平大會側記》,《海洋開發(fā)與管理》,1997年第1期。
2004年12月,胡錦濤在中央軍委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指出:“海洋是國際交往的大通道和人類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戰(zhàn)略資源寶庫?!?16)胡錦濤:《我軍在新世紀新階段的歷史使命》,《胡錦濤文選》(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259頁。2009年4月,胡錦濤會見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成立60周年慶典活動的29國海軍代表團團長時指出:“推動建設和諧海洋,是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世界各國人民的美好愿望和共同追求。加強各國海軍之間的交流,開展國際海上安全合作,對建設和諧海洋具有重要意義?!?17)王建民、曹國強、曹智:《胡錦濤會見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成立60周年慶典活動的29國海軍代表團團長》,《人民日報》,2009年4月24日,第1版。2009年7月,胡錦濤在第十一次駐外使節(jié)會議上的講話中指出:“要正確把握維權和維穩(wěn)之間的關系,穩(wěn)妥處理我國同周邊國家海洋權益、領土、跨界河流爭端?!?18)胡錦濤:《統(tǒng)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提高對外工作能力水平》,《胡錦濤文選》(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240頁。2010年9月,第33屆世界海洋和平大會在北京召開,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桑國衛(wèi)在開幕式上再次提出了“和諧海洋”(19)《第33屆世界海洋和平大會開幕式》(2021年9月20日),http://www.scio.gov.cn/xwfbh/qyxwfbh/Document/755085/755085.htm。的理念主張,各國應加強在全球海洋議題中的合作,努力營造和諧的海洋秩序。
2013年10月,習近平主席在印度尼西亞國會發(fā)表演講時指出:“中國愿同東盟國家加強海上合作,使用好中國政府設立的中國-東盟海上合作基金,發(fā)展好海洋合作伙伴關系,共同建設‘二十一世紀海上絲綢之路’?!?20)習近平:《共同建設二十一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習近平談“一帶一路”》,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8年,第11頁。通過“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增進地區(qū)各國乃至全球各國在海洋事務中的合作。2015年3月,中國政府發(fā)布了《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明確指出:“共建‘一帶一路’致力于亞歐非大陸及附近海洋的互聯(lián)互通,建立和加強沿線各國互聯(lián)互通伙伴關系,構建全方位、多層次、復合型的互聯(lián)互通網絡,實現(xiàn)沿線各國多元、自主、平衡、可持續(xù)的發(fā)展?!?21)《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3-4頁。2017年6月,中國政府發(fā)布的《“一帶一路”建設海上合作設想》指出:“建立緊密的藍色伙伴關系是推動海上合作的有效渠道。加強戰(zhàn)略對接與對話磋商,深化合作共識,增進政治互信,建立雙多邊合作機制,共同參與海洋治理,為深化海上合作提供制度性保障?!?22)《“一帶一路”建設海上合作設想》(2021年9月23日),http://www.gov.cn/xinwen/2017-11/17/5240325/files/13f35a0e00a845a2b8c5655eb0e95df5.pdf。2019年4月,習近平主席正式提出了“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
綜上所述,“共享海洋資源”“靈活應對海洋問題”“增進海洋合作”“構建穩(wěn)定海洋秩序”等都是中國提出的全球海洋治理理念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理念為“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提出奠定了基礎?!昂Q竺\共同體”理念具有多維度的價值內涵,對于構建穩(wěn)定有序的海洋環(huán)境,實現(xiàn)海洋的善治意義重大。
“價值尺度”是經濟學中常用的術語,指以貨幣為載體去衡量物品的價值。從政治學研究的視角出發(fā),可把“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視為衡量全球海洋治理成效的載體?!昂Q竺\共同體”理念具有規(guī)范價值、行為價值、系統(tǒng)價值、動力價值,具體體現(xiàn)為化解當前全球海洋治理中的二元利益悖論、凝聚全球海洋治理的合力、推進海洋綜合治理、推動海洋的可持續(xù)性發(fā)展。
規(guī)范是指導事物運行和發(fā)展的行為標準。依性質劃分,規(guī)范分為調控性規(guī)范、評價性規(guī)范、說明性規(guī)范(23)Martha Finnemore and Kathryn Sikkink,International Norm Dynamics and Political Change,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1998,vol.52,no.4.。調控性規(guī)范即規(guī)定行動的可為與不可為;評價性規(guī)范即按照既定的標準去評價事務的功能、性質、特點等;說明性規(guī)范即事務實操的標準。進化和路徑依賴是世界政治中常見的規(guī)范運動形式(24)Amitav Acharya,How Ideas Spread: Whose Norms Matter? Norm Localization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 in Asian Regionalism,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2004,vol.58,no.2.。因路徑依賴的存在,環(huán)境的變化并不必然導致規(guī)范的變化。規(guī)范進化是國際社會長期穩(wěn)定運行的重要保障。規(guī)范能否進化取決于原有規(guī)范的合理性和新規(guī)范的生長力及兩者間的兼容或沖突(25)秦亞青:《國際體系的延續(xù)與變革》,《外交評論(外交學院學報)》,2010年第1期。。當前的全球海洋治理中存在國家利益和全球利益的二元悖論(26)盧靜:《當前全球治理的制度困境及其改革》,《外交評論(外交學院學報)》,2014年第1期。,即全球利益的實現(xiàn)要以犧牲相關國家利益為代價,這影響治理規(guī)范的建構和進化?!昂Q竺\共同體”理念為國際社會中各類行為體應對全球海洋問題提供了新工具、新方法、新思路,化解了國家利益和全球利益的悖論,促進海洋治理規(guī)范的進化。
部分國家過分關注自身國家利益,無法在全球海洋治理的具體方案上達成協(xié)議,即便是達成了協(xié)議,也難以推進協(xié)議的執(zhí)行,這樣就導致海洋治理的低效能,全球利益的實現(xiàn)大打折扣。以當前的全球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為例,“全球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的關鍵是各主權國家均存在獨立的權力體系,因而治理機制和規(guī)則的設計往往受到強權國家的力量影響”(27)金永波:《全球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的區(qū)域化演進與對策》,《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5期。。“海洋命運共同體的理念,是一種超越了對國家狹隘海洋利益的關切,體現(xiàn)了在海洋事務治理中對全球海洋利益的關切,具有寬廣的國際視野與對整個人類關切的情懷?!?28)孫凱:《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內涵及其實現(xiàn)途徑》,《中國社會科學報》,2019年6月13日,第5版。
從海洋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出發(fā),就國家利益和全球利益兩者的關系而言,兩者是互相促進的。國家海洋利益的實現(xiàn)有助于推動全球海洋利益的實現(xiàn),全球海洋利益的實現(xiàn)能為國家的發(fā)展提供良好的海洋環(huán)境,從而也能推動國家海洋利益的實現(xiàn)。從更宏觀的角度來看,通過“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全球利益逐漸得以實現(xiàn),而全球利益關乎國際社會中的每一成員國、每一成員國的居民,因此,地區(qū)、國家、次國家甚至社區(qū)層面的利益需求都將逐漸得到滿足?!昂Q笕祟惷\共同體理論秉持全人類共同發(fā)展原則,不以私利為先。”(29)張衛(wèi)彬、朱永倩:《海洋命運共同體視域下全球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體系建構》,《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5期。
行為是指主體對客體的反應。受制于知識背景(在實踐中形成、顯現(xiàn)、反過來引導實踐的知識)(30)秦亞青:《全球國際關系學與中國國際關系理論》,《國際觀察》,2020年第2期。和成長經驗的不同,不同主體的認知可能有所差異,其對同一客體的反應可能不一。行為受到結果性邏輯(利益決定行動)、適當性邏輯(規(guī)范塑造行動)、實踐性邏輯(實踐引導行動)的影響(31)秦亞青:《行動的邏輯: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知識轉向”的意義》,《中國社會科學》,2013年第12期。。全球海洋治理行為是治理主體對治理客體的反應,即制定一套公平、高效的海洋使用和資源分配的海洋規(guī)則,提供解決爭端和享受海洋利益的方法(32)Robert L. Friedheim, Ocean Governance at the Millennium: Where We Have Been—Where We Should Go,Ocean & Coastal Management,1999,vol.42, no.9.。“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行為價值體現(xiàn)為:推進各類治理主體的認知趨同,使各類主體對海洋治理客體做出趨同反應,從而凝聚全球海洋治理的合力。
當前的全球海洋治理存在明顯的集體行動力不足的問題,目前就有關海洋治理的基本宣言和程序達成全球協(xié)議的難度越來越大(33)Lori Ridgeway, Global Level Institutions and Processes: Assessment of Critical Roles, Foundations of Cooperation and Integration and Their Contribution to Integrated Marine Governance, in Governance of Marine Fisheries and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Interaction and Coevolution,Serge M. Garcia, Jake Rice and Anthony Charles (eds.), Hoboken: Wiley-Blackwell, 2014, p.161.。這具體體現(xiàn)在三個維度。一是國家行動力不足,主要體現(xiàn)為部分國家行為體行動遲緩,甚至阻礙海洋治理進程,且國家間的合作不足。二是非國家行為體行動力不足,這主要是由于全球海洋治理體系對非國家行為體重視不足,非國家行為體的能力無法得以充分發(fā)揮。三是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間的合作不足,各類行為體就某一特定海洋議題難以統(tǒng)一采取切實有效的行動。“開發(fā)海洋資源、保護海洋物種、治理海洋生態(tài)、預防海洋災害,不是一個國家的事情,是人類的共同責任,需要海洋利益相關方共同應對海洋利益分配與海洋安全的復雜局面?!?34)劉長明、周明珠:《海洋命運共同體何以可能——基于馬克思主義視角的研究》,《中國海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2期。
從“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出發(fā),各類行為體與海洋命運與共,各類行為體所擁有的治理資源是維護海洋健康發(fā)展的基本保證。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間應加大在全球海洋治理中的合作,促進各類互補性資源的整合,形成全球海洋治理的合力。國家行為體應積極承擔全球海洋治理的責任,積極參與全球海洋治理進程;應充分激發(fā)非國家行為體的潛能,充分給予其參與全球海洋治理的合法性,使其在全球海洋治理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系統(tǒng)是指各類要素有機結合在一起。組成系統(tǒng)的各類要素有特性,也有共性。特性與共性的動態(tài)平衡形成穩(wěn)定的結構,這是系統(tǒng)存在的基礎。各類要素互相作用和影響,在系統(tǒng)中形成不同的節(jié)點。節(jié)點在種類、性質、數量、功能、規(guī)模等層面有差異(35)包廣將:《多節(jié)點結構:東亞國際秩序的轉型與“軸輻體系”的困境》,《國際政治研究》,2021年第2期。。節(jié)點互相連接和作用,形成了系統(tǒng)結構。系統(tǒng)時常表現(xiàn)出非線性關系,其結果不是各類要素及相互間關系的簡單疊加(36)Robert Jervis,System Effects: Complexity in Political and Social Life,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8,p.6.。全球海洋治理系統(tǒng)包括主體、客體、工具等各類要素,也包括各類要素互相作用形成的多類別多層級的治理機制?!昂Q竺\共同體”理念的系統(tǒng)價值體現(xiàn)為:綜合考慮參與海洋治理的各類要素及其交互性影響,推進海洋綜合治理。
隨著國際社會的發(fā)展,全球海洋治理面臨著越來越多的客體,這包括海洋爭端、海洋劃界、海洋環(huán)境保護、海洋資源開發(fā)、極地海洋治理、藍碳資源開發(fā)等。從目前的實踐看,全球海洋治理客體,尤其是新興海洋客體缺乏相應的治理機制。國家管轄范圍以外地區(qū)缺乏有效管理海洋、監(jiān)督和執(zhí)行管理措施的機制(37)Stelios Katsanevakis, Vanessa Stelzenmüller, etc, Ecosystem-Based Marine Spatial Management: Review of Concepts, Policies, Tools, and Critical Issues,Ocean & Coastal Management,2011,vol.54, no.11.。由于海洋本身的流動性和交互性,針對單一海洋客體的治理方案取得的成果有限,且存在單一客體治理成果以犧牲其他客體治理成效為代價的現(xiàn)象,“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強調以整體思維解決日益復雜的全球性海洋問題”(38)馬金星:《全球海洋治理視域下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意涵及路徑》,《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9期。。
“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致力于推進海洋綜合治理。通過加強專門機制、協(xié)調機制和反饋機制的建設,海洋治理的先進經驗和做法得以在整個系統(tǒng)內流通。根據反饋機制的結果與治理客體的變化,不斷調整治理方案,從而提升海洋治理的整體效能。“‘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實踐需要世界各國共同參與,構建海洋領域的規(guī)則與秩序,在全球海洋治理領域提供系統(tǒng)的公共產品,并進一步推動世界各國在平等參與條件下實現(xiàn)對世界海洋資源開發(fā)、海洋環(huán)境保護、海上通道安全和海上防災減災等諸多議題下的全球海洋治理機制與規(guī)則的進步和升級?!?39)朱鋒:《從“人類命運共同體”到“海洋命運共同體”——推進全球海洋治理與合作的理念和路徑》,《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21年第4期。
動力是指促進事務發(fā)展的積極要素。事務發(fā)展是一個持續(xù)性的進程,如果沒有動力存在,事務將不復存在。動力分為主體層面的動力和體系層面的動力。主體層面的動力源于參與事物進程的各類行為體,體系層面的動力源于行為體建構形成的系統(tǒng),后者是不能還原到任何具體的個體行為體的(40)秦亞青:《關系本位與過程建構:將中國理念植入國際關系理論》,《中國社會科學》,2009年第3期。。全球海洋治理的動力源于各類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及當下的全球海洋治理體系?!昂Q竺\共同體”理念引導人類更加深入地思考自身同海洋的共生關系,促進人類超越傳統(tǒng)的民族及其國家一體化形式,而達到更高級的一體化形式(41)龐中英:《地區(qū)主義與民族主義》,《歐洲》,1999年第2期。,從而提升人類參與海洋治理的積極性,建構出更加合理和科學的全球海洋治理體系,并使之持續(xù)性地提供體系動力,從而推動海洋可持續(xù)性發(fā)展。
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退化、海洋生物多樣性缺失、海水酸化、海洋垃圾增多和化學物質泄漏等各類海洋問題對海洋的可持續(xù)性發(fā)展造成了嚴峻挑戰(zhàn),對人類的生存和發(fā)展造成了影響。“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把人類的命運同海洋的未來聯(lián)系起來,未來海洋環(huán)境的好壞直接關乎人類的興衰,這樣就為人類參與全球海洋治理提供了永續(xù)的動力。
“海洋是人類的共同財富,理應由全體人類共同維護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和保證資源可持續(xù)利用,實現(xiàn)海洋可持續(xù)發(fā)展是當前的一項全球要務”(42)吳蔚:《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法治路徑》,《國際問題研究》,2021年第2期。,這是“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具體體現(xiàn)。該理念“旨在秉持和平、主權、普惠、共治原則,喚醒各國良知,促進彼此合作,通過海洋法治,逐漸建立公平、公正、合理、普惠的海洋新秩序,推動人類海洋事業(yè)的共同發(fā)展”(43)馮梁:《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時代背景、理論價值與實踐行動》,《學?!罚?020年第5期。。人類意識的覺醒有助于提升自身保護海洋環(huán)境的積極性,推動更多的人參與到全球海洋治理進程中去;有助于在國際社會建構起人海和諧共生的文化,聚合全球海洋治理的各類要素;有助于推動海洋治理機制的完善創(chuàng)新,使之適應海洋治理客體發(fā)展的需要;有助于系統(tǒng)有效地開展海洋治理活動,提升全球海洋治理的能力和水平,推動海洋的可持續(xù)性發(fā)展。
“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具有多維度的價值,對于化解當前全球海洋治理的主體困境、機制困境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應當從治理主體、機制、理念、行動等層面著手,提升全球海洋治理的效能。
國際社會達成了以《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為基石的全球海洋治理體系,該體系在各類海洋議題的應對中發(fā)揮著一定作用。但當前的全球海洋治理仍面臨不少困境,主要表現(xiàn)在部分治理主體發(fā)揮的效能有限、治理機制難以回應治理客體的需求兩個層面。
1.部分治理主體發(fā)揮的效能有限
全球海洋治理的主體可分為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受制于歷史因素的制約,發(fā)展中國家、非國家行為體難以充分發(fā)揮自身效能??死锼雇 ろf斯(Kristen Weiss)等指出,“在海洋治理體系中,部分行為體擁有的知識量和取得的決策權是不成正比的”(44)Kristen Weiss, Mark Hamann, etc.,Knowledge Exchange and Policy Influence in a Marine Resource Governance Network, Global Environmental Change,2012,vol.22,no.1.。
就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兩者而言,發(fā)展中國家發(fā)揮的效能有限。發(fā)達國家憑借其現(xiàn)代化先發(fā)優(yōu)勢,掌控了國際機制和規(guī)則的制定權。在全球海洋治理領域,發(fā)達國家憑借其擁有的資金、技術等優(yōu)勢,參與全球海洋治理的起步較早,且在治理機構的設置、治理議題的選定、治理標準的制定等層面發(fā)揮主導作用。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發(fā)展中國家在全球治理機制建設中發(fā)揮的作用則較為有限。發(fā)達國家通過建立全球海洋治理標準并削弱發(fā)展中國家權威的方式對發(fā)展中國家進行權力主張(45)Lisa M. Campbell, Noella J. Gray, Global Oceans Governance: New and Emerging Issues,Annual Review of Environment and Resources,2016,vol.41.,“發(fā)達國家和大國集團在全球海洋事務的治理中擁有更大的發(fā)言權和議程設置權,使得國際海洋秩序總是為強國所操控”(46)王琪、崔野:《將全球治理引入海洋領域——論全球海洋治理的基本問題與我國的應對策略》,《太平洋學報》,2015年第6期。。
就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而言,非國家行為體發(fā)揮的效能有限。當前的全球海洋治理體系是以主權國家為主導建立起來的,主權國家主導著全球海洋治理合作的談判進程,達成了諸多以《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為核心的海洋治理合作文件,建立了國際海事組織、大陸架界限委員會等諸多海洋治理機構。因此,當下的全球海洋治理體系主要是國家行為體意志的體現(xiàn)。而隨著全球化的發(fā)展,國際組織、多國公司、跨國社會網絡等非國家行為體在世界事務中發(fā)揮了重要影響力(47)秦亞青:《全球治理趨向扁平》,《國際問題研究》,2021年第5期。。非國家行為體憑借其擁有的資金、技術、行動力等優(yōu)勢在全球治理中發(fā)揮著愈發(fā)重要的作用。但在全球海洋治理領域,非國家行為體發(fā)揮作用的基礎仍依賴于國際體系主要大國的支持(48)吳士存:《全球海洋治理的未來及中國的選擇》,《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20年第5期。。民間社會行為體在海洋治理價值觀和環(huán)境的塑造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但在海洋治理的決策中作用有限(49)Elizabeth A. Kirk, Marine Governance, Adaptation, and Legitimacy,Yearbook of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al Law,2011,vol.22,no.1.,國家層面的決策不容易納入沿海利益相關者(50)Louisa S. Evans, Ecological Knowledge Interactions in Marine Governance in Kenya,Ocean & Coastal Management,2010,vol.53, no.4.,科學家與決策者在知識交流領域存在障礙(51)C. Cvitanovic, A.J. Hobday, etc, Improving Knowledge Exchange Among Scientists and Decision- Makers to Facilitate the Adaptive Governance of Marine Resources: A Review of Knowledge and Research Needs,Ocean & Coastal Management,2015,vol.112.。
2.治理機制難以回應治理客體的需求
隨著海洋開發(fā)的深度和廣度不斷延伸,全球海洋治理面臨著越來越多的客體。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海洋經濟、海上航行等傳統(tǒng)的海洋議題仍然在當前的海洋政治版圖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且隨著國際政治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新的特點。與此同時,海洋生物多樣性保護、藍碳、海洋新疆域等新興海洋議題也變得越來越凸顯。傳統(tǒng)海洋問題的新發(fā)展與新興海洋議題的出現(xiàn)對全球海洋治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當下的全球海洋治理機制難以回應上述客體的需求。這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層面:海洋治理機制建設不夠精細;海洋治理機制間缺乏整合。
從當前全球海洋治理的機制發(fā)展來看,海洋環(huán)境保護、海洋生物多樣性保護、海洋共同開發(fā)與合作、海洋污染防控等多領域都建立起內容豐富的治理規(guī)則和機制,這些治理規(guī)制存在籠統(tǒng)、模糊等問題。“當代全球海洋治理體系諸多規(guī)則的主要載體是造法性條約,相關規(guī)定一般比較原則、籠統(tǒng),容易導致較大爭議?!?52)楊澤偉:《新時代中國深度參與全球海洋治理體系的變革:理念與路徑》,《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9年第6期?!按蠖鄶档膰H規(guī)制只是在宏觀上規(guī)定了一些治理的原則、方法和程序,缺少具體而全面的條款。”(53)王琪、崔野:《將全球治理引入海洋領域——論全球海洋治理的基本問題與我國的應對策略》,《太平洋學報》,2015年第6期。以海洋生物多樣性保護機制為例,生物多樣性的治理存在一系列法律、體制和監(jiān)管差距,缺乏總體治理原則,缺乏建立或管理海洋保護區(qū)的全球框架(54)Robert Blasiak, Carole Durussel, etc.,The role of NGOs in Negotiating the Use of Biodiversity in Marine Areas Beyond National Jurisdiction,Marine Policy,2017,vol.81.。與海洋生物多樣性的養(yǎng)護和可持續(xù)利用有關的問題沒有系統(tǒng)地納入部門協(xié)議,有關保護生物多樣性的協(xié)議幾乎沒有監(jiān)管權力(55)Jeff Ardron, Elisabeth Druel, etc,Advancing Governance of the High Seas,IASS Policy Brief 1,2013,p.5.。再以漁業(yè)機制為例,目前的漁業(yè)治理制度,如個人可轉讓配額不足以防止破壞性捕魚方法的使用(56)Stefan Gelcich, Francisca Reyes-Mendy,Early Assessments of Marine Governance Transformations: Insights and Recommendations for Implementing New Fisheries Management Regimes,Ecology and Society,2019,vol.24, no.2.,“《掛旗協(xié)定》代表性不足,《魚類種群協(xié)定》的權利義務規(guī)定不明確,《行為規(guī)則》、IPOA-IUU的拘束力不足,目前海洋漁業(yè)資源養(yǎng)護的治理體系仍乏強有力的執(zhí)行機制”(57)魏德紅:《海洋漁業(yè)資源養(yǎng)護國際治理體系問題研究》,《中國海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5期。。
為提升全球海洋治理的效能,應調動各類治理主體的積極性,系統(tǒng)治理各類全球性海洋議題,推進治理理念、機制、行動的創(chuàng)新,激活和充分發(fā)揮各類治理要素的力量。
1.調動各類治理主體的積極性
調動各類主體的積極性應當從兩個層面入手。一是國家行為體層面,推進主權國家全球海洋治理中話語權趨于平等。二是非國家行為體層面,鼓勵各類學術團體、智庫、基金會、跨國公司等非國家行為體充分參與到全球海洋治理的進程中。
推進主權國家全球海洋治理中話語權趨于平等。從當前全球海洋治理的實踐看,發(fā)展中國家發(fā)揮的作用有限,這體現(xiàn)在議題設置、規(guī)章設定、機制建設等諸多層面。冷戰(zhàn)結束以來,發(fā)展中國家群體性崛起,在國際事務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在全球性問題的解決中有自身獨到的經驗,同時不斷積累全球治理的知識和技術。通過推進話語權平等建設,當前存在的話語霸權、議程控制權的現(xiàn)狀得到改善,各國都可以自主地為全球海洋治理貢獻自己的智慧,把各自擁有的差異性優(yōu)勢運用于全球海洋治理的進程中,調動自身一切積極要素促進全球海洋治理成果的達成,從而為全人類的生存營造良好的海洋環(huán)境。
鼓勵非國家行為體充分參與到全球海洋治理進程中。首先,從非國家行為體自身的特點而言,多類非國家行為體有先進的知識、成熟的技術、強大的動員力,可從治理議程的設定、治理活動的實踐、治理成效的評估等層面,提升全球海洋治理的科學化水平與效率。其次,非國家行為體易結成全球海洋治理網絡,這恰恰是全球海洋問題應對所需要的。全球海洋問題波及的范圍廣,會產生諸多層面的影響,網絡化的合作是全面有效應對全球海洋問題的工具。針對特定海洋問題,不同國家和地區(qū)會出現(xiàn)不同的非國家行為體,而這些非國家行為體有著共同的目標——推動特定全球海洋問題的解決。在合作與實踐的過程中,非國家行為體間建立了網絡化的合作機制,通過網絡化的合作,凝聚治理的共識,發(fā)揮治理的合力,提升治理的效能。
2.系統(tǒng)治理各類全球性海洋議題
全球海洋治理是一個系統(tǒng)性工程。議題的選定、機制的建設、成效的評估都是全球海洋治理系統(tǒng)工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一系統(tǒng)工程推進過程中,海洋知識、海洋技術、資金、人力資源等各類要素,各種有關海洋治理的手段和方法在其中起著重要作用。
從系統(tǒng)性的思維出發(fā),海洋生物多樣性的保護、海洋污染治理、海上科學研究、海洋資源開發(fā)、南北極治理等各類海洋問題都應當成為全球海洋治理的議題。同時,要根據不同海洋問題的特點制定全球、地區(qū)、國家、地方政府等各層級的海洋治理機制,確保各類行為體通過各層級的海洋治理機制做到協(xié)調統(tǒng)一。要對各層級的治理成效進行有效性評估,總結治理成果和經驗,同時針對治理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提出改進措施,將某一治理進程中的有益做法推廣到整個全球海洋治理的系統(tǒng)中。
從激活人力和物力要素的視角出發(fā),要充分發(fā)揮國家和各類非國家行為體在全球海洋治理中的作用,充分運用各類行為體所擁有的資源??紤]到當前非國家行為體在全球海洋治理體系中發(fā)揮的作用有限,要為非國家行為體設置更多的參與全球海洋治理的平臺和機制,使非國家行為體的資金、技術、知識等要素得以運用和發(fā)揮。同時,也要增加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的溝通渠道。受制于低階和高階等結構性因素的制約,國家在全球海洋治理體系中占有的決策權的比重較大,而非國家行為體對全球海洋治理體系產生的影響較小。通過增進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間的交流,使得國家對非國家行為體擁有的先進治理理念和經驗有充分的了解和認識,促進國家在決策時把非國家行為體的意志考慮在內,從而彌補結構性因素對非國家行為體能動性的制約,增強非國家行為體在全球海洋治理中的影響力。
從手段和方法的視角出發(fā),全球海洋治理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應當充分利用現(xiàn)有的手段和方法,提升治理的效率和科學化水平。海洋治理議題的選擇要建立在預評估的基礎之上,即要通過科學的手段和方法對當前的全球海洋問題的發(fā)展現(xiàn)狀進行評估,從而確定海洋問題治理的優(yōu)先等級排序,根據不同海洋問題的特點,提出相應的治理工具。要把前沿的海洋治理方法和手段運用于海洋治理機制的建設中,在提升治理機制專業(yè)化水平的同時,又要做到機制間的相互協(xié)調,同時確保機制的切實可行性,為機制的運營提供配套工具。在海洋治理成效的評估層面,科學的手段和方法將有助于全面系統(tǒng)地評估國家、地區(qū)、全球等各個層面的全球海洋治理效果,并在此基礎之上及時改進海洋治理系統(tǒng)中的不足之處,同時將某一議題上的有益做法推廣到整個系統(tǒng)中。
3.推進治理理念、機制、行動的創(chuàng)新
就治理理念而言,全球海洋治理理念需更具創(chuàng)新性和包容性。未來的全球海洋治理理念需充分考慮海洋與陸地的關系、海洋與人類的關系、海洋各領域的內部關系,充分考慮單位層次和體系層次的各類因素,以整體性和尊重個性的思維推動自身創(chuàng)新。另外,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中一切有助于解決全球海洋問題、推動海洋發(fā)展的理念都應當被納入全球海洋治理理念的范疇。
就機制建設而言,首先,要針對傳統(tǒng)海洋議題的新特點更新現(xiàn)有治理機制,將最新的研究成果和方法運用到傳統(tǒng)海洋議題的應對中去。其次,要針對新興海洋議題設立新的治理機制。就新興海洋議題而言,由于規(guī)則制定相較于現(xiàn)實發(fā)展的滯后性,當前的全球海洋治理體系中不存在專門應對新興海洋議題的公約、規(guī)章等法律性文件,也不存在推進新興議題治理的實施機制,因此,為了應對新興海洋議題,要根據新興議題的特點制定相應的規(guī)約,設立多層級的實踐機制和反饋機制。考慮到針對新興議題治理的先前經驗不足的問題,要設立針對新興議題治理成效的動態(tài)評估機制,以及時有效地調整治理路徑和方法,提升針對新興議題的治理效能。再次,要注重各類治理機制間的協(xié)調網絡建設。通過加大協(xié)調網絡的建設,提升治理資源的利用效率,有助于把有效的治理方案在治理系統(tǒng)中推展開來,提升全球海洋治理的整體效能。
就治理行動層面而言,國際社會、地區(qū)、國家、地方政府、社區(qū)等各個層級的行為體都應當積極參與到全球海洋治理的進程中。國際社會應當加大類似于“深海管理倡議”“地區(qū)海項目”等全球性倡議和行動的推出力度,增進地球居民對海洋問題的認知,促進國家對全球利益的再認知。地區(qū)層面,域內各國有相似的海洋文化背景,有著共同的海洋利益訴求,應當聯(lián)合起來公共應對海洋問題,促進地區(qū)海洋環(huán)境和全球海洋環(huán)境的穩(wěn)定。國家層面,政府應當充分認識到海洋對國家生存、國民的生產和生活的重大意義,應當充分調動資源有效應對海洋問題。地方政府層面,各地方政府應當根據各自發(fā)展的特點,出臺有關海洋發(fā)展和保護的地方性政策,規(guī)范海事行為,讓海洋為當地造福。社區(qū)層面,居民應當在平時的生產生活中注重對海洋的合理利用,注意保護海洋的生態(tài)環(huán)境。
在參與全球海洋治理實踐的進程中,中國曾提出了“共享海洋資源”“靈活應對海洋問題”“增進海洋合作”“構建穩(wěn)定海洋秩序”等理念,這些理念為“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提出奠定了基礎?!昂Q竺\共同體”理念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從價值尺度的視角出發(fā),其有規(guī)范價值,能夠化解全球利益和國家利益的悖論;其有行動價值,能夠凝聚全球海洋治理合力,呼吁各類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參與到全球海洋治理中去;其有系統(tǒng)價值,推進海洋綜合治理,應對各類海洋問題;其有動力價值,推動海洋可持續(xù)性發(fā)展,使海洋長期造福于人類。
“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對于化解當前全球海洋治理的困境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未來的全球海洋治理應調動各類主體的積極性;系統(tǒng)治理各類全球性海洋議題;推進治理理念、機制、行動的創(chuàng)新。通過上述做法,充分發(fā)揮國家行為體和非國家行為體在全球海洋治理中的作用,整合全球海洋治理的資源,制定符合各治理客體的特點的海洋治理機制,并推動海洋治理機制間的整合,使先進的經驗和做法適用于各類海洋議題中,提升海洋治理的整體性和連貫性,提升全球海洋治理的效能,從而為國家間的相處、各國人民的正常生產和生活、國際社會的安全平穩(wěn)運行營造良好的海洋環(huán)境。
值得注意的是,如何高效科學地推進“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實踐,使其在全球海洋治理中發(fā)揮應有的作用,這需更進一步的探討。其一,增進認知。作為一種新理念,“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國際認知和國際共識不足,要增進國際社會對該理念的認知,促進各類行為體就該理念達成共識。其二,細化理念?!昂Q竺\共同體”理念是一個宏觀的命題,而全球海洋治理包括海洋環(huán)境、海洋經濟、藍碳、生物多樣性等多種議題。應根據各類議題的特點細化“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其三,優(yōu)化責任配置。在推進“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實踐的進程中,各類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面臨著責任分擔的問題,要根據各類治理主體的特點,配以適當的責任,優(yōu)化責任配置結構,提升各類治理主體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