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東梅,胡玉森*(齊齊哈爾大學,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6)
當代藝術界,周春芽是一位激情與表現力兼具的天才藝術家。他的藝術觀念,兼具東西方審美的雙重氣質,繪畫風格令觀者驚奇,創(chuàng)作個性自由大膽,繪畫形式自由無拘。最引人注目且也是反復讓人提起的話題則是其不同系列作品中表現的不同藝術形式。
在我國當代大眾藝術的快速發(fā)展中,大多數藝術家都是在依靠作品與政治熱點、新時代熱點、網絡媒體熱點相關聯,去表明某一種社會現狀,但周春芽則是時代藝術潮流趨勢的旁觀者。他的藝術觀念是回歸中國的筆墨語言創(chuàng)作方式,將中國水墨筆法、構圖等傳統文化資源自然地融入創(chuàng)作之中。周春芽的繪畫時期大致可以分為五個時期:藏族系列時期、石頭系列時期、綠狗系列時期、桃花系列時期及豫園系列時期。在校期間他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藏族作品,如《藏族新一代》等,畫中人物表情既天真又快樂,給當時習慣那種學院風的畫壇帶來一股清新畫風。1986年周春芽在德國留學時,新表現主義在歐美成為最盛行的藝術潮流,西方著名藝術家所表現出的濃烈明快的色彩、厚重的筆觸和多變的語言風格令他震撼。周春芽逐漸意識到本民族文化的價值,這時的他并沒有一味地去追尋德國新表現主義的繪畫語言形式,反而開始研究中國傳統繪畫美學,尋找中西文化審美差異,填補他在國外對中國文化的失衡。周春芽留學回國后,陸續(xù)創(chuàng)作了《石頭》《綠狗》及《桃花》等系列作品。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藝術的觀念和對藝術的了解是在社會的客觀存在中發(fā)現的,是一種形象思維的方式?!彼怯眠@樣的思維方式創(chuàng)造了一個主觀的世界,是讓我們深度認識當代藝術多元化發(fā)展的一個方向。
周春芽在德國留學期間仍不斷學習中國古代繪畫,回國后他開始著重研究文人山水畫,熱衷于江南題材繪畫。周春芽在中國園林中觀察到太湖石的形象,認為它是更具符號化的事物,因為石頭自身存在的生命體征及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精神代表,這表明了他對中國傳統藝術的探索精神。周春芽善于捕捉石頭內在的自然屬性,進而把它們強化、放大,呈現出自己的藝術形式。如《蘇州太湖石》(圖一),這類作品依然有著前期畫面構圖形式的痕跡,多種荒誕的太湖石形象單獨出現在畫面視覺中心位置,層層相疊,在醒目的黑色背景映襯下,太湖石外輪廓的剪影變得更加引人注目。從藝術表現手法上看,太湖石系列作品更貼近中國水墨畫的大寫意表現手法,用多種筆鋒將太湖石的明暗轉折勾勒得真實生動。在用色上側重油畫顏料本身的特質,畫面中的鮮紅顏色在松節(jié)油的調和下,看上去好似是鮮血在流淌。實際上,這恰恰是藝術家想要賦予太湖石生命力的符號,主觀加深顏色,將太湖石中的泥沙意念化,給觀眾造成一種奇特神秘的視覺沖擊。太湖石在他的畫筆下既帶有一股中國東方意蘊,又不缺西方激情奔放的表現性特點。
圖一 周春芽《蘇州太湖石》 100 cm×79 cm 2000年
“綠狗”是周春芽的另一系列作品,畫面中的狗以一種非常態(tài)的形象出現,我們可以發(fā)現文人畫家的筆墨技法和西方怪誕的風格繪畫特點共存,這樣新穎的表現形式自然會受到特別關注。在《綠狗No.6》(圖二)中,狗一直是以反自然的顏色效果呈現在觀者眼前,它超越了人對物象原色的認知,使觀者不由自主地思索那綠色背后的隱喻。狗以綠色為主,但生殖器和牙齦又夾雜著顯眼的猩紅色,在兩種高純顏色的對比下,畫面中的狗充滿了爆發(fā)力。他還將中國傳統水墨畫的留白方法自然地應用其中,這種留白方法與大狗形象巧妙結合,使畫面產生了強烈的視覺感。畫筆經過的地方總會肆意地滴流一些色油來強化畫面效果,但畫家并不是有意地去突出造型的準確性,而是追尋文人畫中“離形得似”的繪畫觀念,嘗試用西方表現主義的語言去創(chuàng)作,使畫面在反常態(tài)中夾雜著自然的靈性。周春芽以自己的繪畫語言對符號進行了重新定義。無論在色彩還是造型上,周春芽都以獨特的藝術形式來滿足自己的藝術表現欲,讓觀者產生一種既不知其所在,也不知其所終的模糊感。
圖二 周春芽《綠狗No.6》 250 cm×200 cm 2001年
周春芽說:“我畫畫有一個習慣,根據我身邊發(fā)生的事情和我的生活方式變化而變化?!痹诋嫛疤一ā毕盗凶髌窌r,他的生活發(fā)生了很多改變。周春芽將人類與生俱來的本性及欲望心理體現到畫面上。周春芽的“模糊化”處理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背景空間與人物主體間色彩搭配、輪廓線的模糊,另一方面是人物臉部具體形象的模糊。在《桃花樹下的情思》(圖三)中,畫中的男人和女人身體彼此糾纏著,好似是對人生命運的一種征服。畫中桃花形象的描繪代表生命的旺盛和活力。生活中的桃花綻放后轉瞬即逝,畫家借桃花形象暗示生命的短暫與輪回。將人物的頭部和面部用了模糊化的處理方式,畫面中桃花和“紅人”所展現的神秘隱喻狀態(tài)一目了然,男女裸露在外的紅色身軀與桃花爭艷,作為背景的桃花林多色相疊,桃花的靜止與人物的動感相結合,賦予桃花一種激情和人文特性,畫面的荒誕性淋漓盡致。桃花和人只不過是畫家想要表達的形象載體,目的是達到人物與大自然的融合,引發(fā)人們對原本欲望的思考。這一模糊化的處理方法塑造了陌生的畫面形式,引發(fā)觀者們無限的好奇,余味無窮。
圖三 周春芽《桃花樹下的情思》 150 cm×120 cm 2005年
圖四 周春芽《大假山》 272 cm×408 cm 2010年
豫園是上海的典型文化載體。周春芽作為半個上海人,對上海有著特殊的情感和依戀,因此選取了豫園作為創(chuàng)作題材。在2017年春季華藝國際拍賣會上,“豫園系列”作品為我們重現了中國園林文化。他的整個作品善于采用西方表現主義繪畫技巧來突出中國文化,從而可以看出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視程度之深。吳冠中曾說過:“中國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根源在中國,脫離中國文化根源去創(chuàng)作注定失敗?!敝艽貉吭凇霸@系列”創(chuàng)作中用筆熱烈奔放,用色絢麗多彩,筆觸輕盈簡潔,將園林的清幽與雅致體現得淋漓盡致。紫色調的選擇更是作品的一大亮點,周春芽之所以會選擇紫色作為作品的主要色調,并非任意的抉擇,而是因為豫園里假山石的存在,選擇紫色可以生動地展現石頭的暗部,亮部的顏色則用黃色去刻畫。如此一來,亮部與暗部自動形成一種色彩對比,實現物體搭配的和諧。畫中明暗場景和空間處理得高度意象化,精妙地運用虛與實,藏與露的藝術技法,將這種幽靜、閑逸的唯美意境表現出來,使人感受到畫家對豫園眷戀和不舍的情感。
無論東方藝術還是西方藝術,二者皆是人類精神文明的成果。周春芽繪畫創(chuàng)作個案證明若想在當代環(huán)境下探索中國藝術,應當結合西方智慧結果和東方傳統邏輯思維的文化基因。西方文明的進入突破了中國千年傳統文化的固有思想,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西游觀念反之又推開了西方文化對中國的壓制,中國當代藝術要想走自己的發(fā)展道路就不要只限于外來文化或傳統文化,而要注重在當代語境下的自身覺醒。周春芽用自己對色彩特有的敏銳感來刷新現階段的油畫創(chuàng)作觀念,用架上繪畫關注藝術現實的生存狀態(tài),用繪畫作品介入現代藝術市場,凸顯時代的變遷。觀察周春芽全部藝術創(chuàng)作的演變史可以發(fā)現,他的繪畫本來就有一種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他一直將西方的新表現主義和中國傳統水墨畫大寫意技法緊密聯系在一起。當下是一個世界藝術多元化的時期,周春芽卻自始至終以其卓越的才能忠于傳統架上繪畫,但其藝術思維卻活躍在當今審美意識之中。
周春芽所呈現的作品在疏離大家認知經驗的同時,也更深入地激發(fā)了人們對客觀事物的審美感受,使觀眾與作品之間形成顯著的審美情感融合。周春芽繪畫中的陌生形式絕不是突然形成的,他調和了中西方藝術語言的緩沖,在他的繪畫里有德國新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繪畫的影子,還以東方傳統的視覺感受對西方藝術進行重構。將中國傳統繪畫中水墨技法、語言表達、空間、造型等與西方表現主義的外在形式相結合,打造了既適合本民族審美情感,又存在個性的畫面形式,探索出了一條中國當代藝術下嶄新的藝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