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含水量對三七連作土壤微生物群落的影響

趙林艷 官會林 王克書 盧燕磊 向萍 魏富剛 楊紹周 徐武美

（1.云南師范大學 高原特色中藥材種植土壤質量演變退化與修復云南省野外科學觀測研究站，昆明 650500；2.西南林業(yè)大學環(huán)境修復與健康研究院，昆明 650224；3.文山苗鄉(xiāng)三七科技有限公司，文山 663000）

土壤含水量是影響微生物活動及其生態(tài)功能的關鍵土壤因子［1-2］。不同微生物菌群對土壤含水量變化具有不同的響應特征，因此，土壤含水量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微生物群落組成［3］。研究發(fā)現(xiàn)，細菌在土壤環(huán)境中的移動和獲取營養(yǎng)物質高度依賴于土壤中水膜的運動，因此在干旱脅迫下，細菌群落所受的影響往往要高于真菌群落［4-5］。然而，在濕潤土壤中，真菌群落對含水量變化更加敏感［6］。土壤含水量對致病菌群具有直接影響，因此與植物土傳病害密切相連［7-9］。研究表明，當土壤含水量高于24.0%時，生姜姜瘟病發(fā)病率隨土壤含水量的升高而升高［7］；此外，西洋參根腐病與番茄筋腐病的發(fā)生也與土壤含水量密切相關［8-9］。

三七（Panax notoginseng）是我國名貴中藥材，具有散瘀止血、消腫止痛的功效，然而連作障礙極大地限制了其可持續(xù)生產［10］。研究表明，三七連作后會導致土壤微生物群落變化，鐮刀菌（Fusarium spp.）等病原真菌相對豐度增加，而具有拮抗病原菌作用的木霉與放線菌等數(shù)量減少［1］。連作三七的發(fā)病高峰期為6-8月，可能是因為時值雨季，降水豐沛，土壤含水量高，引發(fā)三七根腐病害［11-12］。當前，針對三七連作障礙的消減研究主要側重于部分土壤理化因子與肥力改良方面［13］，而通過田間水分管理消減三七連作障礙的相關研究還鮮見報道。

本課題組前期研究表明，當雨季土壤含水量為25%-35%時，三七存活率與土壤含水量呈顯著負相關［10］；然而，其內在機理，特別是土壤微生物群落與關鍵致病菌群對土壤含水量的響應變化仍不清楚。因此，本研究以8年三七連作土壤為對象，通過室內土培實驗與高通量測序分析，探索土壤含水量影響連作三七根腐病害的內在機理，揭示三七發(fā)病高峰出現(xiàn)在雨季的主要原因，為從田間水分管理的角度消減三七連作障礙提供科學依據(jù)。

1 材料與方法

1.1 材料

供試土壤采自云南文山苗鄉(xiāng)三七科技示范園（23° 31' 44.48″ N，104° 19' 13.65″ E），三七連作 8 年，其基本理化性質為：pH 6.01，電導率201.33 μS/cm，有效氮含量26.63 mg/kg，有效磷含量18.21 mg/kg，有效鉀含量157.52 mg/kg。準確稱取3 000 g（干重）三七連作土壤于直徑14 cm、高16 cm的實驗盆中，采用稱重法設置4個土壤含水量梯度，分別為10%（W1）、20%（W3）、30%（W3）與 40%（W4），每個處理重復3次。在溫室內自然培養(yǎng)70 d，隨后采集一部分土樣置于-80℃冰箱保存，用于微生物群落高通量測序分析，另一部分土樣自然風干后，用于土壤理化性質的測定。

1.2 方法

1.2.1 土壤理化性質 風干土壤過2 mm篩后，參照《土壤農化分析》一書進行理化因子測定［14］。土壤pH使用pH計（雷磁PHS-25）進行測定；電導率（EC）使用EC計（COMBI 5000）進行測定；銨態(tài)氮（NH4+-N）與硝態(tài)氮（NO3--N）含量使用連續(xù)流動分析儀（Seal Analytical AA3）進行測定；有效磷（AP）含量使用鉬銻抗比色法進行測定；有效鉀（AK）含量使用連續(xù)流動火焰分光光度計（AA3，Model 410）進行測定。

1.2.2 土壤總DNA提取與高通量測序 稱取1 g土壤樣品，利用DNA提取試劑盒（NucleoSpin Kit，Macherey-Nagel GmbH，Germany）提取微生物總DNA。細菌16S rRNA V3-V4區(qū)使用引物338F（5'-ACTCCTACGGGAGGCAGCA-3'）和806R（5'-GGACTACHVGGGTWTCTAAT-3'）進行擴增；真菌ITS片段使用引物ITS1（5'-TCCGTAGGTGAACCTGCGG-3'）和ITS2（5'-GCTGCGTTCTTCATCGATGC-3'）進行擴增。PCR擴增片段采用AMPure XP試劑盒（Beckman Coulter Life Sciences，USA）和QuantiFluorTM-ST熒光定量系統(tǒng)（Promega，USA）進行純化和定量。采用Illumina HiSeq 2500 PE250進行高通量測序。

1.2.3 數(shù)據(jù)分析 使用FLASH v1.2.7［15］對雙端測序獲得的序列進行拼接，并用Trimmomatic［16］軟件對序列進行質控過濾，使用UCHIME v4.2［17］鑒定并去除嵌合體，使用UPARSE［18］軟件按97%的序列相似度劃分 OTUs（operational taxonomic units）。使用RDP軟件以細菌16S rRNA Silva數(shù)據(jù)庫（http://www.arb-silva.de）和真菌ITS UNITE數(shù)據(jù)庫（https://unite.ut.ee/）為參考，對OTU進行分類注釋。使用MOTHUR［19］軟件計算各土壤樣品微生物多樣性，包括OTU豐富度、Chao1指數(shù)、Shannon指數(shù)與系統(tǒng)發(fā)育多樣性指數(shù)（phylogenetic diversity，PD）。

利用單因素方差分析比較不同土樣理化性質的差異顯著性；利用Bray-Curtis距離指數(shù)進行不同微生物群落非度量多維尺度（NMDS）分析與相似性分析（ANOSIM）。以上分析均利用R軟件包“vegan”與SPSS 16.0統(tǒng)計軟件（SPSS Inc.，Chicago，IL）進行［20-21］。

2 結果

2.1 土壤含水量對微生物群落組成的影響

在門分類水平上，子囊菌門（Ascomycota）和擔子菌門（Basidiomycota）為三七連作土壤中優(yōu)勢真菌類群。W1處理下子囊菌門相對豐度最高且顯著高于其他處理（圖1-A）；擔子菌門相對豐度隨土壤含水量的增加而升高。變形菌門（Proteobacteria）、酸桿菌門（Acidobacteria）和厚壁菌門（Firmicutes）為優(yōu)勢細菌類群，其相對豐度在不同處理下均無顯著差異（圖1-B）。在屬分類水平上，鐮刀菌屬（Fusarium）、木霉屬（Trichoderma）和被孢霉屬（Mortierella）為優(yōu)勢真菌類群，在W1中占比分別為38.34%、11.86%與3.33%，在W2中占比分別為39.53%、13.75%與7.13%，在W3中占比分別為3.89%、35.21%與5.53%，在W4中占比分別為7.01%、15.69%與4.51%。單因素方差分析與Duncan多重比較表明，W3和W4處理下鐮刀菌屬相對豐度顯著低于W1和W2（P＜0.01），且W3處理下其相對豐度最低。然而，W3處理下，木霉屬的相對豐度最高，且顯著高于其他處理。W2處理下，被孢霉屬的相對豐度最高，且顯著高于W1（圖2）。異多棒菌屬（Xenopolyscytalum）與紫孢霉屬（Purpureocillium）的相對豐度隨土壤含水量的增加而顯著降低（P＜0.05）。W3處理下，青霉屬（Penicillium）的相對豐度最低，但與W2相比無顯著差異（圖2）。鞘氨醇單胞菌屬（Sphingomonas）和Escherichia_Shigella為屬分類水平的優(yōu)勢細菌類群，在W1中占比分別為8.26%與5.37%，在W2中占比為分別10.03%與8.62%，在W3中占比分別為4.18%與0.69%，在W4中占比分別為4.66%與0.13%。W2處理下，鞘氨醇單胞菌屬和Escherichia_Shigella的相對豐度顯著高于W3與W4（P＜0.05）。

圖1 不同含水量處理下土壤微生物門分類水平的相對豐度Fig.1 Relative abundances of microorganisms at the phylum level under different soil moisture treatments

圖2 不同含水量處理下土壤代表性微生物屬的相對豐度Fig.2 Relative abundances of soil representative microbial genera under different soil moisture treatments

2.2 土壤含水量對微生物群落alpha多樣性的影響

對12個土壤樣品進行高通量測序共獲得2 096 786條真菌ITS序列和949 300條細菌16S rRNA序列，根據(jù)97.0%的相似度劃分OTU，共得到真菌OTU 1 058個，隸屬于8門、30綱、71目、148科、276屬、303種；共得到細菌OTU 1 972個，隸屬于33門、91綱、203目、343科、633屬、696種。不同處理下均有分布的真菌OTU數(shù)為178個，W1特有OTU數(shù)為110個，W2為113個，W3為94個，W4為160個。不同處理下均有分布的細菌OTU數(shù)為1 551個，W1和W2無特有OTU，W3特有OTU數(shù)為51個，W4為18個（圖3）。由于不同土樣測序量存在差異，故用稀疏標準化（rarefaction）的方法比較不同微生物群落OTU豐富度（OTU richness）（圖4）。W4處理下真菌OTU豐富度較高，但與其他處理相比無顯著差異（P＞0.05，圖5），Chao1、Shannon與PD多樣性指數(shù)隨土壤含水量的增加呈升高趨勢；細菌多樣性指數(shù)在不同處理下均無顯著差異（P＞0.05，圖5）。

圖3 不同土壤含水量處理下共有和特有的OTU數(shù)量Fig.3 Number of shared and unique OTUs under different soil moisture treatments

圖4 不同含水量處理下土壤真菌與細菌OTU豐富度的稀疏曲線Fig.4 Rarefaction curves for fungal and bacterial OTU richness under different soil moisture treatments

圖5 不同土壤含水量處理對微生物群落alpha多樣性的影響Fig.5 Alpha diversities of soil microbial community under different soil moisture treatments

2.3 土壤含水量對微生物群落beta多樣性的影響

基于Bray-Curtis距離指數(shù)的NMDS分析結果表明，W1和W2具有相似的真菌群落特征，且與W3、W4呈明顯的分化格局（圖6-A）。與真菌群落相比，細菌群落分化相對較?。▓D6-B）。ANOSIM分析表明，不同土壤含水量處理下，真菌、細菌群落組間距離均高于組內距離（P＜0.05；圖6-C，D）；與細菌群落相比，真菌群落組間分化更大，與NMDS分析結果一致。

圖6 基于Bray-Curtis距離指數(shù)的不同處理間微生物群落NMDS分析和ANOSIM分析結果Fig.6 NMDS and ANOSIM results of microbial communities under different treatments based on Bray-Curtis distance

2.4 土壤含水量對相關土壤因子的影響

不同土壤含水量處理對pH、EC值與AP、AK含量均未產生顯著影響，但對NH4+-N和NO3--N含量具有顯著影響（P＜0.01，表1）。Duncan多重比較分析表明，當土壤含水量達到40%時，土壤中NH4+-N含量顯著增加，而NO3--N含量顯著降低（圖7）。

圖7 不同土壤含水量處理對NH4+-N與NO3--N含量的影響Fig.7 Effects of different soil moisture treatments on the contents of soil NH4+-N and NO3--N

表1 不同土壤含水量處理影響三七連作土壤理化性質的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Table 1 Results of one-way ANOVA for the soil physicochemical properties under continuous cropping of P.notoginseng with different moisture treatments

2.5 土壤理化性質與優(yōu)勢微生物菌群的關聯(lián)性

利用冗余分析（RDA）探索土壤含水量（MC）、pH、EC值、NH4+-N、NO3--N、AP、AK含量與代表性微生物屬分布的關聯(lián)性。針對真菌類群的RDA分析表明，前兩個約束軸（RDA1與RDA2）的解釋率分別為73.19%與9.29%，土壤含水量與木霉屬、被孢霉屬的分布呈正相關，與鐮刀菌屬、紫孢霉屬、異多棒菌屬的分布呈負相關（圖8-A）。針對細菌類群的RDA分析表明，RDA1與RDA2的解釋率分別為48.89%與12.01%。土壤含水量與Ramlibacter等的分布呈正相關，與鞘氨醇單胞菌屬和Escherichia_Shigella的分布呈負相關（圖8-B）。

圖8 不同土壤含水量處理下真菌（A）和細菌（B）群落的RDA分析結果Fig.8 RDA analysis of soil fungal（A）and bacterial community（B）under different moisture treatments

3 討論

土壤含水量變化不僅影響?zhàn)B分元素的物理擴散與化學形態(tài)轉化［22］，同樣也影響著土壤微生物群落組成與生態(tài)功能［3］。本研究發(fā)現(xiàn)，隨著土壤含水量的增加，三七連作土壤pH、EC值與AP、AK含量均無顯著變化，但顯著增加了NH4+-N含量，降低了NO3--N含量，主要是因為土壤含水量較高時影響了土壤透氣性，進而抑制了硝化作用，促進了銨態(tài)氮的積累，并導致硝態(tài)氮含量降低［23］。Chen等［24］也研究發(fā)現(xiàn)，隨著土壤含水量增加，銨態(tài)氮含量呈升高趨勢。研究表明，土壤中NH4+的積累會對三七生長產生脅迫，并抑制植株的生長與抗病害能力［25］。

本研究發(fā)現(xiàn)，真菌多樣性隨土壤含水量的增加而增加，而細菌多樣性的變化不顯著，且不同處理下真菌群落分化更為明顯，表明真菌群落對三七連作土壤含水量變化的響應更加敏感；然而，其內在機理，特別是與三七連作障礙的關聯(lián)性，還有待進一步探索。鞘氨醇單胞菌屬和Escherichia_Shigella的相對豐度在土壤含水量為20%時最高，RDA分析結果顯示，其與土壤含水量和NH4+-N含量呈負相關，而與NO3--N含量呈正相關。已有研究表明，鞘氨醇單胞菌屬和Escherichia_Shigella與氮素循環(huán)密切相關，因此當土壤含水量較高時，其相對豐度降低，可能影響了三七連作土壤氮素轉化，進而導致土壤銨態(tài)氮的積累與硝態(tài)氮含量降低［26-27］。

異多棒菌屬、紫霉屬和青霉屬等真菌的相對豐度隨土壤含水量的增加而顯著降低。異多棒菌屬在纖維素降解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28］；紫霉屬和青霉屬具有促進植物生長的功能［29-30］，同樣也是具有生防作用的真菌［31-32］。此外，土壤含水量為20%時，鐮刀菌屬相對豐度最高，當含水量達30%時，其相對豐度大幅降低。已有研究表明，土壤濕度越大，尖孢鐮刀菌（F.oxysporum）豐度越低［33］；鐮刀菌屬真菌在土壤含水量為15%左右時生長狀況最佳［34］，結合本研究結果，說明較低的土壤含水量（＜20%）有利于鐮刀菌屬的生長繁殖。研究表明，鐮刀菌屬是三七根腐病株根際土壤中的主要菌群，其中尖孢鐮刀菌、腐皮鐮刀菌（F.solani）和柔毛鐮刀菌（F.flocciferum）等病原真菌均可導致三七根腐病害［35-37］。在本研究中，當土壤含水量為30%時，鐮刀菌屬的相對豐度大幅降低，而木霉屬的相對豐度大幅升高。木霉屬在土壤中的生態(tài)作用主要是分解植物殘留物，也可通過產生抗真菌代謝物、空間和營養(yǎng)競爭、分泌細胞壁降解酶，并利用寄主菌絲為營養(yǎng)源等抑制病原菌的生長［38-39］。木霉適宜生長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中［40］，已有研究表明，當土壤含水量為32%-42%時，顯著促進了哈茨木霉（Trichoderma harzianum）的生長，并降低了豆科植物病害程度［41］。王勇等［42］研究表明，三七植株以雨季根腐病害最為嚴重，文增葉［43］和王朝梁等［44］研究指出，鐮刀菌是造成三七根腐病最主要的病原菌，抑制鐮刀菌的生長是消減三七連作障礙的關鍵措施。因此，通過合理調節(jié)土壤含水量，抑制致病菌并促進有益微生物的生長，改善微生物群落，是防控三七根腐病害的有效措施。本研究表明，土壤含水量在30%左右時，鐮刀菌屬相對豐度最低，木霉相對豐度最高，有利于防控三七根腐病害；然而，這與我們的田間調查結果存在一定的差異［10］，可能是復雜的田間環(huán)境所致，因此還需進一步開展大田試驗進行驗證。

4 結論

不同土壤含水量處理顯著影響了土壤真菌群落，對細菌群落的影響相對較小。當土壤含水量低于20%時，有利于致病菌鐮刀菌等的生長，當土壤含水量為30%時，促進有益菌木霉等的生長，抑制鐮刀菌的生長。此外，本研究還揭示，當土壤含水量為40%時，顯著促進了土壤NH4+-N的積累。因此，土壤含水量過高或過低都不利于防控三七根腐病害，將含水量控制在30%左右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