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廣鑫,時鵬,杜苑苑,屈洪黨
Guillain-Barré綜合征(GBS)是一種自身免疫介導以炎性細胞浸潤為主導致周圍神經(jīng)脫髓鞘以及軸索變性的疾病[1]。GBS患者病情較重者,往往需要臥床或機械通氣,甚至出現(xiàn)死亡,病死率可達5%[2]。在疾病初期通過容易獲取的血液學指標,篩選出預測GBS嚴重程度的標志物顯得尤為重要。國內(nèi)研究[3]表明,CSF蛋白含量與GBS疾病嚴重程度相關,但CSF的獲取在臨床中較為困難,而外周血樣本的實驗室檢查相對容易的多。研究顯示,中性粒細胞/淋巴細胞比值(NLR)是多發(fā)性硬化和視神經(jīng)脊髓炎譜系病復發(fā)以及嚴重程度的獨立預測因素[4-5];并且視神經(jīng)脊髓炎譜系病急性期血漿纖維蛋白原(FIB)含量增高與疾病嚴重程度呈正相關[6]。目前國內(nèi)外學者對血漿FIB、NLR等相關指標與GBS疾病嚴重程度的研究較少,本研究通過回顧性分析109例GBS患者的一般臨床資料,探討其與GBS患者疾病嚴重程度的關系。
1.1 對象 收集2016年1月至2020年12月蚌埠醫(yī)學院第一附屬醫(yī)院住院確診的首次發(fā)病且入院后行免疫治療的GBS患者共109例。GBS的診斷需符合《中國吉蘭-巴雷綜合征診治指南2019》的標準[7],并根據(jù)神經(jīng)電生理結果將GBS分為脫髓鞘型和軸索型。排除標準:Miller-Fisher綜合征、急性泛自主神經(jīng)病、有毒性物質(zhì)所致的周圍神經(jīng)病、糖尿病性周圍神經(jīng)病、慢性炎性脫髓鞘性多發(fā)性神經(jīng)根神經(jīng)病、CNS脫髓鞘疾病者;既往長期臥床、慢性阻塞性支氣管炎急性發(fā)作的患者;患有嚴重心力衰竭、惡性腫瘤的患者。病情等級評定根據(jù)患者行免疫治療前的病情,采用休斯功能分級量表(HFGS)進行GBS病情等級評估:0分則為正常健康者;1分有輕微臨床癥狀,但是可以跑;2分為可在無輔助下行走10 m;3分為可在輔助下行走10 m;4分為需要臥床或依賴輪椅;5分為需要機械通氣;6分為死亡。將所有患者按住院治療前HFGS評分分為兩組,評分0~3分為輕度組患者(n=66),4~6分為中重度組患者(n=43)。
1.2 方法
1.2.1 資料收集 收集與免疫治療前疾病嚴重程度相關的臨床資料。一般臨床資料包括:患者年齡、性別、前驅感染史、發(fā)病至免疫治療時間、免疫治療前HFGS評分、神經(jīng)電生理分型、首發(fā)受累癥狀;實驗室資料包括: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T)、天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T)、白蛋白、總膽固醇(TC)、三酰甘油、C反應蛋白(CRP)、FIB、D-二聚體、中性粒細胞計數(shù)、NLR、血小板/淋巴細胞比值(PLR)等血液學指標。
2.1 兩組間一般臨床資料的比較 見表1。輕度組與中重度組年齡、免疫治療前HFGS評分差異有統(tǒng)計學差異(均P<0.05),輕度組與中重度組性別、前驅感染史類型、發(fā)病至免疫治療時間、神經(jīng)電生理分型、首發(fā)受累癥狀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
表1 兩組患者一般臨床資料比較[x±s,例(%)]輕度組(n=66)中重度組(n=43)χ2/t值P值年齡(歲)49.40±17.6260.81±14.233.5540.001性別0.0410.084 男34(51.5)23(53.4) 女32(48.5)20(46.6)前驅事件 上呼吸道感染史23(34.8)16(37.2)0.0630.802 腹瀉史5(7.5)6(13.9)1.1670.280 疫苗接種史1(1.5)1(2.3)1.000a發(fā)病至免疫治療時間(d)12.24±9.0711.04±6.710.7140.460免疫治療前HFGS評分(分)1.56±0.944.47±0.6319.2250.001神經(jīng)電生理分型 脫髓鞘型40(60.6)31(72.1)1.5121.219 軸索型26(39.4)12(27.9)1.5121.219首發(fā)受累癥狀 運動障礙35(53.0)27(62.8)1.0110.315 感覺異常24(36.3)9(20.9)2.9380.087 顱神經(jīng)異常7(10.5)7(16.3)0.7490.387 注:a為Fisher的精準檢驗
2.2 兩組實驗室檢查結果的比較 見表2。輕度組與中重度組之間的白蛋白、三酰甘油、CRP、FIB、D-二聚體、中性粒細胞計數(shù)、淋巴細胞計數(shù)、NLR及PLR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ALT、AST、TC及血小板計數(shù)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均P>0.05)。
表2 兩組實驗室指標的比較[M(Q25,Q75), x±s]觀察指標輕度組(n=66)中重度組(n=43)z/t值P值ALT(U/L)24.00(16.00,33.25)28.00(15.00,51.00)0.9990.318AST(U/L)23.00(20.00,31.25)26.00(21.00,34.00)1.5270.127白蛋白(g/L)41.95(39.07,45.22)37.40(33.20,41.20)4.6290.001TC(mmol/L)4.37±0.934.11±0.951.3910.167三酰甘油(mmol/L)1.55±0.871.11±0.523.0510.003CRP(mg/L)1.85(0.70,5.10)7.90(5.00,23.00)4.7720.001FIB(g/L)3.09±0.805.10±1.379.6620.005D-二聚體(mg/L)0.29(0.19,0.62)0.91(0.35,0.91)4.2630.001中性粒細胞計數(shù)(×109/L)4.98±2.358.84±4.056.2970.012淋巴細胞計數(shù)(×109/L)1.83±0.701.51±0.872.0620.042血小板計數(shù)(×109/L)261.56±79.25238.39±105.221.3080.194NLR2.22(1.46,3.34)5.79(3.41,10.93)6.2650.002PLR130.75(106.37,156.87)175.65(108.00,296.88)2.9260.003
2.3 Logstic回歸分析 見表3。以上具有統(tǒng)計學差異的相關因素設為變量(中性粒細胞計數(shù)、淋巴細胞計數(shù)會影響NLR及PLR值,中性粒細胞計數(shù)及淋巴細胞不予以納入自變量),GBS患者是否為中重度組作為因變量,納入多因素Log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血漿FIB和NLR水平是影響GBS疾病嚴重程度的獨立危險因素(均P<0.05)。
表3 多因素Logstic回歸分析變量BSEWaldOR95%CIP值年齡0.0480.0253.5271.0490.998~1.1020.060TC-0.0180.1300.0190.9820.761~1.2680.891 三酰甘油-2.1201.2193.0230.1200.011~1.3100.082CRP-0.0360.0242.2580.9650.920~1.0110.133FIB2.3790.8717.45310.7891.956~59.5110.006D-二聚體0.5530.2793.9191.7381.006~3.0040.051NLR0.8040.3246.1412.2341.183~4.2180.013PLR0.0010.0070.0031.0000.985~1.0140.958
2.4 預測GBS嚴重程度的ROC曲線分析 見圖1、表4。血漿FIB預測GBS疾病嚴重程度的ROC曲線下面積(AUC)是0.912,最佳截斷點則是3.61,靈敏度及特異性分別是90.7%、77.3%;NLR預測GBS疾病嚴重程度的AUC是0.856,其最佳截斷點是4.11,靈敏度及特異性分別是72.1%、90.9%。
圖1 血漿FIB、NLR預測GBS嚴重程度的ROC曲線
表4 FIB及NLR對GBS嚴重程度的預測模型分析檢驗變量AUC約登指數(shù)最大值最佳截斷點靈敏度%特異性%漸進95%CI下限上限FIB0.9120.6803.610.9070.7730.8620.963NLR0.8560.6304.110.7210.9090.7800.932
2.5 血漿FIB、NLR水平與GBS患者免疫治療前HFGS評分的相關性分析 血漿FIB水平與治療前HFGS評分呈正相關(r=0.610,P<0.05),NLR水平與治療前HFGS評分也呈正相關(r=0.549,P<0.05)。
本研究發(fā)現(xiàn),血漿FIB、NLR在GBS患者疾病嚴重程度的上具有良好的預測價值,其機制可能與急性期血-神經(jīng)屏障破壞,血漿FIB透過血-神經(jīng)屏障參與GBS急性期炎性反應,其通過介導中性粒細胞、淋巴細胞及巨噬細胞的活化,導致疾病嚴重程度加重。血漿FIB、NLR與GBS患者治療前HFGS評分呈正相關,血漿FIB、NLR水平越高,疾病程度越嚴重,局部炎性反應可能越劇烈。FIB是急性炎性產(chǎn)物之一,F(xiàn)IB通過與免疫細胞表面CD11b/CD18整合素受體結合,介導炎性細胞信號的產(chǎn)生,促使中性粒細胞及巨噬細胞的黏附、遷移和吞噬,使周圍神經(jīng)局部區(qū)域炎癥反應加重[8]。
NLR在GBS患者疾病程度中具有良好的預測價值,其AUC是0.856,最佳截斷點則為4.11,OR值為2.23,表示高NLR的GBS患者病情較重的風險是低NLR患者的2.23倍,與相關研究[9]結果一致。而性別、前驅感染史類型、電生理分型與疾病嚴重程度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白細胞數(shù)量是衡量全身炎癥的重要指標之一,其中中性粒細胞及淋巴細胞是固有免疫反應的關鍵因素。Berciano等[10]在GBS患者脊髓根部切片中發(fā)現(xiàn),脫髓鞘神經(jīng)根處可見巨噬細胞介導的中性粒細胞及T淋巴細胞浸潤。其可能的發(fā)生機制是巨噬細胞分泌的巨噬細胞炎癥蛋白1β、炎癥蛋白2及趨化因子等作用于中性粒細胞及淋巴細胞,促進中性粒細胞變形遷移至細胞外基質(zhì),浸潤于神經(jīng)外膜和神經(jīng)內(nèi)小血管,同時促使T淋巴細胞分泌特異性神經(jīng)節(jié)苷脂抗體,識別周圍神經(jīng)靶點,導致整個神經(jīng)的節(jié)段性脫髓鞘或軸索變性改變。同時NLR還被用于預測GBS患者預后等方面的研究[11]。Ozdemir[12]的研究表明,NLR值的降低可能提示經(jīng)典型GBS的存在;并且Tun?[13]的研究結果提示高NLR與GBS患者的預后不良有關,以上觀點可在后續(xù)的研究中進一步展開探討。
血漿FIB預測GBS疾病嚴重程度的AUC是0.912,具有很高的預測價值,其最佳截斷點則是3.61,OR值為10.78,表示高FIB血癥的患者發(fā)展為中重度的風險是FIB水平較低者的10.78倍。FIB的升高和沉積常見于多種神經(jīng)系統(tǒng)疾病,比如急性腦梗死、多發(fā)性硬化、視神經(jīng)脊髓炎譜系疾病以及自身免疫性腦炎等[14]。血漿FIB是GBS炎性產(chǎn)物之一,其FIB是機體凝血通路中的關鍵因子,決定血液的流速及黏稠度。血漿FIB的增高可導致血小板聚集及血栓形成,使神經(jīng)血管缺血缺氧,加重周圍神經(jīng)的損傷;同時還可損傷微血管內(nèi)皮細胞致血-神經(jīng)屏障的破壞,致FIB滲出并沉積在微血管外[15]。FIB的沉積不僅是血-神經(jīng)屏障破壞的標志物,而且還是介導炎性脫髓鞘的主要調(diào)節(jié)因子。在GBS炎癥反應過程中,血管內(nèi)皮細胞收縮使FIB透過血-神經(jīng)屏障,并進入細胞外基質(zhì)引起FIB的沉積,F(xiàn)IB與免疫細胞表面整合素受體CD11b/CD18結合,引起廣泛的細胞信號反應,如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磷脂酰肌醇3-激酶的激活,介導巨噬細胞及中性粒細胞的黏附與遷移,使其在神經(jīng)血管周圍聚集,導致周圍神經(jīng)髓鞘的吞噬及軸索損傷[16]。研究[17]發(fā)現(xiàn)多發(fā)性硬化軸突損傷區(qū)域與FIB的沉積相關。此外FIB還是影響周圍神經(jīng)再生的因素,周圍神經(jīng)再生是施旺細胞、周圍細胞外基質(zhì)、血管和軸突四者相互作用的結果。FIB的沉積改變了周圍神經(jīng)細胞外基質(zhì)的成分,使再生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有研究[18]發(fā)現(xiàn),再生周圍神經(jīng)細胞外基質(zhì)成分中富含纖維連接蛋白,纖維連接蛋白可介導施旺細胞向受損部位的定向移動;而不能再生的神經(jīng)細胞外基質(zhì)中主要含有大量FIB。FIB影響周圍神經(jīng)再生的可能機制為:其一,F(xiàn)IB誘導施旺細胞調(diào)節(jié)蛋白激酶磷酸化抑制周圍神經(jīng)再髓鞘化;其二,F(xiàn)IB可通過直接抑制纖維連接蛋白的表達,并且還可與纖維連接蛋白競爭結合施旺細胞表面精氨酸-甘氨酸-天冬氨酸序列依賴性的整合素受體,二者共同影響施旺細胞向受損軸突的定向遷移[19]。在我國視神經(jīng)脊髓炎的相關研究[20]中發(fā)現(xiàn),血漿FIB水平與視神經(jīng)脊髓炎急性期嚴重程度呈正相關,應用安克洛酶降低FIB可以減輕炎癥反應并促進髓鞘的再生。新的FIB上游基因抑制劑也可以改善周圍神經(jīng)損傷部位的再生環(huán)境,為神經(jīng)系統(tǒng)疾病的治療開辟了新的方向[21]。
本研究發(fā)現(xiàn),血漿FIB及NLR與GBS疾病嚴重程度呈正相關,所以在臨床研究中降纖等方法可能為治療GBS提供新的方向。本研究為回顧性研究,其不足之處在于未對GBS患者進行隨訪,無法獲得患者預后及血漿FIB等多項資料,需在以后更多的前瞻性研究中進一步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