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的”“那么的”不對稱研究

劉利雪，李思旭

(安徽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合肥 230039)

關(guān)于指代詞“這/那”、“這么/那么”都有較充分的研究，如徐丹(1988)、[1]王燦龍(2004)、[2]楊玉玲(2007)[3]等。但三音節(jié)“這么的/那么的”卻未見專文研究，就連兩部權(quán)威詞典《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4]和《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5]也都沒有將它們收錄其中。我們嘗試利用北京大學(xué)CCL語料庫，從共時角度在句法特征、共現(xiàn)搭配以及指代功能上對“這么的”“那么的”的差異進行描寫，從歷時層面梳理“這么的/那么的”與“這么地/那么地”的發(fā)展差異，并對相關(guān)的不對稱現(xiàn)象進行解釋。沈家煊(1999)認為,我們講不對稱時總是預(yù)設(shè)著對稱,因此這里對“這么的”“那么的”的不對稱研究也包括對稱和不對稱兩個方面。[6](P1)

一、“這么的”“那么的”的句法不對稱

(一)句法功能的不對稱

1.作賓語

“這么的”“那么的”作賓語時，可以稱代某種情況、行為及狀態(tài)。如果出現(xiàn)在對話之中，“這么的”還常伴隨著手勢。例(1)和例(2)中的“這么的”分別稱代的是“出嫁不讓爹娘費心”這種情況和“用手比劃”這一行為；例(3)中的“那么的”稱代的是“有彈性”這一狀態(tài)。

(1)新式女兒孝順爹娘就是這么的：“出嫁不要費爹娘一點心！”

(茅盾《子夜》)

(2)(他用手左右比劃一下)是這么的呀？還是這么的？

(《鬼子來了》)

(3)我并不是那么的，嗯，有彈性的。

(《魔戒》)

2.作狀語

“這么的”“那么的”作狀語時，可以修飾形容詞和心理動詞指示程度。例(4)和例(5)中，“這么的”“那么的”分別指示“恨”與“虛弱”的程度之深。

(4)歐陽峰：你為什么這么的恨他。

(《東邪西毒》)

(5)她是那么的虛弱、那么的頹喪，我當時幾乎確定眼前人活不久了。

(《龍槍傳奇》)

“這么的”“那么的”還可以修飾行為動詞及短語指示方式。例(6)和例(7)中，它們分別指示“飛”和“一震”的方式，即“怎樣的飛/一震”。

(6)飛去又飛來，愛這么飛就這么的飛著罷！

(俞平伯《稚翠和她情人的故事》)

(7)可是遲了，我覺得那么的一震。

(《讀者》)

3.作定語

“這么的”“那么的”作定語時，也主要起指示作用。通常修飾名詞，也能與數(shù)量詞結(jié)

合表強調(diào)。但這種用法“那么的”較少見。例(8)和例(9)中的“這么的”“那么的”一般要重讀，它們分別指示的是：“這是一排怎樣的水泥乒乓球桌”和“那是怎樣的一天”。

(8)中學(xué)時代教室前面就有這么的一排水泥乒乓球桌，都有一丁半點的坑洼破損，中間用來權(quán)當作網(wǎng)球的有時是幾塊磚頭……

(楊潔瑩《水泥乒乓球臺》)

(9)我深怕有那么的一天，而且也許為期不遠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回憶錄 》)

4.作謂語

“這么的”“那么的”作謂語時，可以稱代某種行為或方式。例(10)中，“這么的”用來引出下文主語要闡明的情況，即“在別人新房住下”；例(11)中，“那么的”起著類比的作用，指主語離開的方式，“像一陣風似的無聲無息”。

(10)我就這么的，在人家未來的新房里住下了。(梁曉聲《京華聞見錄》

(11)一陣風那么的，出眾的青年牧人去了，從此沒有下落。(師陀《谷之夜》)

5.作補語

“這么的”“那么的”作補語的情況十分少見。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那么的”作補語的例子，“這么的”作補語也只在近代漢語中發(fā)現(xiàn)下面一例。例句中“這么的”作程度補語補充說明“笑”這一動作之夸張。

(12)舅太太只沒事人似的說道：“也沒見我們這位姑太太，一句話也值得笑得這么的？”(《俠女奇緣》)

由上述分析可知，“這么的”“那么的”在句法功能上既有對稱性也有不對稱性。對稱性體現(xiàn)在：兩者都不能作主語，但都可以作賓語、謂語起稱代作用,都可以作狀語、定語起指示作用。不對稱性體現(xiàn)在：“這么的”還可以作程度補語，“那么的”則不行。

(二)單獨作小句的不對稱

“這么的”“那么的”在北京大學(xué)CCL語料庫中，都可作小句，有以下三種情況。

1.“這么的”“那么的”單獨作小句

“這么的”只能位于句首和句中作獨立成分，不能單獨回答問題。它位于句首主要起著引出新信息的作用，如例(13)。句中功能分為三種：第一種是根據(jù)上文引出下文的提議，如例(14)；第二種是表示句中的停頓，這時通常伴隨著前后省略符號的標志，如例(15)；第三種是表示虛指，這時候通常與“那么的”對舉出現(xiàn)，如例(16)。

(13)這么的，我給你們服務(wù)一趟。

(杜鵬程《保衛(wèi)延安》)

(14)“啊……這么的，你把我的皮襖穿上，遮掩遮掩！”

(杜鵬程《保衛(wèi)延安》)

(15)大三疑惑地：劉爺…這么的…就不怕別人記恨他。

(《鬼子來了》)

(16)郭：各式各樣的，翻蓋的，這么的，那么的，打不通的。

(《郭德綱相聲集》)

同樣“那么的”也可以位于句首和句中作獨立成分，如例(17)和(16)。就句中位置功能來說，只有虛指的作用。但是“那么的”還可以在對話語境中單獨出現(xiàn)，如例(18)。

(17)五舅姥爺：那么的……他長得啥樣？

(《鬼子來了》)

(18)大三見五舅姥爺認可：那可不！

五舅姥爺(畫外)：那么的…

(《鬼子來了》)

2.“就這么的”單獨作小句

“就這么的”既可以位于句首、句中作獨立成分，也可以位于句末作獨立成分，而且多出現(xiàn)在口語中，如例(19)-(21)。但未發(fā)現(xiàn)“就那么的”單獨成句的例子。

(19)就這么的，嫁的第三個丈夫比我大20多歲。

(《讀者》)

(20)“好吧，就這么的，咱們瞧瞧他們分東西去吧?！?/p>

(周立波《暴風驟雨》)

(21)大三(畫外)：這么的，就這么的，這么的這么的……就這么的！

(《鬼子來了》)

3.“就這么的+語氣詞”單獨作小句

這里的語氣詞一般是降調(diào)的“吧”?！熬瓦@么的吧”既可位于句首,也可位于句末作獨立成分，如例(22)(23)。句首位置的“就這么的吧”通常引出后文補充的成分；句末位置的“就這么的吧”似乎已經(jīng)凝結(jié)成話語標記，表示對上文意見的贊成，有終結(jié)話題的作用。

(22)老王太太嘴上說著：“就這么的吧，不用換了，把壞的換給你們，不好?！?/p>

(周立波《暴風驟雨》)

(23)有好些人回答：“對，多咱交錢，多咱交保，就這么的吧。”

(周立波《暴風驟雨》)

由上述分析可知，“這么的”“那么的”作小句既有對稱性也有不對稱性。對稱性體現(xiàn)在：兩者都能單獨作小句。不對稱性體現(xiàn)在：“這么的”可以受“就”修飾后單獨作小句，也可以后接語氣詞，甚至形成話語標記，“那么的”則不行。

(三)共現(xiàn)搭配的不對稱

1.與否定副詞“不”的共現(xiàn)

“這么的”“那么的”都可以出現(xiàn)在否定句中。但是就“不+()+形容詞”這個格式來說，它對“這么的”有較強的排斥性。這恰恰吻合沈家煊在《不對稱標記論》中的說法：“這”和“那”用在否定句中出現(xiàn)標記顛倒現(xiàn)象，是“那”而非“這”成了無標記項。[6](P167)

(26)情節(jié)緊張的電視劇或者電影作品，可以讓我們不那么的累。

(趙奕然《懶人瘦身法》)

(26’)*情節(jié)緊張的電視劇或者電影作品，可以讓我們不這么的累。

造成(26)與(26’)不對稱的原因，可能與“這么的”“那么的”中 “這”“那”的語義有關(guān)。一般來說近指傾向于用“這”，遠指傾向于用“那”。在此格式中，“不”是否定詞，表示對性質(zhì)程度的一種否定?；蛘哒f言者當前對這種性質(zhì)的程度，感知較淺，距離較遠，對它的認識我們也需要依靠想象完成，因此我們更傾向于用“那么的”。

2.同一成分的多次出現(xiàn)

“這么的”“那么的”都可以在句中反復(fù)出現(xiàn)指示某種程度。但是很多情況下“這么的”與“那么的”不能替換，尤其當同一成分出現(xiàn)兩次以上。

(27)那城垣是那么的厚重，那城門是那么的高大，那圍觀者是那么的群情亢奮。

(1998年《人民日報》)

(27’)？那城垣是這么的厚重，那城門是這么的高大，那圍觀者是這么的群情亢奮。

造成例(27)與(27’)不對稱的原因，可能與“那么的”常分布在抒情文章中有關(guān)。從語音角度來看，“這么的”“那么的”中的“這”“那”，一個是塞擦音，一個是鼻音，一個只能降調(diào)，一個容易升調(diào)。因此“那么的”作狀語出現(xiàn)時，較容易形成排比句式，感情比較激昂；而“這么的”雖然也表程度，但顯然情感不足。

3.與疑問詞的共現(xiàn)

“這么的”“那么的”都可以出現(xiàn)在疑問句中。但“那么的”與疑問詞共現(xiàn)表疑問,用例較少，500多條語料中，僅2例。這可能與它們分布的語體有關(guān)，“這么的”常用于口語，尤其是對話中，如果產(chǎn)生疑問，便于發(fā)問；而“那么的”常出現(xiàn)在書面語中，偶有疑問也多是自問，主要是抒情。

(28)至于嗎，這么絕這么狠這么的不留余地？

(《中國式離婚》)

(29)可是我常自問，地上時常有人去世，為什么流星是那么的罕見呢？

(林清玄《夜觀流星》)

由上述分析可知，“這么的”“那么的”在共現(xiàn)成分上表現(xiàn)出同中有異的傾向。一方面，它們都能用在否定句、排比句句和疑問句中，這是它們的對稱之處。另一方面，它們的差別是：“那么的”可以用在“不+()+形容詞”的格式中，可以用在強烈的抒情句中，“這么的”則不行；“這么的”可以與疑問詞高頻共現(xiàn)，“那么的”則不行。

二、“這么的”“那么的”的指代不對稱

(一)篇章指代功能

通過對798條有效語料的考察(“這么的”273例，“那么的”525例)，發(fā)現(xiàn)它們都可以在篇章中承接和連貫語句。且它們的篇章指代功能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回指和預(yù)指兩個方面。

1.回指功能

包括兩類，一類是同句回指，如例(30),“那么的”回指的是同句中“八個字八個字”那樣的情況。一類是不同句回指，又叫超句回指，如例(31),“這么的”回指的是上句中“戰(zhàn)斗不止”這樣一種精神。二者的具體差異，見表一。

(30)波頓把它再加上兩個字，讓它是八個字八個字那么的吧。

(《仲夏夜之夢》)

(31)梁冬：戰(zhàn)斗不止，這么的一種精神。

(《梁冬對話曲黎美》)

表一：“這么的”“那么的”回指分布情況

由表一可知，回指不對稱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第一“這么的”的回指頻率遠遠高于“那么的”；第二“這么的”的超句回指頻率遠遠高于同句回指，“那么的”則相反。

2.預(yù)指功能

“這么的”“那么的”預(yù)指功能的不對稱，主要表現(xiàn)在前者的預(yù)指頻率遠遠高于后者。程遠(1980)認為：指上文，用“那”，也可以用“這”；指下文，用“這”，不用“那”。[7]這與“這么的”“那么的”也是相吻合的：例(32)中的“這么的”預(yù)指的是下文“把皮襖穿上遮掩”這件事。值得注意的是，“那么的”并非不能指下文，只是頻率較低，通常伴隨著冒號等符號標志,如例(33)。二者的具體差異，見表二。

(32)他對近來的現(xiàn)象作這么的解釋:出版界對黑人作家的態(tài)度并沒有改變,不過時代是變了。

(《讀書》)

(33)令人頗覺驚訝的是烈士的一切遺物，都是那么的工整乃至娟秀：他的讀書筆記，字跡清秀；他的篆刻、圖畫，線條纖細……

(1995年《人民日報》)

表二：“這么的”“那么的”預(yù)指分布情況

(二)指代距離功能

“這么的”“那么的”由“這”“那”發(fā)展而來，因此在語義上也存在著某些對立。從語義上說，“這”表近指，“那”表遠指，這也是它們在指代距離上的主要差異。

1.空間距離

萬事萬物都存在于一定的空間之中，空間是人們最先感知到的參照點。毫無疑問，“這么的”“那么的”在空間上也存在著某些特點?？臻g距離遠近的對立，可以說是其最原始的語義對立。

(34)“哥，俺，嘿，從哪說呀！這么的，哥，俺要求入黨了！?倓±

(杜鵬程《保衛(wèi)延安》)

(35)再望那天是那么的藍，云是那么的白，掛在古城頭上那盞燈又是那么的令人牽動情懷。

(1998《人民日報》)

例(34)中“這么的”用在面對面的對話中出現(xiàn)，說話人與受話人距離較近；例(35)中“那么的”用在抒情句中，從遠眺的視線可知，說話人離景物距離較遠。

2.時間距離

一切事物、行為乃至狀態(tài)都離不開時間，相應(yīng)的“這么的”“那么的”也具有時間方面的特征。只不過在使用過程中“這么的”更傾向于用在離當前時間點較近的句中，通常有時間詞標記，如例(34)中的“現(xiàn)在”；“那么的”傾向于用在離當前時間點較遠的句中，如例(35)中的“以前”,它們體現(xiàn)的是時間上的遠近。

(36)從前的他雖談不上是個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么的夜郎自大。

(樓采凝《狩獵將軍的心》)

(37)奇蒂拉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那促狹的笑容以前是那么的吸引人。

(《龍槍編年史》)

3.心理距離

“這么的”“那么的”心理距離的不對稱，主要在人稱上體現(xiàn)得較明顯。心理上覺得喜歡的，自然愿意去靠近，因此“這么的”傾向于與第一人稱搭配，如例(38)；心理上感到厭惡的，自然想推遠，“那么的”傾向于和指向他人的第三人稱搭配，如例(39)。

(38)雖然我是這么的想要她，但我更需要她的完璧之身。

(《龍槍傳奇》)

(39)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原本對他的勇猛相當佩服，但是現(xiàn)在他是打心底里感到厭惡，因為他是那么的殘忍。

(《銀河英雄傳說》)

由上述分析可知，“這么的”“那么的”在指代功能上并不對稱：從語篇指代來看，“這么的”用于回指、預(yù)指的頻率較高且超句回指頻率遠遠大于同句回指，“那么的”則相反；從指代距離來看，“這么的”指稱的常是空間近、時間近、心理喜歡的行為或狀態(tài)；“那么的”則相應(yīng)指稱的是空間遠、時間遠、心理討厭的行為或狀態(tài)。

三、“這/那么的”與“這/那么地”的不對稱

經(jīng)語料檢索，我們發(fā)現(xiàn)“這么的”和“這么地”、“那么的”和“那么地”歷時演化的進程有很大相似之處，甚至很多情況下，在同一作者的同一文章中，它們區(qū)分的也不是特別明顯,但從句法功能和出現(xiàn)時間來看還是有不對稱之處。

(一)“這么的”與“這么地”

“這么的”最早出現(xiàn)在清朝，共9例，除1例作補語，如例(12)，其余都是作定語修飾名詞；而“這么地”最早出現(xiàn)在民國，僅兩例只修飾動詞性成分。

(40)往下又是付銀三百兩，也注著代應(yīng)酬用；象這么的賬，不下七八筆，付去了一千八百兩。

(清《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

(41)二人進了墳院，尚二爺把一支鉤，往供桌上一放，如此這般，這么地一說：“回去讓你舅母給你弄點飯吃，先休息休息。我請人去！”

(民國《雍正劍俠圖》)

例(40)中，“這么的”作定語修飾“賬”，用來指示“什么樣的賬”；例(41)中,“這么地”作狀語,修飾謂詞“一說”，指示方式。

“這么的”發(fā)展到民國，逐漸成熟，開始修飾謂詞性成分，如例(42)中的動賓短語“愛朕”、例(43)中的形容詞“多、遠”。值得注意的是，在民國小說《清朝秘史》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這么的”與“這么地”共現(xiàn)在一本書的情況。如以下三例：

(42)文宗細味其言，大為感動，隨道：“不料你竟這么的愛朕，朕一竟糊糊涂涂，沒有知道?！?/p>

(民國《清朝秘史》)

(43)長喜道：“家人說了，那馬利遜就揚揚的道，咱們兵士這么的多，餉道這么的遠，正想到城里來就……”

(民國《清朝秘史》)

(44)女子見承疇這個樣兒，明知他動了心境，就故意挑撥道：“現(xiàn)在先生這么地想念她們……”

(民國《清朝秘史》)

我們初步認為“這么的”最早修飾名詞性成分，后來用法更加靈活，也可以修飾謂詞性成分。而“這么地”只能修飾謂詞性成分，且以形容詞為主，這個猜想在現(xiàn)代漢語語料中也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45)至少，羅嚴克拉姆公爵是這么的認為。

(《銀河英雄傳說》)

(46)真是無可救藥的“行動派詩人”啊……修馬哈這么地想著。

(《銀河英雄傳說》)

(47)既然說到0歲到3歲早教這么的重要，那首先應(yīng)該是老師這塊作為教育機構(gòu)。

(《關(guān)注早期教育》)

(48)你看看，一個女人對一個家庭是這么地重要！

(《老子智慧與家庭和諧》)

例(45)和(46)出自同一文學(xué)作品，而且修飾的都是謂詞性成分，我們認為這里“這么的”和“這么地”可以互換，且意思不變。同樣，例(47)和(48)皆是出百家藝講壇的文章，這里二者修飾的皆為形容詞“重要”，且都能成立。

(二)“那么的”與“那么地”

與“這么的/地”的發(fā)展軌跡類似，“那么的”出現(xiàn)的時間也是早于“那么地”，不同的是，“那么地”到現(xiàn)代才開始出現(xiàn)。且就二者的區(qū)別來說，也同樣是“那么的”可以后跟體詞和謂詞性成分，“那么地”只能后跟謂詞性成分。如下例：

(49)我道：“怎的那么的脾氣？”

(清《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

(50)可是講它的人，把披著羊皮老髦的身影籠罩在一盞煙霧繚繞的油燈中，講得是那么的平靜，那么的淡漠。

(禮平《小站的黃昏》)

(51)他似乎突然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那種自我親和力，以至于當秀秀和鎖子并肩坐在一起的時候，也突然覺得他們是那么地和諧。

(禮平《小站的黃昏》)

由上述分析可知，“這/那么的”和“這/那么地”發(fā)展既有些許差異，也有相似之處。就出現(xiàn)時間來講，前者早于后者，就句法功能來說，前者可以修飾體詞和謂詞性成分，后者只能修飾謂詞性成分，充當狀語。但從更宏觀的角度看，“這么的/地”和“那么的/地”的演變方向又具有一致性。

之所以會出現(xiàn)以上差異，我們認為可能與虛詞“的”和“地”的發(fā)展有關(guān)。李立云(2021)認為，唐宋時期一般用“底”來表示“的”的所有用法，用“地”來連接狀語和中心語，后來二者在書面上逐漸統(tǒng)一于“的”，五四運動后開始區(qū)分“的”“地”。[8]可以說在某一時期，“的”字的使用包含了“地”字的虛詞用法，只是出于白話文運動的影響開始區(qū)分，新出現(xiàn)的“地”只能修飾謂詞性成分，這里“這么/那么地”出現(xiàn)的時間也和“地”出現(xiàn)的時間大致吻合。再者從人類的認知考慮，在同等結(jié)果下，人類會傾向于少量記憶，以減少大腦負擔。既然“的”曾經(jīng)可以替代虛詞“地”使用，而且就清末民國時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這么的/那么的”包括了“這么地/那么地”的用法，所以人們也就沿襲了這種用法，就它們修飾謂詞性成分來說，用“的”還是“地”主要視作家的寫作習(xí)慣而定。

綜上，據(jù)CCL語料庫檢索，“這么的”有效語料273例，其中近代語料117例，現(xiàn)代語料156例；“那么的”有效語料525例，其中近代語料7例，現(xiàn)代語料518例。由此可見，“那么的”從近代到現(xiàn)代，其發(fā)展可能有個巨大的波動，甚至最終超過“這么的”。

我們認為，這可能與二者自身的語義和適用的語體有關(guān)。在CCL語料庫檢索發(fā)現(xiàn)，798條語料中超過半數(shù)以上的用例，多是書面語體。而“這么的”多出現(xiàn)在面對面的口語中，主要集中在電影《鬼子來了》、以言說方式為主的小說《暴風驟雨》《保衛(wèi)延安》等作品中，這主要是因為“這”的原始義是近指，用在口語中便于拉近說話人的距離。而“那”的原始義是遠指，用來推遠與說話人的距離，由此顯得客觀。因此語料中“那么的”傾向于出現(xiàn)在正式的書面語中，主要集中在諸如《人民日報》《市場報》等權(quán)威性的官方讀物中。尤其是建國以后出現(xiàn)了新的應(yīng)用文文體，為了保證說明的客觀性，“那么的”的使用頻率更是大大超過“這么的”，這可能是“那么的”發(fā)展到現(xiàn)代其語料突然高于“這么的”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