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詩》中的烏鴉意象研究

摘要：意象是作者將自己的某些情感態(tài)度加之于客觀事物身上后，所形成的種種藝術(shù)形象，烏鴉意象即詩人采用烏鴉這一物象來寄托個人的情感。以《全唐詩》為分析文本，可以將唐代的烏鴉意象大致分為太陽祥瑞、反哺孝鳥、百感千愁以及其他內(nèi)涵等幾個方面。綜觀唐代詩歌，少有意象是單獨孤立的，詩人慣常將幾個具有類似風(fēng)格的意象組合使用，以使全詩情感濃烈，基調(diào)深沉。烏鴉意象也不例外：（一）烏鴉與荒野戰(zhàn)場意象的組合，以營造蒼涼悲壯、肅殺荒寒之感;（二）烏鴉與殘陽月色意象的組合，詩人借此表達清冷凄涼、孤獨寂寞之感。通過對唐詩中烏鴉意象的詳細研究，不僅對唐詩的解讀與鑒賞有著積極意義，并從中窺得唐人特有的精神內(nèi)涵與思想特質(zhì)。

關(guān)鍵詞：《全唐詩》;烏鴉;意象

中圖分類號：I207.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2）10-0146-04

一、烏鴉的世俗形象綜述

烏鴉最早被視為太陽的化身，是祥瑞之兆，古人以“金烏”稱之，給予它高度的尊崇與供奉。長沙馬王堆的辛追夫人墓中便出土了一幅黑鴉立在紅日中的帛畫，此類文物不同程度地承載了先民們浪漫而瑰麗的美好幻想。先秦時期的巫術(shù)文化中，烏鴉也占有一席之地。當(dāng)時，諸侯王發(fā)動征戰(zhàn)、擇定太子、任命官員等都要依靠占卜來解除疑慮、預(yù)測兇吉，“烏占”便是其中之一。隨著朝代的更迭，此類巫術(shù)中的一部分流傳了下來，并漸漸演變成了五花八門的習(xí)俗。

漢代古書《括地圖》中記載，三足烏是替西王母取食的神鳥。司馬相如的代表作《大人賦》中，也以三足烏作為西王母的使臣。東漢末，道教神話中也有記載，武當(dāng)山的烏鴉因替真武大帝引路而受到重用，亦被時人封為“神鳥”，受歷代供奉，上山之人無不尊崇。

烏鴉也是一種忠貞的鳥。它們一生都奉行一夫一妻，雄鳥有著極強的責(zé)任感，任勞任怨地幫雌鳥筑巢，哺育幼鴉期間，雄鳥甚至捕食來喂給雌鳥。且烏鴉在伴侶去世后，終生不再找第二個伴侶，這使得一夫一妻多妾的古代文人士子大感驚奇，因此都認為烏鴉有著的對愛情的忠貞感。

此外，烏鴉的嗅覺極其特殊，能嗅到腐爛的氣息，且喜食腐肉，因此有時便被視為不詳，用來構(gòu)成貶義。南朝宋時期的史學(xué)家范曄編撰的《后漢書》載：“歸發(fā)突騎，以轔烏合之眾，如推枯折腐耳?！奔闯烧Z“烏合之眾”的來源。因為烏鴉是臨時聚集的團伙，因此用它來比喻組織散亂、漫無規(guī)矩的人群[1]。

二、《全唐詩》中烏鴉的文學(xué)意象詳論

多數(shù)學(xué)者在研究烏鴉意象時以宋代為分水嶺，宋代之前世人喜烏，宋代之后世人厭烏[2]。這種分類雖符合規(guī)律，但也并非絕對，尤其是在唐代。唐代經(jīng)濟文化大繁榮且兼容并包，又正處于過渡時期，因而烏鴉意象內(nèi)涵十分豐富，不僅繼承了前代，又隱隱開始發(fā)生轉(zhuǎn)變。本章以《全唐詩》為切入，將唐詩中的烏鴉意象內(nèi)涵大致分為了以下幾個方面：

（一）太陽祥瑞說

1.太陽神鳥

《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載，“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上古先民普遍認為，烏鴉象征著太陽，太陽便是一只三足烏。古代神話傳說中，有只通體漆黑生有三足的烏鴉終年居于紅日中央，因周身環(huán)繞著太陽的紅光，故而被稱為“赤烏”，又名“金烏”“踆烏”。唐代以烏鴉作為“太陽神鳥”的詩句數(shù)目很多，綜觀《全唐詩》，此類詩句約有83處，本文僅擇其中一二來論述[3]。

沈佺期的《早發(fā)平昌島》中有“陽烏出海樹，云雁下江煙”之句，烏鴉在此指代太陽，甫一見到，便給人一種瑰麗壯觀之感，海面朝陽初升時那壯美且開闊的意境，被金烏意象渲染得淋漓盡致。相似意境的還有李涉《寄河陽從事楊潛》中的“金烏欲上海如血，翠色一點蓬萊光?！边€有杜甫的《岳麓山道林二寺行》中：“蓮花交以響共命鳥，金榜雙回三足烏。”都以烏鴉借指太陽。借三足金烏來比喻日，比直言太陽、紅日要好得多，可使太陽形象更為神圣、浪漫且瑰麗，意境亦得到了升華。

因烏鴉被用來指代太陽，而日升日落總與時間的更迭有關(guān)，故而，部分烏鴉意象便產(chǎn)生了“時光飛逝、歲不待人”的引申意義。此類詩句往往將日中金烏與月中玉兔兩種傳說聯(lián)系起來，烏飛兔走即日月更替，進而表達歲月倏忽而逝之意。唐詩中此類詩句約有22處，譬如權(quán)德輿《古興》中的“晦明烏兔相推遷，雪霜漸到雙鬢邊”等句。也偶有單用金烏意象而不用玉兔意象的，如蔡允恭《奉和出潁至淮應(yīng)令》中的“稍覺金烏轉(zhuǎn)，漸見錦帆稀?！表槑б惶?，詩人有時也用烏鴉來表示朝陽初升、時間尚早，數(shù)目約有19處，不做單獨說明。此類詩句如王維《早朝》中的“皎潔明星高，蒼茫遠天曙。槐霧暗不開，城鴉鳴稍去。”等。

2.祥瑞之兆

早在春秋時代，晉成公綏的《烏賦》便有記載：“夫烏為瑞久矣?！毖詾貘f作為祥瑞已經(jīng)很久了，至唐代這一寓意也仍然存在，《全唐詩》中較為常見，約有27處。

張籍《琴曲歌辭·烏夜啼引》中的烏鴉便是烏啼報喜的含義?！吧賸D起聽夜啼烏，知是官家有赦書?！崩羧艘蜃锶氇z，欲傾全家財產(chǎn)來為自己免罪，其妻夜半夢醒聽聞烏鴉啼叫，心下覺得應(yīng)是好兆頭，官府定會赦免丈夫，后果然如此。詩篇開頭“秦烏”借用了古時“烏頭白”的典故，借“烏啼”來比喻喜事、吉祥與希望，詩中烏鴉便猶如喜鵲，是世間一切美好的先兆。

“辯士安邊策，元戎決勝威。今朝烏鵲喜，欲報凱歌歸。”杜甫在《西山三首》的末尾兩句中寫道，烏鴉與鵲鳥似乎都為戰(zhàn)爭的勝利而歡呼雀躍，爭著想要將將士凱旋的捷報傳回家國。詩中的烏鴉在人們心中即是專門傳遞好消息的信使，見到烏鴉，便知曉它定是來傳達喜事的。

（二）反哺孝鳥說

唐代是孝道發(fā)展的一個關(guān)鍵時期，由于統(tǒng)治階級的重視，“純孝”的傳統(tǒng)在當(dāng)時得到了充分的繼承與發(fā)揚，許多常見的詩詞意象也都被賦予了“孝”這一意義，烏鴉意象亦是其中之一?！度圃姟分写祟愒娋漭^少，僅有十處左右。雖數(shù)目不多，但這一意義在當(dāng)時深入人心，在其余文學(xué)作品中亦時常出現(xiàn)。

烏鴉自古就有“孝鳥”的美稱?！侗静菥V目·禽部》言：

“慈烏：此鳥初生，母哺六十日，長則反哺六十日?！?/p>

民間傳聞，烏鴉長大后會將食物銜回巢中，嘴對嘴地喂給母鴉以回報養(yǎng)育之恩。然而據(jù)四川大學(xué)張永言教授研究，最早烏鴉被叫做“茲烏”?！捌潯痹诋?dāng)時有黑色的意義，后因儒家宣揚孝道以順應(yīng)統(tǒng)治階級的需要，才將其寫做“慈烏”，解釋為“孝”的意義，因而產(chǎn)生了“反哺”這一說法。至唐代，“反哺說”已被詩人廣泛地應(yīng)用于詩歌創(chuàng)作中，烏鴉作為“反哺孝鳥”的意象從此更為普遍了[4]。

白居易在《慈烏夜啼》中便采用了這一意象?！按葹跏淠?，啞啞吐哀音……慈烏復(fù)慈烏，鳥中之曾參。”烏鴉失去了母親，每日夜半哀傷啼哭，仿佛哀訴著未能盡到反哺孝養(yǎng)之責(zé)。白居易的母親是落井身亡的，政敵借此事大做文章，彈劾他不孝，生母亡故加之政途失意，白居易為此心力交瘁。此詩便作于那時，借烏鴉失母夜啼，極言對母親逝世的哀痛之情，其孝心溢于言表，聞?wù)吒袘选?/p>

他的《和大觜烏》中也道，烏鴉中的一類名叫“慈烏”，平素勤勉勞作，每每捕來食先喂給母親，自己卻時常食不果腹。為母親求食時不慎被彈弓打中，心中唯一的遺憾竟是反哺母親的時日過短，未能長久地盡孝。此詩極具擬人化地描繪了踏實勤勉的孝鳥慈烏這一形象，其主旨雖不在于歌頌孝道而在于諷刺現(xiàn)狀，但仍從中可見，在唐代詩人眼里，慈烏不忘生養(yǎng)之恩而銜食喂母，猶如古人行傭供母、臥冰求鯉，乃是至純至孝的象征。

（三）百感千愁說

烏鴉還時常承載著各種各樣的愁，《全唐詩》中，烏鴉這一意象也時常承擔(dān)著友人別離、游子思歸、女子相思等愁緒[5]。

1.友人別離與游子思歸之愁

古來寫離別的意象數(shù)不勝數(shù)，柳、亭、孤舟、飛鳥等等，烏鴉亦是其中之一?！度圃姟分?，表示別離與思歸之愁的詩約有29句。唐代詩人嚴維有一首《丹陽送韋參軍》：

“丹陽郭里送行舟，一別心知兩地秋。日晚江南望江北，寒鴉飛盡水悠悠?！?/p>

此詩寫的是作者送別好友韋參軍時的情形，烏鴉意象出現(xiàn)在此，既說明天色已晚，映襯詩人的依依不舍之情，又營造了孤寂、空虛且低沉的意境，似乎離情愁緒一起涌上心頭，將詩人不愿與友人分別的心情抒發(fā)得淋漓盡致。

孟郊的《遠游》則借烏鴉意象隱晦地表達了游子思歸的心情?！按葹醪贿h飛，孝子念先歸。”孟郊早年漂泊無依，但他一直認為無人約束是種享受，因而少有愁緒。“始知時節(jié)駛，夏日非長輝。”末尾兩句卻話鋒一轉(zhuǎn)，他如今才知道，時節(jié)變換，夏日總不是永久的。如同他總以為自己不牽掛家鄉(xiāng)，可在外漂泊地久了，飽嘗世事無常與人心易變，驀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家與故鄉(xiāng)的珍貴。他最終還是如同那烏鴉一般，眷戀著自己出生的巢穴。

2.女子相思與思婦盼君之愁

烏鴉意象有時也會被用于寫相思，尤其是女子相思詩或是思婦盼君詩，在唐詩中約有28處。

李白在《秋風(fēng)詞》中寫道：

“秋風(fēng)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fù)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深秋的涼夜，詩人望著那高懸的明月，和幾只早已棲息卻突然被驚醒的寒鴉，突然生出了無限的相思之情?！伴L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如果早知道相思是如此的苦痛，還不如當(dāng)初就不相識。寒夜、秋風(fēng)、孤月、寒鴉等等意象交織在一起，描繪出了一幅秋意凄緊、蕭條孤寂的景象，營造出悲涼凄楚的意境。烏鴉意象用于詩中，更加能烘托出主人公的凄怨悠遠與哀怨如訴，以及那蝕骨的相思之情。此外，李白的《烏夜啼》，寫的便是思婦思君的情景：

“黃云城邊烏欲棲，歸飛啞啞枝上啼。機中織錦秦川女，碧紗如煙隔窗語。停梭悵然憶遠人，獨宿孤房淚如雨?！?/p>

黃昏，回巢的烏鴉落在樹枝上發(fā)出啞啞的叫聲，辛勤織布的女子看著窗外成雙的鳥兒，想起不能歸家的夫君，不由得淚流滿面。詩人以一幅秋林晚鴉圖起筆，夕陽暗淡，烏鴉將棲未棲，叫聲喧擾，便是無愁的人聽了都會生出幾分愁，更何況飽受相思之苦的婦人。烏鴉意象完美襯托了織婦那難以排解的悲愁，使得全詩情感更加凄苦動人。

（四）其他內(nèi)涵

1.借烏鴉抒發(fā)懷古思追之情

因為烏鴉意象總與蕭瑟的遺跡舊址等場景有關(guān)，它有時也會被用于懷古詩中。如李商隱的《故驛迎吊故桂府常侍有感》：

“饑烏翻樹晚雞啼，泣過秋原沒馬泥。二紀征南恩與舊，此時丹旐玉山西?！?/p>

《全唐詩》中以烏鴉意象來寫懷古之情的詩句約有17處。典型的如李白的《烏棲曲》中的“姑蘇臺上烏棲時，吳王宮里醉西施”之句。此詩是詩仙漫游在吳越一帶時懷古所作，明寫當(dāng)年吳王夫差縱情聲色，暗諷奢靡享樂的宮廷生活，實則借日暮時烏鴉棲息、青山銜日的景致，暗指大廈將傾，王朝即將沒落，以諷喻唐玄宗沉湎聲色、荒廢朝政。同樣借烏鴉懷古且提及吳王夫差的還有戴叔倫的《白苧詞》：

“館娃宮中露華冷，月落啼鴉散金井。吳王扶頭酒初醒，秉燭張筵樂清景?！?/p>

除感慨歷史、諷喻當(dāng)今的懷古詩外，單單追思故鄉(xiāng)或懷念舊人舊事的用到烏鴉意象的詩也有很多，此處不做列舉。

2.借烏鴉諷喻奸佞丑惡之人

在唐代的某些文學(xué)作品尤其是詩歌中，烏鴉意象也時有出現(xiàn)消極的一面，作為奸佞之臣、丑惡現(xiàn)象的象征，不過此類詩句數(shù)目極少，僅有四五處。

白居易的《和〈大嘴烏〉》中還有另一類烏鴉，“烏既飽膻腥，巫亦饗甘濃……探巢吞燕卵，入蔟啄蠶蟲……”兇惡的大嘴烏與巫師同流合污，得到了主人家的尊崇供奉，貪得無厭，壞事做盡，而說真話的鸚鵡卻被終身囚禁在牢籠。詩中的大嘴烏指代的便是巧言令色諂媚奉迎的奸佞小人，他們欺君罔上、蒙混上聽，甚至將真正清廉高潔、為民為國的良臣肆意地貶謫打壓。由此可見，烏鴉在部分詩歌中的確有佞臣賊子、諛媚宦官的寓意。

柳宗元在《跂烏詞》中亦用到了這一意象。他寫跂烏因為志向過高，而招致了三足烏的嫉妒，因它損害了別人的利益，便遭受報復(fù)，下場凄涼。詩中的三足金烏指的便是那些迫害了他之后仍彈冠相慶、落井下石的政敵們，是位高權(quán)重把持朝政的某些近臣，是剝削百姓搜刮民膏的專權(quán)小人。

除上文所涉及的意象內(nèi)涵外，還有86處含有烏鴉的詩句不屬于以上任何一類，即沒表現(xiàn)實在意義，也沒與其他常見意象結(jié)合，但都很明顯地烘托出了凄涼哀婉、孤寂清冷的意境，故而統(tǒng)計在一起。另有約43處同樣沒有實在意義，但可明顯看出，其中36處詩人借其指代壞的事物，為貶義;另外7處則恰恰相反，表示褒義。這些烏鴉意象雖然都不屬于本論文所述類別，但都可以清楚明了地看出詩人的感情傾向，然而這還并非全部?！度圃姟分羞€有一部分詩句也提到了烏鴉，卻很難從中得出詩人運用本意象的目的或其中所包含的情感因素，此部分約有60處，當(dāng)中的烏鴉意象不是無意義便是意義不明，尚有待研究。

三、烏鴉意象與其他意象的組合意義

綜觀唐代詩歌，少有意象是單獨孤立的，詩人慣常將幾個具有類似風(fēng)格的意象組合使用，以使全詩情感濃烈，基調(diào)深沉。烏鴉意象也不例外，本章論述了荒郊戰(zhàn)場與黃昏殘陽兩個常與烏鴉聯(lián)合使用的意象。

（一）烏鴉與荒野戰(zhàn)場

因烏鴉喜歡食腐肉，常出現(xiàn)在兵戎相見后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上，或荒無人煙的野地里，故而烏鴉意象時常與荒野戰(zhàn)場等代表著死亡的意象相結(jié)合，以營造蒼涼悲壯、肅殺荒寒之感，進而引出詩歌主旨。將烏鴉意象與“荒郊、戰(zhàn)場”相結(jié)合的詩句大致有34處，其中大部分為戰(zhàn)場。詩仙李白的《戰(zhàn)城南》中便有這樣的詩句：

“野戰(zhàn)格斗死，敗馬號鳴向天悲。烏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p>

荒野上，烏鴉與鷹蠶食著將士們的尸身，將腸子掛在高高的枯木枝頭，士卒平白犧牲，將領(lǐng)一無所獲。詩人將烏鴉意象與戰(zhàn)場組合在一起，通過烘托悲慨沉郁、蕭瑟凄慘的意境，以表達對無辜犧牲的兵士和受剝削的民眾的同情之感，以及對統(tǒng)治者窮兵黷武的諷刺與抨擊。此外還有沈佺期的《被試出塞》等詩篇，都將烏鴉意象與邊疆、荒野、戰(zhàn)場等意象組合使用，使得全詩意境更為深刻省人、渾然一體，讀來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二）烏鴉與殘陽月色

烏鴉意象還時常與黃昏殘陽、清冷月色等意象組合在一起，詩人借此表達清冷凄涼、孤獨寂寞之感。將烏鴉意象與黃昏殘陽意象結(jié)合在一起的詩句約有72處，與清冷月色意象相結(jié)合的詩句約有25處，二者因意境類似而歸為同類，其數(shù)目之多遠超其他。

杜甫的《野望》便結(jié)合了烏鴉意象與黃昏殘陽意象：“獨鶴歸何晚，昏鴉已滿林?！北藭r安史叛軍已攻陷了洛陽，詩人再無立足之地，故而以鶴自喻，以昏鴉來指代侵占家園的叛軍。秋葉簌簌飄落，黃昏日暮西沉，林間烏鴉群飛，詩圣將這些意象結(jié)合起來，使人沉浸在悲涼寂寞、沉痛無奈的意境中，國破家亡的哀痛之感油然而生。岑參《山房春事》中的：“梁園日暮亂飛鴉，極目蕭條三兩家?！币嘤玫搅舜祟愐庀?。詩人將“飛鴉”與“日暮”結(jié)合起來，營造了荒涼冷寂、蕭條寥落的意境，借以抒發(fā)自己對梁園盛景不復(fù)的傷痛惋惜之情。

將烏鴉意象與深夜月色相結(jié)合的詩句也有不少，如“風(fēng)散古陂驚宿雁，月臨荒戍起啼鴉。”（高蟾《旅夕》）“風(fēng)動綠蘋天上浪，鳥棲寒照月中烏。”（白居易《游小洞庭》）“青槐陌上人行絕，明月樓前烏夜啼?！保ㄍ踬取兑挂骨罚┐祟愒娋浣詫貘f意象與月色意象結(jié)合在一起，以巧妙的用筆與高超的審美水平襯托了場景的凄清冷寂，以及詩人內(nèi)心的孤獨悲傷之感。

結(jié)論

烏鴉意象在其演變過程中產(chǎn)生了極為豐富多彩的意義：代表著太陽金烏與祥瑞之兆;代表著孝順的孝鳥形象;代表著各式各樣的愁緒;代表著貪官奸佞與詩人的懷古思追之情。通過對唐詩中烏鴉意象的詳細研究，不僅對唐詩的解讀與鑒賞有著積極意義， 且可以從中窺得唐人特有的精神內(nèi)涵與

思想特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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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晨蕾（1999—），女，漢族，陜西西安人，單位為西安石油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研究方向為漢語國際教育。

（責(zé)任編輯：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