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茹菲
聽說花開都有意義,隨靈魂漂流一千公里只為尋覓自己的意義。
——題? 記
梧桐樹下。
碎玉似的光影鋪滿水泥地,冰鎮(zhèn)橘子汽水里不知又加了多少冰塊,玻璃制的瓶身上泛著橙黃的水霧。記憶中那群恣意的少年將手中的橘子汽水高舉過頭頂,腳下是陳舊的青石地磚,指尖是熹微的天光。
宋嶼安閉眼癱在課桌上,窗外的夏陽灑在他身上,睫毛在他精致的面龐上投下一片陰翳。一班的同學們在他不遠處喧鬧,時不時傳來陣陣驚呼——學期最后一天,不興奮的估計也只有宋嶼安了。
“唉,嶼哥,英語選擇題借我對一下唄?!毖矍斑@個四處奔走只為一份答案的“冤種”,叫許鳶,外號許愿。從這個全班人緣最好的男孩兒滿臉“你有答案你就是我爹”的表情可以看出,這次期末英語不簡單。
宋嶼安凝視了他三秒,似乎在權(quán)衡發(fā)小與睡覺孰輕孰重,不出意料,這位“睡神”又合上眼睡去了。
“哎,嶼哥你別睡??!大哥?大佬?我的親爹親娘嘞,起碼把卷子給我再睡??!”許鳶的表情很是無奈,兩條胳膊無力地搭在宋嶼安課桌上,和他爭搶那一畝三分地。
作為學習委員的我一臉無語,走過來叫停了許鳶同志。
“別擱這兒嚎了,這位學神什么時候在原卷上寫過答案?跟新的一樣?!?/p>
我揉了揉眉角,深吸一口氣,放大了音量,朝那些不知躲在哪個角落里竊聽答案的說道:“選B?!?/p>
以許鳶為首的眾人皆是一陣哀號。
“就知道你們瞎選,上課白聽了……”我有些郁悶,畢竟班級均分如果下降了,是要扣我這個學習委員“工資”的。
可是,我已經(jīng)要轉(zhuǎn)走了,不該再在意這些東西了。
我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四處游走著。窗外,聒噪的蟬鳴此起彼伏地響著。梧桐油亮亮的,驕陽下,像灑滿了碎金似的閃爍著光,每一片都張揚著自己的個性,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模樣??上?,有一片尚且透亮的葉子墜落了,被微風吹拂著,無土可依,無根可歸。
我聳了聳肩,驅(qū)走突如其來的愁思,整理好了心情。可沒想到被那群損友殺了個回馬槍。
“姐,你是不是要轉(zhuǎn)學了?。俊?/p>
“對哦!前些天聽吳老師說的,還沒聽你講過這事兒呢。”
“是啊是啊?!薄?/p>
全班嘰嘰喳喳地說著,我突然愣住了,耳畔像是回蕩著爆炸的余波,嗡嗡作響。那些想好的說辭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有鼻頭微微泛酸,訴說著離別。
“好了,別吵了。別叫我姐。左翊,我就比你大兩個月……”
“是真的,她要轉(zhuǎn)去成都了?!彼螏Z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支著腦袋像是在聽評書。
班級里又是一陣躁動。
“宋嶼安你給我等著!好了好了,聽我說啊,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兒,日后常聯(lián)系就是了……”我已經(jīng)在心里給宋嶼安記了濃重的一筆。
“我會想你們……”說著突然覺著不對勁兒,怎么這些表現(xiàn)有點兒假?吳老師什么時候跟他們說過這事兒?于是我在暗處瞪了宋嶼安一眼,警告他別整幺蛾子。
“評書先生”宋嶼安笑了笑:“好了,別演了,上東西吧,學委生氣了?!?/p>
“什么?”我很迷茫。
下一秒,同學們早準備好的送別禮就開始往這兒砸了。
許是被他們砸蒙了,后來的事,我不太記得清了,只知道有一群笨拙的傻子七手八腳地安慰著一個愛哭鬼——其實他們搞怪的動作并沒有逗笑我,但我還是笑了,狼狽地擦著眼淚。
放學后,我騎著自行車回家,宋嶼安和我并排騎著?;仡^時,我看見,這個狂放不羈的五年同窗,在哭。眼淚被風吹落,他回頭看我,卻是笑著的。
夏蟬不再奏響離別曲,他們站在那棵百年梧桐下。漫天橘粉的晚霞蔓延著甜膩的糖果氣息,泛著鳶尾紫的夜幕悄悄蠶食著光陰,太陽不著痕跡地逃走了,夏日余溫依舊滾燙,殘余的光亮??吭谶b遠西方的云邊。
他們在沖我招手,將手中清甜的橘子汽水高舉過頭頂。
致我,也致我們的青春。
那天,身后的梧桐好像開花了,它們被賦予了意義,如同柏拉圖筆下的圓球人找到了生存的信念。旅程結(jié)束了,我還在尋覓。
(指導(dǎo)老師:劉? 勇)
老師點評
青春,是人生美好的狀態(tài)。青春本身多元而豐富,發(fā)現(xiàn)青春的意義與價值的過程必然也會充滿波折和趣味。如何寫出這樣一種“微妙而復(fù)雜”的情感?一是寄托于曲折的現(xiàn)實生活中,二是描繪出青春的鮮活人物,三是用青春的語言來表達青春的色彩。本文人物鮮活,故事生動,語言俏皮,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