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鴻
才下午4點,外婆就在廚房里忙開了,還一再強調(diào),說晚飯要提前1小時吃。一樂聞到了老鴨燉筍干的香味,對于提前開吃舉雙手贊成。
一樂和外公還在飯桌旁喝老鴨湯時,外婆已放下碗筷,鉆進臥室神秘兮兮地不知在搞什么鬼。等正在埋頭喝湯的一樂突然聽到一聲咳嗽,抬頭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呀,外婆大變身啦!
只見外婆穿著一件墨綠色的真絲印花旗袍,手執(zhí)一把團扇,臉上描眉涂唇,一張笑臉把眼角的魚尾紋擠成了半朵菊花。她站在客廳里,身姿優(yōu)美,體態(tài)端莊,宛如畫中走出來的旗袍美人。
“哇,外婆,大美人啊!”一樂夸張地朝外婆伸出大拇指。
“老妖怪!大熱天戴個假發(fā),也不怕熱昏了頭。”外公吐槽道。一樂一聽抿嘴樂了——外婆那一頭時髦的棕色鬈發(fā)是假的。
外婆朝外公丟了一個白眼,狠狠地命令道:“今天碗筷你來洗!”說完,故意扭著模特步,娉娉婷婷地走出了家門。
一樂和外公對視一眼,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吃過晚飯,一樂默契地配合外公收拾好碗筷,清理干凈廚房,又心照不宣地跟著外公走出家門,往社區(qū)文化廣場走去。當天廣場上有文藝演出,其中一個節(jié)目就是外婆參加演出的老年模特隊旗袍秀。
外婆50歲退休時,一樂剛好出生。外婆到北京幫忙照顧一樂,等一樂會走路了,外婆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江蘇昆山。當時外公還沒退休,一個人閑在家里的外婆總是感到身體不舒服。外公陪她看了不少醫(yī)生,都說她的身體沒毛病。有一次老兩口又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外公氣急之下說了一句:“又沒事找事,我看你是退休后閑得發(fā)慌!”
在外公的“啟發(fā)”下,外婆一口氣參加了好幾個志愿團隊,同時擁有了好幾個身份,什么環(huán)保志愿者、交通引導員、社區(qū)巡查員、小區(qū)樓道長等。自那以后,外婆就整天不著家,不是在馬路上引導交通,就是在小區(qū)里巡查衛(wèi)生,每天從天亮忙到天黑。晚飯后她也不閑著,在廣場上揮胳膊甩腿地跳舞健身?,F(xiàn)在,外婆的生活過得充實而快樂。還有一個明顯的變化,就是艱苦樸素了大半輩子的外婆,如今變得越來越愛打扮了。年輕時素面朝天,現(xiàn)在卻經(jīng)常涂脂抹粉;原先不會唱歌跳舞,現(xiàn)在廣場舞、K歌、唱戲樣樣拿得出手。
外公退休后,外婆更是玩得風生水起。外公除了“誓死”不肯擔任大廚,其他家務活兒幾乎全包下來了。外公非常后悔當初慫恿外婆出去。面對外公的埋怨,外婆振振有詞,說她前半生一直圍著外公轉,現(xiàn)在輪到外公來還債了。
夏夜的社區(qū)文化廣場上休閑散步、乘涼消暑的群眾本來就多,再加上當晚有文藝演出,廣場上更是人山人海。只見流光溢彩的舞臺上,十多位身著旗袍的模特手執(zhí)團扇,伴著舒緩輕柔的音樂款款走著貓步。一樂一眼就認出了外婆的身影。外婆今年62歲,可是自從加入社區(qū)組建的“再青春”文藝隊,外婆堅稱自己“芳齡二十八”。外婆的說法是,大姑娘芳齡一十八,大媽就是芳齡二十八。
“媽媽,我發(fā)現(xiàn)外婆比你更有青春活力?!庇幸淮闻c媽媽通電話時,一樂說了這么一句,樂得外婆做了一桌美味佳肴,犒賞一樂這只小饞貓。
一樂扭過頭去看外公。外公正在聚精會神地觀看演出。頭發(fā)灰白、輕微謝頂?shù)耐夤凵窭锪髀冻鰜淼墓夂湍贻p人的一樣。一樂已經(jīng)知道了外公的一個小秘密:除了釣魚、下棋,外公還偷偷報名參加了“再青春”太極拳隊。一樂想,也許有一天,外公也會在社區(qū)文化廣場的舞臺上表演節(jié)目吧。
(摘自《昆山日報》2022年7月1日,竹之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