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兒
清冷是必然的。陰雨的冬日
我們乘上游船,去往一座傳說中的島嶼
我們站在船舷邊遠眺,目光追逐著
幾只在湖面上不停翻飛的鷗鳥。它們
最終朝著與我們不同的方向飛去,偌大的湖面
只剩下蒼茫纏裹著我們時常短視的目光
——灰蒙的霧氣使一座湖僅此滯留于
一個單薄的想象:我們談論一片水域的面積
并身浮于其上向著某個既定的未知航行。我們
已然知曉遼闊,其實并非幾個測量數(shù)字
所能形容。我們沿著迂回的山道向上
看到古塔正靜靜聳立于它對某種事物的了悟中——
它因此擁有了高度和視野,被人膜拜
我們不知道它在我們的視野之外看到過什么
也無法停下腳步,像腳下的島嶼一樣
向更深的意義延伸,成為另一個永恒靜默的孤島
我們只是短暫地經過,那道石頭壘砌的棧橋
像一只船,執(zhí)迷于自己即便已經滄桑如此
卻還是堅持,在人海里的繼續(xù)漂泊
在皖南川藏線上
或許只是為了一次抵達,我們
驅車在空蒙的山野間行進。
時序冬日,草木皆已生出消隱之意。
滿山的翠色沉降下來,默然
如同某個蒼茫的思緒——
石頭下是否還有火在繼續(xù)燃燒?
在山崖邊我們憑欄,看到群山靜坐
如鐘倒扣于自己內心的幽寂。
仿佛蕪雜的只是我們。仿佛只有我們
始終無力自拔于生活的沉淤。
風所吹動的也只有我們,荒草般輕浮的肉身
——不遠處的山坳里,落羽杉林依舊
保持著比我們更久深的沉默。我們剛剛
在林中悠游,休憩,嘗試著安靜下來
聆聽并理解一棵樹的語言。
仿佛自己奔行千里而來,只是為了
這樣的一個小小的靜息——
這冬日遲頓的羈旅。新的陌異的行途
我們在某種莫名的激蕩中,深情
唱起久遠的情歌。我們是歸人,也是永恒
柔腸百結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