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人的贊比亞狒狒

珞珞

一個偶然的機會，英國一家商業(yè)公司的老總阿爾文來到了贊比亞。當時，他的好朋友布萊恩正在追蹤拍攝一對狒狒母子。因為母狒狒生下的是一只基因突變的異類——白毛狒狒，讓勢單力薄的它們的生活變得更加艱難和驚險。它們到底能否平安存活下來？這趟旅行，一次次讓阿爾文緊張激動、淚凝于睫，并令他陷入了沉思……

一只特殊的白毛狒狒

來自英國的布萊恩和阿爾文，是在同一所孤兒院長大的。布萊恩比阿爾文年長7歲，兩人一直是要好的朋友。長大后的阿爾文很有商業(yè)頭腦，他工作沒多長時間，就辭職開了一家公司，并邀請布萊恩跟他一起干。

2017年，布萊恩忽然跟阿爾文說：“我不想繼續(xù)待在公司了，我要去非洲?！卑栁碾m然知道布萊恩把業(yè)余時間全部放在攝影上面，只是沒料到，他竟然想專職干這一行，還要去非洲。阿爾文不同意，但不管怎么勸，布萊恩都鐵了心思要去非洲。因為這事，阿爾文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愿搭理布萊恩。

直到2019年9月，阿爾文需要到非洲談一筆生意，他心血來潮，順道去找布萊恩，想看看那個地方到底為何如此吸引布萊恩。布萊恩得知阿爾文要來，很是高興：“來吧，我?guī)闳タ从腥さ膭游??！?/p>

當時，布萊恩正在贊比亞盧安瓜谷地中心地帶，觀察一個狒狒群。那里長著許多挺拔的烏木樹，周圍植物也茂盛，為狒狒們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棲息環(huán)境。 這個烏木狒狒群里，有15只公狒狒，20只母狒狒，還有一群小狒狒。其中，有一只小狒狒引起了阿爾文的注意。那是一只只有三周大的很特殊的小狒狒，不同于其他深色毛發(fā)的狒狒，它全身長著潔白的毛發(fā)。布萊恩告訴阿爾文，自己也被這只小狒狒吸引了，并遺憾地說：“它是基因突變的雄性小狒狒，所以渾身毛發(fā)顯白，恐怕很難活下來?！?/p>

“為什么？”阿爾文不解地望著布萊恩。布萊恩解釋，這里面有多種原因：第一，這只小狒狒通體雪白，這在叢林中是很顯眼的，很容易成為掠食者的目標。第二，狒狒群的等級制度是很嚴苛的，小狒狒的母親原本就是一只外來的流浪者，經(jīng)過很大的努力才勉強融入這個族群，在族群里地位低下，母子倆受盡排擠。第三，小狒狒出生前，它的父親已經(jīng)去世，失去了堅強的保護。第四，因為毛色不同，其他的小狒狒都把它看作異類，不愿意跟它追逐玩耍，令它失去了社交和鍛煉技巧的機會。

布萊恩給白毛小狒狒取名為馬庫帕，給它的母親起名為內(nèi)瑪。盡管生活艱難，但內(nèi)瑪很堅強，也從未放棄自己的幼崽，總是緊緊地把它抱在胸前。這點令布萊恩很感動，他很想看看這對母子的命運究竟會如何。

兩人正說著話，阿爾文突然看到一只母狒狒走到內(nèi)瑪?shù)纳砼?，伸手去摸它的幼崽，還想把它抱走。內(nèi)瑪反應很大，立馬帶著馬庫帕走到一邊去。阿爾文有些驚訝：“內(nèi)瑪為什么不讓同伴抱一下它的孩子呢？難得有伙伴對它們這么友好?！辈既R恩卻搖著頭說：“噢，這可不是友好的行為。”

原來，在狒狒群里，同類搶拐幼崽的行為非常常見。具體原因尚未清楚，動物學家猜測，可能是為了增加帶養(yǎng)孩子的經(jīng)驗。但有些狒狒的行為會很粗暴，會傷害小狒狒。而大多數(shù)小狒狒被抱走后，都會被活活餓死。因為小狒狒每隔幾個小時就要喝一次奶，一旦缺少奶水供應，便會死亡。這就是為什么，大約會有50%的小狒狒在頭兩個月死亡的原因。

內(nèi)瑪常常遭受族群里的狒狒的欺負，幾乎每天都有狒狒試圖搶拐它的孩子。內(nèi)瑪還算警惕，馬庫帕目前還未曾有過被搶走的可怕經(jīng)歷。

族群里的另一位小狒狒的母親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布萊恩管那位母親叫索尼，索尼的孩子比馬庫帕還小，盡管它的地位比內(nèi)瑪高，處于中等階層，但這是它第一次當母親，缺乏帶孩子的經(jīng)驗。一位高等階層的母狒狒很輕易地把索尼的孩子拐走了，索尼不知所措，等它找到孩子時，發(fā)現(xiàn)孩子已經(jīng)餓死了。

索尼十分傷心，一時難以接受。阿爾文和布萊恩看到這一幕，心里也很不好受，但這就是生存法則。在自然界得處處小心，稍不留神，就可能丟掉性命。

研究表明，當狒狒感到悲傷時，體內(nèi)的激素會增加，面對失去至親，它們會長時間感到難過和失落。索尼大概不愿意接受幼崽已經(jīng)離世的事實，依舊把尸體帶在身邊，抱著它到處走走停停。阿爾文的眼眶濕潤了，哽咽道：“太難受了……”

索尼母子的情況，內(nèi)瑪也看到了，它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孩子。內(nèi)瑪?shù)难劾飵е@恐，仿佛擔心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母子二人的驚險生活

內(nèi)瑪?shù)纳钐幘吃絹碓皆愀猓擞揍瘫换⒁曧耥?，有時候還會無緣無故地被高等階層的狒狒掐胳膊、打臉。內(nèi)瑪還不敢還手，每回都被嚇得趕緊抱著馬庫帕躲到一旁去。

此外，內(nèi)瑪尋找到食物后，還要先上交給那些高階層的狒狒。而這個階段的內(nèi)瑪偏偏又是極其需要食物的時候，如果它吃不飽，就會缺少奶水喂養(yǎng)馬庫帕。而馬庫帕需要喝夠一年的奶水，才能茁壯成長。

內(nèi)瑪白天忙著給高階層的狒狒找食物，同時防備被奪走幼崽，導致它自己根本吃不飽。只能在晚上繼續(xù)覓食。阿爾文為內(nèi)瑪抱不平：“內(nèi)瑪太可憐了，整天被它們欺負，她為什么不離開這個族群，帶著孩子獨自生活呢？”布萊恩一個勁地搖頭：“狒狒的天敵太多了，單獨行動的狒狒實在太危險了，它們很容易就會成為獅子、花豹甚至鬣狗的晚餐。”

一天夜里，內(nèi)瑪像往常那樣抓緊時間覓食?；蛟S，這次它實在太饑餓了，只顧著進食，完全沒有留意馬庫帕。不遠處的一只狒狒抓住時機，抱起馬庫帕就跑。

內(nèi)瑪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追了過去。誰知，偷走馬庫帕的狒狒跑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爬到很高的烏木樹上了。布萊恩第一次流露出緊張的神色：“這棵樹太高了，馬庫帕還不會爬樹，要是掉下來，肯定沒命了……”聽到布萊恩這么說，阿爾文也緊張起來了，心里默念：“快，內(nèi)瑪，快把孩子奪回來。”

內(nèi)瑪沒有遲疑，眨眼間的工夫就爬到了樹上。這時，馬庫帕已經(jīng)被帶到一根很細的樹枝上，眼看就要掉下來了。阿爾文的一顆心已經(jīng)提到嗓子眼上了，布萊恩也握緊了拳頭。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內(nèi)瑪卻利索地跑了過去，搶回了孩子，并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兇猛，趕走了同類。

“太驚險了！”阿爾文和布萊恩都松了一口氣。

內(nèi)瑪帶著馬庫帕從樹上下來后，已經(jīng)有點疲憊了。它帶著孩子想找個地方睡覺，不料，一回頭，竟然看到了一只鬣狗。為了避免成為鬣狗的宵夜，內(nèi)瑪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往烏木樹林外圍跑去，并迅速逃到樹上去。鬣狗不會爬樹，只能望而卻步。母子倆再次逃過一劫。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內(nèi)瑪剛想歇一會兒，叢林里響起了警報聲，這是首領發(fā)出的，接著其他狒狒紛紛響應。這意味著有天敵靠近，內(nèi)瑪往四周一看，只見一頭雄獅緩緩走來。內(nèi)瑪馬上抱著馬庫帕，爬到更高的樹枝上去。獅子雖然會爬樹，但它身子太沉，爬不到很高的地方。而內(nèi)瑪選擇的那棵烏木樹，足足有25米高，獅子根本不可能爬上來。

果然，過了一會兒，這頭雄獅悻悻離開。

不過，躲在烏木樹上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對狒狒們來說，最危險的其實不是獅子和鬣狗，而是靈活的花豹。花豹擅長爬樹，狒狒能到達的地方，它們基本上也能到達，而且它們喜歡在夜間捕獵，行動也極為隱秘。在獅子走后不久，一只約60公斤的花豹悄然來到了烏木樹林，沒有狒狒發(fā)現(xiàn)它。

阿爾文透過攝像機，一臉緊張地盯著花豹：“不好，它好像在接近內(nèi)瑪和馬庫帕?！辈既R恩點點頭：“是的，花豹喜歡獵殺動物幼崽?！?/p>

內(nèi)瑪還茫然不知，直到它發(fā)現(xiàn)花豹時，花豹已經(jīng)上樹了。內(nèi)瑪發(fā)出了驚恐的尖叫，緊緊護住孩子，但它很快又冷靜下來，一步步退到細枝的末端。這時的它們很可能會掉到樹下摔死，要不就被花豹獵殺。當然，它也可以選擇跳到旁邊的一棵樹上去，但兩棵樹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內(nèi)瑪還帶著孩子，這種機會很渺茫。它還有最后一個選擇，就是往下方的樹枝跳，但它奔跑的速度也遠不及花豹，也許很快就會被抓到。

阿爾文瞪大眼睛，眼里已經(jīng)有了淚水。他覺得，不管做何選擇，內(nèi)瑪和馬庫帕都活不到明天了。

內(nèi)瑪最終沒有選擇束手就擒，它拼盡全力往旁邊的樹跳躍。沒有人知道那是不是內(nèi)瑪?shù)臉O限，但它就是成功了，并且接著又從第二棵樹跳到了第三棵樹上，再跳到第四棵樹，一連跳了三次，才敢停下來?；ū劬Χ伎粗绷?，它大概從未看到過跳躍能力這么強的狒狒，隨著警報聲此起彼伏，它也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暴露了，很難再捕獵到狒狒了，便從樹上走了下來，往樹林外面走去。

內(nèi)瑪和馬庫帕擺脫了一次次的危險，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然而，只要活著，生存的挑戰(zhàn)就不會結(jié)束。

兩只狒狒抱團取暖

第二天，內(nèi)瑪和馬庫帕在地面上溜達，一只母狒狒慢慢朝它們靠近，并向馬庫帕伸出了手掌。那只母狒狒不是別的陌生狒狒，正是前不久經(jīng)歷了喪子之痛的索尼。

內(nèi)瑪見狀，嚇得一個激靈，生怕孩子被搶，往旁邊躲了躲?！八髂崾チ撕⒆樱摬粫霌寖?nèi)瑪?shù)暮⒆影?？”阿爾文又替?nèi)瑪母子擔憂起來。

可是，索尼這次卻并沒有惡意，它對內(nèi)瑪露出了屁股，這是狒狒之間表示友好的方式。緊接著，它又友好地撫摸馬庫帕。布萊恩明白了，索尼應該是想跟內(nèi)瑪交朋友，想當馬庫帕的“干媽”。但經(jīng)歷過這么多苦難，內(nèi)瑪不敢大意，何況它到族群那么久，從未交到過朋友。內(nèi)瑪謹慎地走開了，而索尼似乎也理解它，并沒有追上去為難它。

可內(nèi)瑪剛走開沒幾步，又有另一只母狒狒來到內(nèi)瑪身邊，并粗魯?shù)負寠Z馬庫帕。內(nèi)瑪奮力回擊，只可惜對方體型太大了，內(nèi)瑪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但內(nèi)瑪不肯認輸，誓死保護幼崽。

打斗驚動了在附近活動的索尼，它快速前來，加入作戰(zhàn)。有了索尼的協(xié)助，內(nèi)瑪?shù)膭偎愦蟠笤龃螅灰粫壕蛯Ⅳ[事的狒狒趕走了。

經(jīng)過這次并肩作戰(zhàn)，索尼贏得了內(nèi)瑪?shù)男湃?。從那以后，兩只狒狒常常相互幫對方梳理毛發(fā)，一起保護馬庫帕。如此一來，馬庫帕存活的概率增大了。再過十來天，它就能熬過最脆弱的前兩個月。

阿爾文長長舒了一口氣：“現(xiàn)在有兩位母親保護它，它肯定能好好活下來了。”布萊恩卻沒那么樂觀：“你要明白，兩只母狒狒的保護力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只成年的雄性狒狒。目前，馬庫帕所擁有的保護還是不夠的。”

果不其然，正如布萊恩所料，盡管已經(jīng)有兩只母狒狒守護著馬庫帕，依然不時地有其他的狒狒來搶拐幼崽，并對內(nèi)瑪進行抓撓。內(nèi)瑪和索尼都曾在打斗中負傷。

就這樣，又過了一周，忽然有一天，烏木狒狒群的外圍多了一只外來的雄性狒狒。它大約10歲，在一次戰(zhàn)斗中弄瞎了一只眼睛，因此布萊恩稱它為“獨眼”。獨眼是一位流放者，它靠近烏木狒狒群顯然是想加入這個龐大的族群，希望能有一個穩(wěn)定的家族。但每當它接近烏木狒狒群時，就會被里面的幾個雄性狒狒群起而攻之。畢竟，誰也不想多一個求偶的競爭對手。

幾次試圖加入族群均告失敗后，獨眼還是沒有放棄。它非常聰明，想從母狒狒這邊下手，尋找突破口。它觀察了一遍后，留意到了生活在族群外圍的內(nèi)瑪。內(nèi)瑪雖然地位低下，但要是獨眼能與它交好，對于融入族群還是有很大幫助的。

于是，獨眼主動接近內(nèi)瑪，對它表現(xiàn)得很紳士，完全沒有傷害馬庫帕的意思。內(nèi)瑪在身材高大的獨眼旁邊，也表現(xiàn)得很放松。沒過幾天，它們就相互看對眼，走在了一起。獨眼沒有令人失望，它是一位很稱職的父親，常常逗馬庫帕玩，抱著它走來走去。辛苦堅強的內(nèi)瑪，終于迎來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以前欺負過內(nèi)瑪?shù)囊晃桓唠A層的母狒狒再次從內(nèi)瑪身邊走過，本想再去欺負內(nèi)瑪母子，可看到獨眼之后，便停止了步伐。哪怕馬庫帕朝它吼叫，它也不敢上前了。

守護馬庫帕的狒狒，從一只變?yōu)榱巳?，它可以安全地渡過最困難的時期了。內(nèi)瑪、索尼、獨眼，三者抱團取暖，顯示出強大的力量，反而讓各自的地位都提高了。漸漸地，馬庫帕也被其他的小狒狒接納了。它可以自由地活動、玩耍，進行社交活動，學習攀爬技巧等。

阿爾文大為感動，并大受震動，他陷入了沉思，也徹底理解為何布萊恩如此熱愛攝影，非來非洲不可了。因為這里，有太多鮮活動人的故事。兩位好朋友也徹底和解了，阿爾文說：“其實，我當初堅決不同意你來非洲，主要是出于安全的考慮，也沒想到這里會那么迷人。在孤兒院的時候，你就處處為我著想，有人欺負我的時候，都是你替我擋著。我們也是抱團取暖……”布萊恩微笑著點點頭，送走阿爾文。

2020年6月，布萊恩把在非洲拍攝的錄像帶回了英國。阿爾文出資，聘請專業(yè)團隊，歷時一年多，把布萊恩拍攝的錄像制作成影片。影片播出后，大受歡迎，許多人從中獲得了溫暖的力量。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