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 晃
今年春天大學室友許雅來我所在的城市出差,我們自從畢業(yè)后各奔東西,就沒有再見過,難得有機會她來,我便相約一定為她接風小聚。
浮云一別,流水十年,兩人見面后自然是一番唏噓。吃好飯又去唱歌,等我送她回到酒店已近凌晨,分別的時候許雅說,還記得當年的咱們嗎,在這個時間段經常都是在聽《今宵別夢寒》的,現在那個節(jié)目還在呢,只是很久沒聽過了,你一定也是吧。
“今宵別夢寒”,在許雅說這個名字之前,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了。但一旦被提起,那些塵封記憶便撲面而來。
那是一檔午夜電臺的節(jié)目,我和許雅都是忠實的聽眾。在晚上寢室熄燈之后,我們都會戴上聽英語聽力的耳機準時收聽,就像那一句主持人常用的開頭語:所有的一切,從一個深夜的眺望開始。
節(jié)目主持人清歌有著慵懶而凜冽的聲音,她會放些音樂,說一些心情,也會接一些電話,讀一些來信和文章,她的節(jié)目伴著我們度過很多個不眠之夜。一直等到零點她說再見,說感謝大家深夜的守候和堅持,祝我們的城市晚安,我們才會相視一笑,帶著一點點的意猶未盡摘下耳機。
這時候往往夜涼如水,有時會有月光照在窗臺上,朦朧得正如那些年少的憂傷。彼時正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各自都有著諸多難以言說的心事,當年電腦、手機、ipad等數碼產品在大學校園還沒有像現在這么普及,娛樂活動也很少,于是收聽午夜電臺,就成了很多男生女生們情感的寄托。
大學里我是一個特別內向也不善交際的人,很少和同學說話交流,總是安靜地一個人來去,最喜歡的就是深夜的那段時光,一切都歸于寂靜之后,才可以徹底地放松自己,任思緒無邊無際。常常會猜測有多少像我一樣感到寂寞的人,就如同一株蒼白的植物,以孤獨的姿態(tài)決定了無顏以對陽光的深情。所以在此刻白天被壓抑的靈魂終于可以舒展,在暗夜里開出大朵大朵奪目的花來。
和許雅的友誼,其實也是因為這一檔節(jié)目結緣,因為我們的性格并不相像,我愛靜,她愛動,她轟轟烈烈談了好幾任的男朋友,還是校籃球隊的主力、學生會的干部,而我則一直是班級里最不起眼的那一個,默默喜歡著一個男生多年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性格反差這么大的我們,卻因了這一個共同的愛好,有了一份不一樣的默契。我們經常一起談論這檔節(jié)目,才發(fā)現彼此都對節(jié)目中那些情歌和故事有很多的共鳴,而且大部分的觀點還是一致的,只是我羨慕她的敢愛敢恨,她亦欣賞我的文靜內斂,便竟也有了惺惺相惜的味道。
那時我們班上有一個男生還真的寫了信去給主持人,表達對心儀女生的愛意,主持人念出來之后,也真的成就了兩人一段良緣,這件事一度在校園傳為佳話,放到現在的快餐時代,這種求愛的方式似乎也非常的老土了吧。但我始終覺得,這對于當事人一定是一段難忘而浪漫的回憶。
我也曾經寫下過好幾封信,寫滿自己百轉千折的糾結心情,希望能夠也像那位男生一樣給自己換回一個圓滿的結局,但猶豫了好久也終于沒有那樣的勇氣投出,沒辦法,我就是一個膽小的女生,永遠不敢付諸行動。
于是最常做的,就是在聆聽的過程中,想象把那些悲歡故事的主角換成自己,想象也許我喜歡的他也悄悄喜歡著我,期盼他也可能會打一個電話或者寫一封信到節(jié)目去,也許他也在跟我聽著同一個節(jié)目,那樣我們的距離至少也會近一些。盡管到最后這段單戀無疾而終,那些信最后也在離校前夕被我付之一炬。這些如今看來無聊可笑的幻想卻給了當年的自己莫大的安慰,支持我走過那段迷茫無緒的青蔥歲月。
如今畢業(yè)已經多年,我也已從一個靦腆女生變成成熟女子,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再也回不到那樣的夜晚,午夜的時候可能還在加班,可能在應酬,可能在酒吧KTV,也可能已經睡熟,再也沒有聽過午夜電臺?;蛟S就算再次聽起,也早已沒有了當年的感受,所謂什么樣的年紀,什么樣的心情。但是那些一起走過的路,仍然是青春寶貴的記號,在我們把酒言歡的時候,回憶不會無從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