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琪
摘要:帖木兒帝國是十四世紀后期至十五世紀以中亞河中地區(qū)為中心的大帝國,其創(chuàng)建者帖木兒是繼成吉思汗之后又一個出自游牧民族的征服者。帖木兒出身低微,但其有稱霸世界的野心和堅韌不拔、慷慨大方的品質,而出類拔萃的軍事才能與謀略,最終在群雄環(huán)伺、征伐割據的中亞地區(qū)脫穎而出。伊斯蘭教勢力在中亞地區(qū)的影響、有利的國際環(huán)境給帖木兒的成功提供了一定的條件。正是在這種內外原因的作用之下,帖木兒最終于1370年在巴里黑建立政權,成功崛起。帖木兒帝國的建立使得分裂割據的河中地區(qū)再度統(tǒng)一,絲綢之路得以暢通,伊斯蘭教在該地區(qū)得到了深入發(fā)展。但帖木兒的統(tǒng)一征服戰(zhàn)爭也給中亞地區(qū)的人民帶來了無盡的災難。
關鍵詞:帖木兒;中亞;伊斯蘭教;絲綢之路
中圖分類號:K13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2)01-0058-05
一、帖木兒的崛起
十三世紀初,蒙古帝國在第一次西征時就征服了廣袤的中亞地區(qū),成吉思汗隨即將中亞領土分封給了他的三個兒子,其中次子察合臺的封地稱為察合臺兀魯思,該封地東起高昌回鶻國,西達阿姆河岸,南越興都庫什山與北印度相鄰,北到巴爾喀什湖以南地區(qū),奠定了察合臺汗國的基礎[1]。然而到了十四世紀,蒙元政權衰落、分崩離析,察合臺汗國也分裂為東西兩部分,其中西察合臺汗國占據著中亞河中地區(qū)。當初成吉思汗在分封領土的同時,也將一些追隨他西征的部落分封給了他的兒子,這些蒙古部落在中亞地區(qū)經過一個世紀左右的生活,逐漸突厥化,在察合臺汗國分裂后,他們利用異密①的身份扶持傀儡,控制著河中政權。在這些突厥化蒙古部落中,巴魯剌思部、札剌亦兒部、速勒都思部和阿魯剌惕部是其中最為強大的四大部落,最終出自巴魯剌思部的帖木兒于1370年統(tǒng)一了河中地區(qū),建立了巴里黑政權。
帖木兒,1336年4月8日出生于河中的渴石。關于帖木兒的出生及其青年時代的記錄大多數都是后世杜撰出來的,且被賦予了一定的傳奇色彩。帖木兒的父親是巴魯剌思部的塔剌亥(TARAGHAI),他的母親是布哈拉一位著名法律學者的女兒特吉娜(TEGINA)。據說在帖木兒出生之前,一位苦行僧曾向特吉娜的父親預言說他的女兒即將結婚,并誕下未來世界的征服者[2]58。特吉娜的父親帶著懷疑的態(tài)度向當地有名望的謝赫求證,謝赫證實了這個預言,并說特吉娜的丈夫還沒有出現。隨后,在外打獵的塔剌亥遇到了一位牧羊人,這位牧羊人說在他的夢中有個人讓他告訴塔剌亥去布哈拉迎娶特吉娜,塔剌亥將會成為未來統(tǒng)治者的父親[2]59。據此,塔剌亥半信半疑地前往布哈拉,在那里他得到了謝赫真誠的接待并最終與特吉娜結合,生下了帖木兒。帖木兒的童年時期,是在打獵和劫掠中度過的,他還經常把大部分時間花在閱讀《古蘭經》和下棋上。他十分熱心于慈善活動,祈求隱士和苦行僧的賜福。同時他也喜歡騎術,曾雇了一位十分有名的騎術師教他騎術,也教他如何指揮軍隊。他經常把他的同伴召集起來,并且以首領的頭銜,使他們全都服從他。每當他們騎馬外出時,他總是把他們分成兩支軍隊,教他們如何在戰(zhàn)場上前進和撤退。這使得帖木兒年紀輕輕就練就了一身作戰(zhàn)的本領,積累了一定的實戰(zhàn)經驗。
后來,帖木兒投靠當時掌握河中政權且同屬巴魯剌思部的迦慈罕,被任命為千戶長。1357年迦慈罕被暗殺,其子繼位,因其平庸無能,河中地區(qū)發(fā)生變亂,此后的十余年戰(zhàn)亂頻繁、動蕩不安。面對中亞地區(qū)群龍無首的局面,1360年東察合臺汗國開始向中亞進軍,想要收復河中地區(qū),而這就給帖木兒在中亞的崛起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機會,成為他崛起之路的重要轉折點。在1360年之前的帖木兒始終處于默默無聞的狀態(tài),他真正開始在中亞的舞臺上嶄露頭角就是從投靠東察合臺汗國開始的。從那以后,帖木兒在河中地區(qū)聲名大振,不斷積蓄力量,逐步獲得了巴魯剌思部的領導權,直至最終取得河中地區(qū)的統(tǒng)治權,成功崛起。
1360年當東察合臺汗國進軍河中之時,巴魯剌思部的首領是帖木兒的叔叔哈吉。面對東察合臺汗國的入侵,他選擇逃往呼羅珊,而帖木兒則抓準時機投誠,被東察合臺汗禿黑魯帖木兒任命為渴石地區(qū)的監(jiān)治官。然而,禿黑魯帖木兒汗在暫時占領中亞地區(qū)不久就返回了東察合臺汗國。哈吉也趁機返回河中與帖木兒爭奪領導權。1361年禿黑魯帖木兒重返河中地區(qū),哈吉再度倉皇出逃,后被暗殺。由此,帖木兒借助外部東察合臺汗國的力量,最終獲得巴魯剌思部的領導權,成為日后奪取河中政權的幾股重要勢力之一。帖木兒在爭奪部落權力時,手下的追隨者不多,他們中只有少數人是巴魯剌思部落的成員,也有少數人是察合臺兀魯思其他重要部落的成員,還有一些人的來源不知其部落歸屬,此外還有一些規(guī)模大小不清楚的部落中的追隨者。伊本·阿拉巴沙(IBN ARABSHAH)稱帖木兒手下追隨者的人數為40人,而克拉維約(CLAVIJO)說帖木兒最終有300名騎兵在他的指揮下。這些估計實際上可能并不矛盾,很可能伊本·阿拉巴沙(IBN ARABSHAH)在帖木兒的追隨者中只計算了埃米爾,而克拉維約(CLAVIJO)則計算了每個隨他而來的士兵[3]。
然而,帖木兒的崛起之路也并不是一帆風順的。他雖然在東察合臺勢力的幫助下順利成為巴魯剌思部的首領,但仍是東察合臺控制中亞地區(qū)的工具,帖木兒自然不愿屈居人下,再加之東察合臺汗國也里牙思火者在中亞地區(qū)施行暴政,帖木兒開始反叛,與中亞地區(qū)另一股重要勢力忽辛聯合起來,共同對抗東察合臺汗國。此后的一段時間,在東察合臺汗國的追擊下,帖木兒和忽辛開始了逃亡的生活。1362年,他的人生達到了最低谷,當時他和妻子被囚禁在一個生滿跳蚤的牛棚兩個月。據編年史記載,有一段時間,帖木兒的全部隨從只剩下他的妻子和一名隨從[4]。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逃亡后,帖木兒和忽辛最終于1363年重新集結隊伍,準備對抗東察合臺大軍。同時,東察合臺也里牙思火者在中亞地區(qū)的暴政也同樣引起了部落貴族的不滿,主要是由于他們宣稱對中亞地區(qū)完全擁有主權以及處死和流放一些重要部落的埃米爾等的一系列惡劣表現,這就使得一些部落貴族開始轉向支持帖木兒和忽辛。此外,這兩位埃米爾在對抗東察合臺汗國時,也不僅僅依靠部落貴族,非部落軍隊也是他們軍隊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他們的軍隊中還有許多個人追隨者,以及許多沒有部落關系的人。最終,在聯合了一系列力量之后,帖木兒和忽辛打敗了也里牙思火者,驅逐了東察合臺在中亞的勢力。
然而,在贏取了短暫的勝利之后,1364年也里牙思火者重新發(fā)動了對河中地區(qū)的爭奪。1365年,雙方進行了著名的泥沼之戰(zhàn),戰(zhàn)斗那天,由于雨下得很大,馬足深陷泥土之中,再加上帖木兒和忽辛產生分歧,忽辛拒絕配合帖木兒,最終泥沼之戰(zhàn)以帖木兒一方的失敗而告終,帖木兒退守駐地渴石。而當勝利的東察合臺軍隊趁勢攻取撒馬爾罕時,該城的居民則團結起來進行自衛(wèi),后由于東察合臺軍隊中的馬匹發(fā)生了瘟疫而被迫撤軍,撒馬爾罕的人民自衛(wèi)運動以勝利告終。在驅逐了外來勢力的入侵后,撒馬爾罕城內不久就爆發(fā)了窮人反對富人的賽爾巴朵爾運動。帖木兒聞訊之后立刻聯系忽辛,兩股勢力又聯合在一起,利用計謀誘殺了賽爾巴朵爾運動的重要成員,于1366年成功鎮(zhèn)壓了該運動,奪取了撒馬爾罕。
在平定了內憂和外亂之后,河中地區(qū)唯一能與帖木兒抗衡的只有忽辛,忽辛成為帖木兒奪取河中政權的最后障礙。在1366年奪取撒馬爾罕之后,由于當時忽辛實力更為強大,因此成為河中的統(tǒng)治者,駐守撒馬爾罕,帖木兒則位居第二,駐守渴石。從1366年至1370年四年間,帖木兒和忽辛時戰(zhàn)時和,最后帖木兒聯合一切不滿于忽辛的勢力戰(zhàn)勝了他。首先是不滿忽辛大興土木行為的游牧貴族勢力。忽辛搬到巴爾赫(BALKH)并在那里設防的行為,冒犯了他的游牧追隨者,他們不喜歡城市,尤其是防御工事。其次是宗教人士勢力,當十分有名望的謝赫·巴卡拉(SHAYKH BARAKA)懇請忽辛在馬瓦爾納赫(MAWARANNAHR)擴建清真寺時,遭到了拒絕。這使得謝赫·巴卡拉轉而去支持了愿意把安德胡伊(ANDKHOY)鎮(zhèn)及其周邊地區(qū)劃歸給他的帖木兒[5]49。之后,在1370年帖木兒利用伊斯蘭教《古蘭經》所承認的“血族復仇權”,借助札剌亦兒部的凱胡斯勞(KAYKHUSRAW)對忽辛處死其兄長的仇恨,消滅了他最大的勁敵忽辛。最終帖木兒在他34歲時于巴里黑建立了河中政權。
二、帖木兒崛起的原因
(一)個人原因
在崛起過程中,帖木兒的個人因素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其一,帖木兒擁有稱霸世界的野心,這與他的出身和生活經歷密不可分。帖木兒出生于河中地區(qū)的巴魯剌思部,雖出生于貴族家庭,但家道中衰,他少年時曾當強盜。帖木兒出身低微、地位低下,對權力的向往增強了其獲取權力的欲望及野心。帖木兒的目標是統(tǒng)一中亞,最終統(tǒng)一世界,從而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力。
其二,帖木兒具有征服者身上所必備的忍耐力強、不畏艱難、慷慨大方等優(yōu)異品質。首先,在面對任何挫折時,帖木兒都具有極強的忍耐力及頑強不屈的意志。在艱苦的野外狩獵環(huán)境中,帖木兒經常忍饑挨凍,尤其是遇到嚴酷的天氣時常處于十分危險的境地,面對一次又一次的危險時,帖木兒總能憑借他堅韌的耐力和戰(zhàn)勝困難的決心帶領部下轉危為安。在自己實力不強時,帖木兒懂得忍耐,先是依附于強大的東察合臺汗國,后來又屈居實力高于自己的忽辛之下,最終厚積薄發(fā),打敗了河中地區(qū)所有的對手。其次,帖木兒對他的追隨者十分慷慨,經常賞賜他們。據傳,帖木兒起初當強盜時,每次劫來之物,攜回村中,烹羊宰牛,大宴賓客,招致親朋好友享用。凡有所得,莫不劃分與各伙伴[6]119。帖木兒的慷慨大方讓他贏得了人心。反觀帖木兒最大的對手忽辛則十分吝嗇,“在繁榮和安全的時代,忽辛從來沒有給過一個貧窮的戰(zhàn)士一個第納爾或一塊面包皮?!盵5]51以至于后來曾經擁護忽辛的人最后轉而支持帖木兒,這也是帖木兒能夠最終取勝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三,帖木兒擁有卓越的軍事才能。首先,他具備良好的軍事技能。根據部落生活的習俗,帖木兒年輕時就學會了戰(zhàn)士所需要的所有技能,尤其是騎術和射箭[7]。由于出生在游牧民族,他年輕時就懂得馬的特點,能一眼就從外形上分辨出馬的好壞,騎術高明,劍術高超[5]41。這些都是在戰(zhàn)爭中一個戰(zhàn)士需要具備的基本軍事素質。其次,他的軍事才能體現在作戰(zhàn)過程中。在每場戰(zhàn)爭前帖木兒都會做好充分的準備,了解敵情,根據實際情況和經驗作出適當的安排。帖木兒會利用向導、偵察隊以及熟悉敵情的當地人對敵人的情況進行詳細地了解,從而制定作戰(zhàn)策略。其軍隊任何一級都可派遣出機智勇敢的偵察隊,并“常常將捉舌頭的任務交給偵察隊來完成”?!吧囝^”往往由帖木兒親自審問,以盡快掌握敵人最確切的情報[8]。此外,帖木兒善于利用自然條件作出相應的戰(zhàn)略部署,如他在選取戰(zhàn)場時會安排自己一方背對太陽,與之相應的敵人一方正對太陽,使敵人失去有利的條件,因此贏得先機。最后,帖木兒善于管理士兵,采取獎懲并施的策略,打造了一支戰(zhàn)無不勝的軍隊。帖木兒時常對軍隊進行獎賞,尤其是當他認為有必要于戰(zhàn)前用獎賞提高士氣的時候[9]。帖木兒運用有效的獎勵機制,大大激發(fā)了士兵和軍官的斗志,從而更有利于在戰(zhàn)爭中取勝。在戰(zhàn)后帖木兒也會通過賞賜安撫、鼓勵官兵。如在戰(zhàn)勝忽辛后,帖木兒把忽辛的財寶和巴爾赫居民的財富分給了軍隊的將軍和首領、埃米爾和城市的統(tǒng)治者[5]51。在獎賞的同時帖木兒也在軍中實施嚴刑峻法。帖木兒每次出征時,軍中都置有法官多人,隨時接受訴狀,加以裁判[6]160。在這種賞賜與懲戒剛柔并濟的管理之下,使帖木兒擁有了一支紀律嚴明、斗志昂揚的軍隊,贏取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其四,帖木兒擁有超凡的謀略。正是由于在計謀上的略勝一籌,使得帖木兒能夠在多方勢力爭奪下的中亞地區(qū)脫穎而出。想要實現統(tǒng)一,獲取政權,僅僅擁有野心和才能是不夠的,帖木兒的謀略起著關鍵性的作用。如在戰(zhàn)爭中敵我力量懸殊之際,帖木兒命令部隊分散前進,把樹枝綁在馬背上,然后拖在地上,并策馬四處奔馳,弄得塵土飛揚,使敵人以為有大軍來襲,倉皇潰逃,最終得以不戰(zhàn)而勝。此外,帖木兒也會利用計謀,通過瓦解敵方內部勢力來獲取勝利。如在1366年鎮(zhèn)壓發(fā)生在撒馬爾罕的賽爾巴朵爾運動時,當東察合臺軍隊從撒馬爾罕撤退后,帖木兒與忽辛秘密聯系,派遣專門的密使,竭力促使城市居民中的動搖階層倒向自己,引誘賽爾巴朵爾的一些重要人物,造成了他們內部產生矛盾,使其快速瓦解。由此,賽爾巴朵爾運動遭到了鎮(zhèn)壓,帖木兒重新占領了撒馬爾罕[10]。
總之,像世界上的大多數征服者一樣,帖木兒具備統(tǒng)治者必要的特質。首先,帖木兒擁有坎坷的早年經歷。青年時期的艱苦造就了帖木兒堅韌、慷慨、不怕困苦的品質,鍛煉了他的軍事技能和實踐能力,也增加了他獲取權力的欲望和野心,這些都為其后來的征服活動奠定了基礎。其次,帖木兒擁有作為一名征服者所必備的超凡的謀略、獨到的眼光以及殺伐果斷的魄力,這種特有的品質使得他能夠在一次又一次的戰(zhàn)爭中取得勝利,最終成功崛起。
(二)外部原因
除了個人原因之外,一些外部因素促成了帖木兒的成功崛起。首先,河中地區(qū)分裂割據、群雄爭霸的局勢給帖木兒爭奪政權提供了一個有利的環(huán)境和契機。1357年迦慈罕死后,河中地區(qū)再度陷入分裂,此后十多年間多股重要勢力爭奪霸權。為了獲得河中地區(qū)的統(tǒng)治權,埃米爾與部落的聯盟,部落和部落之間的聯盟,以及埃米爾和部落與外部勢力的聯盟在河中地區(qū)比比皆是,且這種結盟是隨著各自的實際利益而不斷變化的。帖木兒審時度勢,根據實際情況在各方勢力之中縱橫捭闔,通過與內外部力量的聯合一步步實現對河中地區(qū)的統(tǒng)治。其次,帖木兒通過與外部力量的聯合獲得了權力,在危難之際他得到了來自外部力量的庇護。如在來自東方的東察合臺汗國進軍中亞之時,帖木兒深知其實力遠超河中地區(qū)的任何一股勢力,他沒有像其他首領一樣倉皇而逃,而是投靠之,借助東察合臺的力量消滅當時巴魯剌思部的首領哈吉,借此獲取了巴魯剌思部的權力。在和忽辛分裂時,帖木兒逃往呼羅珊,在那里他獲得了來自赫拉特國王的保護,得以休養(yǎng)生息,重返河中地區(qū)。最后,帖木兒聯合河中地區(qū)的內部力量消滅其他對手。忽辛是帖木兒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同時也是最強大的敵人。當面對強大的東察合臺汗國時,帖木兒與忽辛聯合,共同驅逐外部的東察合臺勢力。當忽辛成為其最后的阻礙時,帖木兒聯合河中其他力量消滅了忽辛。
其二,在帖木兒的崛起過程中,伊斯蘭教起著重要的作用。伊斯蘭教起源于阿拉伯半島,于七世紀開始逐漸向中亞地區(qū)滲透、傳播,到十四世紀已被一部分中亞人所接受。為贏得穆斯林的支持,帖木兒積極宣傳和推廣伊斯蘭教,將其與自己的統(tǒng)一征服戰(zhàn)爭充分結合。首先,帖木兒將伊斯蘭教作為其發(fā)動戰(zhàn)爭的旗幟和借口。伊斯蘭教把為安拉而戰(zhàn)稱為圣戰(zhàn),以為這是一種光榮無比的事業(yè)[11]。在帖木兒崛起過程中,以宗教為原因的征服戰(zhàn)爭不勝枚舉,如帖木兒派兵征服朱特(JETTEH)軍隊的理由是他們對先知后裔的不敬,他們從撒馬爾罕城俘虜了穆罕默德的后裔,將其作為奴隸去服侍他們。為此帖木兒對其宣戰(zhàn)。其次,帖木兒在征服統(tǒng)一過程中尋求來自伊斯蘭教的賽義德和謝赫等宗教人士的支持和幫助。在面對多方勢力的威脅下,他們?yōu)樘緝褐贫恕白耩B(yǎng)時晦,勿貪近利,內畜潛勢,外若無意,以釋群疑”的策略[12]。在這個策略的指導下,帖木兒順利地戰(zhàn)勝河中地區(qū)的多股勢力,建立統(tǒng)治。此外,賽義德等人在帖木兒消滅分歧、贏得統(tǒng)治權力時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忽辛死后,河中地區(qū)三大家族的首領要求平分領土,各自統(tǒng)治自己的區(qū)域,成為國王。這時,賽義德提出由真主決定統(tǒng)治權的歸屬,于是寫了帖木兒和其他三個競爭對手的名字,放在地毯下祈禱,之后地毯上就顯現出帖木兒的名字。由此,帖木兒順利地完成了統(tǒng)一。最后,帖木兒借助伊斯蘭教教義消滅對手。在帖木兒和忽辛最后的決戰(zhàn)中,帖木兒假借凱胡斯勞(KAYKHUSRAW)之手殺掉忽辛。而異密凱胡斯勞(KAYKHUSRAW)是根據《古蘭經》所承認的“血族復仇權”行事的,因為他的兄弟在十年前被忽辛所殺。
其三,有利的國際環(huán)境是帖木兒成功崛起的重要條件。在帖木兒的崛起過程中,世界上的主要政權幾乎都處在內部動亂時期。在西方,從十三世紀開始,拜占庭帝國逐漸衰微,版圖及領土不斷縮小,至十四世紀拜占庭帝國的勢力大不如前。拜占庭帝國和歐洲的其他國家無力插手中亞地區(qū)的事務。與此同時,在它們的西面,一個強盛的政權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建立并日益強盛,始終致力于向西面的歐洲擴張,威脅著拜占庭帝國以及西方的其他國家,使之無暇東顧。此外,十四世紀中期以后的埃及馬木路克王朝也開始由勝轉衰,開始走下坡路,軍事寡頭政治、統(tǒng)治階級內部互相傾軋,貨幣貶值,苛捐雜稅,瘟疫饑謹連綿,人民生活困苦不堪,暴動頻繁[13]。此時的馬木路克王朝國內形勢十分嚴峻,想要干預外部中亞事務更是力所不及。中亞地區(qū)北部的金帳汗國自1357年札尼別汗死后也進入混亂時期,從1360年到1380年的二十年間,共換了20個以上的汗王[14]。原金帳汗國的屬國白帳汗國開始趁機不斷干預其內部事務,北方勢力互相爭斗,混亂不堪,金帳汗國處在內憂外患的艱難境地。同樣,在南部的印度德里蘇丹國的國內形勢也不容樂觀。帖木兒崛起時期正值德里蘇丹國的圖格魯克王朝(Tugluk)時期,這一時期王朝內一些藩屬國紛紛宣布獨立,國王穆罕默德·賓·圖格魯克遷都、提高地稅以及發(fā)行代用貨幣等一系列的舉措造成國內各個階級不滿,矛盾日益激化,地方紛紛起兵反叛,爭取獨立。此時東方的中國正值元朝末年,經歷了農民起義和明朝初立,國家尚不穩(wěn)定,百廢待興。
總之,帖木兒能夠成功崛起不僅僅是其個人能力所決定的,其他外部原因在這一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
三、帖木兒成功崛起的影響
帖木兒的成功崛起對當時的中亞產生了十分重要的影響。這種影響既有正面的,也有負面的。
(一)正面影響
帖木兒的崛起解決了河中地區(qū)存在了十余年的群雄爭霸、分裂割據的政治危機,重新統(tǒng)一了中亞地區(qū),建立了強盛的帖木兒帝國。這種政治上的統(tǒng)一與穩(wěn)定意味著陸上絲綢之路開始再度恢復生機,迎來了陸上絲綢之路最后的繁榮時代。因為自蒙元政權衰落以來,中亞地區(qū)戰(zhàn)亂頻繁,絲綢之路遭受了嚴重的戰(zhàn)爭破壞,而帖木兒巴里黑政權的建立則再次使陸上絲綢之路中亞段處在一個統(tǒng)一政權的控制之下。在之后的幾十年間,陸上絲綢之路在帖木兒的維護下得到了顯著的恢復和發(fā)展,成為連接東西方國家的橋梁和紐帶,推動了東西方各國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交流與發(fā)展。
在文化上,帖木兒在崛起過程中逐漸接受了伊斯蘭教,借助伊斯蘭教的力量為自己的統(tǒng)一征服戰(zhàn)爭服務的同時,推動了伊斯蘭教在中亞地區(qū)的傳播與發(fā)展。首先,帖木兒大力宣揚其在戰(zhàn)爭過程中取勝的原因是得到了神的幫助,使得中亞大量的普通民眾,甚至是一些部落的首領和重要人物在相信和支持帖木兒的同時加深了對伊斯蘭教的信仰。其次,帖木兒在征服過程中還通過對穆斯林和先知后裔的保護來獲得宗教力量的支持,賽義德、謝赫等宗教人士的思想在帖木兒軍事力量的保護下得以在中亞地區(qū)逐漸深入和廣泛傳播。
(二)負面影響
然而,帖木兒在崛起過程中產生了很多負面影響。首先,帖木兒的征服活動給中亞地區(qū)的百姓造成了極大的災難。帖木兒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動輒下令屠殺反對他的人,甚至屠城,百姓遭受戰(zhàn)爭的嚴重影響,生活苦不堪言。其次,戰(zhàn)爭對當時的社會造成了毀滅性的破壞,中亞的經濟遭受了嚴重的打擊。戰(zhàn)爭是一項十分耗費資金的活動,首領們除通過在戰(zhàn)爭中獲勝來獲取戰(zhàn)利品這種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方式來獲得作戰(zhàn)經費外,也會向農民和商人征稅,有時甚至還會進行掠奪,這就使得原本就由于戰(zhàn)爭的破壞而導致發(fā)展中斷的農業(yè)和商業(yè),更加雪上加霜。大量城市和建筑在戰(zhàn)爭中被毀壞,中亞地區(qū)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總之,帖木兒在中亞的成功崛起在產生積極作用的同時,也產生了大量的負面影響。帖木兒不僅結束了河中地區(qū)分裂動蕩的局面,恢復了中亞地區(qū)的統(tǒng)一,使得陸上絲綢之路再度暢通,極大地促進了伊斯蘭教在中亞的傳播與發(fā)展。而與此同時,在這一崛起過程中產生的破壞也是毀滅性的,中亞地區(qū)的經濟在戰(zhàn)爭中遭受了極大的破壞,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當時整個社會都處在黑暗之中。注釋:
①異密:阿拉伯語amir,音譯,又譯作“艾米爾”,意為“首領”“統(tǒng)治者”“國王”。察合臺汗國和葉爾羌汗國時期意為“軍事長官”“將軍”,主要用于稱呼游牧軍事貴族,他們往往掌握部落或氏族一定數量的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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