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
我渴望有一個溫柔的好朋友
一覺醒來,想到要上學,心里悶得發(fā)慌:天天上課學習,多么無聊啊。我渴望遇到愛情,那種有人關心的愛是怎么樣的呢?
我不知道!只知道肯定不是父母問我“做完作業(yè)沒”式的關懷吧。
昨天我的英語又考砸了。我在家的樓下逗留了很久,很晚才回到家。
父母習慣了在我考砸時,發(fā)一頓牢騷;習慣我回來晚了,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說老師拖了堂;習慣我站在陽臺上背單詞讀史政,卻從不問一下我的心里,究竟有什么解不開的結?
我想起在家門口廣場的角落里,我曾對著頭頂上高高的鐵欄桿,想跳起來抓住它,直到我大汗淋漓,還是抓不到。
傍晚,廣場上會有很多人來鍛煉。我時常呆呆地看著人群。
我看見一個男孩很漂亮,他好像一棵漂亮的小樹,身材高挑。
他的身邊常常有幾個女孩簇擁著。他們很少到我鍛煉的角落里來,所以我可以欣賞他優(yōu)美的身姿,但不必擔心會被他們看到我笨拙的彈跳動作。
有一次,我大意了,“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時,便聽見背后一陣大笑。
我回過頭,身后站著的,除了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還有瞇眼沖我微笑的他。
那一刻,我恨不得鉆進地洞。
就在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時,其中一個男生一臉壞笑地繞過來,很輕松地抓住讓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欄桿,悠閑地在我眼前邊晃邊叫:“嗨,小姐姐,要不要讓我把你舉起來,來個登高眺遠?”
我的臉發(fā)燒了。
這時,一只白皙修長的手伸過來,溫柔地問我:“摔得疼嗎?我扶你起來吧?!?/p>
我一下子忘記了疼痛,“噌”地站了起來。
我不能接受陌生男生的手的扶持,但我還是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因為他說的話讓我很感動:“以后再鍛煉,力度輕一些,這么急,容易受傷的?!?/p>
我不認識這個男孩,但我渴望有這樣一個溫柔的好朋友。
在父母的驅趕下,我去上學了。
我背著大書包上了地鐵,一個男孩子在我面前“蹭”地站起來。
“謝謝!”我剛要坐下。
忽然,他用手輕輕地拉住我,一臉誠懇地笑說:“位置是讓給這位婆婆坐的?!?/p>
我的身后,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我鬧了個大紅臉。
他又善解人意地說:“書包重,我可以幫你拿。如果你信得過我。”
我于是打量起他來。干干凈凈的校服上,我看到他胸前學校的標志,原來是鄰校的學生。那天,我們在同一個車站下車,又在地鐵口分別。
他是我想親近的人?
之后,我經(jīng)常在地鐵上遇到他。
我們褪去了尷尬,常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各自學校的閑事。
他就讀的中學,是省里最好的學校,有許多高干子弟或富翁的后代,跨過父母用金錢筑成的后門走進來。也有家庭貧寒的學生,靠著驕人的成績,考進了這所學校。他就屬于后者。
我曾去過他們學校找他玩。
他班里的學生,大多都是高價生。他討厭他們滲進骨縫的高傲,所以當他們課間站在走廊里,對過往學生的衣飾穿著,用金錢般刻薄的眼光一一度量時,他都是遠遠地走到陽臺上去,戴上耳機,用音樂阻擋他們高聲的喧嘩,填充自己迷茫困惑的心。
那天他剛在陽臺上站定,便聽見我在樓下的陽臺上叫他,我的手里,還晃著一本書,那是他前幾日借給我看的《潘達微和黃花崗》。只一會兒工夫,我站在教室門口喊他,直到門口那群空虛的男生,附和著我一聲接一聲地喊起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要闖禍了。
他在那些男生的叫喊聲里,臉早已羞紅。有尖酸的男生竟指著我的天藍色校服評論:“瞧,人家這才叫時尚,都加入慳衫族行列了?!?/p>
在一片曖昧的起哄聲中,他把我?guī)У綐窍?,長吁一口氣說:“以后你有事找我,你在陽臺上揮揮手,我下去好嗎?”
我歪著頭,在陽光下瞇起雙眼,嘴角依然是笑容:“為什么?”
他本想說“這樣會傷了你的自尊”之類的話,可是看我明亮的眸子和一塵不染的微笑,他終于什么話也沒有說,拿別的話題岔開了。
我知道,他不愿意我去他們學校找他,是不想讓那些有錢人的子弟嘲笑我。
這真是會體察別人的好男生呢!
漸漸地,我覺得自己與他有了一種依戀,他就是我的“愛神”,一天見不到他心里就忐忑不安。
我戀愛了嗎?
我們兩間學校組織了一次高考模擬考試,考試結束,學校專門召集高三的學生開了一個分析總結大會,并對成績優(yōu)秀的同學進行嘉獎。
大會在他們學校舉行。他是他們學校的第一名,我是我們學校的第一名。
上臺領獎時,我站在為之心動的他身旁,感覺非常幸福。
我和他的胳膊在不經(jīng)意間,還有了輕微的碰觸。我整個人都眩暈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校長將獎狀頒給他。
我看著獎狀上“李文峰”那三個字,覺得是那么親切,我一下子就將這三個字記到了心里。而他呢,也在盯著我手中的獎狀看。
頒獎儀式短暫得只有一分鐘,我就稀里糊涂地跟著他下臺。我知道,這也許就是自己能與他說上話的好機會,千萬不能錯過,所以,我壯起膽來跟他說了一句話:“你,真棒!”他微笑著回過頭來,回了一句:“你,更棒!”聲音還是那么的溫柔好聽。
這樣的對話過了,便是沉默。我不甘心,必須抓緊時間再說點什么!我便唐突地說:“我想考到上海去讀大學。你呢?”
他站住了,看了看我,說:“我爸媽要我報考北京的學校?!鳖D了頓,他又說:“你真的確定報上海嗎?那我也報上海。有個同學做伴總是好的。”說完這一句,他的臉似乎有些紅了,低下頭,快步地跑走了。
只是這簡短的一句話,讓我幸福得一塌糊涂,回到教室,我足足發(fā)了半節(jié)課的呆。他那句話一遍遍地在我耳邊回響,我也一遍又一遍地分析那句話的含義。他的父母本來是要他報考北京的大學,只因我要去上海,所以他也愿意去上海,這么說,李文峰對我,何嘗不是像我對他一樣,有著默默的情感?
我戀愛了嗎?
“地下鐵碰著他好比心中愛神進入夢/地下鐵再遇他沉默對望車廂中/地下鐵邂逅他車廂中的暢談最受用/地下鐵里面每日相見愉快心里送……”這天放學后,我在一家音響店里,聽到梁詠琪的《幾分鐘的約會》,心里一動,這不就是描繪我的心情嗎?“約會”這兩個字灼燒我的心。
我戀愛了嗎?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買了《幾分鐘的約會》的碟,轉錄在MP3里不停地聽。它唱出了我的心情:“每天幾分鐘共你相識于約會中/旅程何美麗如像愛情小說中?!?/p>
但,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也有如我一般的感覺?
愛與被愛的美麗
周日,我和他都要回學校加班學習。
“我們家附近,最近開了間‘巴喜陽光’,西餐館,我請你去吃一頓!”早上,在地鐵里,我約李文峰。
他笑了笑:“巴喜陽光不便宜??!要你請怎么好意思?”
高考模擬考試我得了第一名,父母覺得我最近學習很有動力,就獎勵了我三百元。我知道這動力來源于他,這錢應該是我和他分享的。
他聽了我的解釋,點點頭。
我笑了,他不拒絕我,我相信他也應該和我有相同的感覺,戀愛的感覺。
下午,放學后,我直奔“巴喜陽光”。隔著馬路,我已經(jīng)能看見它黃綠色裝修的門面。
我撥通李文峰的手機。
也不等對方說話,我大聲說:“我快到‘巴喜陽光’了!”
接電話的竟然是一把女聲:“什么‘巴喜陽光’?”
我整個人傻掉了,心里矛盾極了,應該是他的母親!
終于,電話傳出了他的聲音,那聲音甚至是有點沮喪的。
“我爸爸媽媽今天來接我,也是去‘巴喜陽光’吃飯……”
我看看“巴喜陽光”,原來他和父母已經(jīng)到了。我不知說什么好,看著馬路對面那個穿著藍T恤的高個子男生,眼淚默默流了下來。
“巴喜陽光”有厚厚的門,服務生都穿著巴西牛仔的衣服迎接客人。
我知道里面有好多好吃的,像生魚片、牛肉、烤香蕉……這些美味應該是我和他分享的,可現(xiàn)在……
手機里又傳出聲音,是他媽媽的嚴肅聲音:“我們家的文峰有事,你以后再找他吧!”
馬路那邊,他一直在望著我。
我們就像牛郎與織女,隔著遼闊的銀河,互相守望著,脈脈不得語。
他的媽媽走近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也望到了我,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扯他的衣袖,那個我熟悉的身影,就被“巴喜陽光”的門洞吸了進去。
第二天早上,我們又見面了。
我準備將一只耳機遞給他。
沒想到他說:“媽媽幫我申請了在學校住宿,以后,我不用走讀了?!?/p>
我呆住了。這幾分鐘的旅程,我整個人呆了,我不敢想象,以后沒有他的日子,我會怎么過……
分手的時候到了。我把耳機塞進耳里,竟然是歌曲的最后一句:“日日地碰著他/無奈心中愛神要玩弄/地下鐵約會要是中斷令我心暗痛。”
他有點不好意思,問我能不能原諒他媽媽。
我故作瀟灑地一笑:“怎么會怨她!”他的媽媽也是愛護他的,我和她都愛同一個人。
“愛神”不見了。暫時,我和他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我也要投入到高考的緊張備戰(zhàn)中。
這段時間,我承認自己迷失了,我知道,我貪戀的也許不是和他在一起,而是暗戀的美與溫柔;我愛上的,也許不是他,而是愛與被愛的美麗。
也許我們還會見面的,我記得他也要考復旦,這正是我的目標學校。
緣份在遠方召喚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