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亮
下班回家坐地鐵的時候,碰到一對母子,母親五十多歲,男人三十歲左右。那位母親似乎是第一次坐地鐵,一直怯生生地緊挨著兒子站著,看著怪令人心疼的。
但更令人心寒的是,那個當(dāng)兒子的男人不但沒有安慰媽媽,還一直埋怨著:“真是的,我都那么詳細(xì)地告訴你怎么坐地鐵了,還不會,這么簡單偏偏要我來接……”男人越說越激動,而那位母親只是越發(fā)愧疚地看著兒子,一言不發(fā),任憑進(jìn)出的人群將她擠來擠去。
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位母親在她兒子面前唯唯諾諾的樣子,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讓人忍不住想哭。
長大后的我們好像總覺得自己了不起,總是去責(zé)怪父母:怪他們不會取高鐵票,不會獨自坐飛機,不會換乘地鐵,不會用手機銀行,不會科學(xué)育兒,不會這個,不會那個……
但你又是天生就會這些的嗎?
其實,我很想像個正義的使者那樣站出來指責(zé)男人:“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家伙,你媽辛辛苦苦拉扯你長大,因為從來沒坐過地鐵有點害怕,讓你接一下怎么了?”
但我沒有,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批評他,因為我又何曾不是和他一樣。
尤其是在結(jié)婚生子之后,小家庭的雞毛蒜皮消磨了我所有的耐心,所以即便知道了為人父母的不容易,可就是忍不住把最壞的脾氣都給了深愛我的父母……
記得剛教爸媽用微信的時候,他們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找不到聯(lián)系人在哪里,退出登錄后不知道怎么重新登錄等等。
每次遇到問題,他們都會打電話問我,雖然一般情況下我會很認(rèn)真地告訴他們怎么解決,可有時候說半天他們也沒明白,而這邊孩子又開始大鬧天宮,我的語氣就會變得不耐煩,甚至?xí)f“哎呀,都講這么清楚了怎么還不會啊”之類的話。
每當(dāng)這個時候,父母就會賠著笑臉說:“你們年輕人的東西,我們老了學(xué)不會了,算了,你去忙吧,我們自己研究研究?!?/p>
后來,我發(fā)現(xiàn)爸媽再打電話咨詢我什么問題時,都會變得小心翼翼,一旦我稍微露出些情緒,他們立馬就不會再問了。雖然對父母有些愧疚,但那個時候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么過分,反而是松了口氣:他們不來煩我,我真是輕松了不少。
現(xiàn)在,我真想抽自己兩耳光。老祖宗教導(dǎo)我們說“百善孝為先”,我們也自以為自己真的很孝順了,帶父母去旅行、買了很多衣服禮物送給父母等等??蛇@就夠了嗎?這真的就是孝了嗎?你難道沒有看到他們在你面前不知所措的樣子嗎?
我們的父母不再年輕了,他們真的老了,越老越像孩子了,還是不被我們“疼愛”的孩子。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在你面前都變得小心翼翼了呢?生怕說錯了話,生怕做錯了事,生怕被你責(zé)怪,生怕讓你為難……
我們?yōu)槭裁床荒芏嘟o他們一點耐心,就像他們曾耐心等待我們長大一樣?為什么不能多對他們微笑,就像他們曾溫柔陪伴我們長大一樣?我想,有時候,最大的孝順只不過是別讓父母在你面前變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