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川》中抗美援朝精神的符號表達

林子馨 劉 英

《金剛川》取材于金城戰(zhàn)役的真實歷史事件，其主線分為四個段落，分別從士兵、對手和高炮班三個視角立體演繹這場立國之戰(zhàn)，描述了志愿軍用血肉之軀搭建“人橋”助大部隊成功過江取得戰(zhàn)役勝利的歷史場景。金城戰(zhàn)役的勝利有力促進了朝鮮停戰(zhàn)，打擊了美國的囂張氣焰。通過藝術化再現(xiàn)經(jīng)典黨史，幫助觀眾理解抗美援朝戰(zhàn)爭勝利最根本的保證是堅持黨的領導，有助于人們銘記偉大勝利，緊密地團結在一起，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繼續(xù)奮勇向前。

一、以視覺符號彰顯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精神力量

《金剛川》通過人物影像、實物影像和純虛擬影像等視覺符號將革命忠誠精神、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和愛國主義精神等抽象概念具象化，以兼具藝術性和觀賞性的形式展現(xiàn)志愿軍向死而生的氣概，宛如一曲低沉華麗的悲歌，震撼了觀眾的心靈。

（一）以人物影像表達革命忠誠精神

影片主要通過對人物情態(tài)的正面呈現(xiàn)和細致刻畫來指涉意義。在電影第一段落“士兵”中，老高因延時炸彈爆炸而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劉浩見此情景，憤怒地拿槍對著敵機掃射，而后扛起原木準備去修橋。此時敵方投下燃燒彈，關于他的鏡頭戛然而止。劉浩再次出現(xiàn)是在第四段落“橋”的開頭，通過小胡的視角，聚焦肩上扛著圓木已焦炭化的劉浩依舊保持準備去修橋的姿勢屹立不倒。在這一人物影像中，舍生忘死、英勇頑強等偉大而震撼的符號得以集合，與劉浩的死亡形成巨大的張力，在意義生成上達到了雙重效果，表達出劉浩為完成祖國和人民賦予的使命，慷慨奉獻自己生命的革命忠誠精神。

在排長張飛和美軍飛行員希爾的生死決戰(zhàn)中，對張飛的人物塑造更直接地凸顯出這一精神。當時我軍物資匱乏，與敵人武裝力量懸殊，僅有的防空武器是兩臺高射炮和數(shù)十發(fā)炮彈。面對美軍的不斷騷擾，排長張飛以血肉之軀只身堅守高炮臺，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依舊對敵人做出了有力回擊，最終打敗希爾，在燃燒彈中壯烈犧牲。張飛不負祖國和人民的希望，誓死完成任務，真實刻畫出志愿軍戰(zhàn)士不怕犧牲的英雄氣概，給予觀眾最為強烈的心理沖擊，讓觀眾在觀影過程中切實感受到抗美援朝精神的偉大力量。

（二）以實物影像表達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影片中，中國人民志愿軍的武器裝備、服飾和巖里渡口的選址等實物影像作為劇情代入的觸媒暗指打仗條件艱辛，勝利來之不易。另外，“橋”這一符號貫穿整部影片，造橋、炸橋、修橋、再炸、再修，美軍接二連三攻擊，卻始終炸不毀這座橋。這便是奇跡！志愿軍在被動的處境下依舊不畏艱難困苦，保持高昂士氣，懷揣必勝信念的偉大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由此呈現(xiàn)出來。

（三）以純虛擬影像表達愛國主義精神

影片一開始便以動畫形式交代了時間、地點、人物及金城戰(zhàn)役的重要意義，在片尾處以同樣的形式回顧整個戰(zhàn)役過程，首尾呼應使影片結構更加完整和嚴謹，方便觀眾在短時間內快速直觀地掌握重要信息。此外，片尾還使用3D建模技術構建了志愿軍扛木板搭“人橋”的雕塑畫面，通過人們在木板上圍著紅旗嬉笑奔跑的鏡頭向觀眾傳遞影片主旨——鮮艷的紅旗是用英雄的血染紅的，正因他們當年的犧牲才有今天美好的生活，抗美援朝精神值得后人傳承和銘記。這種表達方式讓觀眾徹徹底底地接受了一次心靈洗禮，促使他們從內心去感受英雄的偉大，感知今天幸福生活的來之不易，進而生發(fā)愛國情懷。

二、以聽覺符號回溯經(jīng)典，喚醒觀眾的集體記憶

《金剛川》中聽覺符號的使用在增強影片真實感的同時，也喚醒了觀眾的時代記憶，通過回溯經(jīng)典，進一步升華主題。

（一）以音樂符號喚醒觀眾的時代記憶

作為人工制作的純符號，音樂本身就攜帶著具有豐富可能性的意義。聽眾感知音樂符號并從中獲得意義，這種感知是片面化的，是對某種意義的定向匯集，最終使音樂符號的意義從混沌走向清晰①。《金剛川》中采用的音樂本身就承載著時代記憶，能迅速集中觀眾的注意，激發(fā)他們強烈且持久的情感，并引導他們思考其中的意義。“一首優(yōu)秀的歌曲，往往在承載它的電影已被人們淡忘之后，還因為動人的旋律、洗練的歌詞、鮮明的思想而被傳唱，成為一種揮之不去的情結，喚起許多沉睡的記憶?！雹谄蔡?，志愿軍踏著戰(zhàn)友搭起的“人橋”在炮火中快速過橋，此時《我的祖國》以輕音樂的形式漸起，與炮火聲恰當融合，與畫面相得益彰，成功喚起觀眾對抗美援朝經(jīng)典電影《上甘嶺》的記憶，激發(fā)人們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和濃厚深沉的愛國情懷。此外，在人民軍隊護送志愿軍烈士遺骸回國的真實錄像中播放了《英雄贊歌》?！爱斠魳讽懫饡r，觀眾隨著旋律讓自己的情感和思想進入到朝鮮戰(zhàn)場的意境中，‘烽煙滾滾唱英雄……’更是將觀眾的集體記憶吸引到對英雄及英雄事跡的回憶上，也拉近了觀眾與無畏英勇的犧牲精神、奉獻精神等愛國情懷的距離。”③

（二）以音響符號增強真實感，設定指示性意義

巴贊在他的電影理論體系中提出：“電影的本性在于再現(xiàn)事物原貌?！雹苁紫?，音響符號可作為像似符號還原生活經(jīng)驗，增強影片的真實感，幫助觀眾捕捉電影文本中的環(huán)境信息。在排長張飛與美軍飛行員希爾的戰(zhàn)斗中，突出表現(xiàn)了炮彈上膛和炮火轟炸的音響，以激烈緊張的敘述形式彰顯出張排長舍生忘死的精神。其次，電影通過文本設置的符號組合使音響產生特定的指示性意義。在整部電影中，多次重復出現(xiàn)美國空軍的飛機聲。飛機聲一出現(xiàn)就意味著橋將要被炸毀，于是飛機聲在影片中再次出現(xiàn)時，就成為危險的信號，使觀眾驟然緊張起來，為志愿軍們懸心。

三、以語言符號傳遞黨史溫度，表現(xiàn)抗美援朝精神內核

語言本身是一種符號，但在作為電影的敘述工具時被再度符號化，最終以話語和文字的形式貫穿整部電影，起著揭示中心主題和傳遞思想內涵的作用。

（一）以話語符號揭示中心主題

輔助說明電影的情節(jié)、揭示電影主題是話語符號參與電影表意最直接的作用?！督饎偞ā分?，運用大量經(jīng)典話語符號直接表達抗美援朝精神。例如，“那一年，俺們才十七八歲，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通過那座橋?！边@句話充分體現(xiàn)出那個年代十七八歲的年輕志愿軍一心為國奉獻犧牲的精神，為當代青年人樹立了正面榜樣，啟發(fā)他們思考人生與夢想。“志愿軍沒有一個怕死的”“我們這些軍人一步也沒有退守”，簡單的幾句話將志愿軍不怕犧牲、英勇頑強的愛國精神展現(xiàn)給觀眾，構建起崇高的軍人形象。除此之外，還有一段旁白意義非凡：“為了我們的新中國在這個世界上立得住，為了咱們的老百姓能過上好日子，戰(zhàn)友們前赴后繼，打出個中國人的骨氣，就像國歌里唱的，用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當時俺們每個戰(zhàn)士都清楚地知道，后代人的幸福，就要靠俺們每一個人去拼了。”這段旁白作為總結全片的中心主題出現(xiàn)在片尾，以充滿愛國情緒的話語激起觀眾心中關于家國情懷的陣陣漣漪，深化對“用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這句國歌歌詞的理解，鼓舞和激勵著觀眾將志愿軍作為榜樣，在新的時代，以史為鑒，開創(chuàng)未來。

除了參與電影表意，語言符號還指涉人物性格、思想與情感，從側面烘托抗美援朝精神。電影中，三個偵察兵發(fā)現(xiàn)張排長在炮位周圍點火時有一段獨白：“其實，俺們一直關注著對岸炮位的戰(zhàn)友，但戰(zhàn)場上就是這樣，你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叫個啥，只知道他們是戰(zhàn)友，是護著俺們過橋的。有些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著了，沒人知道，那里到底怎么了，但是俺們心里都清楚，除了犧牲，還能有啥呢？”這段話以一位抗美援朝老兵的身份，通過滄桑的聲線和樸實的方言念出，話語中飽含對素未謀面卻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的敬重之情以及慷慨赴死的堅定信念。隨著情節(jié)的展開，這段獨白對當時志愿軍的心理和處境的提示越來越明顯。

（二）以文字符號傳遞思想內涵

作為文字符號出現(xiàn)的字幕將電影中的故事延伸到現(xiàn)實之中，又將意義指涉帶回文本之內。在片尾，中國政府接志愿軍烈士遺骸回國的彩蛋處，出現(xiàn)了一段字幕：“我們奉命運送志愿軍烈士遺骸回國，歡迎志愿軍忠烈回國……山河無恙，英雄歸鄉(xiāng)，中國人民最可愛的人，祖國今天接你們回家?！庇捌宰帜唤Y合真實影像的形式將影片故事和現(xiàn)實關聯(lián)，與文本一同構筑起意義共同體，深化了主旨思想內涵對觀眾的影響，讓觀眾理解到祖國和人民都不會忘記烈士們彪炳千秋的功績，理解到“偉大抗美援朝精神跨越時空、歷久彌新，必須永續(xù)傳承、世代發(fā)揚”⑤。

四、以符號組合建構影片意義，表達堅定立場

《金剛川》向觀眾展現(xiàn)的不僅有平行蒙太奇手法帶來的視覺體驗，還有符號組合共筑的意義空間。以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勝利為鑒，如今，中國在涉及領土和主權的問題上依舊立場堅定，人民萬眾一心的凝聚力將帶領中國戰(zhàn)勝新時代的無聲之戰(zhàn)。

（一）平行蒙太奇：多視角展示抗美援朝精神

平行蒙太奇使影像的多線敘述成為可能，既豐富了電影敘述的容量，也使敘述節(jié)奏更緊湊，有助于調動觀眾的情緒。

《金剛川》整個故事從小視角切入，通過多視角展示，分為四個段落，各個段落都有其他段落視角的呈現(xiàn)，整體上依然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前30秒的序言有三個重點：這仗必須要打，我們必須要過橋，我們武器與敵軍差距太大。第一段落“士兵”和第二段落“對手”分別從我軍和美軍的視角來敘述這場“我軍修橋”和“敵軍炸橋”的戰(zhàn)斗。第三段“高炮班”用短兵相接的劇情解釋了之前不明所以的部分，也用高炮班幾乎“自殺式”的奮勇抵抗和視死如歸解答了為什么我軍在完全沒有制空權的情況下依然能成功過橋。第四段“橋”起到呈現(xiàn)結果和表達主題的作用，把電影情節(jié)推向高潮。影片不厭其煩地通過三個段落對同一時空同一事件進行反復呈現(xiàn)，試圖從不同的視角表達抗美援朝精神。在此過程中有限的時空段被截取，如同被放到了顯微鏡下，呈現(xiàn)了許多容易被觀眾忽略的豐富細節(jié)。因此，雖然《金剛川》時長只有121分鐘，且涉及的人物、地點和事件都比較單一，但通過符號和符號、段落和段落之間特殊的組合方式，極大地增加了電影的信息密度。整部影片不僅是在敘述事件，更是在引導觀眾思考一次次炸橋與修橋背后的深刻含義。

（二）以史為鑒，表達堅定立場

2020年是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70周年，各大主流媒體紛紛集中宣傳抗美援朝的相關歷史事件，使大多數(shù)觀眾在觀影前就通過各種渠道接收了電影的前文本，對相關的黨史與抗美援朝精神的主要內涵形成了最基本的認識和較高的認同感。由此，觀眾在觀影過程中會自然“解碼”電影文本體現(xiàn)出的抗美援朝精神相關符號信息，并更容易接納符號表達出來的抗美援朝精神。除此之外，新冠肺炎疫情使得電影市場沉寂了一段時間，人們的精神急需熱血影片的刺激。在此背景下，電影《金剛川》在前期宣傳中及時抓住契機，率先贏得較高人氣，為電影后來的觀眾接受度和符號傳播效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金剛川》作為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70周年大會的獻禮作品，于大會當天同步上映，天生就帶有鮮明的政治意義。1950年，新中國剛成立一年。面對朝鮮突發(fā)的戰(zhàn)爭，中國人民志愿軍在武器裝備和后勤保障都與美軍相差懸殊的情況下，以“鋼少氣多”力克“鋼多氣少”，打了一場漂亮仗。1953年9月，彭德懷在一份報告中說：“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勝利雄辯地證明，西方侵略者幾百年來只要在東方海岸上架上幾尊大炮就可以霸占一個國家的時代，是一去不復返了?！比缃瘢L期處于和平與發(fā)展時代主題下的世界迎來新的變化。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戰(zhàn)爭的形式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戰(zhàn)場擴大至更寬更廣的領域，隨時都有看不見的敵人和無聲的斗爭。對此，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70周年大會上作出回應，并引用了毛主席在1953年9月12日發(fā)表的《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和今后的任務》演講中說的一句話，借此向挑釁者鮮明地表達了中國立場和中國態(tài)度：“現(xiàn)在中國人民已經(jīng)組織起來了，是惹不得的。如果惹翻了，是不好辦的?！雹藿裉欤腥A民族已經(jīng)實現(xiàn)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歷史性飛躍。過去，敵人的飛機坦克炸不垮我們，如今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內外敵人同樣也打不倒我們?！爸袊嗣癫蝗鞘乱膊慌率?，在任何困難和風險面前，腿肚子不會抖，腰桿子不會彎，中華民族是嚇不倒、壓不垮的！”⑦偉大的抗美援朝精神必將成為中國人民克服一切阻礙和現(xiàn)實難題的強大武器。

五、結語

以史為鑒，可以明方向；以史為鏡，可以筑牢信仰。電影《金剛川》通過電影這一方式引導觀眾關注黨史、了解黨史，從電影符號和符號組合中感受抗美援朝精神的偉大力量。影片立足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經(jīng)典黨史事件，采用藝術化的形式大力弘揚抗美援朝精神，激勵人們在新時代的偉大斗爭中堅定信念，以史為鑒，勠力同心，奮力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作為一部抗美援朝題材的主旋律商業(yè)片，《金剛川》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該片創(chuàng)新的拍攝手法和表達方式也給其他電影提供了借鑒，為今后主旋律電影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新思路。

注釋：

①馬睿,吳迎君.電影符號學教程[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16:72.

②袁凱娟.淺談《上甘嶺》中的插曲《我的祖國》[J].電影文學,2010(12):131-132.

③廖飛宇.論紅色電影 《英雄兒女》中的愛國情懷[J].電影文學,2016(16):102-104.

④楊遠嬰.電影理論讀本[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2:175.

⑤⑥⑦習近平.在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7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