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澤豪(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
小時候,聽聞記日記是個好習(xí)慣。于是,我拿起一個用來寫數(shù)學(xué)題的橫線本——A5大小,大約32頁,外殼是土土的卡通圖案,寫下“2010年某月某日,星期幾,某地,晴”。
“今天開始記日記啦!”是我寫在第一個日記本正文里的第一句話。第一篇日記共有8句話,算起來百余字,大半的篇幅是關(guān)于開始記日記有多么開心,剩下部分則在敘述今天寫了多少道數(shù)學(xué)題。第二篇日記是在翌日,寫了3句話:“要寫日記啦,今天很開心,明天再寫?!痹傧乱黄沼浭窃趦赡旰蟆獩]錯,兩年!雖然現(xiàn)在已記不得為什么中間斷了這么久,但很明顯那時的我沒能堅持下去。
在這之后的10年中,我寫日記一直是時斷時續(xù)的,從不苛求自己每天堅持。畢竟,我寫日記,很多時候只是單純地想寫,想記錄自己遇到的人和事,在記錄的過程中,我能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但又真真切切的愉悅。既是為快樂而寫,我便不再強求自己在無事可記的時候依舊揮毫不止。
第一個日記本,自第三篇日記開始堅持了3個月的時間,在它“壽終正寢”后,我買了第二個日記本。那時的我,在選本子上挑剔了一些,細心選了一個得力的灰白線格本,它陪伴我度過了整整1年的時光。接替它的第三個本子,是比賽時拿到的獎品,很精致。B5大小,紡布面外殼,內(nèi)頁道林紙,寫起來非常順手,可惜拿起來有些重,但不妨礙它成為我最喜歡的一個本子,我用它記錄下了我的高中生活。
高中時,學(xué)業(yè)壓力很重,那些天色微明卻不得不翻身起床的日子,被細細記在日記中。在南方冷夜中呵一口氣,看白霧被校門口的路燈照亮,飄散在空中的情景,也被細細記在日記中。3年過去,我前往東部讀大學(xué),氣溫與家鄉(xiāng)相近。圖書館閉館后,走在校園大道上,路燈下呵一口白氣,仿佛又回到那段每天連軸轉(zhuǎn),桌上鋪滿教輔與試卷的時光。我在日記本里寫下“今夜冷,近乎呵氣成霜”,與3年前的記錄遙相呼應(yīng)。那一刻,我漸漸體悟到堅持寫日記的意義——慢慢地記錄人生,直到它成為人生的一部分。
上大學(xué)后,我選了一個幾百頁的記事本。原本打算用它記錄完我大學(xué)4年的時光,奈何寢室書桌過小,大學(xué)生活中的外出頻次也比我想象中要高。這個厚重的本子被塞在書包里,沉甸甸的,讓人心累。在堅持了幾個月后,趁著放假回家,我把它留在了家里,再也沒有翻開過。
我沒有再買新的本子,開始了電子化的記錄。我打開電腦上的OneNote,這成了我新的日記本。電子歸檔,云端儲存,按月分層,筆尖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變?yōu)榍脫翩I盤的噠噠聲。但日記的本質(zhì)沒有變,它繼續(xù)擔任著我人生的記錄者。
進入新環(huán)境后,可記錄的東西突然多了許多。這一門課期中論文快要交了,那一門課小組成員競相“摸魚”,這個部門下周要開會,學(xué)院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工作又要答辯……繁忙的生活讓我的電子日記本變得滿滿當當,有時一敲鍵盤就是1個小時,這讓我時常懷念起以前簡單的生活與簡單的紙本。
一天的生活本沒有那么復(fù)雜,我不喜歡事無巨細地勾勒一天,記成流水賬一般。我常常以“雨雪風霜”之類的描述來記錄天氣,2021年冬天來得比以往要早很多,也冷很多,我便寫上“2021年某月某日,冬早至,甚寒”;有時也加上節(jié)日時令,如“2021年9月23日,秋分,中秋后兩日”。在老家時,我總寫節(jié)令食物,比如立夏有吃粉蒸肉的習(xí)俗,我便在日記本上添上一筆。還會記下地名,每次出游,欄頭上便加上“某年某月某日,蘇州”等。有時在火車上過夜,看著窗外的景色,也會在日記中記下“某年某月某日,夜行列車,某地至某地”。用手機敲敲記記,打開電子同步,也非常有趣。
斷斷續(xù)續(xù)記了這么多年的日記,也未曾統(tǒng)計過到底寫了多少字,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一邊翻日記一邊笑。我一直隨性地寫,無論多少,只要遇到了有趣的值得記的事,就一鼓作氣全傾倒出來,以前是在紙上潑墨,現(xiàn)在則是飛速地敲擊鍵盤。我開心地寫,遇到合適的日子,比如冬天下雪時,春天開花時,夏天下大雨時,秋天落葉飄滿天時,我就會拿出來看看,有時可以翻上1個小時,在過去的回憶里笑出聲來。小學(xué)的吵吵鬧鬧,中學(xué)的畢業(yè)旅行,高中晚上一杯溫熱的牛奶,大學(xué)的答辯論文……這些鮮活的記憶,在翻開日記本的同時又猛地闖入我的腦海。
我在日記中將散漫的心緒傾出,記錄下一個又一個片斷。時間的長河流逝,我不停地在一個又一個節(jié)點上,舀一瓢水,取這一抹痕跡端放在我的書案?;蛟S若干年后,我能透過這無數(shù)水痕,大致地勾勒出一道人生的軌跡。
我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