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晴兒
漁 船
再次經(jīng)過入海口,能夠看清的事物,仍是飄浮在時間的水面上的那些零星的船只,小得仿佛只可以瓜分一點光陰,我不知道它們存在了多久,意義之中的歡歌它們又經(jīng)歷了什么。
那些船只仿佛靜物一般??吭谀抢铩]有什么轟動的篇章。如果把它們賦予真理,它們有舉重若輕的幽靜,你會被那些微波推移著某種愉悅。它也像一個小小的夢,由此出發(fā)。我想挑選一只,它有著陳舊的船艙,像一切褪色的時間有了斑駁,也有了深淵,但它一定契合了什么。我不去加以猜想,大海的翻滾,太陽下沉的輝煌,或是孤獨。塵世間的一切來過,或者離去,在海面上都被一一撫平。我心存的感念在那些小船上,通向了哪,又去向哪了呢?有時,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尋找的到底屬于什么?寫一些沒有分量的詩,虛構(gòu)一些勝過大海的蒼茫。可是,我又是那么真切地把它們也賦予了生命,也向它們交付了靈魂。風(fēng)吹來,或許那些小船也可以替我漂流很遠。只是它們一再地被命運束縛著。
我只是想借著那些漁船開始一種遠行。從大海出發(fā),又回到大海。我的愛,我的想念,我的追溯,從未減少。反而更加地濃烈。仿佛愛和被愛已經(jīng)占據(jù)了整個大海,又無法抽身。
雪
它白過了光陰的蒼茫,像一個音符落下來。嶄新于事物的外殼,你也需要騰出一顆虛無的心。喜歡看一場雪的鋪天蓋地,它不會偏愛于誰,也不會孤立誰,像神賜予的天空,它平分給每一個人。虛無之中,你可以在大雪中朝遺失很久的那個自我走來,也可以從身體中出走,用靈魂說話,去愛一個人、想一個人,風(fēng)花雪月,都在其中。
雪的尺度從內(nèi)心羅列,就像一枚月光呼應(yīng)著愛意,血液里流淌著暖,潔白于心的事物也會永恒在生命之中,我愛那些輕如雪花的力量,仿佛只用那些輕就可以擊打著某種停滯。閃電般的涼意劃過皮膚,愛同樣激蕩著一個冬天的蒼茫,我在雪中任性著,找不到答案的時候,一片雪花也會成為一個神往的遠方。
雪的埋伏卷軸著一個冬天的長卷,讀它的時候,要懷抱一個春天的山水,一如站在冬天的風(fēng)口想著春天。什么時候雪越下越大了呢?世界在雪片上推移著,我也會靠著那些潔白而站在風(fēng)中。什么話也不說,好像只有愛情才可以讓我開口。
雪在下,世界和我美好如初,安靜如初。
礁 石
沉淪為時間的嶙峋,它都可;容納沉默的警句,它也可。
它們一動不動,像世間的靜止。
它們,從什么時候就在這里?不確定的光陰,肯定也有不確定的意義。仿佛它們不是為某種存在而存在。它們早于什么,又遲于什么了呢?疑問也會帶著刀鋒,只是唯有它的刀鋒才最為尖銳。驚險于那些陡峭,突兀著的經(jīng)驗顯得微茫,只有用心撫摸,仿佛你才可以理解它們的堅不可摧?;闹嚨氖挛锟倳е幱?,縫隙中沉落的暗影,也會像某種悲苦,看著那些褐色的回憶,你也會傷感起來。什么在疊加著命運之痛呢?什么又在瓦解那命運之中的某些硬核,被海水融解?大海之上,當(dāng)孤獨成為了島嶼,你內(nèi)心的礁石也會長出苔衣。有時候,你又會覺得孤獨容納了自身的深沉,它也會有隱蔽的山峰,也會有凹凸的事物,礁石被大海擊打,你得到的有時會是上天的悲憫,有時會是一場虛無。
礁石好像光陰的靜物,它留守著的萬物依舊輪回。它像一個推理,卻又不具體,但它的輪廓可以容納時間的虛空。
風(fēng)吹著千年、萬年,它還在它的位置與塵世共勉。
貝 殼
時間的碎片,它們閃爍著光芒。
死亡的軀殼,它們永恒地活著。
海水搗碎著光陰,仿佛是它們的不同形式,它們埋伏于沙土,也將沙土埋伏,靜謐于大海的斑駁,它們成為了一個引子。去撿起它們,好像撿起那些流沙般的過去,每一個貝殼都藏著一顆少女之心。一個夢的遷移,一個柏拉圖的國。我愛它鋸齒樣的邊緣,像我一直在它的周圍而又不曾陷入。當(dāng)然,我也想擁有它的夜色、它的委婉,并愛到鮮亮。也會喜歡它羅列的花紋,像愛在咬合著生生世世。如果僅把它當(dāng)成一些聲響,像風(fēng)鈴擊打著時間,音樂和泉水,玫瑰和酒杯,就仿佛都屬于它。如果愛需要匿藏在它的殼中,一片海就都將存于身體和意念之中。
我把那些貝殼當(dāng)成一個詞,落在紙上的聲響,成為了詩。
我把那些貝殼又扔進了大海,它像一個夢在返回,又迎合著我的一個長句或短歌。
注入靈魂的清唱,它都裝入了殼內(nèi),激情涌動著海風(fēng),它們有不會停息著的寂靜。也像一種寂靜在燃燒,在大海的內(nèi)部或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