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魚
早知道是這樣,我還不如選擇跟隨那個長著三角眼愛說反話的女人左右。無論她多么難侍候,也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一般來說,只要做事迎合她的心思就行。比如,當前面出現(xiàn)一部車子礙了她眼,她就會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部車子很不錯,而且車主應(yīng)該是個好人?!边@個時候你就要摸出家伙打爆它的輪胎,或是拿一把長柄錘子上去一陣猛砸。三角眼女人是我們集團的重要合伙人之一,她目前僅僅一片手指甲投保額便高達3000萬美元,說出的每句話都含有金子。
昨天老大分工,讓我二選一,三角眼女人或它。我知道這兩個都不是好差事,但我還是很艱難地選擇了后者——我們集團經(jīng)常會接手一些事關(guān)國際行情的不可描述的任務(wù)。
果然,我?guī)е怀霈F(xiàn)在街頭,便立刻迎來了眾多焦灼的目光。這時即使懷里揣著一把順手的家伙,但還是讓我感覺如履薄冰。
我趕快上了一輛的士。然而行駛途中,那司機一直從后視鏡窺視著我們。并且不時對著報話機用一些行業(yè)暗語在跟誰說著什么。于是我便要求他停車。開始他找借口說這路段不能???,再往前面一點兒。我往懷里摸了摸,他才立刻剎住車。
這時我才意識到,由于剛才太過匆忙草率,以至于讓別人看出了破綻。我拐進一個大商場,把自己重新裝扮了一番,但又不能太過于高調(diào)。
一個描著紅色眼影的女孩跟了出來,說我背后有血跡,是不是受了傷。不知何故,這種妖魅的妝容開始在年輕女性中流行了起來,她們個個像吸血紅了眼的狐貍精。我頭也不回地說了聲謝謝沒事的,便大步疾走,唯恐她追上來。這時我才不會理她呢,哪怕她是千嬌百媚性感露骨,哪怕像每部美國大片里面必有的橋段那樣,一次邂逅幾句搭訕接著便是紅酒和上床,我也不稀罕。畢竟這是性命攸關(guān)的事情。
當然我也明白,如果是平時,只要它在我身邊,我就會很輕易擁有很多東西,包括我所渴望的愛情。但我又自知,我這種人不配擁有愛情,而且也害怕愛情。一位德高望重的算命先生曾經(jīng)告誡我——只要有一次愛情,我就會短命三十年。我想,這可能是由于情深不壽之故,雖然我表面看似冷血無情。一輩子能有幾個三十年?何況我已經(jīng)折損過一次。
“你背后怎么多了一個影子?”一個穿著警服的人指了指。我說很正常啊,這是由于太陽黑子的原因,它的投影,這幾天你沒看新聞?趁那人一臉的懵懂,我趕快叫它縮回去。如果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完了,出點岔子我就會被老大滅掉。
我知道什么時候都很難掩蓋它那強大的氣場,雖然它在身邊偶爾也可以借一下光。但總不能忘記它嗜血的本性,它吸得那樣不動聲色。它還很喜歡跳水,它一旦跳水,與之有關(guān)聯(lián)的一些人就要跳樓。它從不看人臉色,它無心無肺,但它多數(shù)時候又是可愛的。
由于它喜歡跳水,我不能坐船,更不能坐飛機。它如果從半空中鬧點情緒,說不定要搭上一機艙人的性命。綠皮火車太慢,大巴太顛簸。
于是選擇高鐵。我坐的是商務(wù)座,空間相對寬松,但也坐了不少人。待人溫柔得體的乘務(wù)小姐也發(fā)現(xiàn)我背后滲了血,趕緊拿來了濕毛巾,遞上了溫水,還問我要不要涂些藥。我說這沒事的,干了就好了。旁邊的一些成功人士模樣的人也圍了過來表示關(guān)心。他們很恭維地說,像我這種年輕有為的人,流點血是很正常的。他們還不時夸贊我身邊的它幾句,摸摸它的頭,說了些很可愛很乖之類的話。他們非常熱情友好,紛紛遞給我名片,上面都是響當當?shù)拿^;還發(fā)動幾個聰明而有教養(yǎng)的孩子及甜美小秘圍了上來扮各種親昵,希望借它過去玩一下,拍個照。我想這彬彬有禮的高端群體里應(yīng)該沒有比我更形跡可疑更須提防的人了,又盛情難卻,于是裝作很大方地把它交了出去。
后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剛才是睡著還是暈了過去,我在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發(fā)現(xiàn)整節(jié)車廂的人都在打斗,一片狼藉,還有幾個人已經(jīng)趴下。而我的手腳不知何故已動彈不得,耳朵聽不見,張嘴也發(fā)不出聲。這時候,我看見了它——正倒掛在行李架上對我扮著鬼臉,還指了指窗外。
——窗外,列車正經(jīng)過一條漫長的跨海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