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云里（組詩(shī)）

劉安妮

我的啄木鳥

我的啄木鳥不見了，不是在昨天

是很久以前。每棵大樹都該有他的

啄木鳥的。

——“別人有的你就一定要有嗎？”

——“對(duì)啊，一定要有?！?/p>

前天，我看見一只像極你的，

可以喜歡他嗎？夜空已經(jīng)擁有星星了，

所以它沒有回答我。

昨天，又看見一只像極你的，

這次我不想喜歡他。我看著黃昏

落了919次，你看連數(shù)字都與你有關(guān)，

聽說只有難過的人才這樣。

——“別人有的你一定要有嗎？”

——“我只想要我的，只屬于我的?！?/p>

河

昨日如絲，潛入波光里。

昨日的少女

悄悄來(lái)了，又走了。花莖，蒼苔，草坡，

一只飛蛾擦過她的腹部，這受孕的時(shí)間

沁出了血。疼痛，破碎，兩岸房屋和江堤在顫抖，

它嘩嘩地吐出

一座座水電站，像要扼住她的咽喉。

祖母坐在屋頂，昏花著眼睛——

那年，那年，姑娘，我愛著你和你的河流

住在云里

窗簾系不住風(fēng)，翻卷了一角的內(nèi)斂。

我在等池塘

沒有他的影子，手指絞合的影子。

我看墻上

鐘表。嘀嗒，嘀嗒

窗外框住云，框住樹，框住了狗搖曳的尾巴

和青黃的草。

田野平坦，像天空那樣平坦，

孩子們踩上云朵，他們的惡作劇，

掉進(jìn)了染缸。祖母顫巍巍，追不上

七彩的腳印。我拽住云的尾巴——

今晚不回家的人，云會(huì)收留他嗎？

把自己種在稻田里

初雪消融，我就站在那，看陽(yáng)光

濕了我的衣角。那女人在那里，

她想把她的孩子種在土壤里。

種子發(fā)芽了。她嘟囔著額上漸漸蔓延的皺紋，

孩子別哭，孩子別哭，你看你的眼睛飛起來(lái)了，像天使

燕子的翅膀下，

我用干草遮住耳朵，像草屋厭倦炊煙那樣

那次濕了的衣角，不知道是否烘干了。

陽(yáng)光那么熾烈。

我躺在那。夢(mèng)中，那個(gè)女人最后把自己種在了稻田里。

啞 人

馬戲團(tuán)，燈光開始拼湊格律。

你手中提線，

嗚鳴出巴赫的提琴。

紅鼻子怪物咧嘴大笑。

涌出的掌聲。

我的，聲帶遺忘在會(huì)堂的某個(gè)角落。

手持票券的賓客，高雅的、似昨夜

教堂悲咽的烏鴉。會(huì)場(chǎng)上，

盯著無(wú)數(shù)雙黑白分明的眼。

木偶解開自己的紐扣。

沒落的貴族再次換上他們的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