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栓成
原以為只我們縣出酸菜,后吃到四川的酸菜魚,才知道北京、陜西、東北等地均有,其足跡遍布大江南北,且做法各有千秋,自然酸味迥異,要說哪兒味美?應屬我縣——誰不說俺家鄉(xiāng)好嘛!
前幾天又買六七斤油菜,按老媽活著時教的:淘干凈,滾水輕煮,放盆內,再從鄰居找點酸菜漿澆之,使這堆青枝綠葉盡快變黃變酸,能吃。諸事齊備,只欠一塊大石頭壓菜,這很關鍵。一大盆經過沸水后的青菜在石頭高壓下可呈真空狀態(tài),使其順利變酸而不變質,但我家剛從城南遷至城北,搬家忙亂,把老壓菜石弄丟了,眼下只好另找,但新遷的小區(qū)仿佛花園,或幢幢高樓林立,或座座古色古香的別墅及四合院,或假山瀑布、六角亭、人工湖等,其彼此之間的邊角空隙均種著奇花異草,整個小區(qū)似連睫毛都打扮過的美女,在這兒上哪找爛石頭呀!
徜徉一小時,無果。靈機一動又到小區(qū)外找,終于在一堆正挪走的垃圾里看到了,盡管它身有泥污,呆頭垢面,酸臭撲鼻,但因尋石心切,便啥也不顧攜石歸家。即先用洗潔精洗涮,又在酒精內浸泡,說實在話,它香瓜大小,結實沉重,適合小規(guī)模家用做酸菜,其底面平坦,正好壓菜。只是三尖不圓,線條難看,表皮粗糙,狀若丑橘。但咱急了,只好剜到籃內都是菜,矮子里頭挑將軍,眼閉著先用吧!
當然心仍忐忑,我家丟了的老壓菜石形若滿月,細膩泛青,在河邊剛找到時,我就聯(lián)想起兩句陜北民歌“大青石上飄白云,最甜的時候是人想人”。垃圾堆出身的這塊石頭,可不會使人聯(lián)想到這歌兒。沒形沒樣沒品沒氣的,正如《芥子園》書中講的頑石也,能行嗎?
三天后嘗酸菜,令人驚異的是其味美極,家人鄰居品嘗后均紛紛稱贊,我竊喜,感嘆原來石頭亦不可貌相。
這盆酸菜快吃完了,該換換口味,間隔一段,我即把該壓菜石洗凈,小心翼翼地置于一鑲著金邊之玉白色盤內,單獨放到很顯眼的廚房窗臺中間備用。也許該石在與酸菜形影不離的浸泡中會產生什么作用吧,如今已由灰暗變黃白,石面也像人化妝了似的明顯細膩滋潤,更重要的是:居然顯出七道青紋,纏繞石身,且紋與紋間隔基本相等。我使勁兒回憶當初剛撿到它時的樣子,身上絕無這些很藝術的紋紋,絕對的,這是怎么回事兒?我向一位對奇石頗有研究的朋友請教,他反復翻看,沉吟數(shù)秒道:“我一時也解釋不了,不過,建議你再用它壓幾次酸菜試試,也許還有變化?!迸笥雅R走時又莊重交代:“即使沒變化也別把它扔了,此石現(xiàn)在已可稱奇石啦?!?/p>
我怔怔地看著它,眼前又閃現(xiàn)出它當初呆頭垢面的形象,心里說:石兄啊石兄,若不是我把你提挈至此,你哪有今天的高雅榮耀?你也許會一輩子幾輩子都待在垃圾堆內,埋沒在垃圾堆里!
石兄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