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飾吉祥
——銅鏡裝飾紋樣吉祥寓意分析

張珍

銅鏡作為中國青銅文化瑰寶，以其照人照物的實用性，以及背面絢爛多彩又富于變化的裝飾性，為今天的人們提供了考古學、歷史學、美術學、美術史研究的材料，也為我們對先民的生活情況提供了遐想的空間。

伴隨著銅鏡考古發(fā)掘資料的增多，對銅鏡的研究也更加深入和廣泛，銅鏡背面的裝飾更是讓人著迷。銅鏡背后紛繁復雜的圖案被破解分類，銅鏡的圖案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具有某些象征意義的圖案，并且很多具有吉祥的象征意義，也就是中國傳統(tǒng)的吉祥圖案。除了具有吉祥意義的裝飾圖案以外，銅鏡背面還出現(xiàn)了大量具有吉祥意義的裝飾銘文。

表征吉祥寓意的紋飾，是古代先民創(chuàng)造的藝術形式，寄予了先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而通過各種途徑流傳至今的這些圖案也為今天的藝術創(chuàng)作提供了素材，而研究與解讀是更好應用的前提。吉祥圖案內(nèi)容豐富，出自于先民對美好生活期盼的吉祥觀念，因此很多吉祥圖案取材于生活，比如后文將講到的動物紋飾、植物紋飾等。吉祥紋飾通過代代相承，流傳至今，但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又打上了時代的烙印，比如商周的神秘，秦漢的寫實，魏晉的剛勁，隋唐的雍容，宋朝的秀美。不同時代，裝飾于不同器物上的吉祥圖案無不表達了當時人們對福、祿、壽、喜的追求，以及辟邪的祈愿。

如今，吉祥紋飾仍在運用，在裝飾風格上有所創(chuàng)新，打上了時代的印記，但是企盼美好的寓意卻從未改變，傳承至今。中國傳統(tǒng)的吉祥紋飾可簡單按照動物紋、植物紋進行分類，動物紋主要有：龍紋、鳳紋、虎紋、犬紋、龜紋、蛇紋、魚紋；植物紋飾主要有:葫蘆、蓮花、牡丹、柿子、石榴、葡萄、桃等，沿用至今。

我國古代鑄造銅鏡的歷史悠遠，據(jù)考古資料顯示目前發(fā)現(xiàn)最早的銅鏡，乃屬于齊家文化的遺物。接下來商周、秦漢、三國兩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各朝各代皆有發(fā)現(xiàn)。銅鏡背面寓意吉祥的裝飾包括動物紋飾、動物變形紋飾、植物紋飾以及銘文，還有少量其他圖案。

一、動物紋飾裝飾的吉祥寓意

（一）饕餮紋

戰(zhàn)國時期銅鏡出現(xiàn)了饕餮紋?！镑吟选笔枪糯鷤髡f中的一種貪食神獸，特點就是能吃。饕餮紋是商周青銅器的一種常見紋飾。戰(zhàn)國銅鏡上的饕餮紋是商周青銅禮器紋飾的自然延續(xù)。戰(zhàn)國銅鏡上的饕餮紋代表了一種攘邪祈福的意義。

（二）龍紋

戰(zhàn)國時期三龍紋銅鏡。龍是我國古代傳說中的神異動物。它具有非凡的本領和神奇的能力。后來龍成為專制皇權的象征。古人還將龍視為“主水之神”主管人間降雨的祥瑞之獸，刻繪于青銅器上的龍紋，有祈雨、辟邪降福的吉祥之意。龍紋出現(xiàn)的時間很早，仰韶文化的寶雞北首嶺出土龍鳳紋細頸壺，后紅山文化，陶寺遺址，安徽潛山凌家灘，都發(fā)現(xiàn)以龍為裝飾的器物。龍紋的發(fā)現(xiàn)在接下來的考古中呈現(xiàn)越來越多的趨勢，但是不同時代，其所表現(xiàn)出來的龍的形態(tài)與技法則是不同的，越到晚期龍紋的形態(tài)表現(xiàn)得更加精細，華美。表現(xiàn)在銅鏡上比如金代的雙龍鏡。

（三）鳳紋

與龍一樣，戰(zhàn)國時期的鳳亦為古代圖騰崇拜之一，鳳為吉祥幸福的象征。

（四）喜鵲紋

古人認為喜鵲為報喜之極物，所以唐代銅鏡上也有許多喜鵲的裝飾圖案，例如：雙鵲鴛鴦鏡，四花四鵲鏡。

（五）鴛鴦紋

鴛鴦紋寓意夫妻恩愛幸福，不離不棄，即使一方去世，另一方也不再尋求配偶。古代常用作結婚儀式上的各種裝飾。

（六）雙魚

金代雙魚，寓意連年有余，多子多福，生殖孕育。金人筑鏡用雙魚圖案可能和女真人的漁獵傳統(tǒng)有關。1

二、植物紋飾的吉祥寓意

（一）牡丹

古人偏愛牡丹，因為牡丹典雅大方，富麗堂皇，被稱為富貴之花，符合人們祈求富貴的愿望。在唐代，由于唐王室對牡丹的偏愛，也使牡丹作為花中之王的身份更加凸顯，牡丹圖案也就成為銅鏡的一種裝飾圖案。唐代著名的寶相花鏡中的寶相花就是牡丹和蓮花共同組成的。宋代的纏枝牡丹鏡更是生動多彩。

（二）葡萄

葡萄象征多子多孫，后文海獸葡萄鏡對葡萄的寓意有詳細敘述。

三、植物紋飾加動物紋飾的吉祥寓意

隨著古代工藝美術裝飾技術的進步，銅鏡的裝飾紋樣也變得繁復，往往用更多的個體吉祥紋飾相互組合在一面銅鏡上，來表達更為豐滿的思想內(nèi)容。典型者如唐代的海獸葡萄鏡，宋代流行的花鳥鏡也是動物紋和植物紋結合的裝飾圖案，還有遼代的鸞鳳牡丹鏡等。海獸葡萄鏡又稱“海馬葡萄境”，是唐代銅鏡中的特大鏡群，制鏡工藝精美，發(fā)現(xiàn)數(shù)量較多。海獸葡萄鏡以高浮雕葡萄為主題花紋，間飾異獸、雀鳥、蜂蝶和花草，圖案復雜華麗。所謂海獸，爭議則比較大，有認為海獸實際上就是獅子，又稱作狻猊，在一些隋鏡上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還有認為海獸是海馬、天馬的。獅子是廣泛應用的古代裝飾圖案，至今仍在沿用，但是獅子的形象卻在不斷變遷，大致經(jīng)歷了從東漢的神話形象到南北朝的世俗化以及明清的程式化階段。“海馬”是海外之馬，古傳中國青海有日行千里的“青海驄”。有的學者認為“海馬”便是這種“青海之馬”的簡稱。因有獅子和海馬之爭，此兩種動物皆可稱為“瑞獸”。也有將海獸葡萄鏡稱為“瑞獸葡萄鏡”的。葡萄紋與瑞獸紋組合在一起寓意富貴吉祥多子多福。瑞獸葡萄鏡外區(qū)的輔助紋飾鸞鳥、蜂蝶、雁、鴛鴦、蜻蜓等在社會生活中往往被視為愛情長久的象征，因此又有琴瑟和鳴之意。

四、銘文加動植物紋飾裝飾的吉祥寓意

隨著漢代社會經(jīng)濟的復蘇，封建社會上層祈求騰達富貴，企慕長生不老等祥瑞意念開始強烈，普通百姓也追求升官發(fā)財、加官晉爵、長命百歲、子孫萬代、多子多福、愛情長久等。在漢代的銅鏡裝飾中，吉祥文字裝飾開始出現(xiàn)。

（一）富貴高官

漢鏡銘文中的有關詞句“長樂未央如侯王”“富貴昌，宜君王，樂未央”“家常富貴”“大樂貴富，千秋萬歲，宜酒食”“大樂富貴得所好，千秋萬歲，延年益壽”“位至三公”“君直高官”“長直高官”“長自’公卿”“位甲三公”“君宜官位”2如西漢大樂貴富蟠龍紋鏡，直徑有十四點三厘米，湖南長沙燕子嘴十七號墓出土，現(xiàn)藏于湖南省博物館。鏡葉心為獸形鈕.圓形鈕座，鈕座之外有一圈銘帶：“大樂貴富，千秋，丁歲，宜酒食”。主題紋飾為縶縟的蟠龍紋，蟠龍紋多用曲線造型，紋線精細流暢且較淺。鏡緣無紋飾。

（二）子孫蕃昌

多子多孫傳承香火，是古往今來人們一直期盼的愿望。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限而短暫的，要將父系血脈延續(xù)下去，就得靠子孫來維系，于是子孫滿堂、多子多孫便成了古人重要的追求，這在漢鏡中有明顯的體現(xiàn)。

例如漢鏡銘文中的有關辭句：“長宜子孫”“長宜子孫，富貴昌兮”“宣子孫，樂無憂刀”“賜長命，保子孫”“長保二親及子孫”“傳告后世子孫力，千秋萬年樂毋極”“九子九孫各有喜”“六子大吉”“八子九孫居高堂”。如西漢長宜子孫四神紋鏡，直徑有十七點七厘米，一九七五年安徽天長漢墓出土，現(xiàn)藏于安徽省天長市博物館，鏡背中心有圓形鈕，柿蒂紋鈕座，柿蒂葉間篆書銘文“長宜子孫”。

宋代吉祥銘文鏡的制作也較為繁榮，銘文有如下：“千秋萬歲”“忠孝之家”“福壽家安”還有“大觀通寶”錢形鏡等3。

五、人物故事裝飾鏡

宋代時出現(xiàn)了人物故事鏡，宋代的人物故事鏡猶如連環(huán)畫一樣，通過一定的故事情節(jié)表達某種的特定的意義。這眾多的人物故事鏡中有一部分是表達吉祥的寓意，比如神人龜鶴齊壽鏡，以及人物神仙故事多寶鏡。用仙人，仙鶴，龜?shù)刃蜗蟊磉_希望和仙人一樣長生不老的企盼。明代的人物神仙故事多寶鏡，主要紋飾為雜寶和仙人，寓意吉祥如意。

六、其他類型裝飾的吉祥寓意（山字紋）

山字紋：山字鏡是戰(zhàn)國時最為流行的鏡類，以四山鏡最多。關于山字鏡的寓意，有很多說法至今也難以有確定的結論。梁上椿認為，山字紋“似亦為獸紋之一部所變幻”。山在中國往往與不動、安靜、養(yǎng)物等觀念結合在一起。因此山子如同福、壽、喜等一樣，含有濃郁的吉祥意味。4

文章通過把銅鏡的裝飾紋樣分為六類，分析裝飾中蘊含的吉祥寓意，可以看出銅鏡的吉祥寓意裝飾，也是隨著銅鏡制造業(yè)的發(fā)展、先民精神生活的變化，而逐漸地繁復和表現(xiàn)多樣的。早期的銅鏡多單一動物紋飾，后出現(xiàn)植物紋飾，再后來有植物紋飾和動物紋飾的結合。更直接者，以銘文為主，加以各種動植物紋飾的裝飾方式，這種直觀話語式的內(nèi)容來表達對吉祥文化的推崇和渴求。

注釋

1 曾甘霖:《銅鏡史典》,重慶出版社,2008年,第275頁。

2 楊雅君:《漢代銅鏡裝飾藝術研究》,碩士學位論文,湖北工業(yè)大學,第25頁。

3 管維良:《中國銅鏡史》,重慶出版社,2006年,第252頁。

4 曾甘霖:《銅鏡史典》,重慶出版社,2008年,第2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