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姍
(鄭州大學 歷史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陶孟和,原名履恭,字孟和,以字行。 1887 年生于天津①,祖籍浙江紹興。 先后赴日本、英國留學,并于1913 年獲倫敦大學經(jīng)濟學博士學位。 歸國后,于1914 年至1931 年任教于北京大學②。 陶孟和于日本留學期間,編譯出版了《中外地理大全》。在英國留學期間,完成《中國鄉(xiāng)村與城鎮(zhèn)生活》,填補了國內(nèi)社會學研究的空白。任教于北京大學期間,在《新青年》等多種報刊上發(fā)表文章,翻譯劇本,影響甚大。此外,陶孟和還是《努力周報》的創(chuàng)辦人之一,為《現(xiàn)代評論》撰稿,并主持社會調(diào)查所,為社會學科在中國的建立和發(fā)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學界對于陶孟和的研究多集中于其對社會學科的貢獻以及其政治、教育思想,對其在北京大學的活動鮮有系統(tǒng)梳理。在對陶孟和學科建設的研究上,學界的主要關注點在陶孟和在社會學學科上的奠基之功以及陶孟和任中研院社會研究所所長期間的學術活動。在政治與教育思想方面,學界多認為陶孟和是自由主義者。 一些涉及到五四新文化運動和五四時期學人活動的論著中也對陶孟和的政治思想進行了簡要分析。
總的來說, 學界在研究陶孟和時大多將其置于新文化自由主義知識分子這一特殊群體中進行考察,抑或研究其與社會學科的關系,尚未有專門論及其他各類活動的論著。 通過考察陶孟和在北京大學時期的教育文化活動和政治活動, 有助于進一步深入對陶孟和個人史研究, 對民國高等教育研究亦能有一定豐富。
金耀基先生曾說:“北京大學是中國現(xiàn)代型大學之開端,而北京大學之制度與精神,實是借鏡西方大學的,所以中國的現(xiàn)代大學是‘橫向的移植’,而非‘縱向的繼承’。 ”[1](2)承擔這一“移植”重任的蔡元培在《我在北京大學的經(jīng)歷》中說:“民國五年冬,我在法國,接教育部電,促回國,任北大校長。 我回來,初到上海,友人中勸不必就職的頗多;說北大太腐敗,進去了,若不能整頓,反于自己的聲名有礙。 ”[2](12)最終,蔡元培決定赴北京大學就任,改革其現(xiàn)行體制。蔡元培的核心思想是模仿德國大學模式,取“教授治校”之原則,主張民主辦學、大學自治。 在此背景下,陶孟和也參與了一系列校務管理活動,尤以促成北大男女同校最具有代表性。
美國學者約翰·范德格拉夫運用組織社會學理論,用比較的方法,在《學術權力——七國高等教育管理體制比較》中分析了高等教育管理系統(tǒng)的權力結構,引入了“學術權力”[3](20)這一非常重要的概念。在民國初年的北京大學, 教務會議的設立集中體現(xiàn)了校內(nèi)學術權力之高,教授治學之自由。 根據(jù)1920年12 月17 日刊載于《北京大學日刊》的《現(xiàn)行組織》,學校內(nèi)部組織分為四部,評議會司立法,行政會議司行政,總務處司事務,教務會議司學術。 同評議會一樣,教務會議的議員由教授互選而成,下設教務處, 各系主任互選教務長一人,“承校長之命掌全校之學術,任期一年”[4]。 所謂的“全校之學術”,其范圍是非常廣泛的,例如根據(jù)1919 年《文理科教務處組織法》的規(guī)定,教務處負責包括教員延聘及解約、分配教授科目及規(guī)定時間表、計劃學術上之設備、辦理入學、畢業(yè)、獎懲、懲戒各事以及編制各學系預算等等[5]。
1919 年4 月,教務會議正式成立,第一任教務長為馬寅初,后因其生病不能到校,故在1920 年1月重新選舉,陶孟和當選為教務長。雖然陶孟和在任時間只有三個月,但在其任期內(nèi),辦成了一件如今看來頗具里程碑意義的大事——男女同校。 徐彥之曾寫有一篇《北京大學男女共校記》來記載此事:“第一位進大學的女生,為王蘭女士。 當時主其事者,是政治系主任教授陶孟和先生,代理教務長,允許他進來旁聽的。所以就北京大學而談收女生的事,可以說動于蔡孑民先生,討論于胡適之先生,而促成于陶孟和先生。 ”[6](36)
近年有學者指出, 北京大學并非是中國教育史上第一所實行男女同校的大學, 確是第一所實行男女同校的國立大學, 但作為首都首屈一指的高等學校, 學校的管理者在做出這項決定時還是會面臨很大的壓力③。例如《男女共校記》中就提到教育部給北京大學的公函:“惟國立學校為社會觀聽所系, 所有女生旁聽辦法,務須格外慎重?!鄙踔恋酱杭龠^后,北京大學又舉辦了一場對女旁聽生的甄別試驗。 這場試驗的舉辦原因究竟為何尚不可考, 根據(jù)作者徐彥之的“據(jù)說”,是因為教育部的質(zhì)問和徐世昌的告誡。
早在1918 年,陶孟和就已經(jīng)為男女平等問題貢獻力量。 在由北京大學學術研究會等團體發(fā)起的男女關系講演中,韓德主講,其第二講男女關系與經(jīng)濟道德問題,由陶孟和負責翻譯。報紙云:“陶君口辭清楚,學識豐富,聽家必能滿意云。 ”[7]1919 年1 月17日,錢玄同在其日記中記載他與沈士遠、沈尹默二兄弟的一次閑談。在閑談中,沈士遠描述他去教育部聽前教育部長范源濂關于美國教育的講演, 不同于傳統(tǒng)的依托于書本的教學方法, 美國教師講一件故事就讓學生當場扮演。談到男女同校問題,從小學到大學皆是男女同校, 男生女生的座位不必分列兩處等等[8](1737)。 男女同校一事可以被范源濂作為新聞來演講,還被沈氏兄弟拿來探討,最后被錢玄同記錄到日記里,可見當時社會觀念的落后,也可見教育界精英們的孤陋寡聞, 從一個側(cè)面印證了陶孟和等人推行男女同校時面對的巨大壓力和阻撓。
無論如何, 北京大學在促進男女同校上的貢獻是巨大的。至1920 年4 月15 日,北大校內(nèi)已有9 名女生旁聽,其中有6 名女生皆入哲學系[9](74),即陶孟和所在院系,可見陶孟和所做的努力。 陶孟和在《社會與教育》一書中論及此,說道:“男女同學現(xiàn)在已成為文明國家教育上的通例。 這個制度不歧視不同的性別, 維持兩性間天然的交際, 養(yǎng)成獨立自治的心理,即是良好的社會的教育。 除了男女生同教室以外,更須有教員等監(jiān)督獎勵教室外社交的會合?!盵10](208)在此基礎上,他還說:“夫世界,非爭競之世界而友助之世界也,男女一體也,更何沖突之有,更何爭競之有……男女等不平也。 所謂等不平者,質(zhì)異性殊,各有天職,各有本務,男所能者,弗能強諸女,女所巧者,弗能求諸男。 二者之相扶持,相輔佑,相引導,相憐愛,始能成就此璨爛之世界。 若必強男哺幼,強女執(zhí)戈,是又以女律律男,以男律律女,質(zhì)不同而強其同,性不齊而強其齊,吾未見其可也。女子而崇拜男子之標準男子之價值也,以男子之標準為高,以男子之職業(yè)為尚,男子以為美者亦以為美,男子以為媸者亦以為媸,是實奴服男子而甘居男子下也。 ”[11](5)“故女子前途,非與男女爭競也,非侵占男子之范圍也,其演進其發(fā)達,當依女子之標準,女子之價值,與男子相并列相輔助,而共進乎雍和之域。 ”
及至1922 年,男女平等意識不斷提高,在校女生越來越多,她們的力量也進一步壯大。例如北大女生毛一鳴、奚湞等12 人就發(fā)起組織女同學會,并發(fā)表啟事,邀請全校女生參與[9](103)。 杜威夫人于1919年來華時, 便在一次演講中詫異于中國男女同校的進程之快,她談到:“不料在你們中國,不僅容易通過此案,且已經(jīng)實行;實行的首為北京大學,于去年春季許女子十人,不經(jīng)考試,得入校旁聽。其中八人,并能入校一年之久。 ”[12](34)以北京大學為起點,以男女同校為切入點,國立大學在近代化上邁出了重要一步。
隨著近代中國新式教育和媒體事業(yè)的發(fā)展,20世紀新式知識分子多以學校為空間場景, 通過公共媒體、同人刊物或知識群體等方式關注政治,形成頗為壯觀的公共輿論, 產(chǎn)生出獨特的批判性公共領域[13](126),以試圖重回“社會重心”。 陶孟和說:“大學者,一國文化之中樞,知識思想經(jīng)驗之交換所也。 吾聞之,大學之職,所以聚過去一代之智者,與未來一代之英俊,傳經(jīng)驗,增努力者也。 ”[14](158)在陶孟和看來,大學之最重要的功用,就是傳遞文化,培養(yǎng)人才。身為北京大學教授的陶孟和, 在促進學校期刊建設上,亦是付出了實踐與努力。
1917 年11 月,《北京大學日刊》出版,雖不刊載關于政治和宗教問題的事件, 但有效促進了師生交流,為后人了解當時的高校生活留下了珍貴的史料。1918 年,北大決定出版《北京大學月刊》。 與《北京大學日刊》所具有的新聞性和時效性不同,《北京大學月刊》的定位是全校性的學術刊物,專門刊登全校師生的研究論文和學術稿件。 根據(jù)《北京大學月刊》的《附編輯北京大學月刊緣起》可知,該刊分門編輯,每冊之總編輯,由各研究所主任輪流擔任,以姓之畫數(shù)為次第,陶孟和為十月份的輪流總編,負責月刊第八冊的編輯事宜[15](4)。 1922 年3 月11 日,蔡元培致信陶孟和等人,請為本校月刊編輯員,陶孟和應屬文科編輯員之列[16](2044)。 同年6 月,陶孟和亦為本校社會科學季刊編輯委員會委員, 該刊第一卷第一號所刊載的第四篇文章即為陶孟和所作《評社會主義運動》[17]。1930 年北京大學學生月刊委員會發(fā)表通告,陶孟和為該刊顧問之一[18](1)。 同年5 月,北京大學學生主辦《北大學生》,在其創(chuàng)刊號中附有委員會顧問名單,陶孟和即在列[19](1)。
在北京大學出版部的出版書目中, 有陶孟和所著的《蕭伯納劇選》《學術講演錄之社會與教育》以及《現(xiàn)代心理學》[16](2068)。 除此之外,陶孟和與蔡元培、胡適、蔣夢麟四人還負責世界叢書的審查。此叢書雖由商務印書館出版, 但審查之責在北京大學校長及各教授, 校內(nèi)亦設有世界叢書社通訊處以主持收稿事務[20]。
陶孟和還是《新青年》雜志早期比較活躍的編寫者之一,多以“陶履恭”署名發(fā)表文章。陶孟和因先后赴日本、英國留學,思想上比較趨新。 早在1915 年,他就開始在《甲寅》上投稿。由于《甲寅》于次年10 月被迫??彰虾娃D(zhuǎn)而投稿于《太平洋》雜志,該雜志于1917 年由楊端六、李劍農(nóng)等人創(chuàng)辦。與此同時,陶孟和還投稿于《新青年》,至1917 年《新青年》移到北京后,陶孟和成為了《新青年》的主要撰稿人之一,在《新青年》中發(fā)表文章16 篇,書信、隨筆若干。 自《新青年》 四卷至六卷, 陶孟和在每號上都刊有一篇文章,這也使得“陶履恭”一名在《新青年》擁躉者中聲名遠揚,獲得新式學生的喜愛。也是在《新青年》這一陣營中, 陶孟和與胡適因為相似的教育背景和政治理念,二人關系更加親密,成為好友。1918 年胡適致信母親時就提到“陶孟和也是大學教授,是在英國畢業(yè)的,學問極好”[21](127)。
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在錢玄同、陳獨秀等人的提倡下,世界語得到了多數(shù)人的支持,反對者寥寥,陶孟和卻是其中之一。他在《新青年》上發(fā)表文章,指出世界語為“半生半死之人造語”,“世界語”和“世界主義”是兩回事[22](68),認為“討論此垂死之假語言,這正是中國文化思想后于歐美之一種表象”[23](60)。 這場爭論是《新青年》創(chuàng)刊以來內(nèi)部第一次公開的爭論,雖然團體沒有出現(xiàn)明顯分化,但已初見端倪。胡適后曾提到:“孟和是北京大學的教授,又是《新青年》雜志的社員,新青年是一個小團體,其中只有孟和和我是曾在英美留學的, 在許多問題上我們兩人的看法比較最接近。 ”[24](60)可見,《新青年》內(nèi)部思想雖大體一致,但在具體問題上亦存在分化的傾向,雖然這種傾向在世界語問題方面是輕微的且不明顯的。
陶孟和在北京大學任教期間,與蔡元培、胡適、丁文江等人聯(lián)系密切, 是當時教育界著名的進步人士,他和蔡、胡等人一道,“共同贊助北大名師和發(fā)表政治主張,對學術界和社會輿論影響很大”[25](362)。 陶孟和在政治活動中也有一些突出表現(xiàn)。
1922 年11 月,彭允彝被當局任命為教育總長。時任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說,“元培目擊時艱, 痛心于……此種教育當局之下支持教育殘局, 以招國人與天良之譴責! ”[26]該消息一出,北京大學師生群情激憤,各院舍揭示處滿貼紙條,支持挽留蔡元培,抨擊彭允彝,并于1923 年1 月19 日召開全體大會,到會者近兩千人,“殆為年來未有之大集合”[27]。1 月20日,陶孟和作為北京大學教職員全體代表之一于《北京大學日刊》上發(fā)表《本校教職員全體呈總統(tǒng)文》,希望當局立即將彭允彝的教育總長一職罷免, 挽留蔡元培,“以安教育而彌學潮”[28]。 1 月26 日發(fā)表《本校教職員臨時委員會委員啟事》,決定組織一臨時代表會,辦理挽留校長及其他相關事宜[29]。1 月29 日臨時委員會成立八校教職會,澄清謠言,希望一致對外,驅(qū)逐彭允彝[16](2944)。 2 月5 日國立北京大學、高等師范、女子高等師范、工業(yè)專門學校、醫(yī)學專門學校、美術專門學校共六所學校評議會代表聯(lián)席會議決定所有彭允彝署名的公文概不接受[30]。 驅(qū)彭挽蔡事件直接導致了又一次學潮。 1923 年9 月,北京政府迫于壓力免去彭允彝之職,驅(qū)彭斗爭取得了勝利。
1925 年8 月18 日,北京大學評議會開會,就是否脫離教育部問題辯論、投票表決,結果以7 票對6票通過脫離教育部案, 宣布不承認章士釗為教育總長,拒絕接受章士釗簽署的文件[9](132)。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陶孟和與顏任光、胡適等人態(tài)度鮮明,共同反對評議會的決議, 認為此舉既非評議會法定權限以內(nèi)之事,且在下學年經(jīng)費無著落,考試與課務尚未準備的情況下,卷入學潮與政潮之漩渦中無法自拔,實不利于學校的發(fā)展[16](2996)。 李四光作為評議會代表回復了陶孟和等人, 認為如果陶等人是以公民的身份來反對這件事,自己愿意對此表示支持,但若是以學校的名義來反對,“則期期以為未可也”[31]。8 月21日,胡適等17 教授為抗議評議會決議脫離教育部關系事發(fā)表公函,致全體本校同事,認為評議會作出反對章士釗的決定使學校產(chǎn)生了“叫囂哄鬧的風氣”,“實際上剝奪他們教學的自由”,最終使“自己滾到黨派斗爭的旋渦里去了”[9](133)。 8 月31 日,評議會復議脫離教部一案,蔣夢麟決定繼續(xù)執(zhí)行決議[9](133)。
實際上,北京大學內(nèi)部派系斗爭日益嚴重,此次脫離教部案,其背后實是浙、胡兩派力量的角逐。 顧頡剛就曾勸胡適不要參與此事:“此次北大內(nèi)部欲借女師大學潮為黨爭之具,心地均不坦白,而一方面又拉先生為領袖,遂致反對者集矢于先生。我的意思以為先生不必與任何方面合作,要說話就單獨說話,不要說話就盡守沉默。未知先生肯聽見否?”[32](341)最后,盡管英美派支持章士釗, 最終在評議會上卻以微弱劣勢敗下陣來,不得不脫離教部,“這實迫于李石曾、顧孟馀等之勢力, 加之向以喜表同情于學生之大多數(shù)職教員也贊成前評議會議案,所以,蔣氏(即蔣夢麟——引者)不得不為之”[33](156)。 這一點從李四光對陶孟和等人的回復中即可看出。 李四光因陶孟和的推薦來到北京大學,同屬于英美系。雖然在此次事件中,英美系以一票之差惜敗,但他當時主持評議會之工作,理應尊重評議會投票的決議。所以才會在回復中表露出若是以個人的名義來反對, 則自己愿意追隨其后,若是以學校的名義來反對,則自己無能為力的想法。
事實上, 派系斗爭不僅局限于北京大學內(nèi)部,1920 年的北高師校長問題已反映出此時教育界的狀況。1920 年11 月,北京高等師范學校要求改為大學失敗后, 又參與了本校兩派教職員之間的爭逐——東洋派與西洋派。 時任北高師校長的陳寶泉辭職離校。當年11 月20 日,作為北京大學教授的陶孟和被教育部任職為北高師新一任校長。 有學者指出:“陶之被委任為高師校長, 本是時任高師校長的陳寶泉委托蔣夢麟請其出任,但為該?!畺|洋派’教職員和學生所反對。 當時且有江蘇省教育會欲并吞北高由蔣夢麟主持其事的傳聞, 派系爭端越發(fā)復雜化。”[34](150)最終,迫于“東洋派”之壓力,陶孟和未能上任,改由鄧萃英擔任北高師校長一職。 有趣的是,在此次北高師校長風潮中, 陳寶泉本因校內(nèi)種種復雜矛盾而辭職,而在其辭職之后,陶孟和接任被視為江蘇省教育會勢力擴張、北大吞并北高師之舉,原本對陳氏未必有好感的多數(shù)北高師師生在外來“威脅”面前, 轉(zhuǎn)而聯(lián)合起來抵制前來接任的新校長。 究其原因,大抵不無兩害相權取其輕之意。 多數(shù)的教授、學生立場趨同,雖然最后未能挽留陳寶泉,卻成功抵制了陶孟和。在這種情況下,陶氏接任失敗自然是屬于意中之事④。
陶孟和在北京大學擔任教職期間, 積極促成男女同校, 使得北京大學成為近代史上第一個允許男女同校的公立大學;促進期刊建設,尤以以北大學人群為編撰主體的《新青年》雜志為著;關心時事政治,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了一些政治活動,又因其與黃郛、錢昌照的連襟關系, 使得其后期的政治影響力進一步加大,因與主題無關,在此不再贅言。
陶孟和作為新舊交替、社會劇變下的知識分子,代表了一代人的活動軌跡。 北京大學作為國立大學的代表性學校之一, 反映了其時一輩教育界人士的生存現(xiàn)狀。 身處歷史洪流,民族危亡之際,北京大學的銳意改革,勇于抗爭,陶孟和的理智參與,憂心社會,無疑為后輩樹立了榜樣。 20 世紀初留學歸國后的知識分子群體大都聚集于高等院校。 高等院校不僅成為傳播知識和真理的陣地, 同時也是一國思想和文化精神孕育的集散地。同時,中國知識分子取得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士階層的相對獨立的職業(yè)和社會地位,從而能夠可以相對獨立地發(fā)出自己的聲音,闡發(fā)自己的理想, 產(chǎn)生不同于以往更大的社會文化影響力和社會地位,繼而奠定了20 世紀初中國知識分子的地位。
注釋:
①目前學界關于陶孟和的出生年份說法不一,本文采用1887年說,一是根據(jù)王學珍、郭建榮編寫的《北京大學史料》(第二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年,第395頁)中關于陶孟和履歷的記載, 即民國十一年時陶孟和為三十五歲;二是根據(jù)胡適在《丁文江傳記》中的記載:“在君和孟和都是丁亥(一八八七)生的,比我大四歲”(胡適著:《丁文江的傳記》,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1 年,第60-61頁);三是根據(jù)《中國大百科全書》(社會學卷)(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4 年,第400頁)擬定。 此外,還有1888 年說和1889 年說。 前者有楊永興論文《社會學家陶孟和之早期國家政治觀》,《社會科學論壇》2004 年第6 期;智效民論文《陶孟和:中國社會學的奠基者》,《學術界》2002 年第5 期。后者有涂上飆論文《陶孟和》(李新等主編:《中華民國史·人物傳》(第六卷), 北京: 中華書局,2011 年版, 第3511頁);嚴仁庚論文《回憶陶孟和先生》,《工商經(jīng)濟史料叢刊》(第3 輯),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3 年第1頁;閻明《一門學科與一個時代——社會學在中國》,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 年版,第29頁;徐友春主編《民國人物大辭典》,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081頁;張靜如、史藝軍論文《五四時期陶孟和的政治觀和教育觀》,《北京黨史》2002 年第3 期。
②目前學界多認為陶孟和在校時間為1914—1927 年, 但據(jù)《北京大學日刊》1931 年2 月25 日第1 版所載, 陶孟和當選政治學系主任,據(jù)1931 年7 月31 日《京報》報道,蔣夢麟分別聘請接洽陶孟和等教授。 據(jù)1932 年9 月27 日《北平晨報》所載《北京大學發(fā)表各系主任及教授講師》名單中已無陶孟和,故本文以1914—1931 年為主要考察范圍。
③參見陳劍華:《我國大學男女同學非自北京大學始》,《上海高教研究》1991 年第2 期;謝德新、謝長法:《中國大學男女同校之始考論》,《教育學報》,2013 年第5 期。
④對于此次事件的解讀,可參見林輝鋒、孫思琪論文《錢玄同筆下的1920 年北高師校長風潮——兼論五四后至北伐前夕的校長風潮》,《北京大學教育評論》2018 年第3 期。